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酒徒 才能超越酒徒
酒徒2012年度最新力作
隋唐三部曲 最終部《盛唐煙雲》正式豋場
重現盛唐旖旎風華 再探安史之亂始末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白居易 長恨歌
安史之亂爆發的消息傳到西域,王洵奉命回師平叛。途經疏勒,他發現自己在安西軍的上司和朋友大多數已經被調離,唯一剩下的熟悉面孔便是岑參。而岑參的表現卻與記憶中的那位詩俠大相逕庭。頓時有股不祥的預感湧上王洵的心頭,但是為了保持軍心穩定,他強迫自己不去多想,埋頭繼續向長安趕路。
在距離長安不遠的華亭縣,王洵率領先頭部隊與前來傳旨的小太監馮斌相遇。馮斌試圖將他殺死,奪走部隊的指揮權。卻被王洵提前識破陰謀,直接擒獲。小太監馮斌怕死,向王洵招供一切。昔日安西軍也早已被朝廷支解,一部分調往河東,另外一部分與哥舒翰所統轄的河西軍一道,在潼關城外與叛軍交戰,現今下落成謎。
得知消息後宇文至發誓要不惜一切代價為封常清討還公道,帶領數名年輕將領,離開了王洵。王洵心亂如麻,不知道該不該前去援救那個早已黑白顛倒的大唐。只好按照方子陵等人的建議,先行喬裝潛入長安去接出家人。不料正好目睹了皇帝出逃,長安毀於兵災的慘劇。
作者簡介:
酒徒
內蒙古赤峰人,男,1974年生,東南大學動力工程系畢業。曾從事電力設備維護多年,足跡遍及長城內外,將當時生活的所見、所聞、所悟,都記錄下來,轉化成文字,慢慢積聚。
現旅居墨爾本,與讀者一樣,每天上班、下班,為生活而打拼。閒暇之時,則寫字為樂,一面娛人,一面自娛。
2007、2008年度中國網路原創作家風雲榜獲獎作家
2010年成為首度入選中國作家協會的網路作家
目前為大陸歷史小說界的新翹楚,擅長運用真實史事,結合俠義、武俠、愛情諸多元素,建構出當時歷史環境的整體風貌,寫實刻畫場景,細膩透寫人物,在傳統歷史小說中破舊出新,成為新一代的小說名家。著有:《秦》、《明》、《指南錄》、《隋亂》、《開國功賊》、《盛唐煙雲》(以上三套均為野人文化出版,合稱隋唐三部曲。)
《隋亂》在中國作家協會主辦的1999~2008年「網絡文學十年盤點」中,自7,000部作品中脫穎而出,囊括【十大優秀作品】&【十大人氣作品】雙料優勝,繁體中文版也創下金石堂、誠品、博客來三大連鎖書店暢銷排行榜三榜齊上的傲人銷售紀錄。其後的作品《開國功賊》、《盛唐煙雲》也屢創佳績,成為新歷史小說出版界的傳奇。
章節試閱
天寶十四年冬,常山太守顏杲卿趁安祿山後方空虛,起兵勤王。殺安祿山部將李欽湊,擒高邈、何千年。又假託朔方軍宿將李光弼之名,攻打饒陽,一鼓而下之。刹那間,河北大地再度風雲變色,二十三郡中竟有十七郡響應顏杲卿,附于安祿山者,僅剩其六。
安祿山正親自率領主力在澠池一線與封常清惡戰,半月之內接連攻破對方倉促佈置下的四道防線,眼看著就要勝券在握,猛然聞聽老巢被抄,大驚失色。不得不連夜退回洛陽,同時分出一半兒精銳給其左膀右臂史思明、蔡希德,由二人領著回軍平叛。
叛軍一退,京畿地區所承受的壓力頓時減弱。長安城中,各路神仙又開始你來我往的相互角力。至於顏杲卿那邊到底能拖住叛軍多久?朝廷是不是該立刻督促河東、朔方兩地火速派軍為河北各地提供支援,則誰也沒功夫理會了。
史思明乃落魄突厥貴胄之後,原名阿史那窣干,曾經與安祿山一道為范陽節度使張守珪麾下捉生將,因戰功卓著,一路從隊正、校尉升到偏將、將軍、副節度。善戰之名從河北一直傳到長安,大唐天子李隆基親自接見了他,賜其姓史。改做思明。
這樣一個於戰場上滾了半輩子的宿將,自然知道兵貴神速的道理。接過安祿山的軍令之後,立刻命麾下將士拋棄輜重,一人雙馬,星夜兼程返回河北。河北各地剛剛歸附朝廷,軍務政務都沒來得及理順,又怎當得住史思明所部虎狼之師。轉眼之間,諸郡又紛紛陷落,只剩下了顏杲卿、顏季明父子領著一支孤軍,在常山郡苦苦支撐。
距離常山最近的一支大唐力量,為太原節度使王承業所部。早在數日之前,就接到了顏杲卿派遣長子顏泉明所帶來的親筆求援信。但是王承業反覆思量後,卻認為光復河北的頭功不能讓顏杲卿獨佔,竟然公然將顏泉明軟禁,然後派遣使者押著顏泉明帶來的俘虜,到長安向朝廷報捷。一番運作之後,朝廷加封王承業羽林大將軍,上柱國,其麾下文武都加官一級到數級不等。而顏杲卿那邊,則只給了個衛尉卿的頭銜,援兵竟然一個未派。
坐困孤城,眼看著身邊的弟兄們一個個減少,常山太守顏杲卿知道自己堅持不到王師來援的那一刻了。轉過頭,望向跟自己一樣渾身上下都被血染成紫黑色的兒子,嘴角處緩緩浮現一絲微笑。
顏家二公子顏季明也恰恰轉過頭來,目光與父親相對。把嘴一咧,他露出了光潔牙齒。「痛快,今天殺得真痛快。從小到大,我從來沒這麼痛快過。阿爺,您累了就下去歇會兒,今晚我來值夜。保證在明天日出之前,不讓一個叛賊攻上城頭!」
這種張揚的笑容和張揚的話語,絕對不符合顏氏家訓。換做以往,老太守肯定要板起臉來,大聲喝斥一番。但是今天,他卻覺得兒子的笑容分外燦爛,點點頭,笑著回應道:「不累。你以阿爺我真的老了嗎?比起當年的漢將黃忠來,阿爺我還正當壯年呢!」
「那當然,您比黃漢升歲數小一輪呢!」顏季明立刻接過話頭,笑呵呵地打趣,「不過您老再健壯,也不能跟自己的兒子比啊。況且顏家的家訓,也沒說過讓父親給兒子守夜的道理!趕緊下去喝口酒吧,放心,史思明的人頭,我肯定給您留著!」
「你這臭小子!居然敢教訓阿爺!」顏杲卿舉起巴掌,作勢欲打。走了幾步,卻張開胳膊,將兒子攬在了腋下,「難為你了!!阿爺當初,當初真該……」
「此生不虛!」顏季明知道自家父親心裡想的是什麼,笑了笑,輕輕掙脫。「弟兄們都看著呢。我已經不是小孩子!」(注1)
「他們看著,難道我就不能抱一下自己的兒子了?」 顏杲卿佯裝憤怒,卻終是將手臂縮了回去,不敢讓弟兄們看到自己內心的遺憾。
已經被困了將近一個月了,援軍能到早就到了。至今城外沒見到大唐旗號,說明朝廷已經徹底將河北遺忘。早知道如此,自己何必要苦苦守著這片棄土?趁著安祿山沒反應過來,帶領弟兄們一道從井陘關去河東逃難便是。至少,那樣做,不會有太多的無辜百姓被捲入戰火。至少,顏家上下三十餘口,不會同時被困在腳下這座孤城當中!
自己今年已經六十有五,以身殉社稷不足為憾。可季明只有二十出頭,還有很多光陰去享受生活,還有很多值得做的事情沒有去做。如果他真的不幸跟自己同時殉國,自己又怎有面目去見他亡故的娘親?
「阿爺,我真的不是小孩子了!」看到父親的目光中清晰的悽楚,顏季明再度低聲催促。「您先下去喝口酒暖一暖,放心吧。這裡有我頂著,出不了任何事情。萬德,扶大人下城!」
「好來!」顏季明的好友,原常山郡捕快,現軍中大將翟萬德答應一聲,上前攙扶住顏杲卿胳膊,「老大人,您儘管放心。季明他做事,一向穩妥!」
「大人儘管下去休息片刻,這裡有我等盯著呢!」其餘眾將也不忍見顏杲卿拖著老邁的身軀繼續在城頭搏命,一起圍攏過來,低聲勸告。
「大人您可不能累倒。您如果倒下了,弟兄們主心骨就沒了!」
「是啊,為了大局。您老也該下去休息!」
「我不是不放心,我……」顏杲卿本能地想搖拒絕,卻不忍辜負了部將和兒子一片好意,頓了頓,猶豫著改口,「那你等小心些,我吃過了飯,便上城來替換你等!」
「父親大人不妨多歇息片刻。反正賊人通常不會在夜裡攻城!」走上前替父親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鬢角,顏季明笑著叮囑。
「你這孩子,可是越來越膽大了!」顏杲卿笑,心中湧起一股溫暖。望著他的背影蹣跚去遠,顏季明整了整盔甲,朝著身邊一個老者低聲問道:「馮參軍,您老給我一句實話,倉中糧草器械還夠支撐幾日的?。」
「少將軍……?」參軍馮虔猶豫著四下張望,然後以極低的聲音道:「糧草很充足,至少能撐到春末,但是,但是箭矢頂多還能用到明天正午。趙將軍已經帶領人手連夜趕製了,但鐵料和木材、膠漆、羽毛等,一時卻未必…….」
「行了,我知道了!」顏季明擺擺手,打斷了對方的話頭。情況跟他預料得差不多,否則父親大人也不會終日愁眉緊鎖,「據你觀察,敵方的輜重,是不是存放在西北角上那座大營之內?」
「這……」素有忠厚之名的馮虔再度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回答顏季明的問話。
顏季明又笑,血跡斑駁的面孔上,寫滿了年輕人特有的真誠,「馮叔,您老知道我為什麼這樣問!別耽擱時間,父親大人很快就會有所察覺!」
「太守他?太守他不會同意!」馮虔被年輕人臉上的陽光晃得心亂如麻,低著頭,不肯正視對方的眼睛。
「馮叔,您聽我說。機會只有一次。把握不住,闔城男女老幼,都難逃叛軍屠戮。父親他不敢冒險,我卻不能眼看著他自毀名聲!」
「你,你阿爺不會自毀名聲。我知道他!」狠狠跺了跺腳,追隨顏杲卿多年的老參軍馮虔沉聲辯駁。「我可以幫你,但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馮叔儘管說!」顏季明必須搶在父親回來之前做出安排,答應得毫不猶豫。
「帶老夫一道去!」耳畔響起的,是老參軍馮虔絕然的聲音。
「馮叔!」顏季明嚇了一跳,連連搖頭。眼下唯一可能扭轉戰局的辦法,就是冒險去燒毀叛軍的輜重。但這個任務肯定是九死一生。自己年輕力壯,尚沒有全身而退的把握,更何況已經五十開外的老參軍馮虔!
「老夫不會拖你的後腿!」老參軍馮虔忽然變得執拗起來,花白的鬍鬚上下抖動。「老夫上過戰場,比你們這些毛頭小子更會打仗。衝鋒時,老夫可以替你開路。後撤時,老夫亦可以替你擋刀!若不帶上老夫,少將軍休想在老夫口中問到確切答案。」
「馮叔!」顏季明無奈,只好鄭重點頭。得到了他的保證,老參軍馮虔指了指城西北,敵軍連營的一角,低聲說道:「史思明是突厥人。他們的習慣,西北向來是供奉神明和存儲糧草的地方。這幾天據我觀察,每當叛軍準備攻城,總有數十輛馬車,從西北角那座大營裡趕出來。」
「燒了它!少將軍,末將願意跟你一起去!」
「少將軍,末將去即可,您儘管在城頭督戰!」前真定縣令賈深、槁城縣尉崔安石二人在旁邊偷聽到了馮虔和顏季明的對話,相繼上前請纓。
他們都不是武將出身,在起兵之前,甚至連刀都沒怎麼摸過。但這一刻,他們卻都義無反顧。顏季明目光從兩位長輩臉上掃過,微笑著輕輕搖頭,「我跟馮叔去就行了。父親大人身邊,不能沒有幾個得力幫手……」
「讓賈大人和崔大人留下,俺跟你一道去!」馬道上,又傳來一個響亮的聲音,將顏季明的推謝打斷。
眾人轉頭回望,正看見翟萬德那特有的絡腮鬍鬚。立刻,指責的話鋪天蓋地,「老翟,不是叫你送太守大人去休息嗎?你怎麼跑回來了?!」「老翟,你做事怎麼這般不讓人放心!」「老翟……」
「俺老翟,什麼時候讓大夥失望過!」 翟萬德撇著嘴搖頭,「俺不忍心見大人過於勞累,就,就按照少將軍的吩咐,給他喝的水裡邊,加了,加了一點點蒙汗藥。等他在馬背上睡著之後,讓幾個弟兄們抬著他去府衙休息了。這一覺,估計不到天亮,大人自己不可能醒得過來!」
「啊,你竟敢….」
「你老翟居然敢給太守大人下藥!」
聞聽此言,眾人又驚又喜。驚的是翟萬德居然和顏季明兩個早有準備。喜的則是,這下大夥有充足的時間,爭出到底哪個去「建功立業」,誰留下保家衛國了。
「咳咳!」 顏季明清清嗓子,第二次將大夥的話頭打斷:「都別爭。幾位大人聽我說。咱們這回扯了安祿山的後腿,他心中一定羞惱得狠。眼下援軍遙遙無期,萬一常山不保,恐怕城中百姓都要為我等殉葬。顏某不願讓無辜者流血,更不願意讓父親大人的名聲受屠城之禍所汙。所以,今晚準備兵分兩路,一路跟著顏某去燒叛軍的輜重,另外一路,先下去組織百姓,待聽到城外亂起,立刻帶領百姓從東門逃走。只要遠離常山地界,想必史思明那廝也沒興趣追。時間不多,所以請諸位切莫……」
「我等謹遵少將軍安排!」聽顏季明安排的井井有條,眾人凜然拱手。
「馮參軍聽令!」顏季明抓起一支父親留下的令箭,開始的調遣兵馬。眾將依次上前接令,而後分頭下去準備。待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當了,顏季明將裝令箭的匣子交給了父親的老部下袁履謙,「袁叔,今晚這裡交給你了!」
「少將軍放心,袁某只要一息尚在,就不會讓賊兵踏上城頭!」被弩箭射傷了大腿,只能坐在胡凳上指揮守城的袁履謙欠了欠身體,大聲承諾。
「那我去了!」顏季明笑著點頭,彷彿是要出門赴一場盛宴。
不敢看年輕的背影漸漸遠去,袁履謙以袖掩面,低聲回應。「少將軍再見。袁某在城頭等你凱旋的消息。」
「告訴父親大人,我一直以他為榮!」已經走出老遠,顏季明突然又回轉身,笑著補充了一句。
淚,一下子流了袁履謙滿臉。
寒風呼嘯,吹得城頭的旌旗剌剌作響。
寒風呼嘯,戰旗翻卷如濤,
數以萬計的叛軍螞蟻般湧向城頭,刀矛撞擊聲不絕於耳。顏杲卿手持橫刀,淌著血泊在城頭上往來酣戰,將一個又一個叛軍砍下城牆。
「好男兒,跟我殺賊報效國家!」他大喝,接住一根從斜下方刺來的短矛,反手一刀,將來人的頭顱削去半邊。再踉蹌數步,撲向另外一個垛口,與兒子一起,抓住雲梯頂端的兩個鐵鉤,父子兩個齊心協力,將雲梯和雲梯上的賊兵掀成了滾地葫蘆。
「殺賊報國!」
「殺賊報國!」
「殺賊!」「殺賊!」「殺賊!」在老太守的激勵下,臨時組織起來的民壯們爭先恐後,用血肉之軀阻擋叛軍登城的腳步。一個倒下,再一個撲上去,一群倒下,又撲上一群。
青灰色的城牆迅速被熱血染紅,敵我雙方的將士卻都死戰不退。就在此時,敵軍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嘹亮的號角,「唐」,一面鮮豔的戰旗,挑過墨一般的夜空,刺破四周無盡黑暗。
「援軍來了,跟我殺啊!」刹那間,城頭上士氣大振。袁履謙、翟萬德、崔安石、馮虔還有兒子季明,如同傳說中的大俠一般飛下城頭,直撲敵軍正中央。
顏杲卿自己也是肋生雙翼,揮舞著橫刀,緊隨大夥身後。在唐家兒郎的前後夾擊之下,叛軍崩潰如烈日下的殘雪。轉瞬之間,顏杲卿就殺出了一條血路,殺到了史思明馬前。
「救我!」史思明嚇得大叫,撥馬便逃。幾名親信挺刀為其斷後,顏杲卿橫刀一揮,潑出一片閃電。
「噗!」,閃電閃過,紅光飛射,叛賊的親信們不相信的看著他,直挺挺的倒下馬去。
二馬錯蹬而過,顏杲卿揮刀,將另一個叛賊劈於馬下。再一刀,抹斷第三名迎戰者的脖頸。反賊們不敢再阻攔他的去路,紛紛落慌而逃。老太守豪情滿懷,緊磕了幾下金鐙,與史思明追了個馬頭銜馬尾。
「叛賊,哪裡跑!」他大喝,揮刀欲剁。猛然間,眼前的史思明忽然搖身一變,變成了大唐皇帝李隆基。而那些賊兵賊將,則變成了平素與皇帝陛下往來密切的梨園子弟、鬥雞小兒。
「你——」顏杲卿楞在了當場,刀尖指著李隆基說不出話來。
李隆基卻滿不在乎地搖搖頭,笑著道:「顏卿勿惱,朕不過是想跟他們玩玩而已。你不知道,朕不怪你。不怪罪你便是!」
「陛下——!」顏杲卿氣得直吐血,「陛下,你看看,「這四下裡死的,可都是大唐子民啊!」
「朕的子民嗎?」李隆基依舊不知道悔悟,笑呵呵地搖頭,「他們為朕而死,難道不應該麼?」
「大唐…..」 顏杲卿還想再囉嗦幾句,對方卻已經不願意聽。將戲袍一拂,大聲斷喝,「朕的大唐,朕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干卿何事?」
「是啊,顏太守,趕緊告退吧!這不干你的事情!」高力士、雷海青、賈昌等太監和弄臣紛紛從面具下探出頭來,笑著奉勸。
周圍,亂兵們繼續殺人放火,流血盈野。百姓們奔走哭號,怨聲載道。
「胡說!」顏杲卿怒不可遏,刀尖直指大唐天子和幾個弄臣的鼻尖,「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又怎會屬於你這昏君,你等奸賊…….」
「殺反賊!」
「殺反賊!」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喊殺聲又起,高力士等人紛紛拔刀砍了過來,而他顏氏父子和常山眾豪傑,這回真的成了叛賊。四下趕來的援軍不明真相,也紛紛舉起兵刃,朝守城者猛砍。顏杲卿抵擋不住,且戰且退「顏某不是反賊,他們才是!」,「顛覆大唐的是爾等,不是顏某。顏某之心,可對日月蒼天!」
沒人聽他的辯解,亂刀紛紛落下,砍得他痛如骨髓。
疼,好疼,劇烈的痛苦讓顏杲卿翻身而起。所有叛軍和援兵統統消失不見,入眼的,是一盞搖晃的油燈。燈光的暗影裡,則是侍妾綠珠驚惶的面孔。
唯獨外邊的哭喊聲還是若隱若現,絲絲縷縷鑽入人的耳朵。顏杲卿疲憊地笑了笑,低聲對綠珠說道:「剛才嚇著妳了吧。我做噩夢了。外邊怎麼這般吵,季明呢?他到哪裡去了?」
「季明?」綠珠慌亂地低下頭,不敢看自家夫主的眼睛,「季明不是在城上值夜嗎?老爺您忘了?」
「噢!你看我這記性!」 顏杲卿用手掌輕拍自己的腦門,以便令自己迅速擺脫噩夢的困擾。「幫我打盆洗臉水來,我要換鎧甲……」
話音未落,外邊的哭喊聲瞬間增大。「阿爺……」「土生——」「娃他娘,快點兒,別走亂了啊!」
「怎麼回事!」 顏杲卿大驚失色,顧不得穿冬衣,拔腿便往門外走。侍妾綠珠趕緊從身後抱住了他,柔聲呼喚,「老爺,先換上綿袍子。外邊的事情,有季明和袁大人呢!」
「你沒聽見外邊的喊聲嗎?放開,大膽——」 顏杲卿奮力掙扎了幾下,卻未能掙脫。惱怒的回過頭,正欲喝斥,卻看見了綠珠滿臉的淚水。
「怎麼了,外邊到底怎麼了,季明怎麼了?你趕緊告訴我!」一縷不祥的預兆瞬間湧上老太守的心頭,他用手搬起綠珠瑟縮成團的肩膀,急促地逼問。
綠珠先是搖頭垂淚,被連晃了幾下,知道隱瞞不下去,才哽咽著解釋道:「奴家,奴家知道的也不詳盡。老爺昨晚是被抬回來的,一直沉睡不醒。季明和馮大人他們拿著老爺的令箭,說是要組織百姓連夜突圍……」
「胡鬧!」顏杲卿大急,雙臂力道猛然增大的一倍,將侍妾綠珠推倒在地,「這逆子,竟然膽敢如此胡鬧。四下裡被叛軍圍得如鐵桶般,怎麼可能突圍得出去。我,我非殺了他,非殺了他不可!」
說著話,他便踉蹌著準備出門去阻止。侍妾綠珠卻又爬了幾步,伸手扯住了他內袍一角,「老爺,您自己的兒子,您還不瞭解嗎?季明,季明他,又怎是那胡作非為之人?」
一句話,將顏杲卿瞬間從慌亂中驚醒。轉頭,蹲身,他將哭成淚人兒的侍妾從地上扶起,同時儘量緩和地追問道:「季明,季明都怎麼安排的?他,他到底在做什麼?你說話啊,別哭,別光顧著哭!」
「老爺!」綠珠哭得愈發淚如泉湧,雙手掩面,斷斷續續地彙報,「季明,季明他,自己,自己帶隊,去燒叛軍糧草了。吩咐賈縣令和崔縣尉兩個,組織百姓到東城門口等待。聽到城西喊殺聲起,就一道衝出去。能逃出一個算一個,說是只要跑出,跑出常山地界……」
只要跑出常山地界,有我顏某人在城內,叛軍也沒心思追殺!不等綠珠說完,顏杲卿便全弄明白了。綠珠說得對,自己確實不懂兒子。自己一天到晚只想著為李家天子盡忠,想著維護顏氏一族數百年清譽,而兒子心裡考慮更多的,卻是這些平素與他朝夕相處的百姓,這些鮮活而平凡的生命。
「來人,幫老夫披甲!」轉眼間,老太守已經做出正確選擇。自己食大唐俸祿,為國盡忠,理所當然。那些百姓,卻不必為一家一姓的江山去殉葬。這點上,做兒子的比老子高明。
但他卻不想讓兒子白白的去送死。燒叛軍的糧倉,談何容易?即便僥倖能夠得手,恐怕同行的勇士也沒有一個能全身而退。這拚命的事情,應該由老夫來做。兒子年輕,還有很多路要走……
在侍妾綠珠和聞聽呼喚趕來伺候的侍女們的幫助下,很快,老太守便將自己收拾整齊。提刀上馬,飛也般奔向城西。按照突厥人的傳統習慣,糧草輜重,肯定放在靠西北一側。跟史思明相交多年,他和史思明兩個對彼此的脾氣秉性都瞭若指掌。
街道上準備出城逃難的百姓們擠得摩肩接踵。但看到老太守花白的鬍鬚,都主動地讓開了一條通道。少將軍準備出城去與叛賊一決生死,老將軍肯定是趕去為兒子送行。大夥沒本事,幫不上什麼忙。但對於捨生忘死替自己爭取逃命機會的父子,卻有著發自內心的尊敬。
「太守大人大恩大德,我等永生不忘!」
「太守大人,您老人家自己也保重。叛賊早晚會遭到報應!」
在一片哭泣聲中,顏杲卿的脊背越挺越直。近了,距離西門越來越近了。近得幾乎能看見甕城內門高懸的鐵柵欄。然而,鐵柵欄卻在他眼前轟然落下,無數騎兵跟在兒子身後衝了出去,永不回頭。
「季——」老太守揮動胳膊,呼喊聲卻卡在了喉嚨裡。他無法再追,再追,就要打亂今晚兒子的所有安排,再追,就要擾亂自家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軍心。甩開馬鐙跳下坐騎,他三步並作兩步奔向城頭。平素要走小半炷香時間的臺階,竟然須臾躍過。
城頭上,腿腳不方便的袁履謙被人抬著迎上前。朝著顏杲卿深深俯首,滿臉歉意:「顏兄,袁某無法阻止……」
「我知道!」顏杲卿笑著打斷,老淚在臉上肆意縱橫,「你我,都,都老了。比不得,比不得他們年輕人。走,跟我上去,待喊殺聲起時,好為季明擂鼓助威!」
「走!」袁履謙掙扎著落地,與顏杲卿互相攙扶著,走向敵樓中的戰鼓。城下,戰鬥尚未開始。慘白色的雪野中,只見一條黑龍,翻翻滾滾,直撲敵營西北角。
幾點火光從敵營中亮起。緊跟著,是淒厲的警報。顏杲卿縱身撲向戰鼓,使出全身的力氣,高高地揚起鼓槌,「咚,咚,咚…….」激昂的鼓聲從敵樓中響起,點燃城頭所有人的血液,蓋住天地間一切嘈雜。
「季明臨行前說,他一直以你這樣的父親為榮!」袁履謙湊過來,大聲轉述。
「啥!」顏杲卿根本聽不見,豎起耳朵反問。
「季明臨行前說,他一直以你這樣的父親為榮!」 袁履謙將頭湊向顏杲卿的耳朵,再度重複。
「好兒子,老夫亦以你為榮!」 顏杲卿含淚而笑,將戰鼓擂得更響,更響。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伴著激昂的鼓點,顏季明一行二百餘人驟然加速,純白色披風被吹起來,宛若一隻只撲火的飛蛾。
沒有人回頭張望鼓聲的來源,也無暇回望。地面上積雪盈寸,天空中星大如斗。這樣的夜晚出城踏營,根本不能指望不被敵軍發現。這樣的夜晚出城踏營,所有人註定要一去不復返。
風蕭蕭兮易水寒。
馬蹄聲如歌,激蕩著古時的旋律。今夜,生寒的又豈止是易水?整個燕趙大地,都在轟鳴聲中震顫。
巡夜的叛軍發現了敵情,迅速組織羽箭攔截。一排排雕翎驟然騰空,然後又驟然撲下。最前排的隊伍中有人中箭了,搖晃著,不肯從馬背上墜落。第二排的弟兄迅速補上去,將受傷者擠到隊伍週邊,保持攻擊陣型的齊整。
又一排羽箭落下,射穿幾匹戰馬的脖頸。可憐的畜生嘶鳴著跪倒,臨死之前,兀自不肯摔傷背上的主人。馬背上的男兒在雙腿著地前的瞬間,用槊杆為支撐,騰空飛起,橫著撲向隊伍側翼。他們這樣做可能會被摔的筋斷骨折,平白辜負的坐騎的無私付出。然而他們,卻絕不能拖累自家的攻擊節奏。
輕傷者和未受傷者繼續向前,雙腿不停磕打馬鐙,將坐騎的體力壓榨到了極限。加速,加速,在加速過程中,隊伍被拉成光滑的錐形。他們彼此之間靠得很近,彷彿隨時準備用身體替袍澤遮擋箭矢。他們個個緊閉著嘴巴,不讓爆烈的怒火從喉嚨裡邊噴射出來。所有力氣都是留給叛軍的,不能絲毫被消耗在半途中。哪怕天空中突然落下箭雨,哪怕沾有同伴體溫的血珠,就灑在自己臉上。
被馬蹄聲驚醒的叛軍,旋即被這一夥送死者的行為給徹底驚呆了。前來偷營的燕趙男兒太少,少到當值的叛將無法下定決心向全營示警。前來偷營的燕趙男兒來得又太急,沒等第三波箭雨落下,槊鋒已經逼近營門。
「橫槊!」隊伍正中央的顏季明終於開口,怒吼聲宛若驚雷。當先的三名騎手,立刻將手中的長槊放平。三尺餘長的槊鋒,借著馬速,徑直刺入厚重的木制營門。緊跟著,騎手連人帶馬也一塊兒撞了上去。「轟!」「轟!」「轟!」血肉橫飛,火花四濺,叛軍的營門顫抖,顫抖,搖搖欲墜。
「轟!」「轟!」「轟!」「轟」彷彿看不見前方同伴的結局,又是數名男兒連人帶坐騎撞在了營門上面。厚重的營門被熱血染紅,在白雪中紅得眨眼,紅得如火焰般妖異。
「轟!」「轟!」「轟!」十幾騎連番撞擊之後,厚重的營門被竟然被血肉之軀撞得四分五裂,悲鳴著,掙扎著,不甘心地頹然倒地。
「攔…..」當值的叛軍將領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來襲者居然採取如此慘烈的方式突破阻礙。一時間,被驚了目瞪口呆。當他終於從驚詫中緩過神,大叫著準備組織防禦,一杆槊鋒已經撞入了他的胸口。
「啊——」「啊——」同時被刺中的還有幾個倒楣鬼,致死都無法相信發生在眼前的事實。已經趕到門前準備撈取戰功的其他叛軍兵卒被嚇得魂飛魄散,丟下兵器,轉頭就逃。哪里還來得及,冰冷長槊從後背追上去,將他們一個接一個挑入半空。
「向右轉,西北角,別戀戰!」顏季明挑飛擋在自己馬前的敵手,舉起長槊,大聲高呼。「西北角,西北角!」老軍務馮虔和翟萬德二人大聲重複,將顏季明的命令傳遍全軍。還剩下的一百五十餘騎驟然轉向,在亂哄哄的叛軍當中撕開一條血口子,貼著營牆,直奔大營的西北,叛軍的糧倉所在。
「擋住他們,擋住他們。吹號角,吹號角!向全營示警,向……」叛軍當中,亦不乏明白人,聲嘶力竭地調整部署。翟萬德側身,將手中的長槊投將過去。尖叫聲噶然而止。附近的叛軍將士唯恐成為下一個被長槊瞄準的目標,紛紛閉住嘴巴後退。夜襲的隊伍宛若游龍,衝破黑暗,又一頭紮入黑暗。
沿途不斷有新的叛軍嘗試前來攔截,被長槊和橫刀紛紛撕成碎片。霜刃在碰撞中發出歡歌,戰馬在血霧中縱情嘶鳴,生命在火焰中,星光下,奏響最嘹亮的華章。
風蕭蕭兮易水寒。
燕趙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只要旌旗指向,是大義所在。死亡權作一場酣睡。
從睡夢中被驚醒的叛軍越來越多,整座聯營燈火湧動。站在冰冷的城頭,老太守顏杲卿可以清楚地看見自家兒郎們那矯健是身影。他分不出那個是自己的兒子,好像在敵營中每一個浴血奮戰者都是。他彷彿又能看出哪個是自己的兒子,看見那略帶一點點稚嫩,一點點玩世不恭的面孔。
從小他就是這樣,從來不像他哥哥泉明一樣循規蹈矩。從來不像其哥哥一樣,謹於行而慎於言。他就像一灣溪水,清澈得幾乎讓人一眼就能看到底。他就像一粒雪花,純粹得讓人不忍告訴他人間黑暗。
他生來膽大包天,從來不把自己這個做父親的權威放在眼裡,也不畏懼其他權威。跟史朝義去了一趟京師,回來之後,便對時政大肆抨擊,對當朝諸位華袞品頭論足。自己這個做父親的,當時還板起面孔教訓過他,然而卻在他明澈的目光中,迅速敗下了陣來。自己無時無刻不擔心這個兒子,唯恐其言談舉止過於放任不羈,日後會給家族帶來禍患,卻沒想到,他放任不羈的外表下,隱藏著怎樣的火熱。
因為在意,所以才會失望。因為失望,所以才會口無遮攔。可口無遮攔之後,還是在意,還會失望,還會為之心甘情願地付出一切。
他就是一團火,純粹,乾淨,不染一絲塵雜。
那把火,足夠刺破眼前所有黑暗。萬馬軍中,老太守顏杲卿再度找到兒子的身影。銀色的鎧甲,雪白的披風。在雪夜當中行軍,這是一種最好的掩飾。然而在火光照耀下,卻是最明顯的攻擊目標。
兩隊剛剛趕來的叛軍前後包抄,試圖將顏季明和他身邊已經為數不多的燕趙男兒徹底埋葬在人海當中。銀色的鎧甲,迅速被火光和血水染紅,雪白披風,亦跳躍如烈焰。一瞬間,他的身影墜入黑暗,下一個瞬間,他的身影卻又從黑暗中跳了出來,光芒萬丈。
敵軍如稻草人一般在他馬前倒下,身邊的袍澤們,則拼死護住他的兩翼,用橫刀給敢於靠近者一個乾淨俐落的死亡。他長槊前指,將敵陣刺出一個窟窿。緊跟著,他的坐騎高高地揚起前腿,於火光中,凝固成一座驕傲的雕像。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號角聲又起,源自敵營的深處。史思明在調兵,無論是為了振作士氣,還是為了保護糧倉,他都必須將今夜的劫營者殺乾淨。四面的大營都以角聲回應,人影晃動,戰馬嘶鳴,整個常山縣城外的敵軍,目光都被那一小隊人馬所吸引。
萬眾矚目之下,顏季明的身影再度出現,刺翻一個沖過來的敵將。又一名敵將從斜前方策馬迎上,被他用長槊一掃,砸落坐騎。老軍務馮虔催馬衝上前,揮刀砍斷幾杆步槊,以免它們讓顏季明分神。更多的步槊攢刺而來,馮虔擋無可擋,合身從馬背上撲下,將所有槊鋒都抱在了懷裡。
「老夫不會拖你的後腿!」
「老夫上過戰場,比你們這些毛頭小子更會打仗。衝鋒時,老夫可以替你開路。後撤時,老夫亦可以替你擋刀!」
老夫承諾過,老夫說話算話。
「馮叔!」顏季明大叫,腳步卻絲毫不停,繼續向敵軍存放糧草的位置突進。他身邊此刻只剩下了不到五十人,幾乎個個血染征衣。然而,就這不到五十名燕趙男兒,氣勢卻如同千軍萬馬。
一將飛騎來攔,應該是個舊相識,口中大叫著顏季明的名字。顏季明挺槊刺過去,落空。對方槊鋒急至,他微微側身,讓開要害,然後左手從背後抽出刀,斜掃。
以命搏命,拚得就是勇氣。來將顯然不願意死在一個無名小輩之手,迅速棄槊,鐙裡藏身。顏季明哈哈大笑,半邊衣服再度被熱血染紅。刀尖迅速兜轉,在敵將錯愕的目光中,砍翻正前方的一名小卒,再度衝破人牆。
一將來攔,一將授首。
一旅來擋,一旅兵潰。
他帶領著一小隊少年,如同一群流星,在漫漫長夜裡,照亮了整個大地。老太守顏杲卿已經顧不得再擂鼓,望著亂成一鍋粥的敵營,望著驕傲的兒子,眼淚再度宛若泉湧。
「大人!」袁履謙抹了一把臉,咬著牙提醒。「弟兄們的血不能白流!」
「他們的血不會白流,永遠不會!」 顏杲卿猛然收住眼淚,鄭重點頭。「傳令,開城門,所有留在城裡的百姓,一起向城東衝擊!」
「遵命,大人!!」有人哽咽著,將命令傳了出去。沉重的東城門「吱呀呀」打開。已經等待多時,幾乎陷入絕望的百姓們,爭先恐後地湧了出去。
前真定縣令賈深、槁城縣尉崔安石二人一前一後,各自帶領百餘名民壯,護送者逃難的隊伍直撲東側敵營。東側敵營中,此刻大部分兵力都已經被抽調到城西去阻攔「亡命徒」,留下得只是一夥老弱殘兵。倉皇中放了幾箭,便四下逃遁。任由數萬百姓拖家帶口,從營盤中橫穿而過。
黑夜中,人們扶老攜幼,氣喘吁吁地逃著,把常山城遠遠地拋在了背後。喊殺聲此起彼伏,被夜風不斷送入人們的耳朵。聞聽者個個緊閉著嘴,咬著牙,卻不敢始終回頭。
誰都知道,城西的戰鬥是為了什麼?
誰都知道,為了給大夥尋一條生路,以顏季明為首的少年們,付出了怎樣的代價。他們平素也許行為怪誕,也許放任不羈。但在今晚這一刻,他們卻用熱血和生命,重塑了男兒形象。
我也許無力保護你,但在我戰死之前,敵軍不會碰到你的衣角。
我將用生命守護你,因為你是我的家人,我的父老鄉親。
風越來越大了,將喊殺聲吹得隱隱約約,越來越低。低到最後幾乎弱不可聞。
前真定縣令賈深再也不願滿頭逃命,跳下坐騎,對著西北方向,長跪不起。
走在隊伍末尾負責斷後的槁城縣尉崔安石亦從馬背上翻下來,望著黑暗裡微弱的一點火光,深深俯首。
護送隊伍的民壯們停住了腳步。
所有男女老幼停住了腳步。
數萬人齊齊回首,望向那可能出現火光的位置。依稀可見,只是幾點微弱的殷紅。
那幾點微弱的火光殷紅如血,在風中跳動,跳動,隨時都可能熄滅,卻永不熄滅,隨時都可以點亮整個夜空。
風蕭蕭兮易水寒!
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天寶十四年冬,常山太守顏杲卿趁安祿山後方空虛,起兵勤王。殺安祿山部將李欽湊,擒高邈、何千年。又假託朔方軍宿將李光弼之名,攻打饒陽,一鼓而下之。刹那間,河北大地再度風雲變色,二十三郡中竟有十七郡響應顏杲卿,附于安祿山者,僅剩其六。
安祿山正親自率領主力在澠池一線與封常清惡戰,半月之內接連攻破對方倉促佈置下的四道防線,眼看著就要勝券在握,猛然聞聽老巢被抄,大驚失色。不得不連夜退回洛陽,同時分出一半兒精銳給其左膀右臂史思明、蔡希德,由二人領著回軍平叛。
叛軍一退,京畿地區所承受的壓力頓時減弱。長安城中...
推薦序
★ 蟬連2007、2008年兩屆中國網路原創作家風雲榜獲獎作家,該獎由新浪、紅袖添香、騰訊…等六大網站和出版商務周報、北京開卷書業、中國作家協會聯合舉辦
★ 2010年成為首度入選中國作家協會的網路作家
★ 蟬連2007、2008年兩屆中國網路原創作家風雲榜獲獎作家,該獎由新浪、紅袖添香、騰訊…等六大網站和出版商務周報、北京開卷書業、中國作家協會聯合舉辦
★ 2010年成為首度入選中國作家協會的網路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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