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在超完美世界,但我超想吐的!
距離現代不遠的二○五○年,世界受颶風侵襲,紐約等大都會沒落,建商趁此機會建立「新米道爾鎮」,代表著人人稱羨的新天堂樂土:整齊劃一的新建築、裝滿監視器的安全街道、自給自足的都市農園,以及全國最便利的通訊網路!
馬克斯威爾就生活在這個新天龍國裡,他讀著城內的資優高中,未來準備成為一名建築師+藝術家。優良的基因與靈活的腦袋,讓他就算鎮日玩耍取樂,依舊可以維持高分的學習成績。然而快樂的學校生活並沒有持續太久,某日接送妹妹愛莉上小學的途中,馬克斯發現,全部的小學生都變成了只會服從師長命令、毫無自我思想的「殭屍」。這股乖乖牌風氣也隨之蔓延到了國中部,孩子們不再青春熱血,只是僵硬地從事每件老師交辦的任務。
帶著疑惑的馬克斯,終於從「大人」口中得知,政府通過一項新教育政策,讓孩子們注射新型藥物,以便減少反社會化傾向,並控制思想。而只剩不到一周的時間,護士就要到馬克斯的學校替每位高中生打針……
還想保有自我的馬克斯該怎麼辦?是否政府與每位大人都希望孩子成為只會聽話的好小孩?當監視器充塞了每個角落,馬克斯還有哪裡可以去?難道只有逃出這個小鎮、甚至這個國家,他才能再度得到一片自由的天空……
特色
★ 本書封面由知名插畫家57(吳騏)創作,生動演繹書中故事。
★ 主角馬克斯由原本叛逆驕傲又調皮搗蛋的少年,轉而敞開自己的視野,試圖瞭解不同的環境及思索社會政策,其心境轉折誘人省思。
★ 書中或輕或重地提醒讀者關於環保、人權、肉品飼養、藥物控制、生活自由,甚至是3C產品影響等熱門議題,值得讀者在笑淚之餘細細思維。
作者簡介:
凱薩琳.奧斯汀(Catherine Austen)
生長於加拿大安大略省,在皇后大學修讀政治科學,並在約克大學修讀環境學,其間創作了多篇短篇小說,刊載於文學期刊,畢業後則投入環境保育工作。二○○○年,她成為一名自由作家,為環保組織撰寫多篇文章的同時,也開始創作兒童和青少年小說,已著有《Walking Backward》、《My Cat Isis》和《26 Tips for Surviving Grade 6》等。
譯者簡介:
紀迺良
畢業於台灣大學心理學系(輔修政治系),英國新堡大學口筆譯碩士。曾任中天新聞台、經濟日報以及壹電視國際中心編譯,目前為專職口筆譯者。譯有《富蘭克林教我的事—一名檢察官的13堂美德課》、《先生,林布蘭又不見了—一惡名昭彰的藝術品偷竊故事》、《在心跳消失之前》、《消失的星芒》等書。
各界推薦
得獎紀錄:
★美國青少年圖書館服務協會2012年最佳小說獎
★加拿大圖書館學會2012年最佳青少年小說獎
★2011年Resource Links最佳小說
★銀行街教育學院2012年度最佳童書獎
★入選美國青少年圖書館服務協會「十大青少年小說」
★入圍2012年加拿大幻想文學旭日獎
名人推薦:
偶像劇歌姬 丁噹
設計師 小子、聶永真
插畫家 吳騏
作家 羅毓嘉
叛逆推薦
「這本書不只很適合父母看,也很適合一般人閱讀,活潑流暢的文字將我們帶到另一個奇妙的場景,看著別人發生的故事也想著自己,誠心推薦給大家。」──丁噹
「好想跟馬克斯當朋友,然後在這危險的星球上,我們並肩抵抗一切。」──小子
「自由的安全需知是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照顧自己的安全需知是清醒。」──聶永真
媒體推薦:
如果你要替自己或認識的青少年找一本好讀物,凱薩琳.奧斯汀的《完美小孩進化論》是絕佳的選擇……鮮明的人物刻畫以及逼真而嚇人的情節,全都使得本書成為一本引人入勝的讀物。偉大的文學從來不限類別。──蒙特婁書評
《完美小孩進化論》是本精煉、優美的小說,書中角色在建構良好的未來世界中栩栩如生……敘述手法在奇幻與擬真間取得微妙平衡。書裡沒有超級英雄,也沒有令人發噱的大英雄,只有緩緩堆疊出來的張力,讓讀者在理智與情感上都得到滿足。──〈紙與筆〉書評雜誌
奧斯汀以馬克斯作為這本觀念小說的三稜鏡……儘管馬克斯的行為不端,但當他看見大局時,能夠勇敢面對。縱使有不同程度的個人風險,他仍為自己認為對的事挺身而出。這些都讓馬克斯行為造成的漣漪效應,遠超過他自己的想像。這是一本略帶陰暗感的寓言故事。──柯克斯評論
這部辛辣的長篇小說架構於未來世界之上,描述那些極可能發生的事……書中有些主題值得深思,包括濫用藥物的爭議,以及讚頌藝術的力量。──鳳凰城星報
透過對於書中角色們的完美描述,作者凱薩琳.奧斯汀讓我們一窺人的韌性以及意欲保持個人獨特性、靈魂和自由意志之渴望……這個主題並不新穎,但她的處理手法卻很創新、令人驚懼並得到啟發。──三州青少年讀物評論委員會
在針對種族、性別、社會階級以及科技等議題探討上,《完美小孩進化論》可以和反烏托邦文學類型的頂尖作品並列。──Resource Links雜誌
喜歡反烏托邦文學的書迷,會對奧斯汀描述的不完美未來世界感到非常滿意……高度推薦。──Canadian Materials雜誌
本書文筆極佳,故事節奏明快、情節逼真,而且作者成功地在恐怖氛圍以及一般的青少年焦慮間取得平衡,男性角色的深度更是令人耳目一新……這本有趣的讀物一定會讓兒童和青少年看得津津有味。──加拿大兒童讀書新聞
奧斯汀的第一本青少年小說傲然地發揮其影響力……講述了一個有趣又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其社會評論和人物塑造讓本書值得一讀。──出版人周報
雖然本書的讀者年齡層設定是青少年,但每個年齡層的讀者應該都可從《完美小孩進化論》中發現許多值得推薦的內容。──一月雜誌
對權威心懷不滿的孩子們肯定會愛上這本反體制的小說……藉由馬克斯詼諧的評論以及他和好友與妹妹之間溫暖情誼,呈現出本書對人性的赤裸觀點──美國童書中心告示牌月刊
得獎紀錄:★美國青少年圖書館服務協會2012年最佳小說獎
★加拿大圖書館學會2012年最佳青少年小說獎
★2011年Resource Links最佳小說
★銀行街教育學院2012年度最佳童書獎
★入選美國青少年圖書館服務協會「十大青少年小說」
★入圍2012年加拿大幻想文學旭日獎
名人推薦:偶像劇歌姬 丁噹
設計師 小子、聶永真
插畫家 吳騏
作家 羅毓嘉
叛逆推薦
「這本書不只很適合父母看,也很適合一般人閱讀,活潑流暢的文字將我們帶到另一個奇妙的場景,看著別人發生的故事也想著自己,誠心推薦給大家。」──丁噹
「好想跟馬克斯...
章節試閱
第一章
當我在機場保安人員面前脫掉褲子時,她一點也不覺得好笑。事實上,褲子是在解開皮帶時掉下去的。我不想看來像個劣等貨,因此假意配合:折起褲子、脫掉T恤、露出我年少迷人的笑容。「我準備好要搜身檢查了。」
保安瞪著我,雙手插在她的肥臀之後,面無表情、百無聊賴。故障的身體掃描機、延遲的班機、疲憊的旅客、幾近全裸的青少年,在她眼裡全都混濁而模糊。「你有帶任何液體或電子用品嗎?」她問道。
在一旁,我妹妹愛莉正咯咯笑著接受搜身檢查。她穿越整個房間尋找她的鞋子和泰迪熊。媽擋著她的視線,沒讓她看見我。
「小姐,我幾乎全裸了。」我說道,一邊指著內褲加了一句,「如果把這件脫掉可以加速通行,我會照辦的。我知道我看起來像是藏了東西的壞小孩。」
保安皺起眉頭,眨著眼,帶著手套的雙手伸到我脖子上,彷彿想掐死我。她一天大概聽過兩次這種笑話。「你的電子用品放進箱子裡了嗎?」她胖胖的手指快速地從我裸露的肩膀往下摸到胸骨,繞到背後,彷彿違禁品可能藏在我的皮膚之下。
我媽的聲音響徹整個房間,「那女人為什麼碰我兒子的身體?她瞎了嗎?他才十五歲,他是公民……」她唸個沒完,直到所有旅客都盯著我和騷擾我的人。
我裝作這只是個尋常的經歷,向路過的旅客頷首。「我媽上星期沒收了我的電子用品,因為我被禁足了。」在她摸過我赤條條的大腿時我說:「雖然我即將搭上飛機,但事實上,我被禁足了,我是個壞孩子。」
她邊咕噥邊站起身,毫不溫柔地拍我的屁股,然後示意要我前進。我在上千隻眼睛面前穿起褲子,他們的眼光閃爍如終端燈下的玻璃。
我跟著怒氣沖沖的媽來到登機門。不同的椅子,同樣的等待。同樣嚼到沒勁的口香糖和電視新聞副標題:紐約市依舊泡在水裡、鳳凰城依舊乾旱、跨國公司依舊發著災難財。我全承受得了。
如果能讓我快點回家,我可以再脫一次,但我們又多困了一小時。五百個人傾身盯著五百面螢幕:閱讀、玩遊戲、傳簡訊、露出色瞇瞇的笑容,只除了我。我的RIG(即時整合閘道器)躺在我媽手提包的底部,它能通往一個我媽不許我進入的世界。
媽和愛莉面對面反覆玩著「剪刀、石頭、布」和「狂野大西部」──那是媽小時候在幼稚園校車上學會的無聊遊戲。她不時瞥我一眼並問道:「你在想什麼?」好像她真的想知道似的。
我們的班機終於開始呼叫上機,我搶占靠窗的位置,當作是自己高雅地承受這一切之後應得的報償。我的心期待地噗通狂跳,這將是我人生第二趟飛行,而且會比上星期那次還要好,因為這趟要帶我回家。
第一趟飛機起飛離地的那刻,一股奔向自由的狂喜感流竄全身。我舉起RIG到窗邊,看著枯萎的草地和跑道漸漸遠去,變成一片茫然的綠色和棕色,河流與道路在其中畫下疤痕。愛莉掐著我的腿,尖聲叫道:「我們好像騎著翼龍!」連我媽也露出微笑。
那時我的人生是彩色的,我們風馳電掣地奔向席爾維雅阿姨的葬禮,所有旅費都有人幫我們支付。我沒有佯裝哀傷(我和阿姨根本不熟),感覺欣喜若狂,真真正正地凌駕於這世界之上,飛離開學第一周,把呆板的灰色制服留在新米道爾鎮,並且凌空升到這宛如上帝調色盤的星球高空。
一切是如此美好,直到上升至巡航高度,媽收到一則通知,那天早上有人從我們住的公寓大樓寄惡作劇炸彈威脅給學校。她一把從我手裡搶過RIG,「你用盧卡斯的帳號登入?」她尖聲叫道。
「你為什麼認為是我?」我問道。
她翻了翻白眼,相當氣憤,彷彿沒有其他孩子會跟我一樣胡鬧。
「那是個玩笑。」我告訴她,「他把他的RIG留在大廳,他的密碼是Lucas1」。
「你和盧卡斯曾經是朋友!」
我聳聳肩,「他是放牛班的。」
我不該這麼說的,這是資優學校學生對職業學校學生的稱呼,但如果我能管住我的嘴,上星期早就拿回RIG了。媽拖著我穿梭在殯儀館和法律事務所之間,走在沒有閘門的城市與毫無管制的街道上,我的RIG在她的手提包裡盲目跳動,什麼都沒記錄到。
亞特蘭大是新米道爾鎮之外,我造訪的第一座城市。其雜亂無章、漫無目的的城市擴張建築有其美感,但卻為貧窮嚴重毀壞。強風從大道狠狠地刮進小巷,巷子裡有遊民居住於紙箱中,乞丐和偷兒潛伏在角落裡,或者猛敲車陣中的豪華禮車車窗,直到警察將他們拖走。整座城市充滿敵意與絕望的氛圍,令人深感不安。
然而在車流和人潮背後,有我見過最令人驚嘆的塗鴉──巨大、色彩鮮明、憤怒。愛莉偷偷塞給我她的RIG,讓我錄下幾幅圖像:浪潮沖毀了傾斜的天際線、一群眼窩空洞的囚徒、布滿蜜蜂殘骸的鹽灘。
有一天我也會畫出像這樣的塗鴉。
母親從容不迫地為她姊姊辦理後事。到了第三天,連藝術也無法讓人忍受噪音、髒亂和惡臭。表姐蕾貝卡原本該一手打理所有的葬禮細節,但她十年前移民加拿大,不准歸國。她從她母親那繼承了一大筆遺產,卻被政府沒收了,因此除了葬禮開銷,他們什麼也沒給媽──所以這趟家庭飛行、整星期的旅館早餐、這些個夜晚,在亞特蘭大的淡紫色床單上度日如年。
現在,我們帶了一箱箱裝著蕾貝卡童年時期毫無價值的斷簡殘編回家,有她的手寫書信、加了框的相片、成績單影本,就像是我們繼承了一個資源回收桶。但在這些紀念物中,有十六枝裝在塑膠盒裡的彩色麥克筆,還有三本已經被我填滿地球抽象畫的灰色剪貼簿。等我拿回RIG,我會發表一幅拼貼畫,畫名就叫《遠離學校、在危險的星球上抵抗一切》。
當我們的班機駛到跑道盡頭,愛莉緊抓我的手。機身隆隆作響,機翼鼓動,輪胎盲目轉動著。我們緊握扶手,安靜了下來,飛機的速度感覺起來並不夠快,還發出轟鳴、刺耳的聲音,試圖從地面起飛,看起來很愚蠢。但突然之間,我們不可思議地升空了,我忍不住大笑出聲。我們自補丁般的城市升起,飛進純白熾亮的光線中,我希望能告訴朋友們,「往上看!看到那道畫過天際的銀色微粒沒?那就是我!」但我必須等到回家才能發布,而到那時候,早就沒人在乎了。你一旦活在過去之中,就是歷史,才沒人有空理會歷史。
椅袋裡有包贈送的小點心。那包薯片嚐起來有霉味,我吃得很快,每咬一口都更加失望。媽把她那包遞給我,我也吃下去了,直到陷入絕望的谷底。「我可以拿回RIG了嗎?」
「不行。」
愛莉放下她的托盤,擺上薯片,將泰迪熊的頭擱在薯片上。
「你不吃你的點心嗎?」我問道。
她閃電般地抓起包裝袋,藏到大腿上。
「如果你不想吃的話,我要吃掉。」我說。
隔著走道,一名肥胖男子對我媽送秋波,說道:「孩子就是永遠都不滿足,對吧?」
每當我見到這樣的男子,都很慶幸自己有基因測試。無論我的未來會是如何,絕不可能成為一名肥胖的禿頭白人。這人龐大的身軀占了兩張椅子,但還是擠得動彈不得。我指著他肚子上的薯片,「你要把那些吃掉嗎?」
「別理他。」媽對那名男子說。
他用白胖的手蓋住薯片,對媽眨眼。
愛莉拍我的肩,柔和地高聲問道:「如果你不看窗外,我們可以換位置嗎?」
「不行,」我佯裝伸懶腰,從她的大腿上偷走薯片。在我撕開包裝袋時,眼睛盯著雲朵。我悶悶地把手伸進袋裡,掏出幾片塞進嘴裡,愛莉沒有留意到我的動作。「要不要來一點?」我問。
「不用了,謝謝,我自己有。」她把手伸到托盤之下,臉上流露出驚惶之色。她舉起泰迪熊,在腿邊摸索,掃視地板,探索骯髒的地毯。
「掉了什麼嗎?」我說。
「我找不到我的薯片!」
「長得什麼樣子?」
她把手塞到椅背後,「裝在紅色包裝袋裡!」
我把薯片移到窗框中央,「上面有白色字體?」
「對!你有看到嗎?」
「把薯片還給她,馬克斯。」媽說。
愛莉的目光從媽移向我,再移向我手裡的薯片。
「拿去吧。」我說。
「你確定?」愛莉問道:「我們可以用國王下山來點名決定。」
「不用了,拿去就是了。」
她對著那包吃了一半的薯片微笑。「謝謝,馬克斯,你人真好。」
媽嘆了口氣。
那個胖男人清了清喉嚨,「多可愛的孩子,他們是你的嗎?」
媽的臉色比我和愛莉的臉顏色深了五個色度,現在更加陰暗了。她上下打量他,翻了個白眼,這麼做應該能終止對話,但那人的領悟力簡直低能。「他們的父親呢?」他問道,色咪咪地盯著我媽的胸部。
「我們的父親死了。」我說:「三年前死於流感大流行,被自己的體液淹沒。」
「拜託,馬克斯。」媽說。
「所以她現在是單身。」我追加了一句。
那個胖子局促不安,咕噥地說了些抱歉的話。
坐在他旁邊的男子睨了一眼他的大肚腩。我哀嘆一聲,那是阿靈頓.理查蒙德,我的好友達拉斯的父親。他恨我,恨我們全家。爸爸在世時,他不太搭理我們,但我們家一半的收入來源過世之後,他的情緒平息了下來。我跟他打了個招呼,接著又轉頭迎向陽光。
我希望能發個訊息給達拉斯,告訴他他父親正在三萬英呎高空上審視我;但沒有RIG,我聯絡不上任何人。但往好處想,我也沒有管道得知學校出了什麼作業。「我們很幸運,逃過開學第一周。」我對愛莉耳語。
她皺了皺眉,「我喜歡學校。」
媽親了親她的頭頂,愛莉雙手捧起媽的臉回親,她親著媽的臉頰、鼻子、雙眼,一親再親,直到這份甜蜜變得令人不舒服。「夠了,親愛的。」媽說。
電視節目《怪胎秀》的主題曲壓過飛機上的閒聊聲浪,在我前方響起,倏地吸引我的注意力,我從椅子之間看過去。
一名青少年搖頭晃腦,喉間發出哼的一聲。要不是聞到我滿嘴濃濃的薯片味,就是他雙側視力絕佳。他戴上耳機,迎上我的視線。他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他是個極品,即便坐著,看來都像位名高大的巨人,他父母在選中他之前,一定測試過一打卵子。
我不是極品胚胎,只是三選一當中最佳的;通常有錢人才會持續挑選,直到得到最完美的胚胎為止。新米道爾鎮聚集了許多有錢人,因此我常與這類極品的孩子競爭,大多都是他們贏。
多數人都是自然產出的免費品,在家受孕、分娩,只做最基本的畸形篩檢。他們談論起極品和三選一時,講得好像我們是基因工程產物,但我們不是。我們在生育醫學中心受孕,沒有任何嫁接甚或太多計畫,比較像是賭博而非工程。父母付錢取得一定數量的隨機胚胎,在讀取基因之前,他們並不知道會得到怎樣的胚胎,之後擇一放到子宮裡生長。不健康的胚胎被銷毀,沒選中的放進冷凍儲存槽裡,當未來不孕症成為一種危機時偷偷取用,或者可能被賣掉,或拿來做實驗,或讓它生長以取得器官──端看你相信哪種陰謀論──但這並非基因工程。
我是三個爛貨當中最佳的那個,沒什麼好自鳴得意的。我前面那個孩子則是更多爛貨裡最佳的那個。當他回過頭打量我時,眼神閃閃發亮,「這不是脫衣舞男嗎?」他竊笑著,「內褲很好看啊,劣貨。」
我粗魯地和他打了個招呼,身體向後仰,洩憤地踢他的椅子,「對不起喔。」我說,接著又踢了一次,這名保安在他的位子上怒目而視。
「乖一點,馬克斯。」愛莉說道。我妹妹不是極品,也不是三選一,她是免費品,是我受挫的雙親在六年前自然孕育而生的,媽說她是上帝的禮物。愛莉有顆寬大的心和小小的腦袋瓜子,這意味著上帝在送出更多禮物之前,該仔細地檢視一下祂的產物。
「我們不可能都像你一樣。」我說。
理查蒙德博士竊笑。
媽掃視過走道,「阿靈頓?真是意外啊,你好嗎?」
那名胖男子的眼神從媽身上轉到理查蒙德博士,彷彿這場對話有他一份似的。
「我很好,卡倫娜。我剛從德州的全球教育大會回來,本來應該搭高鐵,但墨西哥人炸了火車站,你聽說這事了嗎?你是直接從亞特蘭大回來的?你有家人住在那,是嗎?帶著孩子度周末一定花了不少錢。」
「一點也不。」媽說道,不厭其煩地解釋喪禮和一周沒去上學。
「下次的大會你應該帶達拉斯一起去。」我說:「他會喜歡飛行的。」
理查蒙德博士皺了皺眉,「他們在這個年紀很愛頂嘴,但至少妳不用再忍受太久了。」
媽看了一下錶,「再二十分鐘就到了?真夠快的。」
「我的意思是,我們就快要在學校裡導正馬克斯威爾的行為了。」理查蒙德博士說道。
我輕輕地哼了一聲,媽的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
「新的支持計畫就要開始了。」他繼續說道:「我相信你已經看到你小女兒上周的成果。這個計畫提供了孩子們缺少的動機,就像你的孩子一樣。」
媽的笑容消失了,「像我的孩子一樣?」
那個胖子對理查蒙德博士搖搖頭,等他道歉。
「我確信他們是好孩子。」理查蒙德博士說:「他們只是與眾不同,不是嗎?」
機上廣播要我們繫緊安全帶、收好行李、收起托盤。理查蒙德博士向後靠,消失在視線之外,媽用力瞪著他剛才所在的地方。那個胖子將薯片塞進胸前的口袋。
我將我的空包裝袋偷偷放到愛莉的托盤上,接著收起我的托盤,用力壓進前方座椅,直到那位極品低聲怒吼。
「這些是哪來的?」愛莉拿著我的薯片包裝袋問道。
我聳聳肩,「一定是你的。」
她困惑地把袋子翻過來,然後將它們塞進椅袋裡,接著她靠向我的胸膛,將泰迪熊舉到窗邊。
我親親她的頭頂,我真愛這個好心腸的天真妹妹。
飛機略為傾斜準備降落,我看見一旁的軍方護航艦以及下方的跑道燈光,看起來就像要通往監獄一般。「假期結束了。」我喃喃說道。
***
從布拉德福德機場穿過國家森林,再抵達新米道爾鎮,需搭乘半小時的穿梭巴士,但媽還是不肯把RIG還給我。我困在車上,盯著賓州荒野的美景,踢愛莉的腳,只為找點事做。
「你再不停下來,就永遠別想拿回RIG。」媽說得很大聲,其他乘客因此看向我們。我盯著窗外,像是這一切與我無關。
新米道爾鎮車站沒有出租車輛,因此我們搭計程車回家。司機的身分證件上寫著阿布達爾─薩蘭─阿爾─富林,我剛扣好安全帶,他便問道:「你們聽說西南部的高鐵爆炸事件了嗎?超過三百人死亡,現在哪兒都不安全了。」
我們給一名警衛看過身分證件後,驅車穿過新米道爾鎮輝煌的閘門。「我覺得這裡挺安全的。」我說,但我知道下了這輛計程車之後,會感到更安全。
愛莉坐在後座、媽的旁邊,看著一個野生動物節目。爸爸過世之前,媽沉迷於RIG,她會即時上傳我們生活的點點滴滴,但現在她讓世界從身旁朦朧而過。
「我喜歡在這城市開車。」司機告訴我們,「所有道路都是筆直的。」
「這是為了節省能源。」我告訴他,「新米道爾鎮是東北地區最環保的智慧都市,但他們砍掉十平方英里的森林來造鎮,真是一大諷刺。」
「我不喜歡森林。」司機說道。
我聳聳肩,「森林很美。」我從未真正踏足森林,但我喜歡開車而過,看著所有深淺不同的綠。新米道爾鎮單調乏味,鎮上所有事物都有相同的年歲、相同的形式、相同的顏色,安全性完全取代了我們個性化的一面。城市的邊境,一頭以森林為界,另一頭則築了牆,只有六條路可以進城,全都安排有守衛。我們不恣意擴張發展,昂然而立、戒備森嚴。新米道爾鎮沒有乞丐或小偷,如果你在此沒有棲身之處,沒有工作,就不得而入。這位司機痛恨森林,也許是因為他必須在樹林裡搭帳篷。
過去二十年間,坎羅斯國際公司打造了六個這樣的城市來安置全球六大老人中心,所有在新米道爾鎮工作或居住的人,都要付租金給坎羅斯。整個城市環繞著新米道爾鎮曼諾高地老人療養院及其三萬兩千個床位。
「我從未在此迷路過。」計程車司機說道,他接上沿著城市幹道往北的車流,經過醫院、實驗室和辦公大樓。
「我很訝異你有高載客量。」我說。
這城市的幹道全是行人,每一區都像自給自足的小村莊,有自己的學校、診所、花園和娛樂中心,甚至自己的水耕栽培作物以及水療設施,我們不太需要叫計程車。
「我沒有太高的載客量。」司機承認,「我多半是載人離開。」
「去哪裡?」我問道。
他聳聳肩。「你在這裡上學?」
「當然,上資優學校。」
「好命的孩子。你長大要做什麼?」
「建築師。」我毫不遲疑地說道。我們在資優學校很早就選好職涯道路。
「你要蓋像這樣的建築?」司機問我。他指著在我們左手邊遠處閃爍著微光的新米道爾鎮市政廳暨保安中心。這棟建築坐落於城市幹道的交叉口,就在城市的正中心,二十八層彩色斑斕交錯的玻璃大樓,在頂端形成尖頂。
「我希望可以。」我說。
他嗤之以鼻,「我不喜歡,看起來像是用冰蓋的。」他轉向地下通道,市政廳消失在眼簾。
「這是本鎮的藝術中心。」我說。
他又哼了一聲,「在這城市我沒看到任何藝術,沒聽到任何音樂,沒有任何故事,也沒看到任何劇院。」
「這些在每幢建築裡的每個房間內都看得到。」我告訴他,「我們有自己的傳播網絡。」
他嘆口氣,「你喜歡住在這裡?」
「當然,誰不喜歡呢?人們排隊等著住進來。」
「我就是其中之一,」他說:「我正排隊等著。我載你們進來,讓你們下車,然後離開。」
「時機歹歹。」我說。
「並非對所有人都是如此。」他咕噥著,車子再度開上路面,遠離市中心。
就在我出生之前,坎羅斯花了八年的時間、耗資數十億,打造了這座城市。他們建造幹道和連接道路的方式,就像隻巨型蜘蛛所結的網。人們蜂擁而至,但並非所有人都進得來。西面城牆之外散布著鐵皮棚屋和停車場,住滿了心懷希望的人,他們進城幾小時為我們打掃家裡或載我們回家。他們受委內瑞拉流感重創,那場流感奪走城裡一半老人的性命,其他人口當中也有百分之十喪命,包括我父親。這場流感讓坎羅斯損失大筆私有資金,也賠掉公益精神。媽保住了護士的工作,所以我們還過得去。我們從四房的住宅搬到兩房的公寓,新家位在我們過去居住社區的邊緣。愛莉和我還在資優學校上學,因此我們還有希望,這是危險年代當中罕見的資產,多數人蒙受更慘痛的損失。
「等我老了,也許能在這找到一個床位。」司機說道,又哼了一聲。
「這邊左轉。」我說。
我們行經位於東北的住宅區,經過我過去住的白色莊園屋邸,穿過迷宮般的米褐色三層樓房和深褐色連棟別墅,進入我們深棕色的公寓住宅區。「第六棟。」我說。
司機像條子一樣繞行公寓住宅區,緩慢又多疑,經過五棟一模一樣的大樓後,來到我們住的那棟斯巴達大樓──這稱呼命名自蘋果的品種,跟希臘城邦無關。這幾幢公寓全都以蘋果品種命名:自由、加拉、陸奧、富士、旭。「這就是你住的地方?」司機抬頭看了一眼,不以為然地問道。
這些公寓散發出儉約的氣息,沒有陽台、沒有屋頂花園、沒有長椅。只有直角、太陽能電板和資源回收桶。我過去嘲笑那些住在這裡的人,現在我得忍受他人的嘲笑。
我向媽伸出手,她狐疑地盯著我,「RIG。」我說。她翻了翻白眼,但還是把我要的東西給我,我立刻充滿能量,清空後車廂,拖著兩個行李到門口。「謝謝你載我們回來。」我對阿布達爾說,「祝你好運。」
「也祝你好運。」他回答。
***
我都還沒進門,鄰居澤維爾.拉凡尼便從骯髒的走道上朝我而來,「我告訴里茲先生我們的歷史作業是個謊言。」他說道:「我給他看了自由媒體上的一篇報導,但他說我現在得去參加紀律委員會聽證會。」這是澤維爾打招呼的方式,只要有人願意傾聽,他就能滔滔不絕地說著陰謀論,並且用著包括二進位碼的七種語言敘述。他每星期都因為網路非法入侵被抓,但這只是因為他把自己的駭客記錄寫進報告裡。他絕頂聰明的腦子有缺陷,他認為我是他最好的朋友,因為我對他並不殘酷,只會稍微嘲弄他。對友情的標準很低是他的缺陷之一,我沒邀請他進門,他也不以為意。
「嗨,澤維爾。你有照我要求的幫我報名越野賽跑嗎?」
他點點頭,「我必須假造你的出席紀錄才能幫你報名。」
「你辦得到?」
他靠向門框,面露微笑,我向後退了一步。
澤維爾最詭異的一點就,是他聞起來很可口,像個人類點心,今天是橘子果醬的味道。他有洗澡強迫症,而且愛用昂貴的香皂,除此之外,他也是我見過最俊美的男子。我這麼說並沒有同性戀的意味,因為我並非同性戀,這單純是個令我訝異的事實。他有一百八十公分高,看來像個成人,沉迷於田徑練習的體格寬闊而結實。他白皙的皮膚完美無瑕,金髮閃亮,天藍色的眼睛閃耀著神經質的熱忱。他的臉完美對稱,和他扭曲的人格極不協調。
「很簡單。」他說,「我也偽造了愛莉的出席紀錄,好幫她報名足球。我給她星期三缺席的數學考試打了七十五分,也填好星期五錯過的疫苗接種護理表格,你最好知會你媽一聲。」
「我會的,謝謝。」
「你們搭高鐵嗎?有看見爆炸嗎?」
「沒,我們搭飛機。」
「我聽說是墨西哥人幹的。因為我們毀了他們的海水淡化廠,所以他們要破壞我們的鐵路。」
「這真是太扯了,澤維爾。我們幫他們蓋海水淡化廠,是亞利桑那州的一個民兵組織摧毀了海水淡化廠,他們大概也炸毀了鐵路。」
「亞利桑那州的人快渴死了。」
「那他們應該炸水庫而非高鐵。」
澤維爾皺了皺眉,「我父母要我別說這些。」
我笑了,「怕你被逮捕?」
「也許吧。政府限制了人們抗議的權力,你聽說了嗎?你現在只能在自己的土地上抗議。他們還通過了通用身分證。」
「我們已經有通用身分證了。」我說。
「那是在新米道爾鎮。現在各地都要有了,上面有相片和指紋。」
我搖搖頭,「各地?絕不可能實現的。」
「借過,澤維爾。」媽在門口說道:「你好嗎,親愛的?」
「他們要對監獄犯人測試藥品。」他回應道。
媽點頭微笑,帶著愛莉回到她們的房間整理行李。
就在澤維爾詳述坎羅斯國際公司的齷齪行徑之時,我過濾著離線一周收到的七百三十五條訊息。廣告、名流新聞、郵件用戶清單服務上的聊天內容、過往使用紀錄。我訝異地看見一則來自佩珀.卡西迪的訊息,她是REAL(減少日常電子產品使用會)的成員,她的來訊既稀罕又美妙。
佩珀的臉在我的螢幕上閃耀:棕眼、粉唇、肉桂色的肌膚。「我需要你,馬克斯!我們都需要你!」鏡頭攀向一列噘著嘴的正妹竊竊私語。「我需要你,馬克斯!」我做夢也沒想到這則訊息這麼棒。佩珀笑著靠向鏡頭,「這學期只有兩名男生上跳舞課,你知道的,他們一點節奏感都沒有。請答應我們至少試一試。」
我儲存這封訊息。
「測試計畫中的孩子都是收容機構的孩子。」
「跳舞測試?」
「藥物測試。你願意幫我散發請願書嗎?」
我笑了,「我才十五歲,澤維爾。我勉強只能傳遞吐司上的花生醬。」
我挑出達拉斯.理查蒙德的九十八封訊息──這代表在我離線時,他只要醒著,每小時就給我傳一封。其中九十封只有單一句問句,開頭都是「你認為這場打架誰會贏」;七封列了班上每個女生的姓名和胸罩尺寸;一封彙編了埃默里教練給我取的所有難聽綽號,因為我沒去練美式足球。「我不但不舉,還是個蠢蛋。」我告訴澤維爾。
他毫不同情地點了點頭。
「澤維爾,爸找你!」席萊思特.拉凡尼沿著走道來找她弟,她是曲線更柔美的澤維爾。她和我是整座公寓住宅區裡唯二有弟妹的人,我認為這應該能讓我們相互吸引,但她並不同意。
「席萊思特!」我大叫,「我們回來了!」
她無視我,「來看看我對爸做了什麼。」她對澤維爾說。
我當自己也被邀請了。
在大廳裡,拉凡尼夫婦在他們自己的門廊前徘徊。你必須運用想像力才看得出為什麼澤維爾和席萊思特能出落地如此俊美。拉凡尼夫婦超乎常人的巨大、蒼白且老邁,像是衰老的維京人。他們蒼白、肌肉鬆弛,穿著羊毛衫,釦子還扣錯。
拉凡尼先生今天看來尤為糟糕,席萊思特在他身上做了點嘗試。他的臉上有黑色和粉色的潰爛血肉傷痕,像是燒燙傷的受害者。
「超讚的妝。」我說。席萊思特是她就讀大學的特效系明日之星。
「進來吧,孩子們。」拉凡尼先生薄脆的雙唇吐出這幾句話。「別在走廊說話。」他瞥了一眼角落的監視攝影機。除了澤維爾,沒有人在我們的門廊說過話,他一個人抵銷了一個寂靜的世界。
***
「你回來了!」達拉斯對著他的RIG大叫。他露出燦爛、成熟的微笑,極品的笑容。達拉斯和我過去身形一直相同,直到他十二歲之後,昂貴的基因開始發揮作用,現在他是十年級最高的孩子,身材寬闊結實,白皮膚、黑髮、藍眼睛。他的父母花大錢孕育了他和他哥哥。他來自精子捐贈,這解釋了他為何如此出色。他的哥哥奧斯汀是頭野獸,是理查蒙德博士貨真價實的種。「你認為這兩人打架誰會贏?」達拉斯問我,「拉鍊頭還是果汁?」
他一定是在講《怪胎秀》,這年頭孩子們的名字還真瘋狂,但其實也沒那麼瘋狂啦。「我還沒看節目。」我說:「我才剛拿回RIG。」
「我認為果汁要是沒有流血身亡的話可能會贏。拉鍊頭很大一隻,但動作太慢。老虎大概能幹掉他們兩個,我投給他。」達拉斯總是支持人生故事最虛假、最弱的怪胎。我們投票的這些年來,他從來沒有在本地的《怪胎秀》賭盤中贏過。
「我錯過了什麼學校發生的事嗎?」我問他。
「泰勒.威爾金斯和人幹了一架。」
「不會吧。他被停學了嗎?」我說。
「沒有,不是在校內打。和小惠頓.史密斯威克。」
「那很好。不是指惠頓,是對我而言。」泰勒.威爾金斯是校園裡的神經病。去年六月,當我妹想搶下他拿在青枯葉蛾巢穴邊上的打火機時,他打了我妹一巴掌。我當然有打回去,但他狠狠地在我的肋骨上揍了一拳。我追著他,在校園裡攔截他,他又一次痛揍我的臉,害我們倆都被停學。這真是丟人,我是粗壯的美式足球員,而泰勒只是個清瘦的菸鬼。但他很高,而且有躁鬱症撐著。他八歲那年,學校讓他的父母上法庭,強迫他們治療他,可惜毫無幫助。
今天夏天我增重十五磅,並且付錢給達拉斯的哥哥教我打架,一切都是為了在明天回到學校時,把泰勒揍個半死。奧斯汀和泰勒一樣是野蠻人,但他靠泰拳和生長激素增補他的兇性。他是位高等格鬥教練,但頭腦有點簡單──現在正在背景裡瞄準達拉斯的頭放屁。
「我得走了。」達拉斯說。
奧斯汀的臉貼到螢幕上來,「通話結束了,同性戀!」
***
我陷在皮沙發裡,在RIG上瀏覽著名流八卦,媽正在廚房煎培根,張羅著明天的午餐。我愛極了我味道油膩、斑駁的家,擁擠狹窄又不堅固。我們並不比隨父親骨灰一起帶來的柚木桌和油畫適合這裡,但我還是很高興回家了。
愛莉站在客廳窗邊,對著RIG說話,「我正打電話給我最好的朋友梅麗莎。」她輕聲說道。
「我以為你最好的朋友是花生。」我說。
她咯咯笑,「我有很多最好的朋友。」
我在學生報上尋找性和暴力,但付之闕如。
愛莉皺著眉關掉螢幕,「他們說除非是學校的事,否則不讓我講電話。」
我聳聳肩,「現在太晚了,而且你明天就會見到梅麗莎。吃點心吧。」
我們輪流吃著奶油起司薄餅,直到剩下最後一片。愛莉在我們之間來回點,一邊唸著:「小皮球,香蕉油,滿地開花二十一……」
我吃掉薄餅。
「你沒等我唸完!」
「誰是二號誰就中選。」我已經跟她說過一千次了,但她還是會數完整首童謠,直到她對公平性感到滿意。
媽把腳滑進難看的白色矯正鞋裡,「我被排了幾星期的晚班。」
「你要去上班?」我問道:「我們才剛到家!」
她聳聳肩,「我明天早上回來。我會租一輛車載你們上學,準備早餐並且幫愛莉整理書包,好嗎?」
「好吧。」我討厭清理早餐和打包午餐。
我把頭伸出窗外,吸進新米道爾鎮溫熱的粉塵。現在是晚上八點,三十八度的氣溫對九月而言太過炎熱。在這樣的熱度下,在這房間裡,有股腐爛水果的味道。街上有個告示牌宣布,今年冬天,新米道爾鎮將有另一家坎羅斯水耕栽培場開張,好時機就在前頭,成排年輕男女穿著藍色制服、掛著緋紅色的笑容。
「明天媽要開車載我們上學耶。」愛莉說道,這對她而言是極為興奮的事,但連續兩天都搭車,我們可能負擔不起油錢。
沒有父親的日子過得相當拮据,儘管我們輕易地就能找到個繼父──在多年的皰疹、賀爾蒙、重金屬危害後,精子的活動力極低,無能的男子喜歡娶有孩子的女人──但我無法忍受。媽說她只需要愛莉和我,只要我們擁有彼此,就能過下去。
「我希望不會因為缺了第一星期的課而惹上麻煩。」愛莉說。
我親了親她的頭,「不會的,一切會很好的。一年級棒透了,他們會很高興有你在那兒的。」
她點點頭說服自己,「這將會是最棒的一年。」
第一章
當我在機場保安人員面前脫掉褲子時,她一點也不覺得好笑。事實上,褲子是在解開皮帶時掉下去的。我不想看來像個劣等貨,因此假意配合:折起褲子、脫掉T恤、露出我年少迷人的笑容。「我準備好要搜身檢查了。」
保安瞪著我,雙手插在她的肥臀之後,面無表情、百無聊賴。故障的身體掃描機、延遲的班機、疲憊的旅客、幾近全裸的青少年,在她眼裡全都混濁而模糊。「你有帶任何液體或電子用品嗎?」她問道。
在一旁,我妹妹愛莉正咯咯笑著接受搜身檢查。她穿越整個房間尋找她的鞋子和泰迪熊。媽擋著她的視線,沒讓她看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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