以《死神的精確度》風靡文壇影壇
愛與和平好青年──伊坂幸太郎
成功背叛讀者預期,寫作至今爭議性最高的異數作品!
伊坂主題樂園中,唯一無法歸類的任性之作
「我想寫一個天才的一生。」◇ 2010日本「大學讀書人大獎」入圍!每年由日本全國216所大學的文藝社團選出年度大學生必讀的5本書。
2010年,本書與《1Q84》、《春宵苦短,少女們前進吧!》、《植物圖鑑》、《瓶頸》共同入圍。
◇ 全書多章採取『第二人稱觀點的俯瞰式敘述』,加上三名預言女巫與一頭奇獸不時串場的魔幻設定,
埋伏許多莎士比亞四大悲劇之一《馬克白》的經典梗概,
天才打者王求的一生,形同一齣動人心魄的紙上舞臺劇,透過一干凡人的雙眼,
看著王之○歲 → 十多歲 → 二十多歲 → 王之終幕,
而序幕,就從你掀開書頁的那一刻升起。◇ 故事內容山田夫婦是職棒弱隊——仙醍國王隊的狂熱球迷,早在兒子還在肚裡時,便打定主意培養這孩子成為拯救仙醍國王隊的王牌打者,取「王之所求,求之為王」之意,將他命名為「王求」(橫寫=「球」)。就這樣,注定來其領土巡一遭的國王於焉誕生。山田王求對棒球有著與生俱來的敏銳度,加上父母傾注全心的棒球菁英教育,原本應該是球場上最閃亮的一顆星,然而,人們面對王求的曠世才華以及王者必要之惡,心中湧現的只是恐懼、妒忌、憤怒與惶惶不安……
這是一部天才棒球球員的悲劇性傳記。王者的誕生時刻、幼兒時期、少年時期、青年時期,將帶給周圍人們什麼樣的影響、波瀾與救贖?
◇ 名言摘錄「王不能走在筆直的道路上,應該走在彎曲泥濘的小徑,而且不能搭馬車,必須赤著腳前進。這樣才有資格成為王。」
「出於嫉妒而期待優雅飛在空中的鳥掉下來,那不符合我的風格。我比較喜歡看著絕對不會飛的牛飛上天,然後哈哈大笑。那樣有趣得多。」
「你實在太厲害了,但是當你的厲害成了慣例的時候,大家就被搞糊塗,不知道該不該認為你很厲害了。」
「你快回宇宙去吧,或是回魔界去也行。」
「悲傷這種東西,會跟不安及痛苦一起傳染給別人。不過,王不會被傳染。不管悲傷或痛苦,王都是免疫的。所以,王要負起拯救萬民的責任。」
「身為王,必須保持冷酷而神聖,若有必要,即使殺人也在所不惜。」
「身為王,受到流言蜚語中傷乃是家常便飯。「那個國王不但殺死無數敵國士兵,連本國士兵也殺了不少呢!」像這樣受到指責,正是身為王的宿命。」
◇ 成就伊坂風格的關鍵詞,在本作中都有了形而上的新詮釋,如:某種「超能力」=天才
某種「巨大的權力」=宿命
某種「笨拙男」=私生活中的王求
某種「各自懷抱獨特美學的登場角色」=出現在王求身旁的眾人
某種「逃亡」=王求不間斷地練習揮棒
某種「時空交錯」=敘述人稱的變換
某種「伏線」=眾人看待王求的視角
某種「收束」=主述者鳥瞰王求的視角
某種「父親」=山田亮
某種「仙台」=故事舞臺仙醍
還有形而上的「殺手」與「小偷」etc.
眼尖的伊坂迷,你看出來了嗎?
作者簡介:
伊坂幸太郎 ISAKA Kotaro
1971年生於日本千葉縣。1995年東北大學法學部畢業。熱愛電影,深受柯恩兄弟(Coen Brothers)、尚‧賈克貝內(Jean-Jacques Beineix)、艾米爾.庫斯杜力卡(Emir Kusturica)等電影導演的影響。
1996年以《礙眼的壞蛋們》獲得日本山多利推理大獎佳作。
2000年以《奧杜邦的祈禱》榮獲第五屆新潮推理俱樂部獎,躋身文壇。
2002年《LUSH LIFE》出版上市,各大報章雜誌爭相報導,廣受各界好評。
2003年《重力小丑》、2004年《孩子們》、《蚱蜢》、2005年 《死神的精確度》、2006年《沙漠》五度入圍直木獎,為近年來得獎呼聲最高的文壇才子。
2008年作品《GOLDEN SLUMBERS》榮獲2008年日本書店大獎、山本周五郎獎雙料大獎。
作者知識廣博,內容取材範圍涵蓋生物、藝術、歷史,可謂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文筆風格豪邁詼諧而具透明感,內容環環相扣,讀者閱畢不禁大呼過癮,是近年來日本文壇少見的文學新秀,備受矚目。
◇ 伊坂幸太郎作品集:無法歸類的推理,推理從此進化,全方位娛樂小說誕生!
01|奧杜邦的祈禱 2000
02|LUSH LIFE 2002
03|重力小丑 2003
04|家鴨與野鴨的投幣式置物櫃 2004
05|孩子們 2004
06|蚱蜢 2004
07|死神的精確度 2005
08|沙漠 2005
09|魔王 2005
10|FISH STORY—龐克救地球 2007
11|GOLDEN SLUMBERS—宅配男與披頭四搖籃曲 2007
12|MODERN TIMES—摩登時代 2008
13|A KING—某王者 2009
14|SOS之猿 2009(即將出版)
15|OH! FATHER 2010
16|Bye Bye, Blackbird—再見,黑鳥 2010(即將出版)
17|MARIABEETLE—瓢蟲 2010(即將出版)
譯者簡介:
李彥樺
1978年生,東吳大學日本語文學系研究所畢業,曾赴日本明海大學及拓殖大學交換學生,現為專職譯者,譯作涵蓋推理小說、輕小說、實用書籍、旅遊叢書等各領域。
章節試閱
王求這個名字是你父親取的。
出生後沒多久,你喝完了母乳,躺在婦產科診所的床上沉沉睡去。你母親看著你的睡臉,突然靈光一閃,說道:「既然這孩子將來會在仙醍國王隊大顯神威,名字裡要是沒有『王』字,實在說不過去呀。」
有趣的是,她既不說「我想要有個『王』字」,也不說「加個『王』字如何」,而是類似「不加『王』字的話,似乎違逆了天命」的語氣。
你父親大表贊同,接著提議:「既然他將成為仙醍國王隊夢寐以求的球員,『求之為王』,不如就叫王求如何?」
「王求,還可以解釋成『王之所求』。」
「王之所求,求之為王。真是太棒了。」
你的父母喜出望外,立刻決定採用這個名字。但是當你父親到區公所辦理出生登記,在表格上填下你的名字時,才發現「王求」寫橫了就像個被拉長的「球」字,這樣的巧合一點也不討喜,反而像是在賣弄老掉牙的文字遊戲,說出口都有些難堪。你父親想到,為你取這樣的名字,搞不好會害你在小學或中學時代遭同學譏笑,小孩子雖然沒有惡意,卻最愛莫名其妙地捉弄人,什麼事都能當話柄,你的同學很可能會把「王求」念成「球」,把你的綽號取為「球男」甚至是「Ball boy」。
不過,你父親只煩惱了數秒鐘,頂多眨了幾次眼睛吧,他很快便決定依照原本的打算,將姓名欄寫著「王求」的出生登記表遞了出去。他後來向你母親說明了他的理由:
「這孩子未來將身負重任,不能連名字被拿來開玩笑這種小事都克服不了。」
山田一家子坐在餐桌前,開始了你的慶生餐會。電視依然開著,兩隊的比數不知何時拉開成了「5比1」。
早在你出生前,仙醍國王隊就是萬年吊車尾的弱小球隊;而在你出生的那個夜晚,仙醍國王隊受盡屈辱,之後竟變得更弱。
佐藤武在三年前繼任總教練職位。這個人曾在仙醍國王隊擔任投手,但那是五十年前,也就是半世紀前的事了,他在擔任投手期間的成績就和他的名字一樣,平凡不起眼。如今他的年紀已超過七十五,鬥志與上進心早已磨光,壓根沒打算做任何努力讓球隊變強。在就任記者會上,他甚至失言說了這麼一句不負責任的話:「反正退休後無事可做,光靠年金度日又太枯燥,所以我決定抱著打柏青哥消磨時間的心情,接下這個工作。」大家都覺得匪夷所思,不明白仙醍國王隊為什麼要請這種人當總教練,但國王隊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最大原因在於球隊的資金嚴重不足,這也意味著高層根本無心經營。球隊老闆服部勘吉甚至說過:「我們正考慮把球員的年薪制改為每個月領固定薪水。」換句話說,高層根本不打算砸錢讓球隊變強。因此當上總教練的人,就必須帶領這樣一個一天到晚輸球的球隊,既沒有成就感,報酬又少,顯然只有閒得發慌的好事者才會願意接下這種爛攤子。
這樣的球隊當然不可能變強,雖然三年前就是年年墊底了,佐藤武繼任後,勝率更是年年下滑,得分愈來愈少,失分愈來愈多,總教練就跟個吉祥物沒兩樣,而且是個一點也不可愛的吉祥物。一個球隊能爛到這種地步,也可算是破紀錄了。
但你的父母並沒有絕望。
仙醍國王隊的每況愈下讓碩果僅存的那一小撮球迷悲憤不已,有些人選擇了離開,永不再看球賽;有一些狂熱分子依然抱著「仙醍國王隊再弱也要支持」的使命感,這簡直是同情弱者的極致表現,令人聞之落淚。
你的父母不屬於這兩種球迷的任何一方,他們不是一般球迷,也已經不是狂熱球迷了。這樣的心態是從何時出現的呢?是從你出生那天,也就是三年前的今天開始的。
「維持現狀也無所謂」是你父母的共識;就讓仙醍國王隊繼續當支弱小球隊吧,不管連敗多少次,不管輸得多慘,一咬牙就忍過去了,你的父母把眼光放在遙遠的將來。有一天,某個球員加入仙醍國王隊之後,國王隊將會脫胎換骨,從此所向披靡,一雪長年來的恥辱。你的父母如此深信著。沒錯,那個球員,就是你。
生日餐會開始後不久,你將父親送你的禮物盒拆了開來。「讓他玩這個太早了吧?」你的母親看了之後說道。
你拿出盒子的是一臺玩具投球機,包括以電池驅動的投球機本體,以及附加的一根塑膠小球棒和十顆彩色塑膠球。投球機的結構相當簡陋,只是一支可旋轉的臂桿連接在臺座上。
「王求還玩不來。」
「我知道。」你父親並沒有反駁,「不過,讓他早點習慣也不賴,最好讓他身旁隨時拿得到球和球棒。他玩不來沒關係,我可以玩給他看。」
書上說要讓小孩子學打棒球,最好的方式是讓他看見家長打棒球時的快樂模樣。要是硬將球棒塞進孩子手裡逼孩子揮棒,或是拉著孩子去打擊練習場,只會引起孩子的反感,造成反效果。這是很正確的觀念,你雙親所做的都是正確的選擇。
吃完了晚餐,你母親開始收拾餐桌。你挺直了背,將自己用過的盤子與杯子疊起來抱在懷裡,搖搖擺擺走到流理臺旁交給母親。「王求,謝謝你。」母親笑著撫摸你的頭,你感到一陣溫暖。
你回到客廳時,電視依然開著。你看到螢幕,立刻嘟起嘴發出噓聲,因為畫面裡站在打擊區的是東卿巨人隊的打者。你的父親正站在電視機旁,握著剛從盒裡拿出來的塑膠球棒。你看了看父親手中的球棒,又看了看電視裡職棒球員所握的木棒,發現兩者形狀一樣,指著連喊:「一樣、一樣。」
父親舉起塑膠球棒,擺出打擊姿勢。父親是右撇子,電視裡的球員卻是左打者,姿勢不太相同。父親揮了棒。由於是小孩子用的小型玩具球棒,父親雙手握著揮棒其實有些彆扭,砰的一聲輕響,球棒撞到了旁邊的矮櫃,突如其來的聲響和父親嚇一跳的表情逗得你呵呵大笑。
父親又揮了幾次棒,接著拿起塑膠球輕輕往上拋,一棒揮去,卻沒打中。父親臉上露出苦笑,神色卻帶有一絲嚴肅,因為這件事對他來說不是遊戲,而是生涯使命。你也察覺到今天的父親和平常有些不同。
父親放下球棒,揚起下巴往椅子一坐,一邊嘀咕著自己平日太缺乏運動了。他轉頭朝電視望去,你也跟著看向電視。
一名身材魁梧的男人站上左側打擊區,頻頻以釘鞋刮著地面,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眼神銳利地瞪著仙醍國王隊的投手。
「現在上場的是今年獲得雙冠王頭銜的大塚文太,聽說他的家人今天也來到了球場哦。」主播說道。比數變成12比1,勝負已相當明顯,為了讓沉悶的比賽不要太沉悶,主播想盡辦法挖出觀眾可能感興趣的話題。
「我記得他有個兒子,是吧?」擔任球評的前東卿巨人隊投手和主播一搭一唱。
「是的,聽說最近剛滿三歲。其實在今天的比賽開始前,我們訪問了他的兒子喲。」主播這句話剛說完,畫面一切換,出現一名被母親抱在懷裡的孩童。
「不好好轉播比賽,搞這些花樣做什麼?」你父親咂了個嘴抱怨。
「沒辦法,這是東卿的電視臺。」你母親邊說邊從廚房走出來。她端著一個盤子,上頭堆滿削好的蘋果,還插了兩枝牙籤。
螢幕上出現那名孩童的特寫鏡頭。他年紀跟你相仿,頭髮很長,眉毛濃密,一張國字臉。「洋一要當投手。」孩童噘起嘴,語氣堅定地對著麥克風說道,接著又補了一句:「嗯,一定要當。」彷彿在說服自己似的。你應該好好記住這位大塚洋一的面容,因為你總有一天會遇上他,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錄影畫面結束,鏡頭轉回打者大塚文太身上。主播說:「聽說洋一小弟弟的夢想是跟老爸對決哦。」
「文太也真辛苦,得等到兒子成為職棒球員才能退休呀。」球評以煞有介事的語氣說道。他對自己這句玩笑話似乎很滿意,主播也只好陪著乾笑兩聲。
「老爸打職棒,兒子就能打職棒?真是天真。」你母親淡淡說著,拿起蘋果咬了一口。你見果肉噴出汁液,同時聞到甜甜的香氣,也伸手從盤中抓起一塊,放進嘴裡咬下。蘋果比想像中酸了些,但滋味宜人,香甜液體在口中擴散,而且每咬一下,腦子裡都發出輕響,你覺得非常有趣。
你一邊嚼著蘋果,一邊看著螢幕裡的大塚文太。見他斂起下顎,跨出馬步,高舉球棒指向天空,整個人看上去平穩扎實,宛如八風吹不動的沉重擺飾,又像一棵枝幹扭曲的詭異大樹。這一刻,大塚文太的姿勢讓你印象深刻,電視畫面裡的人物動作彷彿成了清晰無比的立體圖,浮上你的腦海。你將蘋果放回盤裡,抓起扔在電視機前的塑膠球棒,走到電視旁邊,照著腦中那幅大塚文太的姿勢擺動身體。一開始你分不清左右,手忙腳亂了好一會兒,漸漸掌握手肘的移動方式,成功擺出了腦海中的姿勢。
「喂,桐子。」
你父親以異於平日的嚴肅口氣喊了你母親。她聽見呼喚,抬起了頭。你父親瞪大眼,努了努下巴向你母親示意。這時你感覺背後好像有光射來,於是放下球棒,轉頭往後看。你看見雙親瞇起了眼,露出一臉陶醉。
「王求,就是這樣。」父親微微拉高了嗓音說道。
「王求,再來一次。」母親豎起食指對著你點頭。
你不知道父親的「就是這樣」及母親的「再來一次」是什麼意思,但你猜想與剛剛模仿大塚文太的打擊姿勢有關,於是你又做了一次。
你父母宛如看見了神蹟。父親圓睜雙眼,看得入神;母親則是摀著嘴,同樣是一臉著迷。夫婦倆相視,點了點頭。你對雙親的反應只覺得一頭霧水,轉頭往電視看去,仙醍國王隊的投手正將球舉過頭準備投出。
你在內心喊了一聲「壞球」。雖然年紀還小,你已學得了不少棒球術語。自從本地的有線電視臺去年開始轉播仙醍國王隊的比賽,你幾乎每天都和母親一起觀看,耳濡目染之下,無論你願不願意,多少都記住了一些字音。你不但聽得懂,而且會念。「壞球」說得很好,「好球」則還有點咬字不清。
你凝視著電視畫面,只見那顆被投出的球慢慢偏向左側,捕手伸長了左手,好不容易才接到了球。
父親不知何時來到你身旁,用力摸著你的頭說:「沒人教你,你怎麼能擺出這麼漂亮的姿勢?」
「這個。」你的手指貼上電視螢幕,像要在上頭留下指紋似地,抹著畫面上出現的左打者大塚文太。
「你在模仿這個人?」母親蹲下身子,讓視線高度與你的相同。
你點點頭,又望向電視。投手正一個扭身,準備將球投出。
你心裡知道這一球將會是「好球」。不知為何,你就是能預測球的去向。「好……球。」你輕輕說了出來,但你的父母並沒有聽見。
王求這個名字是你父親取的。
出生後沒多久,你喝完了母乳,躺在婦產科診所的床上沉沉睡去。你母親看著你的睡臉,突然靈光一閃,說道:「既然這孩子將來會在仙醍國王隊大顯神威,名字裡要是沒有『王』字,實在說不過去呀。」
有趣的是,她既不說「我想要有個『王』字」,也不說「加個『王』字如何」,而是類似「不加『王』字的話,似乎違逆了天命」的語氣。
你父親大表贊同,接著提議:「既然他將成為仙醍國王隊夢寐以求的球員,『求之為王』,不如就叫王求如何?」
「王求,還可以解釋成『王之所求』。」
「王之所求,求之...
推薦序
宿命之詩:王者的冠冕
推理評論家‧陳國偉
或許對於這個世界來說,真正需要的不是一個王者,不是一個不請自來的天才救世主,不是一個只需要鎂光燈聚焦著舞臺的強人英雄,而是希望。就像《A KING—某王者》的結尾一般。
本文涉及《A KING—某王者》一書情節,請自行斟酌是否繼續閱讀
王或不王?
跟我同一個世代,從一九九○年代一路走來的推理讀者,一定對《聖經》中的一句話相當熟悉,因為自從它在達許‧漢密特(Samuel Dashiell Hammett)《紅色收穫》的導讀中,被唐諾先生引渡進推理小說的評論場域後,便常常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那時沒有王,各人任意而行。」
這句話可以做為各種現代性的隱喻:現代都會的光明與闇影、眾聲喧嘩的多元聲音、現代文明的墮落光景、諸多價值體系失序傾頹、各種秩序系統的解放與自由。當然,沒有王的時代,也許走到另一極的端點時,人們便會開始期待著王,盼望著英雄來解救這一切,甚至出現對救世主的膜拜。
但從《魔王》、《MODERN TIMES—摩登時代》一直到這本《A KING—某王者》(以下簡稱《某王者》),小說中不斷閃動著一個又一個的問號。似乎伊坂幸太郎想問的反而是,人們真的期待著王的到來嗎?真的隨時都準備好接受王的拯救?當救世主真正來臨時,人們有能力辨識出那是來拯救他們的王嗎?甚至,伊坂幸太郎可能真正想問的是——
就算有了王,這個世界就會變得更好嗎?
應許或詛咒?
二○○九年出版的《某王者》,原來是二○○八年四月到二○○九年三月在《書友》雜誌上連載。在書中伊坂不僅嘗試了他少見的棒球題材,而且在故事敘述上採用了多重敘事者的觀視角度,讓環繞在主角山田王求身邊不同位置與立場的敘事者,提供不同溫度、高度與深度的觀看,讓主角的生命史更具體。讀者同時從貼近的逼視中,感受到王求存在的困惑與孤獨;但也從拉開距離的旁視中,體會到這個生命歷程的悲劇性。
不僅如此,伊坂還大膽地挪用了莎士比亞四大悲劇中的名作《馬克白》,來做為小說主題與敘事上的呼應。莎劇中具有王者之才的馬克白,因為得知了女巫的預言,逾越了自身的命圖╱運途尺規,強奪了他所不被應許的王位,因此最後以肉身迎來生命慾╱惡貫滿盈的悲劇終局。而伊坂等於是以《某王者》重寫了一遍《馬克白》,山田王求出生於仙醍國王隊最為屈辱的一夜,因而彷彿被設定了身世般,注定要背負著父母的期待,一生懸命地走向拯救仙醍國王隊的命運之途。伊坂更多次讓三個有如《馬克白》荒野女巫般的魔女登場,吟唱著王求的生命預言,甚至出現「只要勃南之森不動」、「王不會輸給從女人胯下出生的男人」完全相同的內容,可見伊坂的確是要運用《馬克白》中對於宿命的種種奧義,透過《某王者》這樣具有超現實性質的英雄寓言,來闡釋他對於「存在」這個命題的思考,發展伊坂式的存有論。
的確,綜觀山田王求的一生,他沒有一刻不在為成為王者而準備,然而最諷刺的是,女巫們的預言表面看似指點明路,其實照見的是人世間難以兼顧的兩難。她們要王求活在公正中,但也清楚明白「周圍的人也能公正待他嗎?」因此點出「公正即是不公,不公即是公正」、「決意貫徹公正的人,會落得不幸下場」這樣被注定的結局。即使王求具有救世主的能力,但做為天才原本就會招致的嫉妒、怨恨、壓迫、甚至傷害,都會成為成功的阻礙,這是世間原本就存在的負面倫理,凡人無可抵擋,天才當然就更不可能免疫。然而在許多關鍵時刻,女巫卻又介入王求生命的轉折,誘導王求父親的犯罪並予以暴露,似乎彰顯著宿命的不可違逆,但又暗示著人其實一直都有選擇的餘地,但大部分的人終究無法勘透這其中的道理。
因此,究竟這樣的天縱英才,是上天的祝福,還是詛咒?伊坂的疑問深深地烙印在王求的生命藍圖上。人類文明中被不斷頌讚的英雄崇拜,是否真的是如此真誠地對於救世主的期待?還是這些天才╱英雄反而是一面鏡子,映現出人類本質中的醜陋?英雄可能帶來的是更徹底的墮落,不論是如王求的父親為他鋌而走險犯罪所做出的巨大犧牲,或是最後引發總教練駒込良和與打擊教練對他的痛下殺手。天才做為一個具有強大磁力的鏡面體,映現且誘發的是更大的毀滅力量,那是隱藏於人類精神結構中英雄情結的另一極端點。因為天才╱英雄們不僅破壞了世間力量的平衡,更讓那些原本可以安頓於日常中的個體(人),失去了他們可以依恃的秩序。伊坂對於這種天才╱英雄情結的雙面性,其所引發的社會效應,連結上的文明意識,以及可能造成的世界觀,似乎都別有體會,而這似乎也成為他自《魔王》(二○○五)、《GOLDEN SLUMBERS—宅配男與披頭四搖籃曲》(二○○七)、《MODERN TIMES—摩登時代》(二○○八),甚至是二○一一年七月最新發表在《群像》文藝誌上的新作〈超人〉,都可看出他對這些議題的持續關注與思考。
地方或他方?
在小說中安排著極富創意的幻想性設定或世界觀,似乎已經成了伊坂幸太郎獨有的美學風格,然而最特別的地方仍在於,這些超現實的設定最終仍會指涉到當下他所思考的現實問題。當然其中《魔王》、《GOLDEN SLUMBERS》關於強人政治或領袖的議題,和當時日本的政治秩序產生多重的呼應,因此被視為具有政治寓言的意義。而雖然《某王者》是以日本具國民性的職業運動棒球為題材,但我們仍能察覺到,伊坂藉由小說中球隊之間具有的地理秩序,隱喻了日本政治與經濟等多方面國家秩序的反思。
日本職棒雖然已超過七十年歷史,但伊坂所在的東北仙台,卻一直要到二○○四年才開始以其為根據地的東北樂天金鷲隊(Tohoku Rakuten Golden Eagles),並且在太平洋聯盟戰績一直都不佳,不是墊底就是倒數第二,實在和伊坂小說中的仙醍國王隊如出一轍。當然,稍微了解日本職棒的人,都能夠看出其實另一個老是欺負他們的東卿巨人隊,就是以東京為根據地、隸屬於另一個中央聯盟、王貞治曾經為其效力的讀賣巨人隊(Yomiuri Giants)。
伊坂刻意將這兩個代表日本中央與地方的球隊形成對位,以憤怒與傷痛連結他們的關係,這種「東卿/東京/中央」人無法理解的創傷情緒,來自於原本各方面實力(人才、財力)難以與其匹敵的「仙醍/仙台/地方」,卻在交手的過程中被無情地羞辱。這讓原本就有自覺,了解差距之所在的地方人情何以堪,因此才會催生出山田王求這樣的產物。雖然地方的人民,仍然無條件地支持著地方,只因為這是他們唯有的依靠,但山田王求的不得其所,卻又反映出地方囿於它的格局,因此雖然可以孕育出天才,卻無法真正容受與欣賞,因此天才的唯一生存之道,似乎只能到中央去。這可說是伊坂做為一個長期安居在地方、具有地方主體意識的作家,對於家鄉與日本首都之間種種問題兩難的思考,展示出伊坂難得見到的地方性關懷。
處在一個期待天才,卻又處處嫉妒著天才的、當下的這個暴走時代,不知道天才型作家的伊坂幸太郎,是否藉由山田王求,也有自況的意味。但面對著東京的中央文壇,處處採取謙遜與遠離的伊坂,或許這也是他選擇的生存之道。記得宮部美幸說過,伊坂幸太郎將是日本文壇的希望,這段話出自《達文西》雜誌連續十二年最受歡迎女作家「王者」的宮部口中,的確有著重要的意義。或許對於這個世界來說,真正需要的不是一個王者,不是一個不請自來的天才救世主,不是一個只需要鎂光燈聚焦其舞臺的強人英雄,而是希望。就像《某王者》的結尾一般,即便可能是另一個輪迴,但也可能是象徵著新生的希望。
我不知道本來伊坂會不會同意這樣的說法,但在二○一一年三月的海嘯與核災後,仍留在災變核心東北故鄉的伊坂,現在一定會這麼認為。
作者介紹
陳國偉,筆名遊唱,新世代小說家、推理評論家、MLR推理文學研究會成員,現為國立中興大學臺灣文學與跨國文化研究所助理教授暨「亞洲大眾文化與新興媒介研究室」主持人,執行並參與多個有關臺灣與亞洲推理小說發展的跨國學術研究計畫。
宿命之詩:王者的冠冕
推理評論家‧陳國偉
或許對於這個世界來說,真正需要的不是一個王者,不是一個不請自來的天才救世主,不是一個只需要鎂光燈聚焦著舞臺的強人英雄,而是希望。就像《A KING—某王者》的結尾一般。
本文涉及《A KING—某王者》一書情節,請自行斟酌是否繼續閱讀
王或不王?
跟我同一個世代,從一九九○年代一路走來的推理讀者,一定對《聖經》中的一句話相當熟悉,因為自從它在達許‧漢密特(Samuel Dashiell Hammett)《紅色收穫》的導讀中,被唐諾先生引渡進推理小說的評論場域後,便常常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作者序
------作者的話------
◇「我想寫一個天才的一生。雖然這本書會與我至今的作品風格很不一樣,如果被別人搶先把這樣的故事寫出來,我會很不甘心呀。」──伊坂幸太郎(責任編輯村山昌子轉述)
◇「在《書友》月刊上連載本作時,我的打算是「隨心所欲地寫出一個自己想讀的故事」,但是寫完後重新審視,我發現內容並不如當初預期的那麼無拘無束,基於內心的不安,我在發行單行本時對內文做了不少更動,這麼一來,竟變成了劇情相同但風格迥異的另一部作品。」──伊坂幸太郎(摘自本書後記)
------作者的話------
◇「我想寫一個天才的一生。雖然這本書會與我至今的作品風格很不一樣,如果被別人搶先把這樣的故事寫出來,我會很不甘心呀。」──伊坂幸太郎(責任編輯村山昌子轉述)
◇「在《書友》月刊上連載本作時,我的打算是「隨心所欲地寫出一個自己想讀的故事」,但是寫完後重新審視,我發現內容並不如當初預期的那麼無拘無束,基於內心的不安,我在發行單行本時對內文做了不少更動,這麼一來,竟變成了劇情相同但風格迥異的另一部作品。」──伊坂幸太郎(摘自本書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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