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通過我,進入無盡痛苦之城; 通過我,進入淒苦罪惡之淵; 通過我,進入萬劫不復的幽靈之中; 正義感動了我那崇高的創世主, 我是神權神智神愛的造物。 在我之前,除不朽永恆之造物外別無其他, 我必將與天地一般長久, 拋棄一切希望吧!你們這些進入者。 ——《神曲•地獄篇》地獄之門
NO.1st 暴食‧巷子‧拾取物
第九千九百九十九號案例: 女,二十三歲,感染程度C級,確認住址為……
女子大大的咬了一口草莓蛋糕。 很甜,很膩,並不是多麼的美味。 用食物料理機製作的食物都是這樣,雖然把材料丟進去就有成品,但想要特別好吃就不可能了。 不過女子並不挑剔,要知道,以前她連喝口水都要計算著卡路里,更別說放開胃口吃這些熱量極高的甜食了。 女子是個模特兒。 她有著不盈一握的腰肢和修長的美腿,即使是同行,也少有她那麼纖瘦,又瘦得那麼完美好看的。 這樣的身材,曾經是女子最大的資本。 女子很清楚,自己的出身不好,頭腦也不夠優秀,最要命的是,「進化資質」從來都是D,無論如何都不符合移民資格。 唯一的希望,就是成為自己行業的頂尖人員。 可這種想法,是多麼天真啊! 當初的女子,幾乎是故意的忘記了,如果是技術行業,比如電子物理生物化學,付出努力確實可能得到回報,但作為一個模特兒,對於某些大人物來說,其實更像是展示架上的商品。 於是願意出賣自己的被如願「買走」了。 到了最後也沒下定決心出賣自己的女子,不僅不得不留在地球,甚至為了躲開某些對她居心不良的人,不得不逃到了NO.6這個小型避難所。 不過,哪個避難所有什麼不同呢? 女子把剩下的蛋糕一股腦的塞在了嘴裡,拿起了一塊新的蛋糕,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如今,已經是世界末日。 發現那顆帶來毀滅的小行星,是在西元二零一二年的冬天。 這顆被命名為「路西法」的小行星,就好像傳說中的墮天使一般,散發著明亮的光輝,脫離了上帝規定的軌跡,向著地球奔來。 它是那麼的義無反顧,又是那麼的執著,渺小的人類用了各種方法,也無法撼動它一分一毫,更別說毀滅它了。 於是人類只好拋棄自己的家園,向太空移民。 但地球人口那麼多,全部移民是不可能的。 好在除了太空移民,面對小行星的撞擊,還有幾個一度放棄的方案,比如「地底計劃」。 顧名思義,這個方案就是在計算了「路西法」降臨的地點後,在其他相對安全的位置,挖掘地下洞穴,修建大型地下避難所,讓人類在其中避過最糟的歲月,等待各國政府在二十年後回歸。 可是,姑且不說承諾的可信度,就是二十年後真的重建地球,被隔離避難了二十年的人們,怎麼可能跟得上外面的變化?! 說白了,留在地球就等於失去了未來。 那麼這時候保持身材,還有什麼意義? 這樣想著,女子又吃完了一塊蛋糕。 好甜好甜。 到如今,也只有這個可以給人予幸福的感覺呢! 曾經為了身材而拒絕這些食物的自己,是多麼的愚蠢啊! 女子伸出舌頭,舔食著手指上的奶油,不知道是不是由於以前為了節食而餓太久的緣故,女子覺得自己的胃口非常好,連自己的手指都想要一起吃掉。 好在移民政府為了說服剩下的人心甘情願的留在地球,開出了各種優越的條件,其中「即使不工作,也有足夠五十年任意食用的食物」就是其中一項。 當然,天天吃熊掌魚翅滿漢全席是不可能的,但蛋糕的材料要多少就可以領多少的。 簡直就像是養豬。 女子勾起嘴角,把剩下的小麥粉一股腦的放進食物料理機,本來她還想要繼續添加草莓的,但是打開冷凍櫃才發現沒有了。 奇怪,明明昨天才讓人送了五斤過來啊!就吃完了嗎? 自己到底吃了多少蛋糕? 女子看了看桌子上累得高高的盤子,像是一座小山。 正常人好像吃不下那麼多蛋糕的吧? 算了,不管了,反正現在也不需要保持身材了。 話說回來,為什麼蛋糕還沒有好? 好餓好餓啊! 女子不耐煩的想著,終於忍不住沒等料理機停下來,就按下了「停止」按鈕,把裡面還沒有完全烤熟的麵團拿了出來。 那是可以做十多個蛋糕之多的麵團。 將這些麵團一口氣塞進了嘴裡,即使是生的也無所謂,只有那份甜味可以麻痺女子的知覺。 可是將這些麵團吃完後,女子還是覺得好餓好餓。 她坐在椅子上,忽然看向了自己的手指。 剛剛才舔過的手指,還殘留著奶油的香氣,連顏色都是雪白的,好像奶油一般。 好好吃的樣子。 說起來,為什麼不可以把自己吃掉呢?自己的味道也許跟蛋糕一樣甜也說不定啊! 女子呆呆的舉起手,把手指放到了自己唇邊——
「來吧,所有勞苦、背負重擔的人都到我這裡來! 我要使你們得安息。」《聖經‧馬太福音》
在女子就要咬上自己的時候,窗外的廣播喇叭忽然發出了「嘶嘶」聲,伴隨著電磁波的雜音,一個悅耳的男音傳來。 這是NO.6的奇怪傳統。 好像是因為幾個老科學家的怪癖,NO.6到處都有好像喇叭花一般的巨大黃銅喇叭,並且保留了每天早上五點和下午四點播放無關緊要的歌曲和新聞的習慣。 只不過最近一個月開始,播放的節目莫名其妙的變成了聖經朗誦,而頻率也從一開始的一天兩次變成每隔半小時一次。 已經對人生絕望的女子本來對這件事並不關心。 不過此刻,聽到這個廣播,女子的身體卻隨之一顫,宛如從噩夢中驚醒般瞪大了眼睛。 剛剛…… 自己在想什麼啊? 女子驚恐的將手縮到了胸前,像是想要找到導致剛剛那種想法的元凶似的,向著左右看了看。 這個房間裡當然沒有什麽「元凶」—— 料理機裡依然空蕩蕩的,盤子也依然累得高高的,狹小的公寓裡堆積著一種沈悶靜謐的空氣,只有那朗讀聖經的男音隱隱約約的飄進來。 低低的,很有磁性,像是微風的呢喃,即使二十四小時聽下去也不會覺得討厭。 在這樣的音色中,女子慢慢的平靜下來,一直填不飽的肚子似乎也沒有那麼餓了,倒是一股倦意慢慢的順著食道爬進了大腦。 想睡…… 不行,吃飽了就睡會發胖的…… ……不過,發胖又有什麼要緊的呢? 不過先打個電話給食品站吧,以免又出現餓得想要把自己吃掉的念頭了。 女子模模糊糊的想道,打開了個人終端。 明明只有幾個按鍵,可是她的手上卻好像灌了鉛似的,連帶著眼皮子也無法睜開,最後她終於腦袋一歪,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可即使這樣,她也沒有醒來。 而且伴隨著她的摔倒,她的裙襬捲了起來,露出了她漂亮白皙的雙腿,只是在大腿靠近根部的位置,有著詭異的紅斑。 這些斑紋,看起來像是在椅子上坐久了的壓痕,但如果對屍體有了解的話,會發現這是屍斑。 可是女子並沒有死去,她依然平穩的呼吸著,安靜的躺在地板上,只有沒有打完的電話還響著: 『這裡是NO.6南區食品站,歡迎您的光臨。請問您需要訂購什麼食物?』 『……喂?請問您還在嗎?』 『喂喂?!』
***
在書店裡挑挑選選了一天,將購物車塞到不能再滿的時候,陸青燎才滿意的搖動著輪椅的控制桿,拖著購物車離開了空無一人的書店。 才出店門,陸青燎就因為外面明亮的光線不適的瞇起了眼來。 此刻是下午兩點,「天氣晴朗」。 「天空」很藍,像是才被水洗過一般,藍到了透亮的程度。 如此美麗的「天空」,以前陸青燎只在紀錄片裡看過。 畢竟,陸青燎出生以後,地球就已經進入了「最末時代」,無論是準備移民外太空也好,還是不得不避難地底也好,都需要大量的資源,於是人們恨不得搬空生養他們的星球,不留下一個渣滓。 於是陸青燎記憶中的天空像是很久沒擦的髒玻璃,從來都是灰濛濛的。 可就是那麼骯髒的天空,陸青燎也永遠不可能看見了。 此刻的地球表層,正不斷下著火雨,充斥著各種雜亂的電磁風暴和火山灰,完全不合適人類生存了。 陸青燎現在所在的,是地底避難所。 編號「NO.6」的地底避難所。 他頭頂那湛藍色的「天空」,不過是投影儀映照在深深洞穴的頂端,所製造出的假象而已。 最起碼有二十年,陸青燎不可能看見真正的天空。 不過,陸青燎會留在地球,純屬「咎由自取」。 和其他不符合條件,不得不留在地球的人不同,陸青燎本來是有移民資格的,他的朋友甚至早早就幫他準備好了船票和行李。 可是第一次,陸青燎遇到了一個想要見自己孩子最後一面的母親; 第二次,陸青燎遇到了只有一個孫子,失去這次機會就無法離開地球的老人; 第三次,陸青燎遇到了一個即將生下孩子的女人; 第四次,第五次…… 每次在太空港口,陸青燎總會遇上「這次不走,就沒有下次」的人,於是他的行程也不得不每次延後,而到了移民後期,伴隨著各國政府也離開了地球,移民管理就更加混亂了起來,等到陸青燎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走不了了。 『以前那麼多次你都不走,那麼乾脆直接把資格讓給更想走的人吧!』 收受了賄賂,把陸青燎的移民資格轉給了別人的官員如此說道。 到現在為止,陸青燎還想不通自己做錯了什麽,會得到這種下場。 但陸青燎沒有後悔。 他覺得自己做了該做的事情,所以沒什麽好難過的,只偶爾抬頭看著上方那虛假的「天空」的時候,他會覺得有些悵然。 比如此刻。 望著那不真實的蔚藍,陸青燎像是被催眠一般的對著「天空」伸出了手。 他當然沒有碰到「天空」,倒是伴隨著他的動作,他反而離「天空」更遠了—— 陸青燎剛剛所在的書店,其實是在一段陡峭斜坡的中段,而陸青燎的腿腳有些變形,所以必須依靠輪椅移動,而這輛輪椅的控制系統稍微有點問題。 『警告:危險危險危險危險危險——』 伴隨著陸青燎的手離開了操縱桿,輪椅輕輕的向著斜坡下滑下,當嘈雜的電子音在他的耳機裡響起的時候,陸青燎本身也感覺到了不對勁,並且由於反射神經的遲鈍,緊張得不知道該做什麽了。 而偏偏在這時候,卻有黑影從坡道下方的小巷子裡竄了出來。 陸青燎眼睜睜的看著,最後只能無助的閉上了眼睛。 碰—— 預料中的碰撞,預料中的震動,好在陸青燎這輛輪椅雖然有些問題,但唯一的優點,就是「笨重」。 這輛輪椅像是一戰時期的坦克,連底盤都是柳釘固定的,雖然不怎麼好看甚至顯得有點凶殘,但可以對它的主人提供最大的保護。 經過一段俯衝再加上碰撞,陸青燎也只是晃了晃,沒有從輪椅上摔下去。 倒是忽然衝出來的那個黑影,被撞得飛了出去,然後一動不動的倒在了地上。 陸青燎小心翼翼的睜開了一隻眼睛,才發現那是一隻小狗。 一隻髒兮兮看不出毛色的小型犬。 似乎受傷嚴重的樣子,身下全都是血,而且還有白色的腸子狀物體從身體裡拖出來。 『動,動物醫院?!查詢附近的動物醫院在哪裡!』陸青燎慌張的拉動著輪椅的操縱桿,想要靠過去。 『……警告:沒有生命反應,請勿靠近!警告:沒有生命反應,請勿靠近!』他的輪椅卻在他的耳機裡單調的警告道,輪椅也一動不動。 『茜茜……』陸青燎不由哀求起他的輪椅的智能系統了。 可也就在這時候,那隻
看著奄奄一息的生物卻突然的跳了起來,齜著牙,瞪著鮮紅的眼睛,惡狠狠的發出了磨牙聲。 陸青燎僵住了。 倒不是因為狗狗的凶惡態度,而是這時候他才注意到,這隻小狗的身體已經嚴重腐爛了。 從小腹開始,到整個後腿,不要說皮,連肉都沒有了,內臟髒兮兮的拖在外面,還爬滿了蛆蟲。 這種程度的腐爛,顯然不是被輪椅的碰撞造成的。 陸青燎不由向著輪椅裡面縮了縮。 這是明顯示弱的行為,如果他面對的是野生動物的話,恐怕在陸青燎做出這個動作的瞬間,就撲了上來。 可是這條嚴重腐爛的小狗卻發出了一聲嗚咽,迅速的夾起了幾乎已經不存在的尾巴,向著街道另一邊逃走了。 『警報解除,警報解除。』電子音呆板的說道,最後一句卻詭異的有點人性化:『它害怕你。』 『是被輪椅撞得害怕的吧?』陸青燎有些擔心的回答道:『不過那個樣子,還是追上去比較好吧……萬一有其他人碰上了……』 可是不說陸青燎輪椅上搭載的智能系統遠遠沒有高檔到可以人機對話,聽指令行動的地步,就是陸青燎自己控制輪椅,這輛輪椅的最高速度也不會比跑步快,當然不可能追上那條奇怪的殭屍狗。 在無奈之下,陸青燎只好歎了口氣,轉而看向那隻狗跑出來的巷子。 那是狹窄的巷子。 這樣的巷子在NO.6很多——不知道為什麽,這個避難所的建築物密密麻麻的,卻在彼此之間留出那麼一點空隙來,於是就有了無數的巷子。 如果是平時,陸青燎絕不會注意到這個巷子,可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陸青燎依稀覺得自己聞到了一陣血腥味。 而且確實有點點沾血的腳印從巷子深處蔓延出來,像是梅花一般綻放著,依稀是剛才的狗狗留下的。 可從那隻奇怪的小狗的腐爛程度來看,它根本不可能流血了。 這些血是從哪裡來的呢? 陸青燎皺了皺鼻子,向著周圍看了看。 原本這樣「晴朗」的下午,最是人多的時候,可是這條街上卻空蕩蕩的,不要說行人,連附近的商店裡都沒有一個人,只有虛假的陽光照射在光禿禿的街道上,整個城市看起來都是虛假的。 坐在這樣虛假的城市的街道上,似乎有一種被世界遺棄的感覺。 陸青燎閉上眼睛,如此對自己說道: 「血的味道,也許還有活人……就算是我,也許也可以做些什麽吧……」 如此說著,他搖動著操縱桿,笨拙的控制著輪椅,進入到了那條小巷裡面。 巷子深處果然一塌糊塗。 血漿像是油漆一樣濺得到處都是,不過更可怕的是牆上地上好像碎肉又好像是內臟的東西,其中一些竟然還在微微鼓動著,好像還有生命。 但大多數人進入這個巷子第一眼,卻恐怕注意不到這些,因為在巷子的深處有一個美人存在。 金色的美人。 不說臉蛋,單單是那頭金色的長髮,每一根都像是最純粹的金子鍛造而成的,即使在陰暗的巷子裡也閃閃發光,叫人除了想要把這個寶貝迅速帶走外,產生不出第二個想法來。 陸青燎也一樣,他定定的看著那美人,不由驚叫道: 「沈鷔——?!」 是的,陸青燎「知道」這個美人。 之所以說「知道」,而不是「認識」,是因為陸青燎以前只遠遠看過這個人,並沒有跟他實際接觸過。 要說他們之間有什麽關係,大約屬於「朋友的朋友」這類。 不過,其實說起「朋友」,陸青燎也只有一個「朋友」而已。 那個「朋友」名叫莫亞。 說是朋友,但關係其實要複雜得多——莫亞是領養陸青燎的人家的兒子,和陸青燎一起長大,也算是兄長,更是陸青燎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這種說法並不是誇張。 陸青燎患有先天性的遺傳病,即使在這個可以移民外太空的時代,也無法徹底治癒,只要活著,就必須消耗大量昂貴的藥材,於是陸青燎四歲那年,他的父親去世後,原本就覺得自己被騙了的母親丟下了兒子,再也沒有回去。 陸青燎的腿就是那時候徹底壞掉的。 如果不是鄰居莫亞的小舅舅騙自己侄子躲到大樹上,給過生日的父親一個「驚喜」,從而發現了連哭泣的聲音都無法發出的小青燎,只怕陸青燎當時就被餓死在自己家裡了。 後來,也是莫亞極力要求收養準備送去福利機構的小青燎的: 『我發現的,所以是我的!求求你了,爸爸,讓我養嘛!我會好好照顧他,每天記得給他食物,帶他散步,清理便便的……』 好吧,這就是個試圖養隻寵物的死小孩。 不過莫亞確實實現了諾言。 陸青燎不明白是不是有所謂「基因上的優越」這件事,不過莫亞顯然跟他相反,不僅身體健康,而且還頭腦過人,除了在長輩面前還算是個孩子,在其他地方簡直看不出他甚至比陸青燎還小兩個月。 所以陸青燎的三餐真的是莫亞準備的,輪椅也是莫亞在七歲那年親手設計組裝的,連認字讀書都是莫亞去了學校以後回來手把手交的。 而因為身體殘疾無法上學的陸青燎,有也只有莫亞一個朋友。 但如此優秀的莫亞,卻不可能只有陸青燎一個朋友。 事實上,莫亞朋友很多,而且根據物以類聚原則,優秀的朋友尤其多,在這些朋友裡面,沈鷔依然非常的特別。 因為他是莫亞所有朋友中容貌唯一可以和莫亞相提並論的。 也是莫亞去幼稚園第一天,在外面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更是唯一一個跟如此優秀的莫亞絕交的朋友。 當然,這段友誼也許最後出了問題,但對於連朋友都只有一個,還不知道算不算是的陸青燎來說,這種「認識——絕交」的過程,反而是比理想中的友情,更加讓人憧憬的存在。 所以,陸青燎想要「認識」沈鷔很久了。 可惜不知道莫亞是不是覺得家庭歸家庭,學校歸學校的緣故,並沒有讓自己的交際圈交匯的打算,當然也從來沒準備介紹自己的朋友互相認識。 陸青燎也沒有堅持。 畢竟莫亞是他的朋友,他的兄弟,他的恩人,他的一切,沒有必要為一個「陌生人」而惹自己最重要的人生氣。 「不過,為什麽他會出現在這兒呢?」沒想到會在這種時間點遇見這樣的沈鷔,陸青燎忍不住喃喃道。 這確實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畢竟連覺得自己是「劣等基因」的陸青燎都曾經拿到過移民資格,優秀的莫亞更是由於父親工作的關係,從十歲開始就在外太空和地球之間來回奔走,從一開始就不存在移民問題。 可以跟莫亞相提並論的沈鷔當然也不會沒有移民資格,而且陸青燎覺得沒人會蠢到像是他那樣把原來都有的資格給弄沒了。 『滴——』輪椅的智能系統卻在這時候發出了煞風景的蜂鳴聲:『查無相關資料,建議創建相關條目,便於日後查詢。』 『……我要是知道答案,至於現在提問嗎?』 陸青燎抽了抽嘴角,小心翼翼的靠了過去,艱難的彎下腰去,探了探沈鷔的鼻息。 還好,還活著。 而且近看的話,會發現他其實毫髮無損,身下的鮮血並不是從他身上流出來的,衣服也整整齊齊的,沒有一絲傷口。 陸青燎卻沒有因此鬆口氣。 他的手指從那粉色的嘴唇上滑過,順著線條優美的下巴,摸到了對方的脖子上,最後在筆直的領子下面,找到了兩個小小的傷痕。 很像是齒印。 陸青燎卻盯著這個齒印看了半天,還用力的搓了搓,似乎這樣就可以把傷痕搓掉似地。 結果當然沒有成功,倒是沈鷔因此發出了一聲悶聲。 陸青燎像是被嚇到似的縮回了手,接著卻匆匆忙忙的離開了這條巷子,幾分鐘後他才會轉了回來,不過輪椅上掛著的購物車已經空空的了。 「朋友的朋友,不能不救啊!」他像是對什麽解釋似的,自言自語的說道。 在這麼說的同時,他艱難的將沈鷔從地上拎起來,花了好幾分鐘時間,才勉強把對方塞進了自己的購物車裡。 然後他才鬆了口氣,拖著這輛購物車向著自己住處回去,嘴裡還哼唱著莫名其妙的歌謠:
「一個扭曲的男人,走了一哩扭曲的路。 手拿扭曲的六便士,踏上扭曲的臺階, 買一隻歪歪扭扭的貓兒,貓兒抓著歪歪扭扭的老鼠。 他們一起住歪歪扭扭的小屋。」
NO.2nd暴食‧住處‧感染者
陸青燎的住處離街道很遠。 由於一開始並沒有想到會留在地球的緣故,陸青燎並沒有申請避難所。 結果等他發現無法離開地球的時候,大型避難所早就沒有名額了,就是NO.6這種原來作為實驗用途的小型避難所也沒有多餘的住所,只勉強將一棟倉庫改建房劃分給了陸青燎。 好在陸青燎對此並不挑剔。 其實他一開始還為自己可以獨自佔用一個大倉庫而暗自竊喜的,不過今天拖著一個人,他第一次有點擔心自己住處過於偏遠起來。 可惜在意也沒用,當陸青燎到家的時候,虛假的天空已經布滿了虛假的晚霞。 伴隨著「天色」的暗下,陸青燎早已沒有了哼唱童謠的心情,他屢屢望向自己輪椅上掛著的購物車,好像裡面裝著的不是一個大美人,而是個定時炸彈似的。 即使到達了家門口,他的緊張情緒也沒有消失多少。 相反的,毫不容易等老舊的電子捲門徹底捲上去的那一刻,陸青燎操縱著輪椅以最快速度進入雜物間,從工具箱裡稀哩嘩啦的翻出一堆鐵鍊來。 這些鐵鍊是莫亞留下的。 莫亞是個很有愛心的人(大概)——就是一起長大的陸青燎大多數時候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那個人幾乎撿到什麽養什麽,而在移民時代,人尚且顧不上自己,更別說他們的寵物了。 尤其是飛行港口,因為無法通過安全檢查的寵物通常以三位數計算,幾乎莫亞每次去的時候,都會撿點什麽回來。 於是等莫亞離開地球的時候,他已經飼養了三十七隻狗,五十八隻貓,十七籠子倉鼠,三十三隻鳥,二十六缸魚,十三條蛇,十五隻蜥蜴,八隻烏龜,兩隻企鵝,還有一頭熊。 陸青燎一直很懷疑,莫亞那趟飛船是不是實在塞不下了,才同意自己走正常通路的,否則他也會是被夾雜在那群莫名其妙的動物中被打包的一個。 不過莫亞雖然把所有寵物都帶走了,他飼養寵物所用的東西卻沒有帶走。 而當陸青燎發現自己無法離開地球的時候,他其他東西都沒有帶,只一股腦的將這些飼養寵物的用品當做「紀念物」帶來了避難所。 陸青燎也不明白自己是什麽心態。 也許陸青燎自己也隱隱約約覺得,所謂的「朋友」只是他一個人的想法,搞不好對於莫亞來說,他確實只是個「寵物」而已吧! 不過,眼下顯然不是反省自己人生中唯一一段「友情」的時刻。 用力拽了拽這些鐵鏈,對這些鏈條的堅韌度感到滿意之後,陸青燎又控制著輪椅在家裡轉了好幾圈,最後對著廁所裡最粗的那根水管點了點頭,用力一拉操縱桿,將金色的美人從購物車倒在了廁所的地板上。 『滴——』對於陸青燎的作為,輪椅再次發出了宛如抗議一般的蜂鳴聲。 陸青燎一臉麻煩的拽了拽操縱桿,吐槽道:『放心好了,不說我的性取向沒問題,就是有問題,就我的身體,想要耽美監禁系的展開,也是被監禁的那個,而不是監禁人的那一方吧!』 『滴——讀取『耽美監禁系』定義中——』智能系統卻持續的發出了蜂鳴聲,並且提出抗議:『行動方案暫時通過——但是,建議少量或者停止閱讀該分類小說,無論作為人類還是男性,該分類都會造成價值觀人生觀道德觀產生偏差……』 『……還真是正確的教導。』
陸青燎眨了眨眼睛,如此歎息道。 接著他沒有繼續理會智能系統,而是費力的從輪椅上爬了下來,爬到了沈鷔的面前,將鎖鏈一圈一圈繞在了旁邊的水管上,在鎖在了「朋友的朋友」身上。 粉嫩的脖子鎖上。 白皙的手腕鎖上。 纖細的腳腕鎖上。 在普通可以拴上鎖鏈的地方全部拴上以後,陸青燎猶豫了一會兒,整個人靠了過去,雙手繞過沈鷔的腰身,試圖將對方的腰也拴上。 隨即陸青燎有些嫉妒的抽了抽嘴角。 別看沈鷔那張臉比女人還漂亮,腰身也纖細得好像一折就斷的樣子,本以為他的身體會柔軟,沒想到實際摸上去,卻覺得硬邦邦的,全是肌肉。 怎麼鍛鍊出來的啊! 陸青燎有些不忿的捏了一把,卻只怎麼也捏不動,倒是他不經意的抬起頭的時候,意外的撞進了一雙赤金色的眼睛裡。 貪婪的金色。 像是火舌的外圍,努力的延伸著,似乎將一切吞噬下去化為灰燼,但又那麼的明亮耀眼,感覺好像變成撲火的飛蛾也不會後悔。 看見這雙眼瞳,陸青燎宛如被火舌舔了一下,迅速的彈了起來,想要退開。 可就算是這個普通人都可以做到的動作,陸青燎也做得異常艱難。由於他的腿的緣故,他根本爬不起來,結果狼狽的摔回了對方的懷裡。 好在對方沒動。 沒有阻止陸青燎爬起來,也沒有做其他動作。 陸青燎心裡依稀覺得有些奇怪,可是他不敢多看對方一眼。 越是爬不起來就越是慌張,陸青燎低著頭,像是鴕鳥一般,只顧著自己抖抖索索的移動著,足足花了好幾分鐘,才艱難的爬回輪椅上面。 直到再次縮在那冰冷的椅子中心,他才鬆了口氣。 對於陸青燎來說,這把輪椅,簡直就是他的「堡壘」。 不過也就是這樣坐定冷靜下來後,陸青燎才確定沈鷔已經「醒」了。 而且不止是醒了,沈鷔的臉上還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其中一隻手還微抬著,還難說是想要抓住他,還是想要攻擊他。 陸青燎知道自己把人弄回來又鎖起來的舉動很容易讓人誤會。 可是作為一個從小被圈養長大,學校也只去了三天,嚴重缺乏社交經驗的人來說,陸青燎完全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的行為。 而可以直接讀取腦電波的智能系統,更加深了這一狀況。 陸青燎平時跟輪椅的「通話」,其實全是心裡「想」的。 於是在面對活生生的人類的時候,陸青燎的嘴唇動了半天,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來。 鳥? ……燎? 是叫自己嗎?應該是的吧?莫亞的小舅舅有時候也會這樣叫自己。 但自己應該跟這個人不認識,就算對方知道自己,好像也沒有親密到可以這樣稱呼的地步吧?還是說,他在叫別人? 陸青燎腦子裡一團混亂。 想得太多的結果是連最基本的打招呼都無法做到。 在陸青燎艱難的想要用一個「你好」作為招呼語的時候,沈鷔已經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從他身上轉開了視線,像是尋找什麽一般緊張的看向一邊: 「你在這裡,那麼那傢伙……」 「你……在找莫亞嗎?」陸青燎問道,總算提起了他知道並且可以瞬間回答的問題,他明顯的鬆了口氣,也終於能夠流暢的說出話來了:「他早就離開地球了……我記得,他走的時候,你也有來送行……」 「是啊!沒成功把他送上西天,還真是讓人遺憾。」看著陸青燎似乎有些高興的表情,沈鷔卻冷哼道。 「啊?」陸青燎愣了愣。 他不知道沈鷔是開玩笑的,還是認真的。 應該是所謂的「傲嬌」吧?陸青燎不確定的想道。 雖然他雜書看了不少,但對於根本只和幾個特定的人接觸的陸青燎來說,這些名詞根本沒有意義。 於是儘管陸青燎也知道沈鷔跟莫亞絕交的事情,可是好像在小說和電視遊戲裡,一般斷絕關係的朋友即使不會和好,貌似也會彼此牽掛,更何況,他根本無法想像有人會認真討厭完美的莫亞。 至少陸青燎就做不到。 不過沈鷔顯然不太想跟陸青燎研究這個問題,他只繼續問道:「那麼你呢?當時你沒跟他一起走?」 「莫亞……我……」陸青燎吐了幾個單詞,腦子又混亂了起來。 陸青燎不敢說出他曾經有移民資格,卻被自己弄沒了的事蹟。 雖然他並不覺得當時自己做錯了,但是他也記得他的資格被別人頂替時,在場其他人用看傻瓜那般看的嘲弄目光。 陸青燎不想要再遇到那種目光,而且還是被「朋友的朋友」那樣看。 偏偏這次沈鷔沒有再開口,只瞇著金色眼睛,盤腿坐在地上,甚至不管身上的鎖鏈,好像很有興趣一般的等陸青燎的回答。 最後拯救了陸青燎的,是呆板的電子音:『滴——晚餐時間已到,建議儘快進食,進行身體維護——』 「對,對了,晚餐。」明知道對方不可能聽見只從自己耳機裡傳來的輪椅的智能系統的聲音,陸青燎還是乾巴巴的笑道:「你,你也餓了吧?我立刻去準備食物。」 這麼說著,他也不等沈鷔反應過來,就慌慌張張搖動著輪椅的控制桿,離開了廁所。 在他的身後,傳來了一陣誇張的大笑聲。 陸青燎出去的時候偷看了一眼,發現沈鷔捂著小腹,笑得就差去捶地板了。 自己剛剛的樣子,有那麼可笑嗎? 果然還是被當做了笨蛋吧! 陸青燎沮喪的想道,下意識的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 可惜細瘦病態的身軀不會因為他的自卑怨念而變成健康的樣子,倒是平靜下來以後,陸青燎注意到了身體上隱隱不適的感覺。 很難形容的感覺。 雖然不痛,但卻是比痛苦更微妙的不舒服感覺。 這種感覺不是從皮膚表面傳來的,而是更裡面的地方,幾乎像是骨頭的深處,靈魂的裡面。 無法停止,無法避免 一旦察覺了就無法忍受。 於是陸青燎並沒有如同他所說的去廚房,而是從客廳的冰箱裡拿出小一袋白色的粉末,加水稀釋後,用針筒熟練的扎進了自己的血管。 一邊注射,陸青燎一邊用略帶著哭腔的聲音自語著: 「真是沒救了。」 是啊,自己簡直就是「不可救藥」的字面意義。除了對蟑螂和毛毛蟲都有愛心的莫亞外,應該不會再有人喜歡自己吧! 沈鷔當然也不會是例外。 只不過,不知道現在的沈鷔知不知道,除了自己,恐怕其他人是不敢收留他了……
通過我,進入無盡痛苦之城; 通過我,進入淒苦罪惡之淵; 通過我,進入萬劫不復的幽靈之中; 正義感動了我那崇高的創世主, 我是神權神智神愛的造物。 在我之前,除不朽永恆之造物外別無其他, 我必將與天地一般長久, 拋棄一切希望吧!你們這些進入者。 ——《神曲•地獄篇》地獄之門
NO.1st 暴食‧巷子‧拾取物
第九千九百九十九號案例: 女,二十三歲,感染程度C級,確認住址為……
女子大大的咬了一口草莓蛋糕。 很甜,很膩,並不是多麼的美味。 用食物料理機製作的食物都是這樣,雖然把材料丟進去就有成品,但想要特別好吃就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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