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紀的《湖濱散記》
邀請你走入森林小屋,一起發現人生真正需要的是什麼
為何一位成功的美國醫師,會選擇住在一間沒水、沒電,面積僅有三坪三的小木屋?為了找出原因,身兼作家與社會運動工作者的威廉‧鮑爾斯,決定拜訪住在北卡羅來納州鄉間的傑姬‧本頓博士。
無名溪潺潺流過本頓醫師的樸門農場,發出悅耳聲響。作者應本頓醫師之託,在她外出旅行期間,在小木屋裡生活了一季。這段時間裡,作者和本頓醫師背景殊異的鄰居們,其中包括了有機農民、生質燃料釀製者,以及生態開發業者,都變成了朋友;同時,他也發現了一種能永續發展、但卻幾乎失傳的生活方式。
本書不只探索森林小屋周圍的社群,同時也探討作者多年來從事國際援助的經驗。這個引人入勝的故事,揭示了一種全新的生活典範、一個難以捉摸和定義的「軟世界」,同時也提供了追尋個人幸福與療癒世界的線索。
為什麼一位外科醫師,會住在沒水沒電、僅有三坪大的森林小屋?
都市的喧囂、過度的競爭,讓你煩躁不安嗎?
走入森林小屋,擁抱自然,來趟深層的心靈之旅……
作者簡介:
威廉‧鮑爾斯(William Powers),畢業於布朗大學和喬治城大學,曾任職於世界銀行及世界自然保育聯盟,有超過十年的時間在拉丁美洲、非洲和美國華盛頓特區,主持發展援助以及自然保育專案計畫。2002年到2004年間,他在玻利維亞的亞馬遜河流域地區的專案項目,獲得哈佛大學甘迺迪政治學院的獎項。鮑爾斯也曾在《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片岩雜誌》(Slate)、《太陽時報》(Sun)以及《國際前鋒論壇報》上發表多篇關於全球議題的文章。另著有《藍色陶土民族:非洲脆弱邊緣的季節歲月》(Blue Clay People: Seasons on Africa’s Fragile Edge)以及《在巨人耳畔低語:玻利維亞對全球化宣戰的前線紀事》(Whispering in the Giant’s Ear: A Frontline Chronicle from Bolivia’s War on Globalization)兩本暢銷著作。
作者個人網站:www.williampowersbooks.com
譯者簡介:
蘇偉信
美國賓州大學碩士。《哈佛商業評論》譯者。
tarokocyclist@gmail.com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自然文學作家劉克襄、李偉文‧大地旅人環境工作室江慧儀 聯合推薦
「不管是因為環保或退休養老,還是尋找生命第二春,台灣這些年來在開放農地買賣政策的推波助瀾之下,許多都市人一窩蜂地湧到鄉野間,這本書剛好在這風潮下,提供我們一個冷靜思考的機會,跟著作者以更高更全面的角度,來省視並重建人與環境的關係。」──李偉文醫師,自然文學作家。
「重新發現生活中最根本的真相與價值,並與之重新連結的真實故事。本書是當代的《湖濱散記》,既溫暖人心又讓人著迷。」──樂福喬伊博士(Dr. Thomas E. Lovejoy),海恩斯科學、經濟學及環境中心(Heinz Center for Science, Economics, and the Environment)總裁。
「需要多少才足夠?真正重要的是什麼?這些是威廉‧鮑爾斯住在森林小屋那段沒電的日子裡,以及海外生活的歲月中,一再反思的問題。不過,他認知到有時候提出問題,比找到「正確」答案,更為重要。這本謙卑為懷、深思熟慮的回憶錄,誠實冷靜地回應了這些議題。」──布朗(Lester R. Brown),地球政策協會(Earth Policy Institute)總裁。
「一趟感同身受、展露了慈悲與憐憫,卻又充滿力量的艱辛旅程。在這個瘋狂渴求物質的世界上,若選擇更簡樸的生活,其意義究竟何在。當我們面對走向毀滅的世界時,本書不僅是大家汲取食糧的心靈港灣,同時也提供了可以運用的範本,逼得我們不得不正視,生活裡到底哪些事情才是真正的攸關緊要。」──開姆達(Mira Kamdar),《印度行星》(Planet India)作者。
「本書深入而真誠的描述在我們居處的特定時空下,搬遷到文明邊緣的生活景況。發人深省。」──麥奇本(Bill McKibben),《在地的幸福經濟》(Deep Economy)作者,國際非營利組織350.org創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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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發現生活中最根本的真相與價值,並與之重新連結的真實故事。本書是當代的《湖濱散記》,既溫暖人心又讓人著迷。」──樂福喬伊博士(Dr. Thomas E. Lovejoy),海恩...
章節試閱
世界的模樣
「我知道一位年收入一萬一千美元的醫師,」我母親告訴我。
這句話引起了我的興趣,我抬起頭看向她。
「我認識她,」她從餐桌那頭遞給我一籃麵包,繼續說,「她住在一間三坪左右、沒有電的小屋裡,距離這裡大約一個小時的車程。」
我留意到母親身旁的空位,父親他理當坐在這裡,我隨即胸口一緊。他正在住院,我們還不確定院方能否順利拿掉他直腸的腫瘤。在玻利維亞待了幾年之後,我剛在紐約市安頓下來,這次回到北卡羅萊納州,就是希望爸爸康復時,自己能陪在他身邊。
我母親繼續說,「她拒絕繳稅。身為資深的醫師,一年收入可以到三十萬美元,可是她賺到一萬一千元就夠了,這樣可以不用繳戰爭稅。你知道每繳一塊錢的稅,其中有五毛錢會繳給五角大廈嗎?」
「等一下,所以這位醫師—」
「傑姬‧本頓」
「—傑姬‧本頓醫師,她住在三坪大小的房子裡?根本不可能嘛。那個書架算算也有三坪大小啊。」
「她也沒有接自來水,而是從屋頂收集雨水。她在地方上還挺有名的。你沒聽過她嗎?」
我放下餐點,轉頭朝窗外看去。我父母公寓上方的天空,呈現介於橘與紅之間的美麗鏽紅色,耳邊傳來冰箱馬達運轉的聲音,還有外面熙攘的汽車聲響。此刻,這片熟悉的天色,瞬間把我帶回玻利維亞的的的喀喀湖(Lake Titicaca)畔,在類似的橘紅光芒下,耳邊迴響著巫師的提問:「這世界是什麼模樣?」
心裡突然有股衝動,我看著母親,問她:「妳有辦法連絡上本頓醫師嗎?」
「我有她的手機號碼,」我媽媽說。「手機都是關機狀態。不過她偶爾會查看留言。一直有很多人想要聯絡她,所以她就更低調了。」
傑姬並沒有回電。一個星期以來,我在她的語音信箱裡留了好幾通留言,但都沒有回音。這段時間裡,我不是到醫院探望爸爸,就是在鎮上到處打聽這位神祕的醫師,發現人們對她的反應南轅北轍,從「共產黨」到「聖人」都有。後來我才知道,傑姬在一九七○年代初期曾加入共產黨。有一次在格林茲波若(Greensboro)反對三K黨遊行的示威活動中,她有五位共黨朋友被三K黨徒開槍打死。警方知道誰是兇手,可是,行兇的那些「美國南方的白種保守男性」(good-ol’-boy)從來沒有被起訴。
後來傑姬嫁給一位左派朋友,生了兩個女兒,過著行醫的安定生活。她多半在州立體系裡工作,也到鄉村診所照護非裔美國人,以及沒有正式身份的拉丁美裔非法移民。當了母親之後,她適度隱藏個人較為激進的行動主義思想,但仍教導兩個女兒象徵性的抗稅方式,比方說不付電話稅,還有每年從她的一○四○納稅表單上扣除掉一○.四○美元,然後附上一張寫給國稅局的便條,說明這是為了抗議國防支出。離婚後,她依然跟前夫維持良好的互動。等女兒都上了大學,傑姬繼續行醫,不過把年收入降到一萬一千美元,就完全不用繳稅了。
即便是那些覺得傑姬的行為令人側目的人,也得承認,她的確是土生土長的南方女兒。大部分提到她的人都難掩敬佩之意,不論是發自內心,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畢竟,她放棄了優渥收入,奉獻她的生命,以醫術服務貧苦,而且生存在極端的邊緣,身體力行,告訴我們就算身在美國,也一樣能生活得十分簡樸。傑姬也獨特地融合了科學與靈性,創造了一般人能接受、又不違背宗教信仰的第三條道路。「傑姬是智慧守護者,」她的一位朋友告訴我。當我問說那是什麼意思,她說,「智慧守護者是流傳悠久的美譽,源頭可以追溯到美洲原住民。智慧守護者是啟發我們朝生命深處探索的年長女性。」
無論傑姬具備何種智慧,她正用她的方式守護著。你無法在Google地圖上找到她的小屋,任何地圖都沒有畫出通往小屋的那條林間便道。除此之外,她住在三坪大小的小屋裡,並不只是追求單純簡樸的象徵。她選擇了那樣逼仄的大小,正如她選擇了微薄的收入,背後一定有著實際的理由:在北卡羅萊納州,任何相當於三坪左右、或者面積更小的建築結構,都不算是房子;即便是納入分類,也頂多歸類為工具間或是園藝間。如果住在三坪左右的小屋裡,就能免付房屋稅,但州政府不會幫忙接水電,也不會來鋪設道路。所以,我留下語音訊息的對象,從官方的角度來看,是一個不存在的人。
同一段時間裡,一位住在教堂山市(Chapel Hill)的友人,邀請我一同參加當地的五公里路跑活動。他說,「來吧,路跑可以讓你離開醫院透透氣,也可以暫時不用再撥電話給那位,喔,她叫什麼名字?」
「傑姬。」
「沒錯。還有,你一定會喜歡他們辦路跑的場地。」
我們坐上他的休旅車,駛過教堂山市,開上公路時,他熱情洋溢地描述比賽場地的山丘、森林和湖泊,可是最後,我們抵達了一座工業園區,這令我覺得納悶。周遭雖然是綠化過的環境,不過,所謂的山丘,只是覆蓋了表土的廢棄物掩埋場,湖泊是人工挖出來的;至於森林,其實只有單一樹種。整個地方是依電腦輔助設計而成,並不是自然孕育的,就像是一小撮劣等的假髮,試圖模仿真品,卻弄巧成拙。
我跟其餘兩百位參賽者一起路跑,經過人造森林和湖泊旁邊的工業園區,發現真正讓人困擾的,不只是這個地方的設計美學,而是它象徵著我們身處在一個「平坦世界」(the Flat World)。
《紐約時報》專欄作家佛里曼(Thomas Friedman)在暢銷書《世界是平的》(The World Is Flat),以正面的觀點呈現這樣的現象。他觀察到,包括網際網路等各項科技,正在消解許多階層。寬頻的出現,讓企業可以輕鬆地把特定工作外包給印度、中國和其他地方。因此,人們現在根據各自的天賦,在全球化的經濟場域公平競爭。佛里曼進一步申論,全球資本主義只要妥善利用政府獎勵措施,研發各種潔淨科技,就有足夠的能力應付全球資源耗竭的問題,反而可以拯救世界免於環境崩潰。
這不是可以等閒視之的論述。雖然,不幸地,全球的不平等持續增加,在印度與中國等特定國家,「平坦」體制已經導致快速的經濟成長。身處在彼此連結更加緊密的世界中,環境和人權的可怕事件,更有效率地被揭發而公諸於世。理論上來說,一個「平坦世界」給予了我們無法想像的自由,然而,如果真是如此,為何我還是對「平坦世界」深感憂慮?
佛里曼並未真的發明一個「平坦世界」,不過,他的比喻詮釋了一個事實:我們是如何想像二十一世紀的。這個比喻亦有許多負面的意涵:這個世界陷入了困境,欲振乏力;工業化的農業(industrial agriculture)創造了平淡的食物滋味;跨國公司則把我們的獨特性壓扁,變成了服侍「單一世界、聯合星球」(a OneWorld™ Uniplanet)的「經濟人種」(Homo economicus);曾經最自然不過的大氣層,已經被全球暖化扁平化了。兩百年前,地球大氣裡二氧化碳的濃度還維持在2960 ppm,卻因雨林遭到砍伐後,變成平坦的畜牧草原,以致於現在每一平方公尺大氣的二氧化碳濃度,高達4198 ppm。然而,對於地球來說,一般公認二氧化碳的安全上限為3767 ppm;還有原本生機盎然的海洋,因為過度捕撈,資源匱乏;充滿活力的多元文化,面臨銳不可當的全球化壓力,分崩離析,瀕臨滅絕。「生命,自由,以及追求幸福」,這一項美國開國元勳們審慎擘劃、力求面面俱到的目標,是否已經被壓扁成單一的原則:將各種貪婪統合為一?
五公里路跑結束後,我離開頒獎典禮,注視著道氏化學公司(Dow Chemical)旁毫無生機的湖水。回到美國之後,我就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彷彿一隻墨汁枯竭的烏賊,體內所有的喜悅都被擠壓得一滴不剩。我閉上眼睛,瞬間又回到了玻利維亞的的的喀喀湖畔,回到之前坐在母親身邊時,心中浮現的那個特別時刻。
不過是三個月之前,兩位友人準備結婚,女方是美國人,男方則是英國人。他們在玻利維亞住了好幾年,跟當地原住民一起工作,一位艾瑪拉族(Aymara)的巫師替他們主持婚禮。婚禮開始前,我跟巫師站在一起,欣賞著融合了橘紅鏽斑似的動人天色,還有安地斯山脈裡,大小有如縮小版海洋,名聞遐邇的湖泊。湖水一望無際,湖岸的另一端一直延伸到秘魯境內。我們站在四千公尺海拔高度的山上,遠方三座島嶼的上空,細紗般的薄霧透著微光,背景是鋸齒狀的安地斯山脈。
巫師俯瞰著這片大地,他問我:「這個世界是什麼模樣?」
湖畔稍遠處,我瞧見新人正在跟來自玻利維亞和美國的友人閒聊,所有人都盛裝參加。約略半數的美國賓客在玻利維亞生活與工作,其餘的人則特別為了婚禮而來。巫師何納提穿著一件橄欖綠的夾克和牛仔褲,看起來有如標誌般,充滿了象徵意味,一頭長髮在腦後紮成馬尾,黑眼中透露著困惑。
「這個世界,」我終於開口,「是圓的。」
「是什麼樣的圓呢?」何納提問我。
我把兩隻食指靠在一起,在我面前畫了一個向下的圓。
「大多數的人都是這樣想像,」他說,「可是,我們艾瑪拉族人不這麼認為。」
他沉默了好一陣子。遠方一位艾瑪拉族婦人,身著色彩鮮豔如多層蛋糕般的長裙,看守一群放牧的羊駝和綿羊。一隻銀漢魚從的的喀喀湖中躍起又墜下,落水處激起一圈圈的漣漪。「我們說地球是圓的,只是用不同的說法。」何納提終於開口,然後畫了一個朝上的圓,跟我先前畫的相反,從他的肚子開始,完成於他的心臟位置。他緩慢地畫這個圓,讓我驚奇地看到大地中的生命躍然其上。他向上的指尖從湖泊開始,沿著安地斯山脈的邊緣彎曲朝上,然後壯闊地終了於天空的拱頂。
「同時,世界也像是這樣的圓。」這次他的指尖從他心臟的位置開始,朝著湖泊的方向畫出去,最後止於距離他身子半公尺遠的地方。而地球就依著這個形狀,如同湖岸一路彎曲到遠方的山腳下,再延伸到地平線,呈現一個完美向外伸展的圓。
「還有,世界也可以像是這樣的圓。」他把手維持在身前半公尺的位置,慢慢把圓畫回到自己身上,最後終結在他體內某個隱密的地方。外在的世界,繞著圓圈,回到我們內在的世界。
有人從遠處叫何納提,婚禮快要開始了。不過,在他轉身離開前,我問道:「三個之中,究竟哪一個才是這個世界的模樣?」
他重複了同樣的問題做為回答:「這個世界的模樣。」
我睜開雙眼,道氏化學公司旁毫無生機的湖泊,就在我眼前,何納提的提問與答案在腦海中迴響著。世界一定非得是平坦的嗎?現在才開始想像其他的模樣,會不會已經太晚了呢?
「你是個沒有祖國的人。」父親從病床上看著我說。
從醫院的窗戶往外看,灰沉沉的天空下,三座煙囪飄出灰煙。隔壁緊鄰著六、 七層樓高的灰磚建築。四周傳來靜脈注射的嗶嗶聲響,還有速食餐飲和肌肉痠痛舒緩藥膏的氣味。螢光燈跟電視閃爍的光線,照亮了爸爸略為蒼白的面龐。
即便周遭環境沉悶,忽然間,我感覺到對父親的一股愛意。他給予了我安定、教會我勤奮,還有欣賞思想力量的天賦。他剛才跟他三十六歲的兒子說,我是個沒有祖國的人,其實不是出於批判,而是源自於愛。他說的沒錯,來勢洶洶的文化衝擊把我逼入流離失所的絕境。
我輕撫他的肩膀,把他前額的頭髮向後撥,想起了我小時候的事。有一年七月四號國慶日烤肉時,他教我做倫敦燒烤(London broil)。那天的天氣十分潮濕,我們位於長島的家,周圍的森林空地上到處都是黃緣盒龜。當時都會區的擴張還沒改變長島的地貌,美麗的森林尚未被砍伐,也還沒蓋起超大豪宅。姊姊跟我發現了一隻黃緣盒龜,我們把牠帶回家,讓牠自由行動。「比利,」爸爸在另一頭叫我,「我給你看一樣東西。」我看著他毛茸茸的手臂熟練地翻動烤肉,心裡真愛他現在的模樣。遠方傳來國慶煙火的聲音;旗竿上紅白藍的國旗飛揚,爸爸每逢國定假日都會升起旗子。那一刻,我覺得和家人、繁榮的社會、我家的院子、爬滿烏龜的森林,還有肉類燒烤的香氣,產生了一種有機的連結。
吱吱作響的烤肉聲,把我從夢境中拉回病房裡,電視上播放的溫蒂漢堡廣告,提醒了我這家醫院的頭號餐飲選項。爸爸一邊聽著漢堡的吱吱聲響和品牌形象音樂,一邊打起瞌睡。我穿越有如迷宮般的建築,走過數以百計的病患,找到了造成他們心臟病等健康問題的罪魁禍首:油膩膩的漢堡。北卡羅萊納州立大學的醫學中心,把餐飲服務外包給溫蒂漢堡。
我端著盛了漢堡薯條的餐盤,坐到靠窗的座位。外面是一整棟的停車場建物,柏油道路一路鋪上五層樓高,裡面停滿各式車輛,這也是造成地球諸多嚴重汙染的禍首。我查了語音信箱,傑姬還是沒有回覆。我考慮半晌,是否要再撥電話給她,最後還是決定不要,因為我已經留了三通留言。停車場外,是一片松樹林,還有通往購物中心的公路。盯著這片景觀,我想試試看自己是否能「感受」到某些東西,不過,卻愈看愈糊塗。
更糟的是,我甚至無法確定過去十年來,我的職業生涯是否只是一場空,這樣的疑惑始終折磨困擾著我。我在賴比瑞亞(Liberia)、獅子山共和國(Sierra Leone),以及玻利維亞等地,擔任人道救援與自然保育工作人員時,咬緊牙根,盡心盡力。我的部分工作是協助居住在雨林邊緣的人們,改善他們的經濟生活,同時又保護他們的雨林,譬如協助他們發展生態旅遊、永續林業、製造非木材的森林產品、在林蔭下培育有機咖啡,還有建立政治組織和議題倡導。總而言之,運作的邏輯是,只要雨林能帶來財富,就會被保留下來。如果這些居民能夠從雨林謀得生機,他們就會設法保護,阻止跨國公司為了桃花心木材、大豆與蔗糖的開墾園區,或是鐵礦、金礦和鑽石礦藏的開發,而砍伐這片雨林。
那些年我協助設立保護雨林的市立儲備金、原住民保護區,以及社區森林,成功地抵擋了伐木、開礦及工業化的農業。可是,所有的努力都被全球趨勢擊敗了。我所做的一切,會不會只像在鐵達尼號上,重新排列甲板上的躺椅般徒勞無功?從一九九八年到二○○八年之間,全世界的雨林以每兩分鐘四十公畝的速度飛快地消失,大約每年減少一%的面積。依照這驚人的消失速度,四十年之後,人類就會把最後的一片雨林完全摧毀殆盡。
當我搭飛機飛越雨林,深入這些地方時,感到十分反諷。飛機將造成全球暖化的危險氣體噴射到平流層裡,加快了沙漠化的速度,也讓雨林消失得更快。我不想要搭飛機,可是,我又必須搭飛機。
我搭上飛機。飛越西非的上幾內亞(Upper Guinea)雨林、玻利維亞和巴西的亞馬遜叢林、中非的剛果河(Congo River)盆地雨林、中美洲的蒙帝維地(Monte Verde)雲霧森林,以及在十億人口壓力之下,碩果僅存但已瀕臨滅絕的印度雨林。
無論如何,人類還能夠保有現存的雨林,仍然值得讚嘆。有時候,當我搭飛機飛越秘魯、玻利維亞和印尼,這類所謂超級多元化(megadiverse)的國家時,底下的綠色雨林朝著四面八方延伸,在中距離稍微隆起,然後逐漸淡出並融入遠方的地平線,目光所及,無遠弗屆,就好像是我們以為早已絕跡、但仍然存活的巨獸,正側臥在下方,蜿蜒身軀,展現柔和的背部曲線。那片橄欖與萊姆綠的毛皮,看起來如此優美,讓我恨不得能從空中伸出手去輕撫。
可是,當這隻巨獸的側面進入視線範圍時,我看到牠毛皮上的灼傷。皆伐作業(clear-cut)理出了四百多公畝的空地,還像被病毒傳染般不斷擴大作業。有時候,大火燒得正旺,但飛機引擎的噪音,讓我聽不見猴群的驚恐尖叫;上百萬的物種逃的逃,死的死,當大火終於熄滅之後,接下來只有一個物種搬了進去。
「山坡上,作物老死枯萎……。地面上處處可見擄掠與謀殺。世界即將充斥著這樣的人,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在你面前啃食你的雞群。地球上的城市由一群面容黧黑的匪徒占據著,他們躲在廢墟挖出的隧道裡,從牙齒與眼球的慘白瓦礫堆裡匍匐爬出,手裡提著尼龍網袋,裡面裝著焦黑和不知名食物的錫罐,有如地獄販賣部裡的購物者。」
在我重新融入美國生活的過程中,戈馬克‧麥卡錫(Cormac McCarthy)的《長路》(The Road)一書,大概是最糟糕的讀物了。然而在我父母親公寓的停車場裡,我手上閱讀的偏偏就是這本書。我記得麥卡錫曾經提過,他這本獲得普立茲文學獎(Pulitzer Prize)的小說,談的並不是存在於遙遠未來的反烏托邦國度(dystopia),他想描繪的就是當下的世界。
天啊,讀了這本書之後,我還真的需要一些療癒點心!就在馬路對面的超級市場裡,我走過一整排看不到盡頭的冰淇淋櫃,終於找到了我要的班恩傑瑞(Ben and Jerry’s)。這牌子的冷凍優格滋味好得令人難忘,可是我在非洲和南美洲從來沒看過。不過,有件事變得不一樣了。在我拿起魚型的巧克力冷凍優格後,發現那桶一品脫容器的背面,印著一家企業的名字:聯合利華(Unilever)。在佛蒙特州共同創立這個品牌的兩位合夥人,已經把之前標榜保護生態與自然的公司,賣給了全球最大的食品製造廠商,而聯合利華必須為巴西雨林的砍伐殆盡,以及當地農民遭受化學藥品的毒害,負起責任。
我把那桶冷凍優格放回冰櫃後,轉身離開,穿越沒有任何窗子、無菌環境的超大型市場,賣場的出口似乎退縮到很遙遠的地方。最後,我終於逃出了賣場,卻還是逃進了一個不斷向外擴張的大型停車場。我對這些地方都沒有任何歸屬感,不論是賣著速食的醫院、連棟公寓,還是在工業園區裡的五公里路跑賽,或是大型購物商場。
過去十年來,我自以為增長的智慧,對於這個世界仍舊朝著黑暗無光的方向發展,以及自己參與其中的共犯結構,完全束手無策。也許,那個巫師說錯了。這個世界早已失去了原有的模樣,而我也失去了自己原來的樣貌。
突然間,我口袋裡有什麼東西在震動。是我的手機。「哈囉,」我說。
手機的另一端安靜無聲,並不算長,而是帶著飽滿期待的沉默。最後,話筒那頭終於出聲,「嗨,我是傑姬。」
世界的模樣
「我知道一位年收入一萬一千美元的醫師,」我母親告訴我。
這句話引起了我的興趣,我抬起頭看向她。
「我認識她,」她從餐桌那頭遞給我一籃麵包,繼續說,「她住在一間三坪左右、沒有電的小屋裡,距離這裡大約一個小時的車程。」
我留意到母親身旁的空位,父親他理當坐在這裡,我隨即胸口一緊。他正在住院,我們還不確定院方能否順利拿掉他直腸的腫瘤。在玻利維亞待了幾年之後,我剛在紐約市安頓下來,這次回到北卡羅萊納州,就是希望爸爸康復時,自己能陪在他身邊。
我母親繼續說,「她拒絕繳稅。身為資深的醫師,一年...
作者序
我之前在非洲與拉丁美洲待了十年,期間從事國際人道援助與自然環境保育的工作,於二○○七年初回到美國。回家對我來說一點都不輕鬆,除了文化衝擊,更對返家後的一切感到失望。雖然我在海外成功推動了許多脫離貧困的計畫,也加入保護當地雨林的工作,但全球生態體系,仍然在逐漸崩壞中。曾獲諾貝爾獎的科學家就預測,全球暖化會讓地球上半數以上的物種,在接下來的十年步上滅絕的命運。我奉行的座右銘:我們可以學習與彼此及大自然和諧共存,現在正瀕臨分崩離析的關頭。
回到紐約之後,我開始反思這個令人憂心的問題:人類要如何讓生活方式變得更溫和、更負責,以及如何與他人、大自然,還有自身之間,發展出更深刻的關係,以取代對物質的執著?
所幸我的運氣還算不錯,遇見了傑姬‧本頓醫師(Dr. Jackie Benton),她對我的問題,正好有些想法。第一次見到這年約六十、嬌小苗條的醫師,就是在她的無電力供應小屋前,這間十二英呎見方(大約三點三坪)的小屋,位於北卡羅萊納州的無名溪畔。當時她正輕柔地撥弄一隻蜜蜂的翅膀。在這個價值混淆、令人無所適從的時代,潔姬本人的修練自持令我印象深刻,更讓我想深入探究,她究竟是如何辦到的?後來我才了解,這謎題的答案,其實跟她的小屋本身密不可分。
傑姬身兼詩人與科學家,她讓我明瞭既非純粹世俗,也不是全然靈性的一種哲學。人們用「智慧守護者」(wisdomkeeper)來稱呼她,而美洲原住民則以此稱呼能夠誘發人心中更深層問題的女性長者。「智慧守護者」並不等於我們所謂的「智者」(Wise One)。「智者」替我們把一切都規畫好,譬如規畫人的生命藍圖,但是,「智慧守護者」卻能夠深及「教育」的層面。「education」這個詞的拉丁字根,是「引導出」原本就存在於人內心裡的東西。同時,「智慧守護者」也象徵了「啟示」(revelation/re-velar)這個字奇特又難解的原始意義:再一次以面紗遮掩。
我跟傑姬之間有長達十八個月的書信往返,期間也拜訪過她的社區數次。不過坦白說,時至今日,我仍舊難以置信,二○○七年春天,我竟然單獨住進她的小屋長達四十天。我原本並沒有打算住在那三坪三的空間,當然更無意寫下這段經歷。可當我跟朋友們談到傑姬,還有她那群釀造生質燃料、以有機方式務農的鄰居,以及無名溪野地讓人驚艷的環境,還有那段經驗如何深深改變了我,每個認識我的人,都不約而同鼓勵我分享這個故事。因此,謹以本書記錄我在森林小屋的時光,依照約略的時間先後編排成兩個部分,各為十二章,其間有傑姬個人蘇格拉底風格的思維菁華,也有我在重新消化過去十年的海外生活後,萃取的原住民族智慧與所見所聞。最後,這本書涵蓋的內容,遠遠超越了森林小屋的範圍。
傑姬只對我提出一個要求:書中不能透露她的真名。儘管她很高興故事能被傳頌,但她解釋一路行來,已愈發隱密低調,不希望受到不必要的干擾。基於尊重,她的姓名,以及周遭城鎮、鄰居名字等容易辨識的特定細節,皆做了化名處理。
我在本書最後,附上了一篇簡要的附錄,建議讀者可以進一步的參閱相關的書單與行動。同時,我也在個人的網站上(www.williampowersbooks.com),提供了定期更新的詳盡版本。
我希望能夠藉由與讀者分享這段特別的旅程,為大家提出新的思維及洞見,了解人類當下處境、未來何去何從,以及最後我們如何才能找到,讓個體和全世界療癒並復原的希望。
我之前在非洲與拉丁美洲待了十年,期間從事國際人道援助與自然環境保育的工作,於二○○七年初回到美國。回家對我來說一點都不輕鬆,除了文化衝擊,更對返家後的一切感到失望。雖然我在海外成功推動了許多脫離貧困的計畫,也加入保護當地雨林的工作,但全球生態體系,仍然在逐漸崩壞中。曾獲諾貝爾獎的科學家就預測,全球暖化會讓地球上半數以上的物種,在接下來的十年步上滅絕的命運。我奉行的座右銘:我們可以學習與彼此及大自然和諧共存,現在正瀕臨分崩離析的關頭。
回到紐約之後,我開始反思這個令人憂心的問題:人類要如何讓生活...
目錄
前言
第一部 十二
1. 世界的模樣
2. 精確地說,最細微的東西
3. 融化
4. 雞群
5. 勇士當關
6. 美好生活
7. 媽媽和莉雅來訪
8. 斯坦‧克勞馥的大蒜農場
9. 野地工藝與鄉村牛排
10. 白
11. 寬恕
12. 犧牲與誘惑
第二部 十二
13. 創造力優勢
14. 悠哉的大多數
15. 龍
16. 跟滅絕握手言和
17. 本然如是
18. 獨處
19. 軟經濟
20. 謙卑
21. 噪音與戰爭
22. 允許
23. 上帝之足
24. 圖珮之歌
後記
附錄:資源,文化和社群
誌謝辭
關於作者
前言
第一部 十二
1. 世界的模樣
2. 精確地說,最細微的東西
3. 融化
4. 雞群
5. 勇士當關
6. 美好生活
7. 媽媽和莉雅來訪
8. 斯坦‧克勞馥的大蒜農場
9. 野地工藝與鄉村牛排
10. 白
11. 寬恕
12. 犧牲與誘惑
第二部 十二
13. 創造力優勢
14. 悠哉的大多數
15. 龍
16. 跟滅絕握手言和
17. 本然如是
18. 獨處
19. 軟經濟
20. 謙卑
21. 噪音與戰爭
22. 允許
23. 上帝之足
24. 圖珮之歌
後記
附錄:資源,文化和社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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