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世隔絕之城—奧古拉,舉凡物品、服務、生命、思維、觀念以及情感,任何事物都能做等值交易,這是一種沒有金錢的經濟結構,一個唯有靠交易才能存活的地方,一旦負債便死路一條。
成功的菁英份子主控這個社會並過著優渥的生活,貧民則委身陋巷中飽受瘟疫無情的肆虐。在這個城市最有權力的占星師—斯坦利伯爵的古塔中,馬克與莉莉這兩個被賣為奴隸的小孩相遇了。馬克的感情脆弱,卻雄心壯志;莉莉則勇敢而思考周慮。兩人原本只是為了存活而工作,但漸漸發現命運是可以掌握的,因而對未來有了希望。馬克想擁有控制社會的權力,莉莉則想改變既定的生存法則,對生命不同的抉擇以致走向不同的道路;然而,他們不知道,創立此城存活規則的統治者們,早已在暗地裡監視著兩人,並設下重重騙局與陷阱。而彼此唯一存活的機會,就是挖掘奧古拉的古老預言—「午夜密令」的真相……
故事裡的人們在權力、道德與貪腐中掙扎,書中主角所面臨的人生抉擇恰與現實社會相符,當生活中的一切價值重整,你該如何為自己的生命下定義?這是一場具有正面教育意義且極富想像力的奇幻冒險,故事開端之後,你願意拿什麼東西來換?
交易遊戲三部曲《The Agora Trilogy》
《交易遊戲二部曲》
重拾首部曲中馬克和莉莉被驅逐出奧古拉的段落,兩人開始在奧古拉之外進行了新的迷茫而孤獨的冒險。然而,他們卻意外的發現,將他們救起的沈默神父,竟然跟奧古拉的天秤宮協會也有所關係……
作者簡介:
大衛.懷利|David Whitley
1984年於英國徹斯特(Chester)出生,畢業於牛津大學(Oxford University)。
熱愛兒童文學的他,17歲寫了第一本兒童文學作品,並入圍凱瑟琳.菲德勒童書獎(Kathleen Fidler Award)的決選名單。年僅20歲時便成為柴郡文學獎(Cheshire Prize)兒童短篇故事獎史上最年輕作家。英國著名兒童文學家邁克爾˙莫爾普戈(Michael Morpurgo)相當推崇其作品,激勵大衛.懷利開啟了《交易遊戲》三部曲(The Agora Trilogy)。
章節試閱
Chapter 18
夜晚
今晚救濟院只剩下莉莉,她倚靠在矮護牆邊,看著射手區凌亂的街道,救濟院的指路燈也已經不亮了,現在只剩下月亮依舊為人們照亮著路。在教堂,人們像往常一樣來回走動著,但是今晚的人群明顯變少了許多。
莉莉緊握雙手,手中仍拿著那天晚上格瑞佛巡察長遞給她的文件。那份文件裡寫著,在繼續調查那名小偷時,執法員會關掉她的救濟院。莉莉能讀懂裡面的條文,裡面寫了太多關於救濟院所造成「不安」和「危險」等等的內容。兩天前,莉莉從馬克助手那裡曾聽到過同樣的話,但是判官是不會認真看待任何一個傭人的。
當時莉莉讀了兩遍,沒有說話,抬頭望著巡察長,她的表情嚴肅,並且開始問話。她問馬克是否寄了一封信,他是否要利用自己的影響力來讓這一切發生,而格瑞佛他也沒有回答。
「莉莉小姐,我很抱歉這一切已經發生了。」他說道。
「是嗎?」莉莉說著,感到了內心的悲痛。
格瑞佛把雙手放到了她的雙手上。
「這就是和負債者混在一的不可避免的後果。我應該早點警告妳,但是⋯⋯」他停頓了下來,臉上露出悲傷。
「有時我過於在乎自己的利益了,這就是巡察長的作風吧。」
「你錯了,救濟院和葛洛莉的死沒有一點關係。」莉莉說道,把手伸了回去。
「所有的事情都是相連的,莉莉小姐,所有的一切。」他看著自己的銀色懷錶。
「請原諒,這是我的職責所在。」巡察長最後說道。
當巡察長說完話之後,莉莉靜默不語。當執法員們相繼進入救濟院時,她持續保持沈默。有些人是被緊緊抓住或是搖搖晃晃地被拖走,有人甚至攻擊了執法員,那名執法員被打到失去了意識,由西奧照料著,他是那晚救濟院裡唯一留下的病人。她緊閉雙唇,知道有多少執法員在等待著她的反抗,等著她提高音量進行反駁,這樣她就會被送進交易塔了。一陣混亂之後,救濟院變得空蕩蕩,她看到了西奧醫生的目光。
「莉莉……」他說著,無奈地伸出雙手。
莉莉無法回話,至少現在還不能。她敏感地伸出一隻手,他明白她的意思。然後,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工作中。莉莉對於這個救濟院僅剩一些想法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這種情況是她極度不想看到的,這些想法提醒著她,是她請葛洛莉來這兒開始工作的。這些想法促使她望著周圍由西奧醫生製作出來的石雕,某些已經開始破損了,已經幾個月沒有普通病人來訪了。
至今。莉莉仍能聽到自己叫喊著馬克,當她看到如此自私的表情時,就被席捲而來的生氣所屈服了,情緒如同火焰一般,把她燒得像其他人一樣嚴重。
接著,當她想到其他朋友時,莉莉手中的那份關閉救濟院的文件飄到了地上,是她的手放鬆了。她想到自己犧牲了眼前的一切,而她所失去的就是自己的夢想。但是,西奧醫生正在做著醫療實驗;貝妮是一無所知;葛洛莉失去了生命。她奪走了他們的一切,她竟然沒有注意到這點,看起來她就是那個最容易相信別人的人。
她聽到了身後傳來的腳步聲,以為是西奧醫生。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和他談話。於是轉過身來,卻發現是勞德,莉莉身體僵硬得無法講話。在月光下,他看起來如同幽靈一般,皮膚蒼白,眼睛盯著莉莉。只有他的頭髮,在銀色的夜光下發出紅光。他和葛洛莉的相似刺激了她,莉莉不得不轉過身去,她避免與他四目交接。他走向前來,站在她旁邊,望著街道沒有說話。
「貝妮怎麼樣了?」莉莉說道,感到了周圍的寂靜。
「好多了。她和醫生一起在下面,她想要早點回去,但是還有……事情需要處理。」勞德用疲憊的聲音說道。
「當然,你不需要回來,你知道的……」莉莉匆忙說道。
「貝妮會堅強的,她比我想像中的要勇敢。」勞德說著,仍望著外面,不去看她的眼睛。
莉莉點點頭,但是沒有回答。兩個人又安靜地多站了一會兒。
「西奧告訴過你救濟院被關閉了嗎?我想讓你知道我不會讓你或者貝妮為我辯護。這是我的責任,是我自己的責任。」她急促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會做自己能做的。如果不管用,就只好這樣了,但是我不會讓任何一個其他人……」
「那不是妳能決定的,莉莉。」
莉莉盯著勞德看。他的目光向前,望著遠方,但是現在他的雙手更用力地抓著陽台的邊緣。
「當我們的父母消失後,就剩下我們三個了。我們需要反抗才能保護貝妮。當時她剛好十歲,我十三歲,從法律的角度來講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但是我仍敬重著葛洛莉,她當時十六歲,就像母親一樣,我們都需要知道如何生存。」勞德低聲笑了笑。
「貝妮還是一個孩子,她總是讓自己微笑著,後來這也成為她的招牌。我想我是把她們當擋箭牌。但是葛洛莉……」
勞德咬了咬嘴唇:「葛洛莉照顧著我們,她會承受任何事情。這就是她為什麼會一直讚揚那些努力生活下去的人們,這就是為什麼我會一直追隨著她。」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過去我從來沒有說到做到,但是對葛洛莉來說,誠信就是一切。她總是盡可能的尊重顧客,即使她沒有足夠的熱情,也會試圖去做,我們太需要她了。」勞德目光悲傷。
「他們說『著迷』也是一種熱情,我想讓她放棄,貝妮也是……她以為她藏得很好,沒有被我們看到。我們都知道她總是有著緊張和不安的雙眼,但是我們沒有一個人知道她需要什麼。而她總是讚美那些從來不需要被讚美的人。」
莉莉望著別處,她的雙眼熾熱模糊,勞德把手放在她手臂上。
「在過去的幾個月裡,我看到了我以為自己再也看不到的事情。葛洛莉有一項正在進行的工作,而且這幾乎把她自己毀於一旦了。我原以為她會大劑量地服用情緒藥劑,但當我見到她時她還是正常的。之後,我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她告訴了我……」勞德抓住莉莉的肩膀,把她轉向自己,讓她面對著自己,他的目光在月光下顯得很尖銳。
「她告訴我說在為救濟院工作的時候,她不需要那種東西。她說她正計畫要停止其他的工作,只有這項工作才最有價值。」勞德的目光變得深沉。
「如果妳放棄,莉莉,你就是再次謀殺了她,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
這時,莉莉回看著他,她理解了。
「謝謝你,勞德。」她簡潔地說,勞德點點頭。
他的臉上露出微笑,莉莉也回笑了。
接著他們聽到了一聲厲害的咳嗽,兩個人都轉過身來,勞德把自己的手放到了一邊,西奧出現在樓梯上,瘦小的臉上透露著疑問。
「我想我發現了有趣的東西。」他說道。
莉莉和勞德迅速跟著他走向樓下,來到教堂的主室中。在那裡,受傷的那名執法員正躺在簡易的床上,他的傷口剛被綁上繃帶。貝妮走近,低頭看著他。
莉莉跑了過來,貝妮向她打招呼。這時,她們只是擁抱著,沒有說話。
貝妮隨後拿出一束紙。
「西奧醫生在執法員的口袋裡發現了這些文件,它們好像是關於調查進度的報告,我正在讀。」貝妮開口說著。
「醫生,我想把他留給你來照顧。」勞德說著。
「我不這麼認為。但貝妮小姐堅持這樣做,這太讓人沮喪了……」西奧接著說道,焦急地搓著鬍鬚。
「我把我的時間用來哀悼了。」貝妮打斷了他的話生氣地說道,看到他們驚訝的表情,她的表情柔和了很多。
「我知道你正在做的事情,但是你再也不能庇護我了。如果葛洛莉能夠相信我,也許……」她的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過來,聽聽這個。」她開始讀道:
隨著雙魚區的彼特被逮捕,提供了確鑿的證據,這片地區的搜索就要結束了。後面會有接下來幾個地區的報導……
「他們以為找對了人,就停止偵察了!他們沒有查看所有可能的疑點,在那裡他們……發現了她……」
莉莉把手放到貝妮的肩膀上安慰她,但是當她低頭看著名單時,她就有些茫然了。從文件的語氣來看,似乎一切該做的都做過了,調查也很廣泛,除了……
「貝妮,他們到底是在哪兒找到她的?」莉莉說道。
貝妮看著自己的哥哥,勞德皺皺眉頭,指著報告結尾處地圖上的一個圓點。
「勞克街道的角落裡,請相信他們一次吧,他們應有能力來搜查這個地方的。」他低聲說著。
「那麼他們為什麼不搜查勞克街道另一端的廣場呢?」莉莉說道。
小巷正對著城牆,這勾起了莉莉的回憶……
「路斯文閣下……」她說著,並想起了自己該說的話。
「他不會提供幫助的,他不喜歡慈善……」西奧沉思著。
「不,不是幫助,勞克街!那是我在馬克的晚會之後跟蹤路斯文閣下的地方。就是在那裡……」她停頓了一下,突然開始思考自己所說的話。
「我在那裡碰到了葛洛莉,在城牆邊的一棟舊大樓裡,執法員們沒有搜查那裡。看!地圖上有一個錯號,他們被告知不能過去那裡。」莉莉說著,仍然在思考著。
「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為什麼說這座塔樓比其他的更為重要?因為大多數貧民窟都得不到判官的來訪,而我想我聽到他把它稱作鐘錶房。」 莉莉沉重地回答,另一種想法在翻擾著。
勞德似乎要做出另一種反抗,直到他看到了貝妮的目光,他們交換了目光,莉莉也捉摸不定,然後他謹慎地點點頭。
「好吧,也許我們應該調查……」
「我們?這件事應該歸執法員管。」西奧警惕地說。
「他們什麼都不會做的,西奧醫生,他們以為已經抓到了該抓的人。」她向後退了幾步,與勞德和貝妮站在一起。
「我們不會要求你和我們一塊過去,但是我們需要找到真相。」莉莉走近一些,低聲說著話,只有西奧能夠聽到。
「如果找不到真相,我們就不能放手。」莉莉說著。
西奧回頭看著他們,然後看了看睡在牆邊簡易床的斯坦利伯爵,他睡得並不安穩。他皺了皺眉頭。
「先讓我看看爺爺,然後我去拿燈籠,人多了我們就會比較安全。」
他們最終熄滅了燈籠,在月光下悄悄地走,這樣就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力。即使是過了午夜,奧古拉的小巷也沒有安靜下來。當他們冒險走向雙魚區時,勞德和西奧都把三角帽拉下來遮住臉,而堅持要過來的莉莉和貝妮身上則圍著黑色的披風。他們四個人緊緊地走在一起,這樣做不是為了取暖,因為夏末的夜晚還很悶熱,而是為了互相保護—從周圍的影子來看,有上千雙眼睛在盯著他們。
接近目標對他們而言是一種解脫,當他們來到勞克街道的角落時,莉莉忍不住顫抖了一下,這裡看起來就和貧民窟是一樣的,他們能看出葛洛莉是在一小片被清掃乾淨的鵝卵石上被發現的,是髒兮兮的街道上唯一的顯眼的地方。
貝妮吞了一下口水,她的臉色比平時還要蒼白。
「讓我們從這裡走過去吧。」她說道。
在那之後不久,他們來到了一個地方。在莉莉的記憶中,這是一個很不起眼的廣場,它為數不多的行人都蜷縮在角落和門口睡著覺。在銀色的月光下,這座古老的塔樓看起來不太協調,在他們看來,它比平時要高很多,若隱若現,似乎要倒在廣場上,斜靠在這座城市廣大的城牆上。他們一個接著一個地移動著,莉莉負責帶路,其他人對四周保持著警惕。莉莉伸出手,試著去打開門,門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搖擺著打開了。
西奧醫生打開了燈籠裡的一個遮板,一束光照射在黑暗之中,但是卻沒有點亮任何東西。莉莉看了看周圍的同伴,他們很有默契,不需要說話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他們走了進去。
屋裡面十分安靜,莉莉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急促而大聲,她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緊張。有些事情不對勁,因為門沒有鎖上,任何一座房子都應該擠滿了躲避執法員的執法員才對。莉莉跟著西奧醫生的燈光走著,光線掃過滿是灰塵的石頭地板,照在橡木的房樑上,然後就停了下來。在黑暗之中,光照到了某種金屬的東西上,一種尖銳的東西。
當勞德拿著自己的燈籠向前摸索時,莉莉屏住呼吸,內心卻在罵著自己怎麼也沒帶燈籠過來,她黑暗之中感覺到貝妮拉住了她的手,勞德手上的燈籠遮板也打開了,露出另一束光來,頃刻之間,莉莉的思想放鬆了,這並不是武器,然後她又看了一下。
「那麼,這就是他為什麼把這裡叫做鐘錶房的原因。」西奧恐懼地低聲說著。
房間裡的主要部份就是一台巨大的機器,齒輪、曲柄軸和機輪升到天花板處,也嵌入了下面的石板上。在被光照得發亮和尖銳的齒輪一邊,整台高大的機器承載著生了鏽的鐘錶指針。全部的人都看得出神了,著迷之中,莉莉觸摸了離自己最近的一部份,它的表面粗糙而冰冷,看來機器已經很多年沒被人使用過了。站在那裡,她覺得自己在這巨大無法理解的秘密下變得矮小了。轉過身來,她能看見貝妮和勞德正在迷茫地檢查著房間的牆壁,而西奧醫生則帶著疑惑看著這台機器。
「就是一座潮濕的舊房子,沒有什麼特殊的東西。」西奧醫生的聲音顫抖著。
「也許是幾年前哪個發明家做的……」他接著說道,似乎是在說服自己。
「判官的哪會要求檢查舊機器呢?」莉莉懷疑地問道。
「誰會無緣無故地做某件事呢?我找不到任何操縱裝置。但願還有一扇門,或許……」勞德挺直身板,接著說道。
「一個樓梯?」貝妮輕聲說道。
其他三個人看著她走在一層比其它地板還鬆散的薄石板上,在它下面,一條木樓梯消失在黑暗之中。莉莉匆忙地跪在地板上的孔洞邊,向裡頭窺視著,樓梯上的某些東西在燈籠的燈光下發亮著。莉莉確定,這是從一面精緻的面具上掉落的金葉,馬克那晚舉行的舞會又閃現在她的眼前。
「路斯文一定走過這條路。」她低聲說著,抬頭望著其他人。
勞德又拿著燈籠向樓梯洞那裡照到底部,在樓梯盡頭是一扇堅固的橡木門,上面刻著一座精美的天秤。
「天秤,天秤……爺爺曾教過我……等等……天秤宮……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這和天秤宮協會有關係!」西奧醫生驚訝地說。
「天秤宮協會?他們是誰?」 莉莉感到有些迷茫,把手臂抽了回去。
西奧醫生搖搖頭。
「我不知道。除了他們沒有人會這樣做。他們是這座城市裡最上層的人,爺爺討厭他們。他說他們很危險,他們有太多的秘密……」
「離開秘密之後我們就無法找到真相了。」莉莉回答道。
西奧醫生想了一會兒,然後低下頭來。
「我會站在這裡保護你們的,但是要儘快。」
他們把醫生留在最上層那裡,莉莉、勞德和貝妮踏上了樓梯。貝妮輕鬆地轉動了橡木門的把手,勞德則把燈籠照向黑暗之中。莉莉偷偷地希望能聽到別人驚訝地大聲喊叫著,或者是跑動的腳步聲,但是這裡什麼也沒有,只有貝妮在門口處的呼吸聲。
上面的房子可能很破舊,但是那間秘密的房間則顯得華麗而舒適。牆上掛著精美的掛毯,壁爐裡還燃燒著餘燼。在低處的天花板上,相互連接的神秘符號設計從一角延伸到另一角。房間裡放著一張黑檀木桌子,周圍放著鋪著坐墊的椅子。勞德放下燈籠,他把所有的遮板都打開了,放在桌子的中央,裡面的光在牆上形成了閃爍的影子。
莉莉環視房間,尋找著記錄或是日誌,以及任何能暗示這間神秘會議室裡所發生過的事情的東西。桌子一角放著一束紙,紙的旁邊放著一個墨水瓶和一支筆,但是當她在翻動時,她發現紙上面全部都是空白的。然而,當她把它們放回去時,她把目光停留在紙張下面一疊平整的圓盤,在燈光下閃爍著金色的光芒,上面畫著奇怪的圖案。
「你覺得他們是做珠寶交易的嗎?我在桌子的另一頭找到了這些東西。」勞德問道,他的拇指和另一根手指之間夾著什麼東西,那像是一顆煙燻水晶,上面刻著複雜的圖案,而且有好幾面。
當莉莉看著煙燻水晶時,她立刻想到賓娜曾對她說的水晶,燈光就像是被水晶吸進去一樣,中心形成一個微小的火焰。她眨眨眼,告訴自己不要分心,這只不過是燈光的伎倆罷了。莉莉伸出雙手,勞德把寶石放在她的手中。寶石激發了她遙遠又像做夢的記憶,然而,當她伸手去拿時,一段記憶浮現出來,一段關於她在孤兒院的回憶,她所受到的照顧,都留在了被點亮的奇怪的寶石中……
「勞德!莉莉!」貝妮從壁爐那裡發出叫喊聲,打斷了莉莉的思緒。
莉莉匆匆過去,看見她正拿著一把火鉗從餘燼中夾著什麼東西,她把東西夾起來給莉莉看。是一張羊皮紙,已經被燒焦了,幾乎看不清楚上面的內容,但是有幾個字還是清晰可見的。
莉莉眯著眼睛看著上面的字,並大聲地讀出來,
午夜密令……由此同意……直到當反對者……的時候來保護這個組織……支持者必須全力以赴……否則將導致解體……如下所述……
貝妮把餘下的碎片拿給莉莉,讓她讀出來,但碎片也只剩下了沒有被燒掉的標題,抓在她的手中。
貝妮抖了抖衣服上的碎屑。
「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作用,這是什麼樣的密令呢?」她沉思著。
莉莉皺皺眉頭,試著去想起什麼事情。
「我想我在裝訂工的記錄書裡面看到過一些類似的東西,這是一份創辦合約,當你開始從事新的工作時,上面就必需列出權力和目的,就像一個協會或者……」莉莉像是突然想到什麼的停頓了一下……
「或者是一個團體,但是這個看起來並不像我以前所見過的那樣……」她說著又陷入了沉思。
勞德走過來,加入他們,臉上露出怒容。
「這個一定很重要。他們把事情複雜化了,不是嗎?寫得簡單些會殺死他們嗎?」他沉思著,又不耐煩地說道。
「簡單在現今是如此罕見,不是嗎,勞德先生?」
聲音從門口處傳來,那裡站著一個人,一隻腳還停放在樓梯上,他穿著大家都過於熟悉的午夜藍大衣。
「執法長!我們只是……」莉莉緊張地說道。
「我想期限已經到了。」保羅執法長繼續平靜地說,並走進裡房間,他看著他們,眼睛在燈光下閃爍著。
「這是一種不尋常的哀悼方法,貝妮小姐、莉莉小姐。」
「不是這樣的,先生。我們以為,也許……」莉莉胡亂想著,試著去想一個不把剛才讀到的東西包含進來的解釋。
「一雙不同的眼睛……有些負債者告訴我們說他們覺得這個地方很奇怪……」莉莉說著,匆忙把碎片塞入圍裙裡。
莉莉的聲音在保羅的凝視下消失了。他非常鎮定,但是他卻有某種壓抑感,他向前走了一步。
「莉莉小姐,我想妳已經知道這個案子已經結束了。對於是誰殺死了葛洛莉這點毫無疑問了……」
貝妮跑到前面,懇求地抓住保羅執法長的手臂。
「但是那不可能是真的!彼特不會那樣做的,再過多少年也不會……」
保羅執法長輕輕地把一隻手放到貝妮的肩膀上。
「孩子,妳必須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莉莉皺了皺眉頭。在她的腦海裡,有件事情正煩著她,這是件重要的事情,也是件錯誤的事情。但願她能夠……
「執法長,西奧醫生在哪兒?我們本來是要把他留下來當守衛的。」她慢慢地說道,若有所思。
莉莉幾乎沒有覺察到保羅執法長的手指在緊抓著貝妮的肩膀,莉莉尋找著他的另一隻手,但卻沒有看到。
「貝妮,我想妳應該過來這裡。」莉莉繼續說道。
「我……不認為我能過去。」貝妮說著,聽得出來她很緊張。
「這可能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但是妳可以稍稍轉過身去。」保羅執法長說。
貝妮僵硬緩慢地轉過身去。但是無論是她那張蒼白的面龐還是顫抖的雙手都沒有吸引住莉莉的注意力。而是保羅執法長那把放在貝妮肚子上又長又細的鋒利匕首在燈光下閃爍著,就如同他的目光一樣冷酷嚴厲。
勞德開始移動了,保羅執法長也搖了搖頭,把注意力轉移到他的身上。
「別動,孩子。這和你沒有關係。如果幸運的話,這位妹妹就不會得到和上一個人一樣的下場。」
四周寂靜得可怕。勞德的目光似乎固定在了匕首上,但是莉莉卻看著保羅執法長那張奇怪可怕的面孔。
「匕首是乾淨的。」莉莉悄聲說道,讓自己平靜下來。
保羅輕微地點了點頭。
「安靜點,我想他目前只是意識還不夠清楚。」莉莉吞了一下口水,她的喉嚨突然變得很乾澀,她覺得自己的耳朵裡全是心跳聲,幾乎聽不到自己的說話聲,但是她仍繼續說著,不敢讓自己的聲音失控。
「為什麼是彼特呢?」
「是什麼讓妳認為我會回答妳的問題呢?」保羅執法長回答著,露出輕蔑的表情。
莉莉回看著他的凝視。
「為什麼讓我們活著?」她說道。
她能夠看到保羅在想著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他的語氣很輕視,這是他最隨意的語氣了。如果他沒有用匕首挾持貝妮,這可能就像他平常跟他的談話。
「首先,我覺得,這不過是俗套的代罪羔羊罷了。但是現在,我已經知道了他的秘密—我想對這個父親執行死刑,讓他以為父親已死,將會是使馬克分散注意力和放棄防衛的最好方法。在彼特被執行死刑之後……不久之後兒子就可以和他爸爸團聚了。」他笑著說。
「我明白了。」莉莉說道,她的語氣很平靜,但是內心卻在咆哮著,迫切地想要得到一個解決的辦法。接著,她聽到勞德以幾乎無法抑制的憤怒開始說話了。
「先是葛洛莉,然後是馬克!可能的原因是……」
保羅執法長慢慢地搖搖頭,若有所思。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勞德先生。但是這和葛洛莉小姐並不相關,從來都和她沒有關係,現在真的和她一點關係也沒有了。」他把匕首轉移到貝妮的裙子上,當他這樣做的同時,也割掉了裙子上的一絲纖維。
貝妮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但是她沒有說話。
「你知道,她那天也已經察覺到了。她也很……」保羅停頓了一下。
他的臉上露出空洞的笑容說:「那天晚上她太情緒化了。貧民窟裡的那些交易雖然似乎都合情合理,我只花費了一個星期的時間進行推理就知道她在幹的把戲。即使是這樣,我仍然勸誡了她一會兒,她才跟我過來的,但這裡也是妳必須來的,我得把妳帶到這裡,來到我主彰顯之地。」保羅執法長開心地說。
莉莉的心沉下去了,即使保羅執法長還在繼續說著。
「鐘錶房是一座非常特殊的塔樓。機器最初作用的已經消失了,但是協會人員繼續在這裡碰面,因為它是一個如此奇妙的象徵,是奧古拉的象徵,是他們—我們—希望得到的和諧標誌。每一個齒輪都相連著,每個零件都在為機器的光輝而工作著,沒有一個零件把自己建得比其它零件更高或是更有價值。」他盯著莉莉,把匕首尖放到貝妮的喉嚨上。
「妳相信命運嗎,莉莉小姐?」 保羅執法長問著。
莉莉回頭看著他,而內心卻在責備自己之前沒有意識到那份報告太過簡單了。她打量著保羅執法長,試著去摸索出他想要的答案,但是那冷酷無情的目光令人無法理解。最終,她選擇說出真相。
「不。」她說道。
「我也一樣,我相信我們能選擇自己的未來,我不會選擇妳將帶來的那個命運。別那樣做了,孩子,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他看著勞德正悄悄地移向他,他沒有提高音量或是擺出生氣的樣子,但是當他們看到匕首尖上出現斑斑血跡時,勞德顫抖著退後了。
莉莉感到茫然了,正在想著他剛才所講的事情。
「我的未來?你是說救濟院嗎?」她試探著說。
保羅執法長說話時有些結巴了。
「那是奧古拉心臟裡潰爛的痛處。是不是關於救濟院的,除了症狀之外,就看不出來了。救濟院不是毒藥的來源。」他的聲音變得死氣沉沉。他望著她,無動於衷的目光開始充滿極度的仇恨。
「當我們加入執法員的時候。用一生來為奧古拉和這座城市的美德所服務。我們和城市簽署了合約,一份我看見同伴們天天破壞的合約,看著另外一條路,也就是忽視法律。有人說我不是生活在真實世界中的人。我的信仰開始動搖、開始妥協了。」保羅執法長說。
貝妮退縮了回去,但是他仍緊緊抓住她的肩膀。
「但是上層人物統治著這裡。他們看到了我的付出。它們將我引入最深入的秘密之中。它們將我引向這座房子,這個房間,這個奇妙美麗的夢想之中。」他盯著遠處,臉上露出欣喜若狂的笑容。
「它們將我引向午夜密令。」
保羅執法長突然移動了一下,在這個恐怖的時刻,莉莉看到貝妮踉蹌著,但是執法長只是把她推倒在地板上,並沒有受傷。貝妮試著掙脫他,但是他把腳踩在她的背上。
「現在還不是時候,孩子。快了,但還不是現在。」他輕聲說道。
「你想抓的人不是她,是我。」莉莉說著,她最後的想法是一致的。
保羅輕輕地點了點頭。
「妳和那個冒牌的馬克,我經常想,為什麼這麼多的執法員會被派來監視妳,沒有人告訴過我其中的原因。我的上司總說這解釋起來太複雜了,難以理解。但是事實上,妳看,其實很簡單。午夜密令並不長,它幾乎讓我從這美夢中叫醒了。」
在她視野的邊界,莉莉注意到貝妮正慢慢地走過來。她看著別的地方,目光集中在保羅身上,她得讓他一直說下去。
「夢想?」她隨意地說道。
「就是奧古拉,莉莉小姐。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個夢想而已。我們沒有人是真實的,我們都被鎖進了這座完美純潔的城市裡。直到你們兩個人的出現,莉莉小姐,直到你們兩個人毀掉了我們的生活。」他的臉上露出生氣的表情。
「你的出現毀掉了我發誓要保護的一切,我也找到了我陰暗的一面。」他靠近了一些。
「但是它們可以停止下來,這需要一些的時間,但是我會保護一切的。我會接管他的地方,並打敗你。因此,莉莉小姐,最終,情況也不複雜,它很簡單。多虧這件最簡單的事情,奧古拉將會永存。」保羅執法長拿起匕首。
「過來吧,反抗者,過來受死吧。」
當保羅執法長向前刺時,貝妮抓住他的雙腿,把他拉倒了。
他怒吼著,用一隻腳猛踢著,把她踢向另一邊,然後掙扎著站起來。
與此同時,莉莉來到壁爐旁邊,把披風的一角抓在手裡。
保羅執法長轉向貝妮,但是當他跳起來的時候,勞德把他抓在手臂下,讓他妹妹有時間站起來跑到樓上去。他們掙扎著,但是保羅執法長更加強壯。他扭動著,抽打著勞德的手臂,打出了一道紅色傷口。勞德放手了,露出痛苦的表情,躺了下來,敲打著桌子上的燈籠。燈籠落到地上,把燃油灑了一屋子,把掛毯和紙張都點著了。
保羅執法長轉向莉莉,眼睛在爐火的照耀下發亮著,他拿起一把匕首。
莉莉伸出一隻手來。她手裡拿著殘餘的午夜密令,儘管已經被燒得不成樣子了,但還是可以讀出來的。保羅執法長盯著,就好像著迷了一樣,他喘著氣,肩膀憤怒地抖動著。這時,他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想法裡,沉浸了很久。
莉莉把裹在披風裡的那隻手伸出來,抓起一把餘燼丟到他的眼睛裡。保羅執法長痛苦地嚎叫著,他的匕首從莉莉的頭上掉落了幾尺的距離。她試著跑掉,但是他擺動的手抓住了她的頭髮。
他在眼睛灼熱的眼中看著她。
「你不可能毀掉我的,就算是市長也不可能毀掉我們。」他聲音低沉地說道。
突然間, 保羅拿起匕首去刺莉莉。
接著,就聽到一陣沉悶的響聲,保羅執法長沉重地倒在了地上。
從濃煙中出現的是一根執法棍,格瑞佛巡察長站在他那倒下的執法長面前。
莉莉突然想說很多話。
「待會就有時間了,莉莉小姐。先讓我幫助妳和妳的朋友們逃出這裡。」
莉莉第一次開始同意巡察長所說的一切。
Chapter 18
夜晚
今晚救濟院只剩下莉莉,她倚靠在矮護牆邊,看著射手區凌亂的街道,救濟院的指路燈也已經不亮了,現在只剩下月亮依舊為人們照亮著路。在教堂,人們像往常一樣來回走動著,但是今晚的人群明顯變少了許多。
莉莉緊握雙手,手中仍拿著那天晚上格瑞佛巡察長遞給她的文件。那份文件裡寫著,在繼續調查那名小偷時,執法員會關掉她的救濟院。莉莉能讀懂裡面的條文,裡面寫了太多關於救濟院所造成「不安」和「危險」等等的內容。兩天前,莉莉從馬克助手那裡曾聽到過同樣的話,但是判官是不會認真看待任何一個傭人的。
當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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