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到底能不能沒有愛地活著?
太想擁有幸福,是很糟糕的事。
只要活著,我們就注定得哭。
幸福和我,本來就不是同路人。
法國最崇高「龔固爾文學大獎」史上唯一2度獲獎作家
跨世紀驚人暢銷之作,中文版首度問世!
★ 《異鄉人》作者卡繆極力推崇!
★ 楊索(《惡之幸福》作者)◎專文推薦
★ 李偉文(牙醫師,作家,環保志工),馮光遠(作家),馮品佳(交大外文系特聘教授),
彭蕙仙(作家),盧郁佳(金石堂書店商品總監) ◎揪心推薦!
我是默默,十歲。
十歲的小孩其實懂很多事。
例如,我知道羅莎太太是為了每個月的救濟金才撫養我;我還知道,我的親媽媽是妓女,妓女就是用屁股照顧自己的人。
至於我最要好的朋友,則是一把叫「亞瑟」的雨傘,每當我帶著他上街表演賺零用錢,總有路人露出憐憫的表情,覺得孩童不該受此對待,但我實在不知道,有誰哪樣對待我了?也有人因我的表演而心情難受。可是好奇怪啊,我是要來搞笑的耶。
《雨傘默默》是一部法國家喻戶曉的小說。主角默默以童真的語調,述說出一段令人不忍目睹的遭遇。在那其中,所有關於幸福的期盼與想望皆不存在,唯有殘酷,才是生命的基調。
然而默默,卻用他的幽默訴說蒼涼與絕望,讓這本小說出版至今,始終撩撥著廣大讀者的心弦。只要讀過默默的故事,必定難以忘懷它所帶來的深沉感動。
作者簡介:
羅曼.加里(Romain Gary)
本名羅曼.卡什夫(Romain Kacew),1914年生於立陶宛韋爾紐斯,從小便在母親的高度期望之中成長(爾後,他於《黎明的承諾》一書中自述這段過程)。他是「帶有韃靼血統的哥薩克人與猶太人混種的結果」,幼時家境貧困。14歲時抵達法國,並隨母親定居尼斯。法律系畢業之後,他投身空軍,並於1940年追隨戴高樂將軍。
1945年,第一本著作《歐洲教育》出版,獲得了廣大迴響。在《歐洲教育》當中,這位說書人展現了一種既粗野而又充滿詩意的敘述風格。同年,他任職外交部。由於外交官的職務使然,他曾分別暫居於保加利亞的索菲亞、玻利維亞的拉巴斯,以及美國的紐約與舊金山。1948年,另一本著作《大衣帽間》出版,並於1956年,憑著《根深柢固的天性》一書,拿下龔固爾文學大獎。於舊金山任職領事期間,與女演員珍.賽柏格結婚,開始撰寫劇本,並執導二部影片。1961年,他選擇放棄外交官職務,寫了一篇題為「鳥兒將死於祕魯」(頌揚我們卓越的開拓先鋒)的故事,以及一本幽默小說《L女士……》,而後投身於磅礴史詩的創作:《美國喜劇》,以及《海洋弟兄》。他的妻子於1979年自殺身亡;在此之後,加里的作品:《越過這條界線,您的車票便失效》、《女人的光彩》、《風箏》透露出對於破敗與衰亡的恐懼與不安。1980年,羅曼.加里於巴黎自殺,留下一封遺書,坦承自己化名「埃密爾.艾加」(Émile Ajar),寫下《甜蜜的愛撫》、《所羅門王的焦慮》、《雨傘默默》(La vie devant soi)等三本暢銷作,並還以《雨傘默默》奪得1975年龔固爾文學大獎(註)。
(註:龔固爾文學獎已逾百年歷史,乃最具威望的法國文學獎。此獎項有一規定,即同一作家一生只能得一次獎。而羅曼.卡什夫化名「埃密爾.艾加」出版的作品,使他二度獲獎。法國大文豪普魯斯特、西蒙波娃、莒哈絲,以及米榭.韋勒貝克皆曾獲得此獎。
譯者簡介:
譯者簡介:
黃琪雯
兼職譯者,輔仁大學翻譯研究所法文筆譯組畢業。譯有《二個英國女孩與歐陸》、《亞瑟與禁忌之城》、《杏仁》、《爸爸,我們去哪裡?》、《我十歲,離婚》、《爸爸沒殺人》、《對不起,她不在了》等書,以及法語電視影片數部。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推薦序:
同是天涯淪落人
文/楊索(《惡之幸福》作者)
這是一部令人不忍卒讀,又不捨釋手的小說。
對台灣的讀者而言,法國作家羅曼.加里(Romain Gary)是陌生且遲到的名字,他從一九四五年出版處女作《歐洲教育》即廣受矚目,一九五六年並以《天根》(Les Racines du ciel)榮獲龔固爾獎,我們卻到今日才認識他。
羅曼‧加里以化名埃密爾.艾加寫下這本《雨傘默默》(La vie devant soi,原意:如此人生),並再度奪得龔固爾獎,創作背景即是一則傳奇。
這部小說的焦點是一個十歲的阿拉伯男孩默默與猶太婦人羅莎的故事,藉由默默的雙眼,為讀者揭開巴黎不遠處,一個叫美麗城,由阿拉伯人、黑人、猶太人等一群浮世畸零人組成的生活世界。
身軀龐大,重達九十五公斤的羅莎是二戰,猶太集中營的倖存者,她是已歇業的妓女,依靠領取照顧七個小孩的補助金生活,而這群小孩的國籍不同,媽媽卻全是妓女。羅莎和默默相依為命,因為她喜愛默默,不願他有朝一日被帶走,還將他的年齡少報四歲。
在默默眼中,羅莎是一個善良、正派的女人,即使哪個小孩的補助金停發,她也不會把小孩趕到街頭。屋中七個小孩吵鬧,她是自己吃安眠藥去逃避,而不像別的老婦人,餵小孩吃安眠藥。
羅莎終生活在納粹的陰影下,她靠著猶太同鄉製作了「完全可以證明她不是她自己的假證件」,戰爭已經結束,但羅莎在大樓內布置一間躲避納粹搜查的猶太藏身所,她有一張希特勒的畫像,當心情不好時,羅莎會拿出來看。後來在羅莎陷入呆滯時,默默拿出這張畫像,羅莎還會被嚇醒。
默默十分渴望愛,為了獲得別人注意,他去偷東西,即使因此被打一巴掌,他也算達到目的。他去偷雞蛋,店鋪的女主人卻不打他,只是親親他,給他一顆雞蛋,那時六歲的默默心裡充滿了一種「因為太不可能發生,所以我不知該如何向你們描述的希望。」他說,那顆雞蛋「相當於整個人生了。」
羅莎住在沒有電梯的七樓,她一日日老去。羅曼.加里用荒謬疊加的筆法描述這個老婦人面臨末日的窘境與恐懼,她不願在失去自主能力後,被送到醫院「去競爭植物人世界冠軍」,對她來說,那好像是回到集中營一般,羅莎和默默約定,要默默幫助她依自然法則死亡。
在羅莎失去行動能力後,大樓的住戶一個個上場,有曾經是賽內加爾拳擊冠軍的變性人蘿拉太太,賣毒品的勒馬胡特,非洲人瓦倫巴兄弟。他們或者帶食物、金錢來;或者如瓦倫巴兄弟為羅莎驅魔;或如勒馬胡特為羅莎打過一針海洛因,使她體驗有生以來未曾經驗的幸福。
在羅曼.加里筆下,包括亞洲、非洲等第三世界國家的人民,偷渡湧入法國,為了求生,男女做非法營生,男人結成黑道幫派,販毒或賣槍,女人淪為街頭妓女,他們自成一個底層世界,所居城市叫美麗城,實是一大諷刺。但是在美麗城這個赤貧的國度,泯滅了種族的界線,同是天涯淪落人,人不再分彼此,而是回歸「人」本身。這部小說呈現浪漫法國的第四世界,這是比第三世界更悲慘的界域。
羅曼.加里曾經是法國駐聯合國發言人以及駐外大使,他敏於國際時勢,寫作《雨傘默默》時間,正是中東以色列與阿拉伯國家戰爭迭起之時。他以一個阿拉伯小孩與猶太婦人的情感為故事核心,不管在當時或此刻來看,都深具意義。
依我理解,羅曼.加里書寫此書,是具有強烈企圖心,例如,小說中,屢次提及默默看到地毯商最鍾愛的書是法國大文豪維克多.雨果的《悲慘世界》,他時時刻刻揣在懷裡。羅曼.加里的這本小說豈非二十世紀的另一部《悲慘世界》。
在法國的批判、寫實主義的創作脈絡中,除了雨果,還有福樓拜的《包法利夫人》、莫泊桑的《她的一生》及左拉的《娜娜》等,都是以婦女的角色表現對社會不公的揭露,羅曼.加里的這部小說就是繼承此一傳統。
藉由默默的一雙清澈之眼,我們看見「地母」型的羅莎夫人,卑微不堪的一生。故事最後,在默默的協助下,羅莎得到善終,不必在醫院淪入人體實驗。作者並未告訴我們,默默的未來命運將如何,掩卷時,對這個羅莎期許他成為「純潔、正直」的孩子,我因入戲而十分懸念。
名人推薦:推薦序:
同是天涯淪落人
文/楊索(《惡之幸福》作者)
這是一部令人不忍卒讀,又不捨釋手的小說。
對台灣的讀者而言,法國作家羅曼.加里(Romain Gary)是陌生且遲到的名字,他從一九四五年出版處女作《歐洲教育》即廣受矚目,一九五六年並以《天根》(Les Racines du ciel)榮獲龔固爾獎,我們卻到今日才認識他。
羅曼‧加里以化名埃密爾.艾加寫下這本《雨傘默默》(La vie devant soi,原意:如此人生),並再度奪得龔固爾獎,創作背景即是一則傳奇。
這部小說的焦點是一個十歲...
章節試閱
1
我目前可以告訴你們的,是我們住在七樓,而且沒有電梯。對羅莎太太來說,她只有兩條腿撐住那一身重量,所以住在這副樣子的樓房所為她帶來的煩惱與憂愁,日復一日,滋養了她的生命。不過,她每回總說,自己可不會到其他地方去抱怨這檔子事,畢竟她也是猶太人。除此之外,羅莎太太的健康狀況也不好,所以,我才會打一開始就跟你們說,該給這婦人一座電梯。
我第一次見到羅莎太太,大概是在我三歲的時候吧。在那之前呢,是沒有任何記憶的,單只是活在無知裡頭。而我呢,就是在三歲那年開始,不再無知,只是,偶爾還是會懷念那段無知的時光。
在我們這座美麗城裡,還住有許多猶太人、阿拉伯人,以及黑人,可是羅莎太太就是得自個兒爬上七樓。她說,總有一天,她會死在樓梯上,而我們這些小傢伙就會哭,因為一旦有人死了,就是得這麼做。那時,我們這群和羅莎太太住在一起的孩子,總共是六或七個,不過偶爾還會更多。
一開始,我並不知道羅莎太太照顧我,是為了月底可以拿到一筆錢。當我知道這回事的時候,大概已經是六或七歲了。知道自己原來是有人付了酬勞才得到照顧,令我心裡十分難受。我還以為羅莎太太是無條件愛我的,而且兩人彼此不可或缺。我哭了一整晚。那是我生命中第一道沉重的哀傷。
羅莎太太看見我傷心的模樣,於是向我解釋說,家庭這東西,並不能代表什麼,甚至還有些家庭拋下了拴在樹幹的狗兒,逕自去度假,所以每一年有三千隻狗因為缺乏主人的關愛而死。說完之後,她將我抱上膝頭,向我保證說,我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愛的人,可是我聽了,卻立刻想起每個月發的那筆錢,於是大哭著走開。
我到樓下迪斯先生開的咖啡廳去,然後在哈米爾先生的面前坐下。哈米爾先生在法國是地毯攤販,見過許多世面,還有雙美麗的眼睛。在他周遭的人,只要一見到這雙眼睛,就會心情愉快。當我認識哈米爾先生的時候,他就已經很老了;而且從那時候開始,他就只是一直變老而已。
「哈米爾先生,為什麼您總是微笑呢?」
「我的小默默,那是因為我每天都為了記憶力還很好而感謝神啊。」
我其實名叫穆罕默德,但是每個人都叫我默默;把我當成年紀更小的孩子一般地暱稱我。
「六十年前,那時我還年輕,認識了一個年輕女子。她愛我,而我也愛她。我們在一起八個月之後,她搬家了。這件事,就算是隔了六十年之後,我仍然記得。我告訴過她: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年復一年地過去了,而我也一直都沒有忘記過她。只是,我有時候會害怕,因為我的人生還很長,而上帝手裡握著橡皮擦,所以,我這個可憐的人能向自己承諾些什麼呢?不過我現在覺得很平靜。我不會忘記潔米拉。我所剩的時日不多,但是,我會在忘了她之前死去。」
我想起羅莎太太,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問:
「哈米爾先生,一個人能不能沒有愛地活著呢?」
他並沒有回答,只是啜著有益身體的薄荷茶。從不久之前開始,哈米爾先生總是穿著一襲灰色的連身長袍,如此一來,當蒙主寵召時,就不會只是穿著短上衣了。他看著我,且觀察著這片沉默。或許,他正揣想,我還未成年,所以有些事情,不應該讓我知道。這時候的我,應該是七歲,或八歲吧,我也不知道,因為沒有人為我標上日期。當我們更熟一點,你們就會明白──如果你們覺得有必要的話。
「哈米爾先生,為什麼您不回答我的問題呢?」
「因為你年紀太小了。當一個人還小,有些事情最好不要知道。」
「哈米爾先生,一個人能不能沒有愛地活著呢?」
「能。」他低垂著頭回答我,彷彿感覺羞恥。
我於是開始哭泣。
有很長一段時間,因為沒有人嘲罵我,所以我並不知道自己原來是阿拉伯人。直到上了學,我才知道。可是我從來沒有為此而和人打架。打人總是會痛的。
羅莎太太是出生在波蘭的猶太人,不過她在摩洛哥與阿爾及利亞曾照顧了自己幾年,所以跟我們一樣,會說阿拉伯語。基於同樣的原因,她也會說猶太語──我們也經常用這種語言聊天。這棟樓的其他住戶,大部分是黑人。在碧松路上,有三戶黑人,還有其他兩戶,是一群同族的人住在一起,如同他們在非洲時那樣。人數最多的是索寧科人,而圖庫列爾人也不少。碧松路上還住有其他族群,不過我沒有時間向你們一一介紹。其餘住在這條路以及美麗城大道上的人,多是猶太人以及阿拉伯人。這種情況延續至金色水滴區為止。再過去的話,就是法國人住的社區了。
一開始,我並不知道自己沒有媽媽,也不知道應該要有個媽媽。羅莎太太總是絕口不談這個話題,以免我胡思亂想。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生,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一個大我好幾歲的朋友勒馬胡特告訴我說,那是因為衛生條件的關係。他是在阿爾及爾的卡斯巴出生,然後才來到法國。因為卡斯巴並沒有基本的衛生條件:沒有坐浴桶,沒有自來水,什麼也沒有,所以才會有他。當他的爸爸尋求合法化身分時,勒馬胡特才知道這麼一回事。不過他爸爸向他保證,沒有人不歡迎他的到來。他告訴我,那些照顧自己的女人,為了衛生所需,現在有一種藥丸可以服用,只怪他出生得太早了。
在我們家,有不少媽媽一星期會來個一兩次,只是,她們全不是為我而來。我們這些在羅莎太太家的孩子,幾乎人人都是妓女生的;每當她們去外省照顧自己幾個月的之前和之後,都會來這裡見見她們的孩子。我就是這樣才開始對我的媽媽有意見。我覺得除了我之外,每個人都有一個媽媽,於是,為了要讓她來看我,我開始胃抽筋,還會痙攣。在對面的人行道上,有個拿著氣球的小傢伙告訴過我,當他肚子疼的時候,他的媽媽便會出現。我也肚子疼,可是什麼都沒有發生。接著,我開始痙攣,結果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生。我甚至在公寓裡到處隨地小便,好獲得多一點的關注,但沒有,還是一樣沒有。我媽媽沒有來,倒是讓羅莎太太開始說我是阿拉伯混蛋──可她自己也不是法國人。我於是朝她大吼著說,我想見我媽媽,然後接連好幾個星期,為了報復,我繼續亂拉屎。最後,羅莎太太終於告訴我,要是我繼續這麼做的話,公共救濟機構就會來把我帶走。這還真的嚇到我了,因為公共救濟機構,是小孩子第一個學會要害怕的東西。當然,我還是繼續拉屎以宣示自己的原則,可是,這並不是一種可以過的生活。那時,我們七個寄養在羅莎太太家的孩子,都是妓女生的。其他六個孩子後來也學我,開始賣力地亂拉屎,就如同這是一種沒有誰比我們更懂得依循的習慣。不過,也由於到處都是大便,所以我所做的,變得根本毫不顯眼……
可是就算我們沒有隨地大便,羅莎太太還是會變得又老又累。再說,她曾經因為猶太人的身分遭到迫害,一直很難接受自己變得又老又累這件事。每一天,她就帶著九十五公斤的肉,用兩隻可憐的腿,在公寓的七層樓上下來回個好幾次,而當她一進門,聞到了大便的味道,雙手提著的購物袋便會洩了氣似地落在地上,然後開始大哭。她的這種情緒,我們必須要能體會。羅莎太太說,法國有五千萬個法國人,要是這五千萬個法國人都跟我們一樣亂拉屎,那麼德國人一定抗拒不了,逃之夭夭。羅莎太太在大戰時,對德國這個國家很是瞭解,不過,她還是回來法國了。她一進門,聞到了大便,立刻大喊:「這裡簡直是奧斯威辛集中營!這裡簡直是奧斯威辛集中營!」她因為是猶太人,所以被送到了那裡去。不過,羅莎太太對於種族歧視抱持的態度是很理性的,比如說,我們家那個小摩斯,是羅莎太太眼中的北非小渾球,但是她卻不會這麼看待我。當時,我並沒有察覺到,儘管她的體重驚人,卻擁有一顆纖細的心。最後,我終於放棄了抗爭──反正什麼成果都沒有,我的媽媽也還是沒來,倒是胃抽筋和痙攣的毛病繼續糾纏了我好久,而且,就算是現在,我偶爾還是會肚子疼。在那之後,我開始嘗試其他讓我獲得注意的方法。我開始在商店裡偷東西,像是從商品架上偷個番茄或甜瓜什麼的,而且我還會等有人注意我的時候才下手。當老闆從店裡走出來,賞了我一耳光,我便開始嚎叫,不過,至少還是有人在意我。
有一次,我站在一家食品雜貨店前,從架子上偷了一顆雞蛋。那位女老闆看見我正在偷東西。我比較喜歡在這裡偷東西,因為有女人在,而我當時唯一能夠確認的事情是,我媽媽是個女人,而且沒有其他的可能性。我拿了一顆雞蛋,放進了口袋裡。這時女老闆走過來了,我等著她打我耳光,好讓別人看我。可是她卻在我身旁蹲下,溫柔地摸著我的頭,對我說:
「你好可愛呀。」
起先,我以為她會情緒激動地拿回雞蛋,所以我把手伸入口袋裡,牢牢地握住雞蛋。她大可以賞我一記耳光作為懲罰,因為這是當她注意到你的時候所該做的事情,可是她站起身,走到了櫃台,給了我另一顆蛋,然後親親我。有那麼一下子,我心裡充滿了一種希望;一種因為太不可能發生、所以我不知該如何向你們描述的希望。接下來的整個早上,我就站在店門前等──不過,我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那位善良的女人偶爾會給我一個微笑,而我只是手中握著雞蛋,默默站著不走。那時的我,應該是六歲,或差不多六歲吧。雖然只是雞蛋而已,但我卻認為那相當於整個人生了。我回到了家,然後肚子疼上一整天。羅莎太太人則是在警察局,她是應蘿拉太太的拜託去作偽證。蘿拉太太是變性人,住四樓,在布隆涅森林工作。變性前的她,在塞內加爾可是拳擊冠軍。她被指控在森林裡打傷了一名客人──誰教那個客人運氣不好,碰巧是個虐待狂,而且也不可能知道蘿拉太太的來頭。羅莎太太到警局去作證,事發當晚她和蘿拉太太去看電影,看完之後,兩人便一起看電視。我會再跟你們講講蘿拉太太的事。她這個人真的很不一樣,所以我很喜歡她。
2
小孩這種東西,可是會傳染的。一旦有了第一個,立刻就會有好幾個陸續冒出來。在羅莎太太家的孩子,總共有七個──其中兩個只有白天的時候才在。那個大家都認識的道路清潔工穆沙先生,他的太太不曉得生什麼病死了,所以他在每天早上六點清垃圾的時候,把孩子放在羅莎太太家,下午的時候再接回去照顧。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年紀比我小的摩斯,天性樂觀所以總是笑嘻嘻的巴納尼亞,以及父母都是越南人的米榭──只是一年多以來,羅莎太太總是拿不到照顧他的錢,所以連一天都不想再多照顧他。雖然這位猶太婦人很正派誠實,但還是有限度的。有一種情況經常發生,那就是一些女人因為別的地方付的錢比較多,想到很遠的地方去照顧自己,就把孩子託給羅莎太太照顧,好不用再回來。她們就這樣走了,消失了。這一切,都會發生在那些來不及被墮掉、同時也不應該存在的孩子身上。羅莎太太有時候會把那些孩子交給一些覺得孤單、需要有個陪伴的家庭,只是因為法律的關係,這樣做其實並不容易。當一個女人不得不照顧自己的時候,由於是賣淫,於是就喪失了撫養權。她們怕真的喪失了那項權利,同時也不想親眼看見自己的孩子被迫交出去,所以就把孩子託給認識的人照顧,如此一來,就沒有人會知道了。關於在羅莎太太家裡的那些妓女小孩,我沒辦法和你們談論他們,不過,幾乎沒什麼人像我一樣,在羅莎太太家一直住著。除了我之外,其他孩子當中,在羅莎太太家待得最久的,是摩斯、巴納尼亞,以及那個越南孩子──不過後來他被王子先生路上的餐廳老闆給領走了。要是我現在見到他,大概也認不出來,畢竟那家餐廳實在太遠了。
當我開始吵著要媽媽時,羅莎太太把我當成了傲慢的小孩,還說所有的阿拉伯人都是這樣,得寸進尺。其實羅莎太太並不是這樣子的人,她只是因為有了偏見才會這樣說,而且我仍然是她最喜歡的孩子。當我開始叫囂的時候,其他孩子也有樣學樣,這使得羅莎太太得獨自面對七個孩子吵著要媽媽的狀況,而且一個吵得比一個大聲。於是,羅莎太太開始產生了集體歇斯底里症狀。她拉扯著自己已快掉光的頭髮,然後因為我們的忘恩負義而流下眼淚。她將臉埋入手中,繼續哭著,只是我們這個年紀的人,是沒有同情心的。羅莎太太哭的時候,還有水泥塊從牆面掉了下來,不過那不是因為她哭的關係,而是物品自己壞了。
羅莎太太的灰髮,同樣也因為抓不緊頭皮而開始掉了下來。她很怕自己變禿頭;而對一個不再擁有什麼緊要東西的女人來說,禿頭就成了一件可怕的事情。不過,她有過人的臀部和乳房,每當她照著鏡子時,總是會露出開心的笑容,彷彿照鏡子是為了要討好自己。每到了星期日,她會從頭打扮到腳,並且戴上紅色假髮,而後到伯留廣場,姿態高雅地坐著,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她一天總要化妝個好幾回,你能拿她怎辦?除了不常見的假髮和化妝法之外,她還經常在家裡擺上鮮花,好讓自己身旁的一切都能夠漂漂亮亮。
羅莎太太哭過了之後,拉著我到小房間去,接著責怪我帶頭作亂。她說,帶頭的人會被送到牢裡接受懲罰。之後,她向我解釋道,我無論做了什麼,我媽媽都會看得見;如果我想要有朝一日與她相見,就得當個純潔正直的人,不能是少年犯。這個小房間真的小到不行,以羅莎太太的體積來說,整個人根本塞不進去──一個如此孤獨的婦人會有這樣的體積,真是令人難以置信。我想,她在這個小房間裡,應該會倍感孤獨吧。
當我們其中一個孩子的補助金停發了,羅莎太太也不會把那個當事人丟出去,我說的,就是巴納尼亞。沒有人知道巴納尼亞的爸爸是誰,所以怪不了他;他的媽媽每半年就會寄一點錢過來。羅莎太太罵了巴納尼亞,可是他完全不在乎,畢竟他只有三歲,只會微笑。我想羅莎太太大可以把巴納尼亞交給救濟機構,但是她捨不得他的微笑。而且,也因為巴納尼亞與他的微笑是無法各自單獨存在,於是羅莎太太只好將兩個都留下。在羅莎太太的堅持下,我經常負責送巴納尼亞去碧松路上的黑人家庭,好讓他看看黑人。
她是這麼說的:「得讓他看看黑人,以後才能融入黑人社會。」
所以我帶著巴納尼亞到附近去。那些家庭很歡迎他的到來,因為一個孩子總會讓人想起另一個孩子。巴納尼亞的本名其實是圖赫。「巴納尼亞」這個稱呼只能算是個綽號,它也是一種以微笑黑人為商標的即溶巧克力品牌名稱。羅莎太太並不知道圖赫到底是馬利人、塞內加爾人、幾內亞人,還是哪裡人,總之,他的媽媽在離開法國回象牙海岸前,一直在聖德尼路上賣淫,況且這種事,在這門行業中是不可能知道答案的。除了巴納尼亞之外,還有摩斯。照顧摩斯的錢,有時也會拿不到,讓羅莎太太很傷腦筋,但是因為摩斯是猶太人,所以公共救濟機構也不能拿他怎麼辦。至於我呢,每個月初三百法郎的金額總會準時送到,所以我完全不用擔心。我想,摩斯應該有個媽媽,而這個媽媽心裡覺得有孩子這件事很丟臉。她出身自一個良好家庭,父母都不知道她有孩子這件事。我為什麼這麼猜呢?因為摩斯有著金髮藍眼,鼻子也不會特別突出,單是他的長相,就是最明顯的證明了。
我每個月固定的三百法郎,使得羅莎太太不敢輕視我。我已經十歲了,甚至也開始有了早熟的煩惱,因為阿拉伯人總是比其他人更早勃起。我也知道自己在羅莎太太心目中,已經牢牢地占據一席之地──而她在召出森林之狼前,會先在意我占的那個位置。這就是我六歲時,在那個小房間裡所發生的事情。你們一定會說,我把年歲都搞混了……但不是這樣的。等我有興致了,就會告訴你們,為什麼我會突然變老。
「默默,你聽好了,你年紀最大,所以該作個榜樣。別再拿你媽媽的事情,把這裡弄得一團糟。你們就是運氣夠好,才不認得你們的媽媽,畢竟有些事情,對你們這個年紀來說,還是很敏感的,而且由於法律不允許,她們就只能是妓女而已。有時候,這真的讓人不敢相信。你知道什麼是妓女嗎?」
「是用屁股照顧自己的人。」
「不知道你是打哪裡學來這麼可怕的字眼,不過,你說得倒也沒錯。」
「羅莎太太,當你還年輕漂亮的時候,是不是也用屁股照顧過自己?」
她笑了。聽見人家說自己以前既年輕又漂亮,不禁令她感到開心。
「默默,你是個乖孩子,可是你得冷靜才行。幫幫我,我已經又老又病了。我從奧斯威辛出來之後,人生就只剩下麻煩而已。」
她是如此地哀傷,以至於讓人看不出她的醜。我雙手環著她的頸子,親吻了她。在街上,人家都說她是一個沒心肝的女人,而也確實沒有人可以照顧她。她就這麼沒心沒肝地撐過了六十五年,所以,有的時候得原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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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目前可以告訴你們的,是我們住在七樓,而且沒有電梯。對羅莎太太來說,她只有兩條腿撐住那一身重量,所以住在這副樣子的樓房所為她帶來的煩惱與憂愁,日復一日,滋養了她的生命。不過,她每回總說,自己可不會到其他地方去抱怨這檔子事,畢竟她也是猶太人。除此之外,羅莎太太的健康狀況也不好,所以,我才會打一開始就跟你們說,該給這婦人一座電梯。
我第一次見到羅莎太太,大概是在我三歲的時候吧。在那之前呢,是沒有任何記憶的,單只是活在無知裡頭。而我呢,就是在三歲那年開始,不再無知,只是,偶爾還是會懷念那段無知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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