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蠱事（2）：湘西煉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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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蠱事》講述一個平凡的苗疆青年，經歷層層凶險，最終成為苗疆蠱王的驚悚冒險故事。主角從巫蠱的發源地湘西出發，闖廣東、入西藏、上歐洲、下南洋，一步步踏出一片屬於自己的疆域。小說充滿了神奇的歷險和民間傳說，從佛教道教的鬼神、少數民族的巫蠱、再到東南亞的降頭巫術、古曼鬼童……情節曲折離奇、驚悚奇詭又精采有趣，讀來直教人大呼神奇過癮，絕對讓讀者欲罷不能，盡窺玄妙神秘的「巫蠱」世界。

2黑貓．醉鬼．鬼娃娃
劉哥大驚，本能地把這醉漢一把推開，那隻黑貓突然大叫一聲，根根寒毛炸起，扭過頭，只見後面有一個在空中飄浮的小孩子，頭顱碩大，嘴裡面全部都是密密麻麻像鯊魚一般的利齒……

這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我望著外面黑沉沉的夜色，城市燈火繁華。
沉吟了一下，問雜毛小道：「是泡妞不給錢嗎？」
他老實說是，又說他見此地有冤魂飄散，想用一場法事抵消今天的消費，然而那些人卻不肯，硬是要他付錢才行。那堆膀大腰圓的傢伙給了他兩個選擇，要嘛打電話叫人拿錢來，要嘛砍斷一隻手──左手右手可以隨便選。
蕭克明沒堅持三秒鐘，很果斷選擇了第一條。
我問他，多少錢？
八千！
我頓時就火冒三丈，八千？你這個妖道真夠腐敗的，你不是被人敲詐了吧？
他說沒有，他見到了兩個烏克蘭的大洋馬，心裡那個激動啊，打小除了在好萊塢電影大片裡見過洋美女外，就沒有見過真實的，十分想跟國際友人探討一下世界風雲局勢，並且給她們普及一下博大精深的中國國粹，順便溝通溝通感情，探討某些私密性、深入性的問題。結果，一個小包廂、幾盤果盤、幾瓶啤酒，兩個妞陪著用磕磕絆絆的東北話唱了幾首《兩隻蝴蝶》，便欠下了如此債務。
為此，兩個洋妞表示遺憾，並且對他這種行為強烈譴責。
我也很鬱悶，這雜毛小道葷素不忌，有這樣的朋友，真是我人生的不幸。
沒辦法，我重新換上外衣，帶上朵朵和金蠶蠱出了酒店，找了一處ATM機取了一萬塊錢。口岸這邊果然熱鬧，都這麼晚了，街上的行人仍是熙熙攘攘的，讓人稱奇。在電話指引下，我很快就來到他說的那家夜總會。
在東莞，類似的夜總會我見過一些，還跟顧老闆他們去過幾回，並不足為奇，只是感覺裝潢略為金碧輝煌了一點。誰知，走進去，連服務員都跟電視裡的妖精一樣，搞得有點不似人間的感覺。
後來，國際著名張導演的《滿城都是大波妹》上映後，我和朵朵去看了一會，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而後拼命回憶，原來是在江城此地見過如此奢華之景。
在侍者帶領下，我很快就在四樓的一個包間找到雜毛小道。
這傢伙並沒有電話中說的那麼緊急，大螢幕上放著輕音樂，他舒服地坐在寬大的沙發上，跟旁邊一個帶耳麥的西服男子瞎侃聊天。要不是看到旁邊幾個站得一絲不苟的黑西裝男神情戒備，我還以為剛才那通電話是幻聽了。
雜毛小道看見我，很高興地招呼我坐下：「陸左，來了？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夜總會的安保主管劉明，劉哥。劉哥，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高人，十萬大山苗疆巫蠱傳人陸左，你們好好親近親近。」
那坐著的西服男子沒站起來，斜著眼睛看了下我，「你……就是陸左，你真的有茅克明說的這麼神奇？能夠千里之外殺人於股掌之中？」
他一臉不信。
這個男子是個歪嘴，唇上有些短鬍鬚，又濃又密，臉型輪廓方正，正規西服束縛不住他發達的肌肉，繃得緊緊的，看起來像是個厲害角色。我哈哈大笑說：「怎麼可能？我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身家也清白得很，別聽蕭……小道士亂說。」
雜毛小道見我否認，一臉驚詫，而那劉哥則哈哈一笑，笑完之後，臉容一肅，問錢帶來了嗎？
我提了提手中的皮包，說帶了。劉哥頭一偏，說那好，去結帳吧。
「別、別、別……」
雜毛小道連忙站起來攔住我，「你別這樣啊，趕緊露一手真功夫給劉哥瞧一瞧，好證明貧道並非胡吹瞎侃、浪得虛名之輩，一會兒我們好把此地的孤魂野鬼清除掉，免了今天的床資啊！」
我對他說：「你鬧夠了沒有，趕緊付錢回去了，孤不孤魂，這勞什子關你屌事？」
雜毛小道見我並不配合他的計劃，激動地說你這麼搞，這債我可不認啊！
我說得了，既然你這麼說，老子也懶得管你這個臭雜毛道士的屌事了，我回去睡覺了，你愛幹嘛幹嘛。
我收起錢包，轉身就走。雜毛小道急了，拉著我說：「陸左，你別走！你別走！談談嘛！」我沒走幾步，門口湧出兩個膀大腰圓的魁梧漢子，左邊的一個很肥，一臉憨態，如同一座肉山，走進來肚皮就顫起一層波浪的肉，呼悠呼悠地蕩。
我心想，這條好漢，恐怕有三四百來斤的好肉！
我回過身來，看著劉哥問道：「這是怎麼個意思？」
他不動如山，悠然地坐著，看著我和旁邊的蕭克明，彈了彈指甲說：「陸左先生，你既然來了，自然是要把你朋友帶走的，不然把貴友留在我們這裡，也不是回事。我們開門做生意，求的是和氣生財，對吧？你最好不要讓我為難，否則翻了臉皮，大家都難堪……」
配合著他的話，房間裡五個壯漢一齊哼了一聲，緊繃著臉，刷的一下秀著結實的肌肉棒子。
我淡淡地說：「你這意思就是不讓我走了？」
他沒說話，盯著我，許是他瞳孔過於凝聚，我感覺到有些冷，眼神銳利，讓人看著就有些後背發涼，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殺氣」？
雜毛小道「嘿嘿」地陪笑，說都別生氣，都別生氣，大家有話好好說嘛！
我沉默了一會，然後說好吧。他們都看著我，不知道我這「好吧」是什麼意思。我走過沙發圈裡，坐下來，倒了一杯琥珀色的酒液，斟滿，一口飲下。酒液從喉頭滑落，味道並不甚好，看來是假酒，然而一道熱意卻立刻從胃中翻騰上來，體內的金蠶蠱傳來一絲歡快的意識：再來一杯，再來一杯嘛……
我見他們都盯著我，好整以暇地把方形玻璃杯放在前面茶几上面，說那我來擺一擺你們這裡的風水格局和凶煞之事吧。
劉哥哈哈大笑，「你們兩個黃口小兒，居然斗膽在關公門前賣大刀？知道我們這裡的風水顧問是誰不？哼哼，說出來嚇死你！是被評為『全球百名最具影響力易學研究傑出人物』中的澳門命理派大師，張志崴。什麼風水格局？什麼凶煞之事？看到我們一樓的牆面水箱美人撈了沒有，那就是張大師親自指導籌建的，自此之後，夜總會財源廣進，財運亨通，沒有一天不在賺錢。」
一樓確實有一面牆的水族箱，許多熱帶觀賞魚在遊蕩，幾個穿著美人魚服裝的美女游來游去，頭髮像海藻一般，四處飄散，濕淋淋的衣服貼著身體，有著美好的曲線，一眼望去若隱若現，高明至極。
我說：「哦，是嗎？我怎麼沒有聽過這個張大師？」
雜毛小道也在旁邊坐下，說他也沒有聽過，「我會告訴你我師父是上清派茅山宗當代掌教、全國道教理事協會副理事長陶晉鴻先生嗎？告訴你，真正的隱士從不在意名聲，什麼全球一百強？你以為是企業家啊？開玩笑！還是那句老話，高手在民間！」
我把酒杯再滿上，看著一臉沉靜的劉哥說：「我就講一句話──三天之內，你是不是見過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他沒動，腮幫子卻不由抖了一下。我舉杯，和著他那逐漸露出的一臉驚容，飲盡這杯酒中的風雪。
他顫抖地站起來，周圍幾個人圍了上來，他揮手阻止，讓他們先出去。
左右之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後退了出去。我望著那個大胖子後頸的一堆肉，默默地看。劉哥看著我，神色陰晴不定，良久，他也倒了一杯酒飲盡，然後喘著粗氣問我怎麼知道的。
我笑了，說道：「這世界上有三種人能夠看見常人難以見到的東西，第一是三歲到七八歲、眼神清澈透亮的小孩子，那是他們先天的、與生俱來的本能還沒有被這塵世的汙垢所消磨；第二是天生陰陽人，他們是物種的錯誤，天生的慧眼，半數以上能夠看見；至於第三，就是有道之人，得了道，有了法門，自然通曉陰陽……你猜猜我是哪一種？」
他說：「您（這時改用敬語了）是有道之人。」
我心說還好你這混蛋沒猜我是第二個，要不然真的揍死你。
其實，我是第四種人，就是借助某種東西達到這種異能的人，比如前面說的抹老牛眼淚，比如此刻借助於幫朵朵日夜持咒祈禱產生的莫名聯繫（在神秘學中這叫做開鬼眼）。我一進來，就發現這個傢伙頸後有一絲陰晦的黑氣，似乎是沾染到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於是大膽放言，沒想到還真說中了。
我含笑不語，端坐。
他臉上肌肉抖動，糾結了一會兒，然後站起來九十度鞠躬，「陸先生，請幫我！」
一番寒暄之後，劉哥講起了自己前天的經歷。
前面雜毛小道介紹過，劉哥是這個夜總會的安保主管，負責這上下六層樓的安全工作，每天傍晚五點上班，到凌晨兩點才歇息。他當過兵，還是傳說中的特種兵，後來受傷復原之後來江城打工，被這裡的老闆看上，於是便從小保安一步一步爬上來。
前天，不，應該是昨天凌晨一點多，一個客人喝醉了，在小包房裡面吐了一地。這自然有服務生來處理，並不礙事，然而那人卻又鬧，跑到走廊摸包房公主的咪咪（這裡給純潔的人講一下，包房公主純粹是正經的服務員，不下海）。那人常來，是一個跑機械業務的普通職員，沒有背景，劉哥自然不會客氣，直接把他痛毆一頓，暴打後扔到大樓後面的巷子裡。
那個醉漢被猛K一頓之後，繼續趴在地上接著吐，白的黃的一灘嘔吐物，引來了一隻貓。
這貓又瘦又長，全身都是黑色，油黑發亮，沒有一絲雜毛，頭小小尖尖的更像是狐狸。牠從黑暗中冒出來，停在醉漢頭前面，伸舌頭去舔食他吐出來的嘔吐物，粉嫩的舌頭在黯淡的後街巷裡時隱時現。劉哥看得有趣，於是點了一根煙，倚著門看著這隻來歷不明的貓咪。
然而他看著看著，卻發現那個人有些不對勁。
醉著趴在地上的那個男人越嘔吐越起勁，不一會兒，恐怖的事情出現了──那個男人竟然吐出了一大團血紅黏稠的肉塊來，而那隻黑貓，則一小口一小口把肉塊吃下。劉哥的煙掉了，在地上砸起火星子，突然，那黑貓轉過頭來，抬起那張尖尖的貓臉看著他哥。牠的眼睛黑亮得像最純粹的寶石，有迷霧，咧著嘴一笑，好像一張詭異的人臉。
劉哥猛地一大叫，踏步衝出去，那黑貓立刻竄開七八米，沒走，轉過來盯著他。
劉哥怕那醉漢出問題，惹得夜總會被查，開不了業，低下身去把他頭顱扶起。那醉漢突然睜開了眼，白色的瞳孔泛著紅光，張開嘴，白森森的牙齒上面掛著血色肉絲，朝他咬來。劉哥大驚，本能地把這醉漢一把推開，那隻黑貓突然大叫一聲，根根寒毛炸起，「喵……」
劉哥感到肩頭沉重，扭過頭，只見後面有一個在空中飄浮的小孩子，光著頭，頭顱碩大，嘴裡面全部都是密密麻麻像鯊魚一般的利齒……
與此同時，被推倒在地上的那個醉漢爬起來，面容僵木，斜著眼，一口血汙地拖步而來。黑貓繼續叫，聲音又尖銳又嚇人，在這黑巷子裡添了許多恐怖。
即使以劉哥這種閱歷和見識，也不由得有些發毛，他大叫一聲，揮著手就瘋狂地去打那個飄浮著的小娃娃。手一觸到，卻是空的，那小娃娃張口就向他咬來，陰氣森森。劉哥往後一退，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倒了，結果頭磕到了一下，眼前一黑，就被龐大的重量死死壓住，拼命掙扎都動彈不得，只有吼，使勁吼……



3雜毛道士來捉鬼
雜毛小道嘴中念念有詞，劉哥驚訝地看著這雜毛小道神打，大胖子一臉茫然，而我則抱著胳膊，看這雜毛小道發瘋地左跳跳、右跳跳，踏著禹步，一路把諸天神靈、各路值班星君請了個遍。

愣神只有十幾秒，歇斯底里的驚悸過後，終於有了一點平靜。
搖晃的世界開始穩定下來，劉哥這才發現壓在自己上面的不是那個化身為惡鬼殭屍的醉漢，而是自己手下那個大胖子保安魏沫沫。這名字有些女孩兒氣的癡肥傢伙，三四百斤好肉壓著自己，果真是動彈不得。
這時，耳朵好像也是恢復了一些聽力，然後有焦急的聲音傳來：「劉哥！劉哥……老大！老大，你怎麼了？」
世界回到了正常軌跡，劉哥發現自己依然在夜總會後面的巷道裡，然而那黑貓、鬼娃娃，乃至於那瘋狂吐內臟的醉漢，都不見蹤影了。他喊道：「沫沫，沫沫，你他娘的別壓了，放老子起來，這到底怎麼回事？」
一個手下湊過來頭仔細打量他一會兒，問道：「老大，你好了？」
「怎麼回事？」
大胖子這才艱難地挪開身軀，小心把劉哥扶起來，告訴劉哥說，他們扔完人回去，發現劉哥沒有跟上來，便叫小山子回來找。沒想到，小山子竟見到他一個人在巷子裡聲嘶力竭、歇斯底里地喊叫，像在叫喊魂，然後朝空氣裡猛出拳，胡亂揮舞。小山子覺得奇怪，直叫：「劉哥！劉哥！怎麼了？」但劉哥不理，仍舊狀若瘋狂。
小山子去拉，沒想到劉哥一拳就把他摜倒在地。
小山子的嚎叫引來了他們幾個，過來發現劉哥著了魔怔，幾個人聯手，最後靠大胖子魏沫沫的重量，終於把他壓醒了。
劉哥看周圍的幾個手下，人人帶傷，說話這個手下嘴角瘀青，大胖子哼哼地揉著肚皮，最慘的小山子被一個保安扶著，口鼻裡面全是血。
他問道：「你們來的時候，沒見到什麼東西？」幾個手下一臉茫然，這個時候劉哥大概知道自己遇見了髒東西。他聽說一見黑貓必有禍事，心中寒意漸生，也不敢亂講，怕壞了夜總會生意，於是向幾個手下道歉，承諾了一頓飯賠罪，然後把小山子送到醫院去就診。
離開巷道的時候，他忍不住回頭看，地上一地狼藉，卻沒有血跡，嘔吐物也是很久的，那個醉漢再也沒有見過。
說起這些，劉哥很忐忑，他反覆跟我和雜毛小道描述那醉漢當時的恐怖模樣，彷彿《生化危機》系列電影裡面的喪屍，鐵青著臉，死了幾個月、眼球都要吊出來的感覺，這種形象一直在他腦海裡徘徊，還有那鬼娃娃……
這一切都太真實了，以致於回去睡覺，反覆地做著惡夢，反覆地做！做得他總是猛然醒來，耳朵裡總聽到有女人的尖叫聲，整天沒精神，上班心神不寧。
他當過兵，接受過無產階級大熔爐的洗禮，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然而卻不斷地琢磨著，要不要去江城著名的金台寺，求個開光避邪的飾物來佩戴。
「你信我們嗎？」
他說：「信，真信！先生你是高人，一眼就能夠看到昨天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太神奇了，不得不信。」
我說你信不管用，我朋友在這裡好像被敲詐了，應該要找值班經理談吧？
他說：「沒事，我雖然只是個安保主管，但是這種小事還是能辦的。來來來，我們不打不相識，能夠認識您這樣的高人，真是三生有幸。」他又把酒斟滿，然後敬我和蕭克明，給蕭克明道完歉後，一口喝了，眼睛通紅地說請指點迷津。
我問蕭克明：「蕭兄，你怎麼看？」
他說：「依老劉的說法來看（這傢伙就是個順竿兒爬的猴子，這會兒叫老劉了），我個人認為是碰到了小鬼了。這小鬼有迷惑人的功效，如果被撞到了，定會把人嚇得日夜忐忑不安，睡不安寧，整日精神萎靡。倘若貧道師父給的捉鬼瓶仍在，這個好解，將它捉拿便是，只可惜……上次在東莞ꩋꩋ廣場貧道施法的時候，那捉鬼瓶子遺失了，找尋不到小鬼的來源，一時之間，就沒那麼方便了。」
劉哥緊緊握著雜毛小道的手，眼淚都要下來了，說請大師務必幫忙除了此害！
雜毛小道拿架子，擺困難，一陣推諉。我見他如此，知道又是老習性上來了，只有配合著一唱一和。
那劉哥自從把昨天的事情講了出來，心中的畏懼又多了幾分，被我倆一擠兌，終於妥協，說：「道長今天自然是要免單的，而且給您金卡一張，所有消費打九折──這是我職權範圍內能夠支出的最高折扣。」
雜毛小道搖頭說今天晚上的消費都沒有完成呢。
劉哥知趣，說是是是，一會道長施完法、捉完鬼，定叫那兩個老毛子妞過來陪您探討國學。雜毛小道這才心滿意足地點頭，「好咧，老劉你這麼仗義，貧道也不是個吃素的傢伙什，此番出手，一定會把那個小鬼抓來的。」
他說完，朝我擠眉瞪眼，「陸左，你說怎麼搞？」
我鬱悶地說：「這地是你老蕭找的，偌大一個口岸，偏偏你眼尖，一下就挑中了這麼個邪門的地方，你自然知道捉鬼的方法和門道，況且好處是給你的，你自然要下死力氣。」
雜毛小道訕訕地笑，「貧道也只是略微懂一些望氣之術，遠遠感覺有些不對勁，便進了來。你也知道的，貧道一身功力，已被封鎖大半（這還真沒他聽說過，應該是吹牛），現在只靠本命玉的靈效在支撐……」
我見劉哥皺起了眉毛，心想我們兩個在這裡相互推諉，也太不成體統，於是站起來，說去現場看看吧。劉哥連忙站起來，引我們下樓。打開房門，幾個黑西服保安都還在，劉哥說散了吧，他們便各自回崗位去。
我看了一下那個大胖子的背影，想到劉哥說他名字叫做魏沫沫，就覺得好笑，這名字夠娘氣的。雜毛小道也看出了名堂，叫胖子留下先別走，一起去現場。
我、雜毛小道、劉哥和大胖子魏沫沫，四個人乘電梯下到一樓。
有一點值得一提，那大胖子一進電梯，整個電梯猛地一沉，搞得我心驚肉跳的，害怕得很。雜毛小道也是一臉不自然，倒是劉哥表情淡定了一些，也許是習慣了，渾不在意。
出後門，來到了夜總會後面的小巷子，這大冷天，颼颼的涼風從巷道裡穿行而過，即使穿著大衣，也感覺有刺骨的冷風往脖子裡面鑽。我們都縮著脖子，呵著冷氣在周圍轉了一圈，凍得鼻子發紅。
劉哥來到那個醉漢躺著的地方，蹲下來，指著一灘乾了的嘔吐物說，這就是那傢伙趴的地方，然後又說了幾處故事裡的場景和方位。雜毛小道深吸一口氣，說果不其然，他聞到了妖氣。
我一聞，巷子裡臭臭的，寒風灌來，格外的冷。
所謂妖氣，是什麼東西？
雜毛小道翻他隨身帶著的乾坤布袋，弄出一張黃紙符來（他的桃木劍等道具還躺在我車子的後車廂裡），便用右手大拇指壓住無名指和尾指，比成劍指狀，中指和食指夾著這張符籙，說讓你們瞧一瞧貧道的本領。說完，他揮手朝天一指，那符籙無火自燃，果真神奇，然而風大，立刻便把燒著一小半的黃紙熄滅了。
他也不尷尬，踩著禹步，嘴中念念有詞，依2舊是那次在我家五樓捉女鬼做法時念的咒語。劉哥驚訝地看著雜毛小道神打，大胖子一臉茫然，我則抱著胳膊，看他發瘋地左跳跳、右跳跳，踏著禹步，一路把諸天神靈、各路值班星君請了個遍。
請神上身這個東西，說實話《十二法門》裡面也有，方法各異，大概就是請到有法力、有神格的神靈入體，然後借助法力來驅妖捉鬼，或者顯神跡傳道。也有人請死去的親人或者祖先，託付、道破真相以及其他……這些是大部分神婆巫師的慣用手法，有的是演得跟真的一樣，有的確實是真的，這就要考驗施術請神者的能耐了。
我之前說過的神光投影，其實是一道霧濛濛的白光，《十二法門》上記載，倘若請神成功，進入另外一種意識的話，請神者身上會有一層霧濛濛的白光籠罩，這即是成功的。
然而，我從來沒有在雜毛小道的身上看到過，不知真假。
另外，還有一點，所謂請神，一般請太上老君、諸天神佛之類的，即使有門道法力，基本都是請不到的──迄今為止，我都沒有看到一個成功的案例。為何？我個人揣測是這些個大拿太忙了，沒空搭理這些小嘍囉。至於其科學性，倒是不得而知，或許真的是某些人說的磁場能量、空間震盪的緣故吧。
此刻，雜毛小道已經被太上老君他老人家附體了，正在跟莫名的空氣喊話呢。
我拉了拉在一旁茫然的大胖子魏沫沫，他一米八左右，三四百來斤，轉過身來看我，我感覺面前有一座肉山矗立。我問他最近去過什麼地方沒，他搖頭說：「沒有啊，俺天天都在公司待著啊，要不然就在宿舍。」
他一說俺，跟小美的口音很像，我聽著親切，問道：「哦，真沒有嗎？」
他笑了，不好意思地撓頭，「有的，今天傍晚劉哥請吃自助餐，去了蓮花路那邊的餐廳。」
我說：「你這幾天，不，這兩天有沒有跟什麼比較特別的人接觸？」
他撓著腦袋，使勁兒想，半天後嘿嘿地說：「都是平常的夥伴，沒遇到什麼人啊？哦，對了，就是昨天敏香托我給她帶一杯星巴克的熱拿鐵，我幫著跑了一下腿，結果……結果，嘿嘿……」
這大胖子猛笑，臉上浮現出一股幸福的笑容，又肥又油，在視覺上看來，是一件比較恐怖的事情。
十來秒鐘之後，他終於抑制了心中的狂喜，羞答答地說：「她把俺拉彎腰，親了俺一口。」他指著自己層層堆疊的頸後肥肉。
我仔細看，上面果然有一個小小的口紅印子，淡淡的，唇型大且寬，聯想到嘴，算不上很好看，然而大胖子魏沫沫卻是一陣色授魂與幸福感，讓我有些奇怪。
仔細看，這口紅印子淡紅色，可是出汗了，有些扭曲，胖子沒洗澡，一股酸臭味。
我覺得這印子似乎就是他脖子上黑氣的來源。
我拉著劉哥的手，問敏香是誰？
劉哥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回答說是他們這兒媽媽桑手下最紅的頭牌，裙下之臣不勝枚數，周遊於富商權貴之間，好多人想把她納入自家後院慢慢品嘗，但她不肯，驕傲得很。他又問怎麼了，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我問這個敏香多大了？
他想了一想，遲疑了一會兒，回答說：「大概是二十……三十吧？咦，沫沫，敏香多大了？」
胖子嘿嘿地笑，回答說十八。

4詭異的敏香
我再一瞪眼，哇靠，立刻看到這女子身上黑霧縈繞，想來這便是她增強自身魅力的法門。但是她在養小鬼的方法上幾乎是個白癡，看著這樣子，竟然有一點反噬其身的感覺。

我心中有了計較，便朝雜毛小道喊道：「老蕭，趕緊收工了。」
雜毛小道念完最後一句，挽了幾個漂亮瀟灑的劍訣，劍花繚繞，氣度儼然地放回了胸前，收法，轉過頭來問：「怎麼啦？這鬼物甚是厲害，貧道正請得太上老君與它交涉，幾近成功了，你這是要出什麼妖蛾子，鬧的哪樣？」
我說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他屁顛屁顛跑過來，問怎麼回事呢？我回過頭來問劉哥，「我能夠見一見那個叫做敏香的女孩子嗎？」
劉哥很為難，說敏香雖然從事的是無煙工業，但是在這夜總會裡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夜總會紅牌小姐中的頭牌交椅，在大老闆面前不見得比他這個心腹差。
我說我能夠看一下敏香的照片不？他說可以。於是，我們離開了後面的巷道，來到了二樓的一個小辦公室。劉哥從電腦裡翻出了在他們夜總會就職的女性從業人員檔案，有照片、有名字，也有年齡，很詳實。當然，這都是化名，比如小美、小麗、小芳，以及andy、vivi、Adela、Daisy……每個人都有一個編號區分。
雜毛小道看見這麼多佳麗，看得眼花，留著口水讚揚說：「你們這裡好正規喲。」
翻了幾頁，劉哥指著一個女人的照片說：「喏，這就是敏香。」
我和雜毛小道湊在一起看，是藝術照，模樣倒有幾分姿色，眉目間有幾分香港玉女掌門的感覺（此玉女在一個月後的艷照門事件中，形象轟然崩潰），漂亮，但一看就知道整修過，要談有多麼國色生香，都是扯淡。再一看出生年月，一九八○年生人，那不是有二十八歲了？再傾國傾城的美女，做這個行業到了這年紀，基本也是人老珠黃，該收手了吧。
劉哥補充了一下，說你們看照片看不出什麼樣子來，最好是見本人，本人漂亮許多，言談舉止也很有魅力，會讓人深陷。
雜毛小道看著我說：「聽你的意思，是不是這個女子養小鬼？」
我點了點頭，應該是。
前面講過，旁門外道在中華大地不顯，然而在周邊國家卻十分活躍。這裡的小鬼，也叫古曼童（男的叫古曼童，女的叫古曼麗），流傳於泰國一帶，印尼、馬來西亞、柬埔寨、緬甸、新加坡等地相當普遍。養古曼童，是一種用來控制故去的鬼魂方法，常用符籙法咒，有的是養來寄託哀思，留戀親情，有的則是驅使它做事，牟取名利。
常見的有廟宇、商人、賭場、富裕之家以及藝人，不乏養古曼童的人，據聞香港、台灣某些藝人也有養古曼童的經歷。我的朵朵，其實也是古曼童的一種。世人有千萬般，這個花名為敏香的女人，想來也是靠養了一隻古曼童迷惑客人，從而坐上了夜總會一姐的位置。
劉哥問：「你們到底是在說什麼？」
我沒答話，我又不是州官，自己養一個朵朵，卻不讓別人放火。再說，她養古曼童只是為了提升自家的魅力，在獲得美譽的同時，也付出了辛勤的勞動。鬼有鬼道，雞有雞路，貿然指出、斷人錢財這種生兒子沒屁眼的事情，我自然不會幹。
然而，見那大胖子脖子上一團薄薄的黑氣，事情似乎沒有那麼簡單。
於是，我再次提出要見一下敏香。
劉哥見我堅持，臉色顯得沉重，心知此事必有蹊蹺，但他也決斷不了，說等一等，然後走了出去。沒五分鐘，一個戴眼鏡、脖子處有蜈蚣般疤痕的中年男人進了來，一臉的斯文氣，眼睛很小，笑瞇瞇的都快瞇成一條縫了。
劉哥介紹說：「這是我們的值班經理，楊經理。」
那男人跟我們握手，說剛才我們所說的話，老劉都已經跟他講了，他們這幾個月確實感覺有些奇怪，已經有三個客人莫名就失蹤了，最後出現的地方都是在這裡，這樣搞下去，再硬的後台也得倒。還有，發生好幾起見鬼的事情，要不是他和老劉彈壓得力，手下人心早散了。「我們本想著去請張志崴張大師來幫忙看看的，可他一直忙，現在有兩位在就好，若是能夠查出緣由，自當重謝。」
我心中一跳，問有客人失蹤？他說是，昨天那個醉鬼也失蹤了，晚上的時候局子的朋友還打電話過來過問了一下呢。聽他這麼說，我心裡面就有些發毛了。
為何？之前說過，小鬼或者古曼童，有善有惡。善的是被有道、有法門之士或者寺廟僧侶，消磨了怨氣戾氣，初始時乖乖的，如同朵朵，只是後來經陰風洗滌，脾氣才漸漸乖張；惡的便是野地裡的孤魂野鬼，有了意識，心中不甘，一切行動自有主張，會跟煉製領養人商量每日的伙食供養。此外，這種惡鬼對人體三魂中的每一魂能量都極度渴望，需要隔一段時間便害死一人，將三魂七魄吞食。
若是如此，那便是一頭惡鬼了。
外婆告訴我，「積德性善，好自為之」，這裡面的話語裡含著很多意思。要是有一隻吞噬生人的變態惡鬼存在而我不出手，那麼她老人家應該是不會答應的吧？
我跟他說我要見一見敏香。
楊經理說去看看敏香有沒有客人，劉哥聽吩咐出去，而他則跟我們攀談起來。對於吹牛這種事情，迄今為止我還沒有見過比雜毛小道更加厲害的，這時候他立刻接過話，跟楊經理相談甚歡起來，我懶得編故事應付，只是在一旁聽，不時附和幾句。
過了一會兒，劉哥打電話過來，說敏香剛剛陪完馬主任，現在有時間了。
楊經理說讓她過來一趟吧。他說這話，端坐著，看樣子地位確實是這兒最高的。
等了差不多五分鐘，門開了，一陣香風吹來，一個穿著粉藍色旗袍的高挑女子在劉哥帶領下走了進來。我定睛一看，只見這位美女烏髮蟬鬢，膚如凝脂，白若初雪，娥眉青黛，眼波流轉之間，果然比照片上的美麗百倍，活似天上的仙女謫落人間。她一進來，楊經理立刻眼睛一直，連忙站起來，招呼她坐在待客區的沙發上。
連我都不由得一陣心魂蕩漾，想來我旁邊這個好色的雜毛道士定然會流下口水。
然而，沒有。雜毛小道一臉警備地看著側坐在沙發上的敏香。
我這才想起來，這敏香定是有小鬼助她增長魅力。這一想，牙齒猛地咬了一下舌頭，劇痛下，胸口處的木牌子傳來一陣冰涼的氣息。我再一瞪眼，哇靠，毛的「膚如凝脂，白若初雪」，這粉撲得簡直比刷牆還厚，整個人好似裝修鋪子，各種濃妝艷抹，讓人胃中翻騰，只想作嘔。
雜毛小道也是一陣冷笑。這女子姿色原本是不錯的，可是下海多年，身體早就垮了，自然也有幾分年老色衰。他喜歡小清新，口味倒也不重。
透過朵朵給我共用的視野，我立刻看到這女子身上黑霧縈繞，想來這便是她增強自身魅力的法門。但是她在養小鬼的方法上幾乎是個白癡，看著這樣子，竟然有一點反噬其身的感覺。
楊經理給我們雙方做了介紹，敏香看見了蕭克明一副道士打扮，立刻就皺起了眉毛，「這是怎麼回事？什麼招搖撞騙的蟊賊都上了門！什麼道士？這年頭十個裝道士的就有九個說自己是茅山的，這個是也不是？」
楊經理看向蕭克明，他很誠實地點頭，說自己也是茅山道士。
敏香立刻高聲大叫道：「那還不趕緊滾蛋？」
楊經理有些猶豫，那一刻在他的眼裡，如此佳人的請求定然是不能拒絕的，唐突不得，然而理智卻又覺得必須查到底，於是糾結了起來。我暗想這金蠶蠱附體也有了幾個月，我日夜揣摩，也有了一些子「法力」，見她如此囂張，立刻結不動明王印，對著她大聲地吐出真言：「靈！」
這一聲十分巨大，整個空間震盪，產生回聲，立刻把敏香身上的黑氣震散了許多。
靈……

2黑貓．醉鬼．鬼娃娃
劉哥大驚，本能地把這醉漢一把推開，那隻黑貓突然大叫一聲，根根寒毛炸起，扭過頭，只見後面有一個在空中飄浮的小孩子，頭顱碩大，嘴裡面全部都是密密麻麻像鯊魚一般的利齒……

這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我望著外面黑沉沉的夜色，城市燈火繁華。
沉吟了一下，問雜毛小道：「是泡妞不給錢嗎？」
他老實說是，又說他見此地有冤魂飄散，想用一場法事抵消今天的消費，然而那些人卻不肯，硬是要他付錢才行。那堆膀大腰圓的傢伙給了他兩個選擇，要嘛打電話叫人拿錢來，要嘛砍斷一隻手──左手右手可以隨便選。
蕭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