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徵求有驚喜
「卡」的一聲，服務員扭開瓶蓋，把水嘩啦嘩啦傾進玻璃杯。
這是蒸餾水，即是由兩粒氫原子和一粒氧原子合成的H2O分子，經過高溫蒸餾過程製造出來的純水，不含細菌和礦物質。這種水，天天喝上十瓶八瓶，喝它十年八載，不會令死亡率高上百萬分之一。理論上如此。
李南水舉起杯子，淺淺呷了一口。她穿著連身裙子，衣服的腋下開得低了，側面看到了胸罩，還可以看到乳側疤痕，淺紅色，是隆胸的痕跡吧。
她總是不修邊幅。
李家姐妹都樣貌出眾，卻不修飾小節。妹妹是長不大的女娃兒，姐姐特立獨行，爽快得像男子，怎麼竟然去了隆胸，真是離譜。以她的性格，本不該有隆乳的心思，況且她的胸也不小，隆後也不覺怎大。
—手術是在深圳的三流醫院做的吧？不在乳暈開刀，也不在乳下， 刀法太差了。也不是沒錢， 怎不找個好的整形醫生？ 危石暗地嘆氣。
這對姐妹永遠出人意表，連神仙也猜不著，危石也見慣了。
危石和李南水是中學校友，唸的是聖彼得中學，危石比她高四班。聽說在中學時代，危石追求過她，但現時他心儀的是南薇，李南水的妹妹。
李南水來自大家族，表妹堂妹多得數不清，親妹妹只有一個。
李家是老牌家族，成員足有數百人，最漂亮和最聰明的是南水，最討人歡喜的是南薇。親朋戚友都說，這是上帝對她們幼年喪父的補償。
鄰桌的男人和李南水是舊識，在打招呼。
男人叫朱才勝， 乍看沒六十歲， 也有五十九， 真實年齡卻不過四十九，只是禿頭催人老罷了。
—動物的年齡計算方法跟人類不相同。3歲狗=20歲人。狗比人優勝的，是他媽的狗不會來個地中海禿頭，性交前毋需「追求禮儀」，隨時隨地可以交配，比人類多快好省。李南水如是想。
朱才勝跟李南水的爺爺李超然曾經熟得爛透， 不過是十多二十年前的事，卻古老得像在咸豐同治年間。那時呀，朱叔叔三天來串兩次門子，陪李爵士打麻將、談古董、說是非、談生意，見到可愛小南南，一把抱過來親臉，吻得她一臉臭口水。小南南一見到他，害怕得跑個不知所蹤。李家老宅佔地八千多平方呎，七廳二十六房，躲起來的小娃兒，誰也找不著。
李家是本地第一大族。一百年前的李東來是華人首富， 有二妻六妾，子女二十三名，子女生孫兒，孫生曾孫，曾孫生玄孫，到了今日，第六代都有了。這大家族嘛，醫生、律師、會計師、議員、法官、輔警總監、大學教授、上市公司主席、慈善家、義工、海外寓公、無所事事的公子名媛， 都有， 不務正業的、破產的、坐牢的、通輯在逃的， 也有，亦有幾房移民外國，娶了幾代洋婆子，後代變成金髮碧眼，證件名字姓「Lee」。妙的是，「Lee」也是洋鬼子的大姓，他們變成了不折不扣的洋人。
李超然是李東來的長孫， 承繼了祖屋。他當過立法局議員， 得過爵士勛銜，高峰時東山企業時資產總值超過五十億，在三十年前算是很了不起的了。英國人撤退時，李超然的議席沒了，商業上的幾次錯誤決定，資產從正五十億變成了負二十億。憑著其江湖地位，東山企業不至於倒閉，但債務重整沒完沒了，到今天還沒整完。
這些年來，朱才勝在商場上節節得勝，身家滾出了超過百億。情況既逆轉，馬屁難復再。朱才勝寧願把拍馬屁的時間放回家中，陪伴美麗的老婆，更見效益。
他的妻子高屏思比他小十多歲，選美獲冠軍後，嫁了給他。朱才勝對「高美人」的深情聞名商界。
朱才勝同桌的叫「洛言」，是有名的股市莊家。
他是賀心瓏的好友，專替賀炒股票，錢來得易，花得爽，喝最醇的酒、穿最潮的衫、戴最貴的錶、開最快的車，看中的美女，不管花多大的代價，都要得上手。他是娛樂雜誌的寵兒，常上封面，記者封他一個響亮的外號︰「美女殺手」。
賀心瓏是城中最低調的富豪，偏偏有著最惹火的死黨，真是奇哉怪也。
「星期五有空嗎？」危石問。
「有空怎樣，沒空又怎樣？」李南水回答。
她又喝了一口水。
水沿著喉頭，流過食道，進入胃部。
危石掏出兩張票子，放在桌上。
「莫斯科馬戲團？」李南水拈起票子，「兩張票子，請我看，還是交給小薇？」
危石尷尬地笑。
「請妳們去看。」他說。
「你呢，」李南水說：「不去嗎？」
危石抖出第三張票子。
「三人行？電燈泡我可不當。」李南水說：「你多買一張票，拉一位男生來，四個人去看。」
「妳條件高，眼光又挑，哪找得到匹配妳的男生呢？」
「中學時，你好像約過我去看戲。」
「那時我年少無知，不自量力。妳每次都給我吃檸檬，我到今天還有陰影。」危石嘆氣，「吃了太多檸檬，吃得怕怕了，可不敢再高攀。」
「那時我是小女孩，家教嚴。現在成年了，約會就無妨呀。」李南水說，「追求小薇的公子哥兒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你不敢高攀我，卻敢高攀小薇，這算啥意思？個個男人都是這樣，怪不得我年近三十，還找不到男朋友，快要當老姑婆了。」
李南水端詳著危石。
他一副國字臉， 不算英俊， 卻夠陽剛。他身高一米八五，三十三歲， 靈問醫院內科主任， 是新冒起的名醫， 還是空手道高手， 文武雙全。無論怎看，他都是城中最鑽石的王老五之一。
李南水拿起水杯，又呷了一口，偷眼瞟了鄰桌。
洛言嚴重感冒，拎著手帕猛抹，抹得鼻子紅通通。他按捺著忐忑，猜測著朱才勝邀約他午飯的真正目的。
「開門見山，近來你搞的幾隻股票，玩得有聲有色，尤其天殘高科技和日本三菱重工、德國克虜伯集團三強合作的那宗千億元交易，更是世紀傑作。我欣賞你的才華，想跟你合作，和敝公司搞集資。」朱才勝說。
—原來是談生意，那倒放心了。洛言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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