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幾米創作10年的幕後創作故事大揭露。
◎ 2014《故事的開始》(新版)全面重新編排,使經典作品歷久彌新。
一切的夢想,如果沒有開始,哪來的精彩故事呢?
在幾米創作十年的時候,《故事的開始》出版,當時的介紹這麼寫:
「他的暢銷作品,我們能一一細數;他成名前那段晦暗無助的日子,我們也略知一二。但是,那些美妙的圖畫,那些動人的故事,那些簡短卻發人深省的文字,究竟是怎麼產生的?一個創作者,必須具備什麼能力,才能又畫又寫,並且持續不斷?
「從一九九八年出版《森林裡的祕密》和《微笑的魚》開始,幾米已經這條路上耕耘了十年。這十年間,他以驚人的創作能量,推出各種不同面貌的作品,紅遍海內外。但他鮮少談論自己的創作過程。在幾米的腦袋和作品之間那個神祕的世界,始終令人好奇。在這本書中,幾米首次完整地詳述每個創作背後的故事,從一個畫面的完成,到角色、主題的靈感誕生,創作背後神秘的簾幕隨著幾米的回溯一一揭開。
「『幾米為什麼是幾米?』這本書提供了最直接的答案。」
在創作的道路上,幾米更往前走了。在將新一段創作心得匯整成新書之際,幾米也將《故事的開始》重新整理成新版,所有版面重新編排過,配圖及內文也加以修整,希望給讀者隨著時間前進的新感受。
編輯札記
《故事的開始》編排新版,本來不想更動內容,只是換個更俐落的開本,把原本直排的內文改成橫排。編排期間,幾米一直想要修改內容,但我想保留原來的樣子。面對舊作,有的選擇不斷與時俱進修改,有的則主張保持當年樣貌,不以現在的觀點更動以前的觀點。我比較傾向後者,但也沒那麼絕對。某天幾米跟我說:「不是那麼多人有機會可以重新修改以前作品的。」這種溫情吶喊打動了編輯,作者佔了上風,於是接受他的意見。是以這本書裡大致維持原樣,少了兩小篇加了一大篇,一些字句和段落會有所修訂,少數圖片做了更動,希望是個在保持原版的精神下,更有時代性的新版。
作者簡介:
幾米
一九九八年開始出版繪本,把原先童書領域的繪本延伸到普羅讀者群裡,開成人繪本創作之先,至今出版各式作品達五十種。幾米的作品被翻譯成英、法、荷、西、葡、義、日、希、德、韓、泰、俄、波蘭、愛沙尼亞、瑞典等多種語言,也與英國、美國、日本的出版社合作原創繪本。
幾米多部作品被改編成音樂劇、電視劇及電影,《微笑的魚》改編動畫曾獲柏林影展獎項。幾米曾被Studio Voice雜誌選為「亞洲最有創意的五十五人」之一,亦為Discovery頻道選為「台灣人物誌」六位傑出人物之一。幾米作品得過多座金鼎獎肯定,也獲得比利時維塞勒青少年文學獎(Le Prix Versele)、西班牙教育文化體育部主辦的出版獎之藝術類圖書年度首獎,也入圍瑞典林格倫紀念獎,是國際上最大的兒童及青少年文學書籍獎項。
每天都能夠畫自己喜歡的圖,跟讀者好好分享作品,是幾米覺得創作最快樂的事。
章節試閱
在我成為幾米之前
我的父親不會畫畫,我的母親不會畫畫,我的姊姊哥哥妹妹也都不會,從小全家只有我一個人喜歡畫畫。
我生長在一個完全沒有繪畫藝術氣息的家庭裡,關於我會畫畫這件事,不知該從何追溯。還好我的三舅舅會畫畫,算是提供了一個源頭。三舅舅年輕時是油漆師傅,退休後開始畫圖,居然從業餘變成專業,後來還開了畫展、賣了許多畫。所以我想,我畫圖的本領應該是來自於母親這一邊的基因遺傳。父親不服氣這個說法,曾誇口說他也很會畫畫,但是這輩子我從來沒看過他畫任何一張畫。
我的童年沒有溫馨的枕邊故事,沒有睡前小讀,沒有安徒生,沒有格林童話,只有吃小孩手指頭恐怖的虎姑婆,和吐舌頭的斷頭鬼報仇的故事。小時候,我們常常是被大人嚇得趕快睡著的。
一九五八年冬天,我在宜蘭羅東出生,母親做完月子後就一起回到台北,但是有關台北的童年記憶,卻是一片模糊。印象比較深刻的,是在上幼稚園之前,母親和大伯父半騙半哄地讓我坐上火車,回到羅東的老家,陪伴祖母。那段短暫的時光,變成了我童年唯一的記憶。
老家是傳統的三合院,房子四周被高高的竹林環繞,竹林之外就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稻田。每天清晨,伯父就到田裡上工,偌大的三合院裡,只剩下祖母和我——一個老人,一個小孩。老房子裡有許多讓我害怕的東西。祖母在廚房後頭養了幾頭豬,對我來說,那些豬有如龐然巨獸,非常嚇人。院子裡還有許多番鴨,很兇悍,會啄人,我總是躲得遠遠地。漫漫長日,我沒有任何玩伴,經常懶洋洋地坐在門口的矮凳上思念台北的家人。夜晚,鄉下人節省,點的都是光線很暗的燈,每個房間都是昏昏暗暗的,讓我感到害怕。直到現在,每到黃昏接近夜晚的時刻,總讓我心情低沉,或許是受到這段童年經驗的影響。
平常寂靜的老家,只有在過年過節及稻穀收割時,才變得熱鬧起來。有一次清明節掃墓,四歲的妹妹跟著母親回到鄉下,一大群小孩一起到田邊遊玩,等到回家時,才發現妹妹不見了。沒有人知道她是何時脫隊的,大夥兒急得四處尋找,結果在水塘裡,發現一隻妹妹的拖鞋,爸爸媽媽哭嚎地跳進水塘裡摸索⋯⋯兩天後,妹妹才被鄰村的人送回來。後來我看宮崎駿的《龍貓》,故事圍繞著一對相依為命的小姊妹,有一幕描述妹妹走失了,大家遍尋不著,後來在水池邊發現一隻小孩子的拖鞋,也誤以為妹妹溺水了——簡直就像我童年場景的重演。
童年時期我沒看過什麼故事書,更遑論繪本。說來令人懊惱且羞愧,我壓根不知道「繪本」是什麼玩意兒。直到三十歲出國旅遊,才第一次發現世界上有這麼多專門為兒童出版的書!真是,我的天啊!後來台北誠品兒童館開幕時,我第一次進去就花了六千多元,搬回一堆美美的童書,彷彿是在努力彌補童年時欠缺童畫故事的空白。
我從小就喜歡畫畫,課本空白處畫滿我的塗鴉。我記得小時候家裡牆上還掛著我小學二年級畫的水彩風景畫,那是一間有紅屋頂的房子,佇立在草原中,天空有白雲飄過。但是,小時候,哪個孩子不會畫畫?哪個孩子不是小畫家呢?那個年代,沒有人會培養一個愛畫畫的孩子。畫畫又不能當飯吃,玩玩就好。
小學時,我常常去圓山動物園參加寫生比賽,不知為什麼,每次老師都叫我畫長頸鹿,一連畫了好幾年,我好像年年都畫得一模一樣。結果最好的成績只得到佳作,大部分時候都沒有入圍。老師還安慰我說:「那是因為你的畫風太成熟了,評審一定以為是老師幫你畫的,所以才沒讓你得獎。」當時我信以為真,度過許多落選的快樂日子,心中還莫名地暗暗高興,真以為自己畫技高超。
小學時我就沒有認真看過漫畫,那黑白線條的漫畫書,從不曾讓我著迷。我必須老實承認,我有閱讀漫畫的障礙,我不知該先看圖還是先看文,甚至閱讀漫畫的方向順序,都讓我迷惑。最近,我曾就這個問題請教過十歲的女兒,她是看漫畫高手。她專業地告訴我,「必須是無意識地將圖與文一體成形地看下去,如果是有意識地閱讀就會只單獨看到文或者只看到圖,這樣就會把漫畫看得支離破碎,怪怪卡卡的。這樣就不算是會看漫畫的人。」
國中時期,我進入了非常注重升學的大直國中,學校管教非常嚴格,全班同學都常常因為成績不夠好而挨打,晚上還被強迫去老師家補習。不過我的成績並沒有因此而突飛猛進。當時印象中的美術課,總是被借去考試或上英數理化,在學校裡,沒有人因為會畫畫而感到驕傲或受到老師鼓勵。那段蒼白的青春期,只記得天天考試,其他,並沒有留下什麼特殊難忘的記憶。至於跟畫圖有關的部分,我記得國一時,參加校內畫圖比賽得了全校第一名。第二年,國二,得到全校第二名。第三年,國三,得到全校第三名。我想全校的同學,大概也只有我記得這一段往事。
上了中正高中之後,生活過得很快樂,交了一票好同學,一起打橋牌、打籃球、看電影,但對於未來上大學要念什麼科系,懵懵懂懂,毫無概念。
高中時,好像從來沒有認真上過什麼美術課。高三下學期,班上轉來一位從丙組改念乙組的同學,他告訴我,家裡本來希望他念醫科,但是他還是決定要考美術系,當藝術家。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喔,原來大學有美術系喔,也才知道考美術系還要加考素描、國畫、書法和水彩。回家後我告訴父親,我也想考美術系,但要加考的術科,我不知道去哪裡學。父親說,他有個同學的兒子,剛好是師大美術系畢業的,可以帶我去找他,看看能不能幫上忙。父親這位同學的兒子,就是後來很有名的大畫家——吳炫三先生。
吳先生說他沒有在教學生,但是他的老師有間畫室,在教學生素描。就這樣,我被帶去老師家,而當時的我並不知道,面前這位看起來很老的老師——李石樵先生,是藝壇大師級的人物。我就像是個完全沒有功夫底子的孩子,忽然變成武林高手的徒弟。但是這並沒有讓我武藝增強,原因是我根基不佳,根本完全無法吸收。
每個一、三、五的晚上,放學後,我就急急忙忙地從石牌趕到新生南路老師的畫室上課。來跟老師學畫的不乏美術系的高材生,而我只是個需要「補習應付考試」的高中生。
李老師並不直接教我該怎麼畫,而是用了很多方式來比喻畫圖的步驟,還順便講幾個笑話。可惜那時候,笑話我聽懂了,但真正傳授功力的部分,我如鴨子聽雷。直到後來念大學,開始有些畫圖的概念後,才漸漸領會了老師要教給我的道理。
我跟著李老師學了三個月的素描,結果考試成績揭曉,沒想到素描分數最低,大約是一百分中只拿到了四十分。反而從來沒有學過的水彩、國畫卻拿了超高分,而我連考試要用的國畫筆,都是臨時跟人借的。只能說我運氣好吧,就這樣迷迷糊糊地考上了文化美術系。
我本來就知道自己起步太晚,程度不佳,進了美術系後,更發覺自己差別人一大截,開始變得很自卑。很多同學、學長都才華洋溢,令人佩服。那些會來念美術系的同學,通常都對創作懷抱著很大的熱情,聊起藝術頭頭是道,每個人的標竿人物都是達利、畢卡索、塞尚等這類大畫家。他們常常為藝術的流派爭論不休,因為藝術理念不同而翻臉,甚至大打出手,反目成仇。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在念書的時候,對這類事情並沒有很大的熱情,常搞不懂這些同學是怎麼了?因為在純藝術領域的表現平平又缺乏熱情,同時考慮到日後工作和前途,大二那一年,我選擇了設計組,學習比較實務的美術專業。沒想到,我在設計方面的功課表現優秀,唸得輕鬆愉快。而既然走上設計這條路,退伍後,我就進了廣告公司,在這個圈子一待就是十二年。
二十幾年前,廣告是個時髦的行業。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台灣廣告公司,從完稿開始做起。早年做平面廣告,主要是採用照片,然後會有專人先把設計的構想畫出來,向客戶簡報,確認過關了,再去找模特兒拍照。常見的情況是,最初畫出來的產品、人物都很漂亮,最後拍攝的結果,卻不是這麼一回事。當時我想,如果可以直接用插畫的方
式來製作廣告,該有多省事啊!
於是,我決定再開始拿起畫筆畫插畫。當時並沒有想到要去跟誰學,只是自己練習,成天塗塗抹抹,並試著寫一些文字。而畫多了,難免有與人分享的念頭。我很羨慕那些出現在報章雜誌的插畫家,但就像現在很多年輕朋友一樣,想要發表作品,卻不知道從何開始。
當時有個叫LISA的同事,看了我的插畫簿子,知道我的夢想。有一天,她借走我的作品,衝動地跑去皇冠雜誌找總編輯,向雜誌社的人訴說我的熱情與夢想,沒想到居然為我爭取到為雜誌畫插畫的機會。
就這樣,我開始了人生第一次的插畫工作。
記得一開始接的就是司馬中原先生、廖輝英小姐的稿子,都是大牌作家,為他們的作品畫插圖,覺得非常榮幸。但是等拿到稿費,一幅只有三百元,心就涼了半截,相較於我在廣告公司的收入,真是太微薄了。那個時候廣告工作繁忙,畫插畫只是興趣,幾次推辭之後,就再也沒有發表作品了。
三年後,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又開始與皇冠出版社合作,這一次是替小野先生的書畫插圖。小野先生的作品賣得非常好,連帶的我的插圖也被看見了。有一天,接到聯合報家庭婦女版主編洪雪珍小姐的邀圖。就這樣,我開始在報紙上畫插畫。報紙的傳播力量大,沒多久中國時報也來找我,然後自由時報、中央日報也來叩門。不久報禁解除,一時之間,眾家報紙、許多版面都缺插畫,案子如潮水湧至。我每天下班都得回家畫圖。
自從我開始畫插畫後,好像是為了彌補學生時代的不夠用功,我努力地吸收各種跟圖像有關的知識和觀念,找到任何一本雜誌,都會仔細翻閱裡面的插圖,研究線條、用色和想法。正好誠品書店也在這個時候出現,因而取得各種藝術、設計書籍較以往容易得多,也大大地開了眼界。
在廣告公司上班時,我感到最痛苦的就是去見客戶和開會,我沒有辦法清晰地說出自己的設計理念,更厭惡編出一套完美的說詞推銷自己的創意。對我來說,設計稿本身已經說明了一切,不必再多做解釋。所以,畫插畫是一份非常適合我的工作,編輯把稿子傳真過來,我畫完圖將稿子寄過去,事情就搞定了,完全不需要跟任何人溝通。相對於廣告公司繁瑣的討論,那真是甜蜜的工作。
而且,我發現,多年的廣告經驗和訓練,對我的插畫工作很有幫助。我可以很有紀律地工作,準時交件。同時,做廣告設計時,常得用具象的畫面去表達抽象的概念,由此而來的訓練讓我在處理一些議題性的文章時,可以很快地抓到切入點,知道該怎麼畫。只有為文學性的文章畫圖時,做廣告的經驗比較幫不上忙,必須仰賴個人的感動和敏銳度。現在回想起來,當年在廣告公司製作CF、畫腳本的經驗,對我繪本的創作幫助也很大。
我在台灣廣告待了四年,然後到上奇廣告又做了四年,最後到奧美廣告再工作四年。我白天上班,晚上畫插圖,漸漸地,上班時愈來愈徬徨,在家畫畫卻愈來愈覺得有趣。
從前我並不覺得插畫有什麼了不起,直到無意間看了Edward Gorey、Sempé、Shel Silverstein、Michael Sowa、John Burningham⋯⋯等人的作品。這些插畫家的作品中蘊含的深度和趣味,令我非常震撼。突然之間,插畫這件事,開始對我有了不同的意義。這些傑出的插畫家、兒童繪本作家,成了我崇拜的對象。
一開始,我因為他們的畫而喜愛他們,後來,讓我深受吸引的,其實是這些插畫家的創作觀點,以及他們強烈的人格特質。多年後,當我自己也從事創作,更深切地體會到,創作不單純只是線條和色彩的組合,更為重要的是作品背後的「思想」——創作者的人格特質才是創作中優於一切的元素。
由於對廣告工作愈來愈力不從心,終於在一九九四年春天,我將工作辭了,到歐洲玩了一陣子,回到台灣後就快快樂樂地過著SOHO族的生活。
一九九五年,春節過後,有一天我從夢中驚醒,因為右大腿劇烈疼痛。我以為是不小心撞到,過了幾天就會痊癒。但是,三天後,腿失去了知覺。我趕緊去看醫生,初步診斷結果是坐骨神經出了問題。當時,我還有好多稿子得交,即使腿沒知覺了,還是咬著牙,坐計程車去交稿。醫生要我開刀治療。同為榮總醫生的姊夫,卻覺得沒有到開刀的必要。我換了好幾個醫生,看了西醫,又去看中醫,甚至連密醫都去找了,症狀還是沒有消除。我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已日漸敗壞。有一天,朋友在路上遇到我,大吃一驚:「你的氣色怎麼變得這麼差?」三個月後,看完病回家的路上,我在街頭差點昏倒。我跟太太說,帶我去大醫院,我一定得住院。當晚,我住進了榮總的血液科病房。
做完化驗的第二天,醫生站在我的床頭告訴我骨髓裡長了不好的東西。我問:「是癌症嗎?」醫生點點頭說,是的。然後我就崩潰了。
確認罹癌後,我立即開始接受化療。並尋求骨髓配對。一開始化療,嘔吐、發燒、昏迷、痛楚、發冷,各種症狀就輪番上陣,我曾經天天半夜發冷到一直在床上打哆嗦,連床都被我搖得嘎嘎作響。
第一次化療,進行了一個月,然後回家休息一個星期。隨著身體變弱,化療的時間也愈來愈長,第二次化療,我在醫院躺了兩個月。這段期間,因為免疫系統失靈,平時一點小問題,都會變成大問題,如果不小心感冒,可能併發肺炎,一點小傷口也可能造成感染,隨時都要小心翼翼地照料,對病人和家屬都是莫大的折磨。
這場病,帶給我的恐懼實在太大了,大得我無法承受。第三次接受化療,在醫院裡住了好久,我好想回家。出院前夕,我突然吐血。我擔心如果醫生知道,肯定不會放我走,因此硬是把這件事隱瞞起來,辦了出院手續。
出院後,沒有醫師護士的照料,才是疾病恐懼的開始。每天醒來,都覺得是賺到了。在太太細心且嚴厲的照顧下,我們尋求各種能讓身體健康的生活方式,慢慢的身體日漸康復。然後我又開始畫圖。
創作幫我忘記疾病的恐懼,紓解我的哀傷。
一九九八年,我開始出書,意外地受到鼓勵與歡迎。
一晃十年過去了,這十年,我變成了專職的作者,出了三十本書,這些書去了很多國家,有的書改編成電影,有的書改編成舞台劇,有的書變成了動畫,有的書變成了音樂,有的書變成了商品⋯⋯
這些故事的開始及創作背後的故事,現在我想與你分享。
《森林裡的秘密》
一個神祕空間的召喚
我四十歲才開始創作,這是我的第一本書。當我開始創作時,其實還搞不清楚,創作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對於創作,我一直懷有崇高的敬意,但從未想過自己可以出書。縱使有人跟我提議,我都惶恐推辭,覺得自己根本做不來。但是,內心深處確實非常羨慕那些可以成書的作品與作家,特別是繪本與繪本作家。
一場大病之後,讓我對很多事情的想法都改變了。一九九七年夏初,玉山社社長魏淑貞小姐向我邀稿。對於出書這件事,我第一次鬆口答應。當時和出版社約定,要把我累積十幾年的插畫作品做個集結,並在第二年出版。我擔心自己會臨陣脫逃,還先簽了約蓋了章。
一九九八年農曆年後,我開始整理畫稿。我將所有作品一一攤在桌前審視,卻發現,只是將過往的作品集結,無法滿足我心中漸漸燃起的創作慾望,我突然覺得有很多話想說。於是,我決定開始全新創作。
故事的開始總是最困難的,在我茫然搜索時,有一幅小畫觸動了我。那是一九九六年,我幫小野先生於報紙副刊發表的文章所畫的插畫。作品刊出後,朋友都說喜歡。我反覆地看著這張圖,隱約感覺畫裡頭藏著故事。我依據這張小圖重新畫了一幅大圖,然後開始慢慢思索:
這個在林間輕盈跳躍的女孩是誰?她從哪裡來?踩著枕木要去哪裡?她是孤單一個人嗎?還是將會遇見許多玩伴?那是一個風吹過的下午?還是一個雨飄落的傍晚?她為什麼獨自在森林裡嬉戲?她的家人和家在哪裡?她快樂嗎?她悲傷嗎?她寂寞嗎?⋯⋯
因為一張圖,一連串的問題一一展開。每個清晨,我安靜地坐在窗邊的書桌前,耐心地為她找尋線索。找到一個答案就恭敬地畫一張圖,有時一天就這樣過去了,有時兩天就過了,有時整個禮拜就過了⋯⋯
一張圖畫完後,我才考慮畫第二張,事先沒有完整的故事架構,也沒有預設起頭和結尾,就只是以圖帶圖的方式忽前忽後,交錯前進。三個月過去後,完成了一本書三十二張圖。
我彷彿在畫紙上打開了一個神秘的空間。我跟著一個寂寞的小女孩,吹著口哨走進森林裡,遇見毛毛兔,我們一起嬉戲,一起探索秘密,一起感到困惑又一起歡笑,一起飛越天際,又一起回到溫暖的家。我一筆一劃刻出森林裡的樹幹,彷彿秒針一秒一秒走過的痕跡,時間無聲地流逝,卻留下了一整片樹林。我感覺自己在做一種修行的功課,沒有躁動,只有舒坦。當時的身體雖然常常感到疲累,但是心情卻很愉快,創作紓解了我身體的病痛,讓心靈的孤寂與悲傷都逐漸獲得釋放。
我看到了我遺失的夢,
在黑暗中微微發著光,
我們拜訪神祕的地洞,
溫暖的小屋有著許多的故事,
我們在草叢花間愉快地追逐,
我跟我的夢一起嬉戲……
我們飛了起來,迎著風,向前飛馳,風吹亂了我的頭髮……
六月,我把完成的圖稿帶到出版社。當時我認為這些圖已清楚地表達一個故事,因此並沒有考慮要寫文字。但是出版社總編輯認為,為了讓讀者更了解故事,還是希望能加上文字。我鮮少用文字表達自己的想法,書寫對我而言是困難的。我到書店買了很多詩集,希望能夠找到寫作的靈感。可是,沒有用,我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中,我認識了林真美老師。真美是資深的兒童文學專家,經常推廣親子共讀活動,帶領各種讀書會。她引導孩子們用眼睛看圖,用耳朵聽故事,而且還要把句子大聲唸出來,體會聲音中很多的韻律與層次。這種方式讓孩子閱讀繪本時得到很多的樂趣,也讓我獲得很大的啟發。我心想,既然自己不會寫,那就用唸的,把文句「朗誦」出來吧。
星期三的下午,風在吹,
我睡著了……
白色的窗簾輕輕地飄了起來。
毛毛兔來了,
在窗口吹著口哨呼喚我。
推開門,森林好安靜,
陽光好溫柔。
好久好久沒有在森林裡遊蕩了。
毛毛兔說:「可以開始了嗎?」
我在樹後點點頭。
我開始每天坐在電腦桌前,一邊看著自己的圖,一邊不斷複誦心裡的話,讓它變成文章。每天,我都從最開頭的第一個句子開始唸,一句接著一句,最後把整個故事的文字都背起來了。我以接龍的方式畫圖,朗誦的方式寫字,就這樣完成了我的第一本書。(那段朗誦寫文章的最大受害者是我的太太,她非但得忍受我整天像瘋子般的喃喃自語,還得應付我的哀求,提供意見和幫忙修改。如果沒有她的善心鼓勵與協助,這一條創作之路可能很快就到達終點。)
出書後,曾有人問我,「為什麼這本書是黑白的?」
其實剛開始畫的時候,戰戰兢兢,一筆一畫都很拘泥,深怕一不小心就會毀了一切。初稿完成後,畫面單純潔淨,感覺超乎預期,很怕上了顏色會顯得多餘。再加上這個故事本身安靜神秘,黑白色調似乎可以提供更多的想像空間。
也有人問,「這個故事到底要說些什麼?」
這個問題,其實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只是把心裡的畫面畫下。它像一場夢,一個預言;也像每個寧靜的早晨,我心裡渴望出現的場景;或許它是那段時間我對生命的渴望;也可能是我童年記憶的片段;或是我對強褓中的女兒未來的想像。
謝謝你毛毛兔,
這個下午真好玩,
星期三的下午風在吹,
我和我的夢都慢慢睡著了……
毛毛兔沒跟我說再見就離開了。
沒有夢的城市好寂寞。
如今我再讀到這一段,還是覺得感傷。因為,生命中有很多事物,來不及說再見,就離開了。
當時我也害怕,自己來不及跟別人說再見,就離開了。
還好。這只是我的第一本書,創作的路才剛剛開始。
在我成為幾米之前
我的父親不會畫畫,我的母親不會畫畫,我的姊姊哥哥妹妹也都不會,從小全家只有我一個人喜歡畫畫。
我生長在一個完全沒有繪畫藝術氣息的家庭裡,關於我會畫畫這件事,不知該從何追溯。還好我的三舅舅會畫畫,算是提供了一個源頭。三舅舅年輕時是油漆師傅,退休後開始畫圖,居然從業餘變成專業,後來還開了畫展、賣了許多畫。所以我想,我畫圖的本領應該是來自於母親這一邊的基因遺傳。父親不服氣這個說法,曾誇口說他也很會畫畫,但是這輩子我從來沒看過他畫任何一張畫。
我的童年沒有溫馨的枕邊故事,沒有睡前小讀,...
目錄
在我成為幾米之前
生命大發的意義
我和我的「小人」
長篇故事
《森林裡的祕密》
一個神祕空間的召喚
《微笑的魚》
記住一個魔術的時刻
動畫《微笑的魚》
悠遊各大國際影展的魚
杜篤之與《微笑的魚》(藍祖蔚)
幾米去見河合隼雄(丁文玲)
《向左走.向右走》
無常的美麗
《月亮忘記了》
最孤獨的時候,最溫暖的陪伴
月亮忘記了(陳綺貞)
我的草稿筆記
《地下鐵》
獻給詩人的玫瑰花束
看幾米的地下鐵——靈視的旅途(陸蓉之)
幾米《地下鐵》及其在跨國資本主義時代被捏造的勵志性(紀大偉)
一段令人悸動的神奇之旅(艾維娜.林)
《地下鐵》音樂劇——一個重新想像的旅程
《幸運兒》
誰是真正的幸運兒
我們都是好人(王文華)
《幸運兒》音樂劇——關於自由,魚跟鳥的對話
大步一跨,已是深淵(黎煥雄)
《藍石頭》
因為愛與思念而崩裂
生命是幾米筆下的主角(徐開塵)
《謝謝你毛毛兔,這個下午真好玩》
童年記憶是唯一的慰藉
感謝所有的甜美與憂傷(柯倩華)
《戀之風景》
觸不到的戀人
短篇故事
《聽幾米唱歌》&《森林唱遊》
心情的點點滴滴
《我的心中每天開出一朵花》
給自己打打氣
《照相本子》
生命中哀喜交集的時刻
《1.2.3.木頭人》
與畫面的遊戲
《我只能為你畫一張小卡片》
親愛的朋友,這是給你的卡片
《我夢遊你夢遊》
絕版口袋書
《布瓜的世界》
為什麼呀為什麼?
《你們 我們 他們》
愛情的反諷
《又寂寞又美好》
如夢之夢
《履歷表》
想像他人的生活
《遺失了一隻貓》
遺失的貓與愛情
《小蝴蝶小披風》
美好的童年世界
《失樂園》
世界正在用一種神祕的方式處理每個人的悲哀
《我的錯都是大人的錯》
給孩子一個深深的擁抱
我爸逼我寫的東東(RoRo)
你喜歡哪個封面呢?
幾米展覽
幾米問答室
在我成為幾米之前
生命大發的意義
我和我的「小人」
長篇故事
《森林裡的祕密》
一個神祕空間的召喚
《微笑的魚》
記住一個魔術的時刻
動畫《微笑的魚》
悠遊各大國際影展的魚
杜篤之與《微笑的魚》(藍祖蔚)
幾米去見河合隼雄(丁文玲)
《向左走.向右走》
無常的美麗
《月亮忘記了》
最孤獨的時候,最溫暖的陪伴
月亮忘記了(陳綺貞)
我的草稿筆記
《地下鐵》
獻給詩人的玫瑰花束
看幾米的地下鐵——靈視的旅途(陸蓉之)
幾米《地下鐵》及其在跨國資本主義時代被捏造的勵志性(紀大偉)
一段令人悸動的神奇之旅(艾維娜.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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