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
二手徵求有驚喜
第一章 理想的一晚
「『我的家庭真可愛，兄弟美滿又安康』……不行，這首歌不適合。」
十四歲的小燕邊坐在沙發上拿著作業本發呆，邊思考著音樂課老師交代的回家作業──「用一首歌描述你的家」。
小燕有雙晶亮聰慧的雙眸，配上總是烏亮俏麗的短髮，散發出清新又簡潔的氣質。她把最近在偶像劇中聽過的流行歌曲都想了一遍，不是太老成，就是太噁心，想來想去，還是只有兒歌能用在自己的家。
「我家門前有小河，後面有山坡……」小燕又唱了起來，捧著頭。
「不，這首歌太古早了！」
不過，小燕的家面對著社區中的人造河景，後頭還的確有處森林坡地公園，可以說是這座高房價城市中不可多得的新社區。
爸爸剛用貸款買下這棟房子，已經有一年了。小燕環視著鋪著淺色橡木地板的一樓，擺著南非小巧動物雕像的玄關、陳列著草綠色布沙發與六十吋電視的客廳、鋪著嬰兒藍磁磚與粉綠櫥櫃的廚房……
小燕偶爾會懷念起以前那個又破又舊的家，她總是能聽到爸爸和媽媽為了看新房子的事情吵架。
全家人一到週末就被爸爸拖去看房子，輾轉過了五六年，看房子看到全市的房屋仲介都認識他們一家，才終於做了決定，由爸爸和媽媽合資買了這間新房。
搬來新房子開心嗎？小燕說不上來。
爸媽吵架的話題從找房子，成了她與哥哥的教育問題，而爸爸與媽媽也經常為了芝麻蒜皮的小事鬧得雞飛狗跳。小燕心想，經過這一年來的「嘶吼」洗禮，周遭的鄰居一定早就看出，他們是脾氣極差的一家人。
「真奇怪，世界上這麼多首歌，能真正描述出我家狀況的，卻一首也沒有。」小燕望著筆記本發呆。
「還是問哥哥好了。音樂是哥哥的興趣之一，他一定會知道的。」
從小到大，有任何問題，問哥哥司藍總沒錯。但隨著司藍升上高中，每天能見到他的時間越來越少，明明同住一屋，司藍卻成了想見時也未必見得到的人，小燕發現自己總是在「等哥哥」──等哥哥放學回家、等哥哥補習回家、等哥哥完成社團功課回家，等啊等，等啊等。
今天要等的不只是去補習的哥哥司藍，還有加班至今未歸的爸爸。晚間八點半，廚房香氣四溢，偌大的新居卻只有小燕與媽媽兩個人。
桌上又擺上一盤剛出爐的菜，媽媽仍用俐落的動作在廚房忙著。
小燕來到這世界上有多久，媽媽就當全職家庭主婦有多久。這十四年間，除非是生重病，否則媽媽總是親手為大家煮三餐，便當菜也營養均衡。媽媽沒有自己的書櫃，十幾本和式、中式和西式料理營養書就排在電視櫃下方，每本書都被翻得又舊又皺，還用便條紙做滿愛心筆記。
媽媽下廚時，不喜歡廚房有其他「礙事」的人，準備三餐的時間也多半是孩子梳洗、上課、做功課的時間，因此小燕與哥哥也很少主動去廚房協助。
如果問了「要不要幫忙」，得到的也多半是「你們去念書」、「先洗澡吧」、「東西都收拾了沒」這類婉拒的答案。
今天，媽媽也獨自奮戰，在充滿香氣的廚房中忙著推出飯菜。咖哩雞排、柚香鮭魚沙拉、馬鈴薯蘑菇湯、三色蛋，配著灑上芝麻的健康糙米飯。
「啊！爸爸回來了！」
聽到一樓傳來汽車倒車入庫的聲音，小燕起身準備幫爸爸開門。
「爸爸辛苦了！」
「好乖。」疲倦的爸爸點了點頭，脫去厚重的皮鞋。
「司藍還沒回來啊？」
「哥今天補習班要期中模擬考，沒這麼快，大概要九點才回家。」小燕嘆了口氣。哥哥司藍就是她世界上最要好的朋友，兩人無話不談，小燕自然連他每天要做的事都一清二楚。
「現在的孩子真辛苦，說真的，我覺得根本沒必要讓他補英文，英文他之前不也自學得很好？如果一週少補一兩個科目，他就能早點回家吃飯了！」媽媽脫下烹飪手套，無奈地望著爸爸。
「我才剛回家，妳就找碴啊？」爸爸總覺得媽媽語中帶刺，因為當初堅持要哥哥一週五天全都排滿補習科目的人，是他。
他繼續跟媽媽爭辯道：「高中生學的英文，跟七八年級的程度完全不同，妳總是只看到眼前的成績，沒替孩子想到未來。將來他基礎不好，沒辦法跟國際人才競爭，妳這個專科畢業的人能負責嗎？」
這樣的爭吵，已經是家常便飯，但小燕並不會因此就鎮定面對。聽到爸媽高分貝地爭辯，她的心情豈能輕鬆得起來？
「這跟媽媽專科畢業沒關係吧？媽媽只是怕哥哥經常這麼晚才吃晚餐，腸胃會出問題……」小燕試著小聲地就事論事。
「好啊！妳那麼愛幫妳媽媽講話啊？」爸爸怒氣沖沖地將公事包甩在沙發上。
「腸胃出問題？會不會太小題大作？現在的高中生放學會什麼都不吃，空著肚子補習啊？當路邊小吃和便利商店做什麼用的？少給我無理取鬧了！」
「又怎麼啦……」哥哥一臉無奈地推門進來，望向廚房中忙著做飯尚未喘口氣的靜默媽媽，又看向氣得滿臉通紅的爸爸。
「大老遠就聽到你們的聲音，為什麼要這麼大聲啊？不能好好講嗎？」司藍溫和理性的嗓音，與他斯文白淨的氣質，總讓小燕感受到宛如清風般和緩。
「哥，辛苦了！」小燕親暱地上前戳戳司藍的肩膀，司藍也對她瞇眼微笑。
「好香啊！媽媽，辛苦了！還有爸，上班很累了吧？別氣了，在公司還氣不夠嗎？」司藍一一將眼神對上每個家人，神態自若地放下書包，將裝滿補習班教材及參考書的厚重袋子放到沙發旁。
一家人終於坐到餐桌前享用美食，小燕與哥哥幫忙媽媽排餐具、盛飯，屁股還沒坐熱，就看到爸爸皺起眉頭。
「這個咖哩雞……怎麼一點都不辣啊？」
「因為以前都做南洋口味，但最近小燕皮膚有些痘子，我就做得清淡點……」媽媽都還沒動筷，就忙著替自己精心準備的菜餚解釋。
「謝謝媽媽。」小燕對媽媽微笑。
但爸爸仍碎碎唸著：「咖哩不辣，哪裡好吃？我工作這麼辛苦，連吃點自己喜歡的東西都不行……妳看，配上這個雞，水分也太多了，簡直就是咖哩湯啊！這種平淡無味的咖哩湯，當前菜吃很奇怪，最後吃又顯得很沒味道……真的是毀了一桌菜！」邊吃邊唸，爸爸卻還是挾了整碗的菜。
總之，沒又因為「咖哩不辣」的事情吵架就好。哥哥與小燕交換了一個無聲的眼神。他們早已習慣爸爸對媽媽的付出視為理所當然，甚至挑三揀四。
平常孩子們還會替媽媽講話，但今晚已經吵過一輪，再說下去，聽到爸爸高聲爭辯，也只是遲早的事。大家都累了一天，只想平靜地吃頓飯，好好品味媽媽精心準備的料理，如此而已。
「這沙拉冷冷的，感覺吃了會胃痛。」爸爸邊聞著沙拉，邊補喝了一口湯。
2024專利防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