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窺法國新浪潮電影大師侯麥超凡的想像力泉源
「最早我追求純文學,完全不受電影影響的文學志業,
後來反而成了我創作電影的養分。」──侯麥
侯麥最早的夢想是成為作家,而他這些未多加修飾、完全出自他手筆且契合他們那個時代的小說,等於是故事、諺語和喜劇輪替上陣的一部視覺佳作。
本書搜羅了八篇侯麥從一九四○年到一九五○年間寫就,但從未出版過的短篇小說,這些小說成為他後來攝製電影的原型:
〈一天〉是《飛行家的妻子》的骨幹,〈求婚〉則是部分的血肉;〈蒙日街〉就是《穆德家一夜》的雛形,〈手槍〉則是「六個道德故事」裡的《蘇珊的生涯》;〈誰像上帝?〉是《克萊兒之膝》,〈香妲,或試煉〉則是《女收藏家》的部分。〈溫柔的女人〉後來被羅伯.布列松(Robert Bresson)拍成《溫柔的女人》。
本書之所以冠上《陶瓷碎片》一名,原因無它,只因為這是作者自己選的,源自他年輕時相當喜愛的作家喬治.梅瑞狄斯的小說《利己主義者》,這是他在讀這本書時印在腦中的一個詞。這個書名百分百精確,而且自嘲意味濃厚地刻畫出侯麥筆下的女主人翁形象。
一九八二年,作家導演在某部劇本初稿出爐時原本想給它冠上這個名稱,但最後該劇定名為《沙灘上的寶琳》。
艾力克.侯麥在一九六二年接受《北方溝通》雜誌專訪時曾提到,「我想以一種比較友善的方式,去探索內在生命裡某些不為人知的內心世界。為了不讓故事充斥太過戲劇性的老梗,我很小心地只敘述微不足道的細節,把自己圈在情感的領域裡。這麼做並不表示我對背景、肉體和社會方面不感興趣,只是我盡可能地以最謹慎的態度,在自己的內心迷宮世界裡摸索移動,從來不去質疑大的議題。」
艾力克.侯麥在十五到二十五歲之間創作出來的這些作品,在改編拍成電影之前,全都是短篇小說。這是前所未有的創舉:電影史上從來沒有這樣的系列電影出現過,而這一點之所以能成功,完全要歸功於他深厚的文學底子,甚至讓他能在年代相隔甚遠之後,予以塑造、再塑造,創造出侯麥式的電影。
本書特色
海外首譯!
因為貝格與艾柏合力撰寫《侯麥傳》,仔細爬梳侯麥的生平與作品,並與保存導演檔案的侯麥基金會(IMEC)通力合作,才讓這本小說集有機會問世,而此次繁體中文版係海外首部譯本。
(※《侯麥傳》繁體中文版預計於二○一五年底出版。)
小說文本與電影作品互為前世今生!
貝格與艾柏為本書撰寫長篇導讀,以及各篇小說的評析解說,針對小說文本如何演變為電影作品,做了最深入的剖析。
名人推薦
「侯麥曾說,在他年輕寫這些故事的時候,他並不知道自己會成為一個作家還是導演,我以為這也就成了這批未公開作品值得我們閱讀的理由──影迷們試著從中按圖索驥,而非影迷則可以看到一個年輕、不服輸又不確定自己才能,想藉說故事表現對世界認識的青年侯麥──那時候那些在影史上不朽的畫面、對白還在他的眼睛裡,在那雙對人性與愛情充滿激情與好奇,看起來卻平靜如湖水的藍色眼睛裡。」──作家吳明益 專文推薦
作者簡介:
艾力克.侯麥 Eric Rohmer, 1920-2010
在成為艾力克.侯麥之前,他先是莫里斯.謝赫(Maurice Scherer),是個野心勃勃的年輕作家。二十歲的莫里斯.謝赫負笈巴黎,於亨利四世中學攻讀高等師範學院文學組預備課程,期間,他完成多首詩、文章、短篇小說,和各式筆記,並全心投入首部小說創作。
一九四○年代後期開始,改名艾力克.侯麥的莫里斯.謝赫全心投入位於拉丁區的電影俱樂部上,同時撰寫文章發表於《現代》、《電影雜誌》、《電影快報》、《藝術》、《電影筆記》等刊物,一九五七年他更成為《電影筆記》的總編輯。
六○年代中期到八○年代初,侯麥所執導的影片,大部分的劇情在成為電影前,早已寫成短篇小說或文章,他的《道德故事》系列電影因此有一種深度和前後的一致性,接下來《喜劇與諺語》系列的部份影片也是如此。這是電影史上少見的案例,而這一點之所以成功,完全要歸功於他深厚的文學底子,他甚至能在年代相隔甚遠之後,將自己的文字予以塑造、再塑造,創造出侯麥式的電影。
如此風格獨特的電影,一步步奠定了他在影壇的重要地位:一九八三年他以《沙灘上的寶琳》拿下柏林影展「最佳導演銀熊獎」,一九八六年以《綠光》一片榮獲威尼斯影展最高榮譽「最佳影片金獅獎」及國際影評人費比西大獎。二○○一年,威尼斯影展評審團頒給他「終身成就金獅獎」。
二○一○年大師病逝於巴黎,《每日電訊報》的訃聞稱他是「法國新浪潮最常青的電影人」。
導讀
安東.德 貝格(Antoine de Baecque)
1962年生於法國,巴黎南泰爾(Nanterre)大學電影史教授,電影戲劇評論家及出版人。
曾主編《電影筆記》(Cahiers du Cinéma)及《解放報》文化版。
著有《楚浮傳》、《高達傳》,
2014年與諾爾.艾柏合著出版《侯麥傳》(繁中版預計2015年12月出版)。
諾爾.艾柏(Noël Herpe)
1965年生於法國,巴黎第八大學助理教授,作家及電影史學家。
出版過多本關於法國導演René Clair及Sacha Guitry的書籍,
2014年與安東・德・貝格合著出版《侯麥傳》。
譯者簡介:
蔡孟貞
一九六五年生,輔仁大學法文系畢業,法國普魯旺斯大學應用外語碩士。喜歡法文,喜歡法國。譯有《20世紀的巴黎》、《螞蟻》、《肉體的惡魔》、《豹紋少年》、《放手》、《沉淪》、《法蘭西組曲》、《真愛獨白》、《暗夜無盡》、《聖殿指環》、《布拉格墓園》等作品。
章節試閱
求婚(La Demande en mariage)
艾力克.侯麥基金會/〈飛行家的妻子〉檔案,初稿(IMEC RHM 21.2)
一九四四年夏季完稿於巴黎的這篇短篇小說,於一九四五年春天發表於克來蒙—費璜大學校內雜誌〈船舵〉上。故事描寫一位害羞到幾近病態的男子,羅傑.馬西亞斯(Roger Mathias),不敢向常在一起的年輕女孩珍妮(Janine)表白。他從旁觀察她,窺伺她,監看她,還趁她去看電影的時候潛入她的住處,整個人可說完全著魔了。直到某個機緣巧合之下,其實更像是一宗意外的驅使下,兩人在平常閒聊之際,女孩她突然主動向他建議我們結婚吧。
我們也可以把這篇文章裡長達二十多頁的對白看作在三十五年後才拍攝完成的影片〈飛行家的妻子〉的雛形。文字處處可見探詢式的重複:無意義的對白,人物的懦弱,以及不敢正面對抗命運而產生的幻想……這裡可以看到年輕作家謝赫的短篇小說中常出現的情境:男主角偷偷跟蹤,企圖搜尋(用視線),擁有他渴望的女人成長路上走過的每一個地方。不過,本篇描繪的偷窺癖並不帶任何操縱或假意欺騙的意圖。它被定義為純粹的窺探,是不求回報的消極行為。它透露了作家心中那唯有用放大鏡才能窺伺得的某種偏執:內心的慾望轉換為監視跟蹤等行動。這等強烈的偏執,唯一能表現得出來的情節安排只有靠對白,這已經是侯麥式電影的對白了。
安東.德 貝格及諾爾.艾柏
馬路還沒開到底;一條蜿蜒小路暫時延續了這條道路,小路兩旁別墅和繁花盛開的院子夾道,遮蓋了底下的鐵路。再往下走,在工人宿舍那排狹窄屋瓦後方,倏忽展開一片黃橙橙閃著金光的成熟小麥田。單薄的一排排樹,形成圍籬,在麥田縱橫切割,拖著向晚的陽光投射下長長的影子;再遠一點,平原變成統一的灰色,被天光照得睜不開的眼睛已經看不清那邊村裡的民宅,甚至連三公里外的飛機倉庫的屋頂也看不見了。
「說真的,這裡真不錯。」家路(Gallou)說。「這裡不是很舒服嗎?」
「是啊,遠離塵囂,我們還以為,我不知道啦……」
「是啊,你不會覺得,不會相信我們是在這裡。好安詳,我不知道,這裡這樣的安靜,怪好玩的;我倒想住那兒。」
好一陣子,他們都沒說話。馬西亞斯(Mathias)扔掉手上的香煙頭,用腳踩熄。
「所以,你住那兒啊。」家路說。
他們倆停在一棟茶褐色的別墅前,白色的屋瓦,屋頂非常尖斜。門前石階的上方搭了某種毛玻璃的遮雨板。
「才不是呢!你想得美:那是鄰居戴文納(Thevenet)家。你知道的,賣防水物品的那家店。我得把錶送回去給他們……我住的地方比較遠,在白色房子後面,小路路口那棟。」
「我覺得,」家路說,「這裡真是不錯,很不錯。」一片雲飄過太陽前面,陽光染上一層灰暗的粉紅色暈,映照在四周牆面和樹葉枝頭上。從斜坡上看,已經分不清哪些是樹梢,哪些是蜿蜒的小徑。
家路抬頭望著天空,旋即低下頭。陽光又露臉了。他們沈默了幾秒鐘。
「那麼,明天見。就這麼說定了?」
馬西亞斯伸出手。
「好,就這樣。你今晚要做什麼?」
「我得去給人做掩護。(他看看手錶。)我得到一個秘密情報。」
「啊!是喔。」馬西亞斯說。
家路笑出聲。
「你說『啊!是喔』,那個樣子真好玩。我只是隨便說說,沒有啦!我要去找個傢伙。然後一起去看電影,拉克斯(Lux)影院上映的〈凱西亞〉(Katia)。」
「聽說很好看。」
「對,聽說是。我想是悲劇吧。反正,不是喜劇就是了!據說是不錯。故事發生在俄羅斯,丹妮艾拉.達黎歐(Danielle Darrieux)主演。」
「你認為是在俄羅斯?〈凱西亞〉,我以為是日本的什麼東西呢,凱西亞。」
「錯不了,是在俄羅斯,裡面有丹妮艾拉.達黎歐。」
「真的呢,〈凱西亞〉是俄文。是俄國人名,你說的應該沒錯。我不知道怎麼了,我還以為是殖民地那類的東西。」
「是俄文。這一點,我敢擔保。」家路說。「我看過照片。那麼,再見了。」
「好。」馬西亞斯說。
吉賽兒(Gisele)解不開圍裙的結。門鈴響了兩次。她垂下雙手,跑著去開門。
「啊,是您!不好意思,讓您看見我這副德性。快進來,還有,不要看我。」
她抓起圍裙的一角,沿著對角線對摺,露出圍裙的反面。馬西亞斯走進餐廳;她跟著進來。
「您請坐,請坐。」
她轉身背對著他,放開拉起的圍裙一角。
「您瞧,我下午宰了一隻雞,血噴得到處都是。」
她亮出圍裙布上的斑斑棕色痕跡。笑了。
「我連去找件乾淨的來換的時間都沒有。可是!您坐啊。哎喲!」
「我送錶過來。」馬西亞斯說。
「您人真是太好了,小夥子。看得出來花了很多心力。而且不是德瓦先生(Dewaes)弄的!不,絕不是德瓦先生修的!」
「喔不是的,是我修的。」馬西亞斯說。「幾乎都是我弄的,尤其是比較小的部份。老闆比較沒辦法,因為眼睛的關係。」
「希望如此,希望如此。」吉賽兒反覆說。
她扯掉了圍裙,走過去搬了一張椅子過來,坐下。
「希望如此!」
她望著馬西亞斯。
「您不趕時間吧,您可以喝杯咖啡吧。馬賽爾(Marcel)已經喝過了;他已經去院子了。我們可以不用管他。是不是?」她說。
她走進廚房,順手帶上廚房的門。
從窗戶向外看,可以看見天空已經整個染上一層粉紅。馬西亞斯站起來走到窗戶邊。院子後方,一片草原地勢微微升高,被間隔的相當開的松樹圈住,與一棟比其他宅院更大更古老的宅邸白牆形成對比。吉賽兒回來了。
「您在看天空啊:這裡真是漂亮!您看看這餐櫥的大理石,我這邊。您稍微彎一下腰。對了,剛剛我還以為是黃銅哩。」
她把咖啡壺和咖啡杯放在餐桌上。
「我覺得還不需要開燈,否則就真的浪費了這麼美的光線。我剛剛才跟馬賽爾說呢:您知道的,當我們年紀還小的時候,我們總愛做夢,或計畫什麼的,而且總是夢想著一些小事,是啊。我知道我當時夢想著要有一間房子,有一面窗戶迎著夕陽的房子。」
她笑了。
「是啊,您知道的,我非常在意這一點。我或許是在哪一本書上看到過,總之我非常堅持,非常堅持!好了,現在,我完全得到我想要的了。真是太美妙了,不是嗎?」
她倒好咖啡,走到馬西亞斯對面坐下,背對著窗戶。她面帶笑容;但是馬西亞斯的目光仍怔怔的固定在那兒,彷彿盯著她身後的某樣東西瞧。或許他根本看不清她的五官。
「您不覺得很美好嗎。」,她又問了一次。完完全全是我想要的。我不是說我的腦海裡早就有了一幅像這樣的別墅影像。我看到……是的,我看到的是在對街,上坡的那條街,在對面。我其實並不特別喜歡這棟別墅。是馬賽爾想要。然後,現在,您看看。是啊,現在。」
「一切都十分完美。」馬西亞斯笑著說。
「是啊,現在。」她又說了一次。
他端起咖啡放在嘴邊,沒喝又放回去。光線瞬間消失。吉賽兒起身去開燈。
「好了,換換氣氛;夜幕低垂,總是會帶點悲涼,某些日子裡,真的有些東西感覺非常悲涼。我不知道,如果我孤單單的一個人的話,有些日子我也許會受不了。當我在您這個年紀的時候。」
她揮了一下手。
「我又要說些無聊的蠢事了。您也許趕時間,您今天晚上有事嗎?」
「沒有。」馬西亞斯說,「我會待在家裡。有些時候我會待在店裡。當工作很多的時候。」
「看得出來您很喜歡工作。」吉賽兒說。「您做得對。在您這個年紀。特別是您現在這樣的工作。您比保羅(Paul)大不了幾歲。」
「我已經二十四歲了。」馬西亞斯說,「我都服完兵役了。」
「您已經服完兵役了!您看起來那麼年輕,一定是因為您的神情。當然了。」她繼續說,好像找到一直尋尋覓覓的的東西似的。「像您這樣的年輕人,沒事情做一定不好受。啊,我忘了!您已經訂婚了,是吧。很好,啊,沒有……」
「什麼?」馬西亞斯說。
「不,不,不,不,是我搞混了。」
她看著他,笑出聲來。
「請不要生氣,小夥子……羅傑。沒關係嗎?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可以嗎?好,太好了。我不知道我是怎麼了,我老是搞混,老是出糗。」
「沒什麼大不了的。」馬西亞斯說。「可是您是聽誰說的?」
「是的,我懂。」吉賽兒說。
她再次發笑。
「不,真是太蠢了。」
馬西亞斯一直全神貫注的盯著她。
「是啊,哎,反正跟您說也無妨:您應該不會著惱。我這人只要心裡有一點兒事,就完全擱不住。而且還會胡思亂想一通,真的胡思亂想!對啦,就那一天,我看見您。您跟可愛的賈桂琳走在一起。」
「珍妮嗎?」
「對,就是這樣。您能怎麼樣呢,我以為──是啦,我就以為您跟我提過,或是哪個人曾經告訴過我──我就以為她是您的未婚妻。就是這樣:我以為是這樣!我這麼認為,我沒跟您說過。就像一件大家已經知道很久的事,後來就堅定的以為就是這樣了。後來當我又在羅謝家(Rocher)看到她時,我以為這樁婚事已經定了,就像您親口宣布了一樣;我也不知道,我這!」
馬西亞斯臉上露出了微笑。
「您大概會覺得我有點……」
她揮揮手。
「您能怎麼樣呢,反正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不是說她是您的……之類的,您不是這樣的人──不,我們不能這樣說──總之,我是這樣想的。您要再來一杯咖啡嗎。要,要,要,咖啡冷掉了;我呢,您知道的,冷咖啡我同樣愛喝。加點糖,再一塊。您還真是客氣啊,您。對,我以為是那樣,對啦!」
馬西亞斯拿湯匙在杯裡攪拌。吉賽兒再次拿起咖啡壺,給自己倒了一些,又加了糖。靜寂短短的持續了一秒。他抬起頭:吉賽兒看著餐巾。
「您是在羅謝家認識她的。」他說。
「是的,我注意到她,真是可愛……啊,您對這個有興趣?」她說著瞇起眼睛。
她聳聳肩。
「我跟您說了,就只是個念頭,一個念頭,我並不想……所以,您很驚訝!」
「這個!對,對……就是說……就是您剛剛說的,她是我的……?
「喔,不,也不是特別怎樣啦。相反的,您知道有些念頭啊。反正,這不關我的事。再說,我也許有可能猜對了啊。」吉賽兒笑著往下說。「我想我們怎麼都沒辦法想出個頭緒來的。我就是笨!」
馬西亞斯仍然慢慢的說,彷彿是在對自己說話。
「是的,您會有這樣的念頭還真奇怪,那個……巧合,尤其是……」
「啊,是啊!」吉賽兒盯著他說。
「喔,不,不,甚至算不上有什麼念頭。」
「說說看。」
「喔,不,不行,我無話可說。您會有這樣的念頭其實很自然!總之……」
「說說看嘛。」吉賽兒堅持。
他拿湯匙輕敲餐巾,頭還是不敢抬起來。
「好吧,反正,我可以跟您說……應該要說的……可是……」
「您好像有點煩躁。」吉賽兒說。「您想說,又不想說。您想過,又沒想過。是您?還是她?我都搞不清了,我!您要繼續跟她保持這樣的關係。」
她微微一笑。
「當然,這是您自個兒的事。可是,您這個樣子還真會讓人困惑啊!我不喜歡這樣。」她語帶威嚇的說,同時伸出手指指著他。
「您說的對,這是我自己的事。」他說。「但卻是因為您的緣故。我從來沒想過要開口跟您說。您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我從來沒想過您會有這樣的念頭。都是那個巧合。」
他停了一下。
「太蠢了,他接著說,可是我現在卻好想開口跟您說。說真的,畢竟;自己,是的,我……」
「好了,您總知道自己愛不愛她吧。」吉賽兒說。
「是啊,是啊,我當然知道。」
「所以您怕的是她那邊?」
「不是我怕不怕的問題。您能怎麼樣呢,我……我是認識她。可是……是啦,跟其他女孩,可能感覺不一樣。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不對,我很清楚的知道……對,您……其實是因為這事開始的方式。」
「您在您這個年紀就這麼小看自己!我覺得您沒那麼害羞啊!」
「這不是害羞的問題。這,不……其實,您知道,我跟她提過了。」
「啊,然後呢?」
「反正,問題就出在我在提這件事的方式。我跟她說了,又有點像是沒說一樣。」他笑著說。
「真是愈來愈精采了。」吉賽兒說。
她放聲大笑。
「您是愛她,還是不愛她,您跟她說了,還是沒跟她說。您認識她,還是不認識她?」
「我得跟您解釋一下。」馬西亞斯說。「我的確開口對她說了,但是我不知道她是否聽進去了。我確實跟她說了……」
「您到底說了什麼?您說了什麼啊!」
她節奏性的敲打桌沿。好像在質問他的過程當中獲得了無窮的樂趣。
「您確實說了。您知道怎麼說話吧,我想?」
「啊,當然,當然。只是,這話得從頭說起。」
「說啊,說啊,我已經等了半個小時了。現在,我閉上嘴巴。」
「這話要從頭說起。」馬西亞斯說。「對,就是上個星期日。她的梳子不見了(我們之前一起散步)。我們回頭找梳子:是一支紅色的梳子,應該很醒目。剛好路上有個孩子,一個小男孩,我們就問他。」
他看著吉賽兒,臉上露出微笑。
「對,就在那一刻,就在她跟他說話的時候;您知道的,女人比我們更會跟孩子說話。其實,我不太喜歡……」
他揮了一下手。
「尤其是珍妮……看她跟小孩子說話好像很有趣的樣子:她一下望著我,一下聽那孩子對她說:「沒有,夫人。」我有個預感,覺得好像她是因為孩子說了這句話才抬頭看我,但是我不敢確定,因為如果是這樣的話,真的有點太蠢了!因為一個小孩子說了一聲「夫人」,或「小姐」,就這樣,他隨便跟任何人都可能這麼說,總之……,他沒看到任何東西。她跟他道了再見,然後他回答:「先生,再見;夫人,再見。」沒錯,就是這句話逗得她笑了,沒別的!您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不,您對她的認識不深:她笑著說:『他稱呼我夫人吔!他叫我夫人!』她說這話的時候,一副傻大姊的模樣,對,真的是一副傻樣兒。我呢,我也笑了,然後我就說:『您想怎麼樣呢,他以為您是我的妻子……這些孩子們……──啊,他以為我是您的妻子!』她笑得更厲害了。『所以,這話您聽了覺得好笑』我對她這麼說;我拉住她的手臂:『您聽了這話想笑,您覺得這話很好笑!』然後她就走了。」
「她走了……」吉賽兒說。
「對,我們在路上,在林道變成馬路的連接處。我們離開小男孩的時候才剛走出林子,我們穿過馬路,然後穿過草原,想這樣切過去比較近。她走得又急又快,剛開始我還以為她會跌倒;後來我看出她不想回我的話。我邊叫邊跑過去:『對,我的妻子,我的妻子。』很蠢吧,您不覺得嗎?」
「後來呢?」吉賽兒問。
「後來!沒啦。我不知道她到底聽見了沒有。當我們走到大馬路上時,有人看見我們走下來。我繼續走著,一路上都聊些別的事。我甚至拍了她的照片。我們出門時。一開始她還不願意;她說小幅的照片她都照得不好看,還說她會吐舌頭。可是當我開口要求時……」
「她吐了舌頭?」
「沒有。她擺出那副表情,沒錯,一副很棒的表情。」
他掏出皮夾。
「您看得出來嗎?」
「對,她這個樣子好親切。」吉賽兒說著拿起相片。「希望如此。希望如此。您拿相片給她看了嗎?」
「看了,照片洗出來之後,我就拿給她看了,那天是星期三,就是前天,但我拿的不是這一張,是另外洗得比較差的。她說她人看起來好黑。於是我就說我拿去重洗。我今天早上有看到她,只是當時我還沒拿到相片。」
「所以,現在呢?」
「現在,現在……」
他高舉雙手。
「我不知道……」
「您還是可以問她嘛,不是嗎?」吉賽兒說。「但這得由您決定。您想怎麼樣呢?」
「我同意您的看法。」他說。
「您看您讓我說出什麼話來了,什麼話啊。說真的,您問我對這件事的看法,還真是不尋常:我必須說。這又不是我的事。」
「喔,這點我很清楚。」
他的眼睛一直望著餐桌,固執地。
「總之,如果我理解的沒有錯……您允許我整理概述一下嗎?您敘述的方式真特別……您和她出去,她弄丟了一件我不知道什麼的小東西,梳子。您找到一個小孩子,問他有沒有看到。他稱呼您們「先生」和「夫人」。這話讓她發笑,所以您決定放膽一搏。」
「完全不對。」馬西亞斯說。「我說的是:『有什麼東西那麼好笑?』的確是沒有什麼好笑的啊!我是看到她這麼傻傻的笑:一個孩子有可能會弄錯。」
「好,好,我道歉。」吉賽兒說。「您真是難搞,我可憐的羅傑。所以您說這些話,完全沒有弦外之音;我這樣說對嗎?」
「對,完全沒有弦外之音,對,至少在那當下沒有。」
吉賽兒笑得更厲害了。
「是之後,您才有了非份之想,您真的要笑死我了。總而言之,所以是她聽出來了。」
「喔,不,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聽出來了。」
「聽我說,我們再回想一下:我又沒跟上了。如果您什麼都沒說,她也什麼都沒聽出來,我完全看不出……」
「沒聽出來?沒聽出來。我不知道?是,我是有點誇張,您想怎樣呢!您知道的,在敘述的時候……對,您說得有道理。事實上,當我大喊那句話時,我是想看著她講,但我們彼此並不是面對面。」
「所以?」
「對,她跑走了。」
「然後呢,您有繼續喊嗎?」
「沒有,我哼都沒哼一聲。」
「就這樣結束了。」吉賽兒說。「您快把我搞瘋了。」
「您說得對。」馬西亞斯說,「我真不該跟您說這些。可是……」
「是啊,總括來說,您等於什麼都沒說。」
「對……是啊,總括來說,我是等於什麼都沒說。」他盯著吉賽兒,重複她的話。
她收回放在桌上的手肘,身體微微往前傾。
「您想怎樣呢,如果您在害怕!怕……」
「當然不是。」馬西亞斯突然說,「說出來其實不難。這一點,一點都不難。更何況,我有的是時間。這不難。難是難在之後。唉,我又跟您說蠢話了。您說的對,我是個大笨蛋。」
「所以,您怕的是答案囉。」吉賽兒以相同的質問口吻說。
「答案?她想怎麼回答就怎麼回答,應該說問題出在我身上。」
他露岀一絲笑容。
「您說的對,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笨蛋。」
「總不會是您愛她的這個事實讓您心生恐懼吧?」
「怕愛她?害怕什麼?您說的有道理,這真是蠢透了。」
「您懂我的意思吧。」吉賽兒說。
「是,是的,我懂。我只是在想我幹嘛跟您提這些。為什麼會把這件事說出來。為什麼?」
「總之。」吉賽兒說。
她話沒說完便打住。她聽見馬賽爾上樓的腳步聲。他們暫不作聲,直到門打開。
(全文未完……)
求婚(La Demande en mariage)
艾力克.侯麥基金會/〈飛行家的妻子〉檔案,初稿(IMEC RHM 21.2)
一九四四年夏季完稿於巴黎的這篇短篇小說,於一九四五年春天發表於克來蒙—費璜大學校內雜誌〈船舵〉上。故事描寫一位害羞到幾近病態的男子,羅傑.馬西亞斯(Roger Mathias),不敢向常在一起的年輕女孩珍妮(Janine)表白。他從旁觀察她,窺伺她,監看她,還趁她去看電影的時候潛入她的住處,整個人可說完全著魔了。直到某個機緣巧合之下,其實更像是一宗意外的驅使下,兩人在平常閒聊之際,女孩她突然主動向他建議我們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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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序
推薦序 微不足道的細節,如斯存在的人生(文/吳明益﹍東華大學華文文學系教授、作家)
我要所有的男人都愛我,特別是那些我不愛的。
──侯麥(Éric Rohmer),《秋天的故事》
法國新小說與新浪潮
多年以來關於文學作品改編電影始終是影迷興味盎然的辯論題目,電影取材自文學作品當然沒有問題,但經驗已經告訴我們,並不是所有文學作品都適合改編成電影;至少,並不是所有的文學作品都容易改編成電影。傑出的小說敘事者能把人物內在心理以細膩、準確、獨特的筆觸表達,而且他們的文字能讓讀者「徘徊再三」,容許回頭在頁間躑躅。然而在電影院裡觀賞電影是無法回頭的,這使得兩者的閱讀基準大不相同,也考驗著導演的創造能力。
文學社會學家艾斯卡皮(R. Escarpit)曾說,文學改編成電影是一種「創造性的背叛」,不過在我看來,新浪潮時期的文學與電影的結合卻並非如此,至少侯麥將自己的小說改拍成電影並非如此。
多數評論者認為,影史上的「法國新浪潮」並沒有一個強烈中心主義,具有獨占性的美學形式與藝術立場的宣示,而比較像是一群氣質、風格各異的戰後新生代導演,一次鬆散卻影響深遠的短暫集結。新浪潮導演共同創造了一個時代現象──他們在街頭或鄉村拍片,起用新的或非職業演員,自己寫劇本去探討想探討的主題。
掀起新浪潮的年輕導演許多都出身於法國重要電影期刊《電影筆記》(Cahiers Du Cinéma),包括高達(Jean-Luc Godard)、楚浮(François Truffaut)、希維特(Jacques Rivette),以及較晚發跡的侯麥(Éric Rohmer)等等。
當時還有一批居住在塞納河左岸的「左岸派」導演(有些左岸派的導演不願被歸為「新浪潮」),最知名的當是亞倫‧雷奈(Alain Resnai)。他與法國文學史上極重要的「新小說作家」創造了幾部經典電影:包括了和莒哈絲合作的《廣島之戀》,和凱羅爾(Jean Cayrol)合作的《穆里哀》,以及與霍格里耶(Alain Robbe-Grillet)合作的《去年在馬倫巴》。
我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去年在馬倫巴》時被那種迷離、複沓,如夢似真的敘事迷惑過、傷害的情形(覺得自己可能不具有觀影天賦),那樣的文學與電影的結合並非是「創造性的背叛」而已,這部由霍格里耶撰寫分鏡的電影,反而造就了另一種文學──對敘事的探索冒險、彌漫在空間中的詩意,以及對接受者意識的挑戰。
而在「電影筆記」的導演裡,則有一些導演本身就寫作,最特別的莫過於侯麥。他電影裡那些連綿不斷充滿機鋒、呈現出多角戀愛關係的對白,根本就是他年輕時所寫的小說的重現。
沒有故事的故事
侯麥曾在《六個道德故事》(Six contes moraux)的「前言」裡提出了一個讓人驚訝的問句:「倘若能夠以字句描寫一個故事,又何將它拍為電影呢?如果要拍為電影,又何必以字句去描寫它呢?」影迷們或許會覺得侯麥已在電影事業上獲得聲名,這類的疑惑並不存在才對,但侯麥卻說這個問題實實在在地困惑著他。
侯麥是一位散發著文學性格的導演,他不像其他導演樂於穿梭電影節享受光環,據說在片場時也總是安安靜靜地坐在一角思考,嚴肅、嚴謹且低調。他說同樣的故事由不同的人敘述,有可能出現差異(甚至完全不一樣),因此藉著對白與影像,侯麥的目的不只是揭露主角內心的想法,更是要「表明角色的觀點」。
經過了很久的時間,我才理解到侯麥的電影語言的特色,或許就是要觀眾隨著不同角色的觀點去思考──因為某個角色講出來的故事,很可能都是他(她)自己捏造的也不一定。(有些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捏造了什麼。)
以這本侯麥最初小說中那篇〈一天〉來說,滿懷妒意的男子賈克在知道情敵與情人見面後,搭訕了一位少女,並且在與情人對話中有意無意地提出來。「搭訕」是他原本的說詞,但當情人提出質疑說為什麼他剛剛沒提這件事時(讀者可以感受到她的言語中表現出妒意),男子馬上改口說,「說是搭訕,也不完全是。我幾乎是被逼的。」
這種曖昧感回頭瓦解了故事本身,言語無可保證,記憶無可保證,生命也無可保證。故事的「無目的性」,誘使讀者去思考角色情境,也設想自己如果陷入同樣情境時的反應或者追求。讀者也會以自身的遭遇,去推斷這些人物的意圖。也就是評論者帕斯卡‧博尼澤(Pascal Bonitzer)所說的「沒有故事的故事」(No story’s stories)。
在這本小說集的導讀裡提到,一九六二年初,侯麥接受《北方溝通》(Nord-Communications)雜誌的訪問時說,他把自己其中一系列電影命名為「道德故事」,為的是以一種比較友善,不那麼嚴苛的方式,去探索內在生命裡、靈魂中某些不為人知的內心世界。做為導演,他「盡可能地以最謹慎的態度在自己的內心迷宮世界裡摸索移動,前進,從來不去質疑什麼『大的議題』。」這裡的「道德」並非一般中文裡我們認知的做為行為約束社會共識的那種「道德」,而像是影評人黃建業提過的,指的恐怕是那種「熱衷於描述人性內在的人」。這樣的人物往往苦苦陳辭,因而讓「語言囚禁了行動,意識形態遮蓋了現實,知性成了欺瞞,邏輯申論夾纏虛妄。」(見《侯麥‧四季的故事》,麥田出版)
世界沒意義也不荒謬,只是存在著
導演蔡明亮說侯麥的《綠光》是影響他最深的電影,原因是「主角在城市中漫無目的地閒晃,好像要尋找豔遇又什麼都沒發生,那種無法融入人群的疏離感,其實是許多現代人都曾體會的心情」。蔡導也曾在電影中要李康生在街上不斷地走,他的許多電影也少用配樂,而是讓現場音包裹演員的表演。
這讓我想起霍格里耶曾說:「世界沒意義也不荒謬,只是存在著。」而導演的責任就是把這個存在著的世界,透過攝影機重新放映到觀眾的面前。但這並非是寫實主義式的重現,反而是透過刻意的、直覺性的安排,只是高明得不露痕跡罷了。
透過這樣的方式,侯麥探討的愛情、道德、關係、信仰與命運,則像〈冬天的故事〉裡的女主角費麗斯所說的:「突然之間,事情都清楚了。以前我試著去選擇,然後發現根本沒有選擇」般地自然。
多數人的人生建立在微不足道的細節裡,正如許多人的愛情苦於難以克制,自己也都沒有發現妒意,以及各種難以釐清的莫名情緒。這樣的主題並不「輕」,處理起來更是絕對不輕鬆。侯麥在接受台灣紀錄片導演黃慧鳳的訪談裡,就提到有些想法在他二十歲的時候就有了,卻蘊釀了二十年、四十年才成熟,能夠體現在電影裡。
在你手上的這本名為《陶瓷碎片》的短篇小說集,就是他在一九四○年到一九五○年間寫就的最初的、未公開的作品,裡頭藏有某些影片最早的靈感。這個書名據稱源自於他放棄的某篇戲劇劇本的標題,卻恰恰隱喻了這些文字日後在他影像作品裡的意義──即便被打碎了,它們也還是那個名為侯麥電影的美麗陶瓷最初的一部分。
〈一天〉是《飛行家的妻子》的骨幹,〈求婚〉則是部分的血肉;〈蒙日街〉就是《穆德家一夜》的雛形,〈手槍〉則是「六個道德故事」裡的《蘇珊的生涯》;〈誰像上帝?〉是《克萊兒之膝》,〈香妲,或試煉〉則是《女收藏家》的部分。〈溫柔的女人〉後來被羅伯.布列松(Robert Bresson)拍成《溫柔的女人》。
「陶瓷碎片」便成了影迷能持有、拼湊電影成形之前,在侯麥腦中停留了漫長時光的珍貴證物。
而愛情是綠光,電影是綠光,小說也是綠光
然而侯麥的電影並非僅有對白,它還有具特色的影像敘事結構,迷人的光影、色彩與演員舉止凝眸的精準掌握。侯麥曾自嘲地說,電影完成他沒有能夠以文字做到的地方,「如果能做成一個好的小說家,又何必當導演呢?」事實上,侯麥確實在文學事業上遭遇了挫敗,才把心力投注在電影上。
但正如他在一九六五年接受《電影筆記》的訪問時說的:「電影是一種戲劇藝術,但是不應全從劇場上取材,它同樣也是一種文學藝術,不能完全靠劇本和對白來取勝,語言和影像的親密關係創造了一種純粹的電影風格。」
候麥的文學也就是他的電影,而他的電影也就是他的文學。這一點,無論從「道德故事」、「喜劇與諺語」、「四季」系列,以及多部單獨的電影都可以看得出來。侯麥以鏡頭道出生活裡微不足道的細節,那樣思念、不安、猶豫、謊言、算計、心猿意馬、情感幻滅、解釋與被解釋……。以連綿不斷的對白、微不足道的細節去建立如斯存在的人生,然後讓角色等待「綠光」的聖靈展現。當微光出現的那一刻,也許你會從沒有配樂的侯麥電影裡,聽到自己平凡人生的最高音也不一定。
侯麥曾說,在他年輕寫這些故事的時候,他並不知道自己會成為一個作家還是導演,我以為這也就成了這批未公開作品值得我們閱讀的理由──影迷們試著從中按圖索驥,而非影迷則可以看到一個年輕、不服輸又不確定自己才能,想藉說故事表現對世界認識的青年侯麥──那時候那些在影史上不朽的畫面、對白還在他的眼睛裡,在那雙對人性與愛情充滿激情與好奇,看起來卻平靜如湖水的藍色眼睛裡。
推薦序 微不足道的細節,如斯存在的人生(文/吳明益﹍東華大學華文文學系教授、作家)
我要所有的男人都愛我,特別是那些我不愛的。
──侯麥(Éric Rohmer),《秋天的故事》
法國新小說與新浪潮
多年以來關於文學作品改編電影始終是影迷興味盎然的辯論題目,電影取材自文學作品當然沒有問題,但經驗已經告訴我們,並不是所有文學作品都適合改編成電影;至少,並不是所有的文學作品都容易改編成電影。傑出的小說敘事者能把人物內在心理以細膩、準確、獨特的筆觸表達,而且他們的文字能讓讀者「徘徊...
目錄
推薦序 微不足道的細節,如斯存在的人生(文/吳明益﹍東華大學華文文學系教授、作家)
導 讀 (文/安東.德 貝格、諾爾.艾柏)
一天
求婚
蒙日街
手槍
香妲,或試煉
誰像上帝?(克萊兒之膝)
溫柔的女人
地鐵站的瘋子
推薦序 微不足道的細節,如斯存在的人生(文/吳明益﹍東華大學華文文學系教授、作家)
導 讀 (文/安東.德 貝格、諾爾.艾柏)
一天
求婚
蒙日街
手槍
香妲,或試煉
誰像上帝?(克萊兒之膝)
溫柔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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