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徵求有驚喜
四、小行是小狗
清晨的陽光從雲層的縫隙裡落下，照亮了雨夜後的大地。
交流道下的大馬路邊，積水的水窪旁睡著兩隻狗。一隻是臭臭，另外一隻是黃毛的小土狗。
「這裡是……什麼地方？」
小土狗慢慢睜開眼睛，用小行的聲音說話。
「我怎麼會睡在這裡呢？」
變成小狗的小行抖抖短尾巴，站了起來。他沒有戴眼鏡，眼前的世界有點模糊。忽然有一輛汽車從他面前疾駛而過，嚇了小行一跳。
「好大的車子！」
小行抬頭看著汽車與卡車在馬路上經過，每一輛車都像山一般巨大。
「我想起來了，昨天晚上我和爸爸去丟臭臭……可是我怎麼會睡在這裡呢？」
小行左右張望，看到前面的路口有一個交通警察，就朝他跑了過去。
「警察先生，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交通警察聽不懂小行的話，只看到一隻小狗在腳邊汪汪叫。
「嘿，那裡來的小野狗？」
「我不是小野狗，我是人！」
小行生氣地叫著，他覺得這警察簡直像巨人一樣高。
「去，去！別影響我指揮交通。」
「噢嗚！」
小行被警察的鞋子踢中屁股，夾著尾巴跑開了。
「怎麼搞的，他聽不懂我的話……媽媽、爸爸！你們在那裡？」
小狗停下來擦汗，他這時才發現，自己的手變成了狗的前腳。
「這是我的手？」
小行看著路邊的水窪，水面倒映著一隻黃色的小土狗。小行朝著那小黃狗比手畫腳，那狗也跟著比手畫腳。
「難道我……變成一隻狗了？」
小狗用力地朝著水面一陣亂踩，水面平靜以後，映出的還是一隻小狗。
「怎麼可能……這樣子我怎麼回家……媽媽！爸爸！」
小行驚慌得快要哭了出來，忽然有一根堅硬的鐵棒敲向他的屁股，疼得他大叫：「噢嗚——！」
「嘿嘿嘿，那來的生面孔啊？」
小行抱著疼痛的屁股回頭，一隻黑毛鬥牛犬和一隻灰毛杜賓狗，像人一樣雙腳站立在他的後面。
黑毛鬥牛犬的大嘴嚼著碎骨頭，臉上有刀疤，肩膀上扛著一根廢鐵棒。灰毛杜賓狗咬著一根破煙桿，脖子圍著髒圍巾，露出狡猾的笑容。
「狗怎麼會用兩隻腳走路……咦，我也可以耶？」
小行發現自己也可以用後腳站起來，前腳像人的手一樣活動。
「小鬼！你是從那一隻狗的地盤來的？」鬥牛犬搖晃著手中的廢鐵棒，看來剛才就是牠打小行屁股的。
「地……地盤？」
「這裡是黑霸老大的地盤，你進了我們的地盤，要來和我們打招呼。」杜賓狗吐出一口煙圈說。
「我又不是狗……」
「汪！你還裝傻？」
鬥牛犬突然猛吠一聲，把小行嚇得四腳發抖。
「恁爸叫黑金，他叫灰金，那一條狗聽到我們的名字不嚇到撇尿？」
「喂，這小鬼細皮嫩肉的，不如……」
灰金在黑金的耳朵旁竊竊私語以後，咬著煙桿，把前腳搭在小行肩膀上：「小弟弟，你迷路了是嗎？」
「對……你知道我爸爸在那裡嗎？」
「知道，我的情報最靈通了，有什麼事情我不知道的。黑金你說是嗎？」
黑金楞了一下，灰金用腳踩了他一下。
「對！對啦！」
「叔叔帶你去找爸爸，跟我來吧。」
灰金奸詐地笑著，小金害怕地搖了搖頭。
「媽媽要我不可以跟陌生人走。」
「我們不是陌生人，是陌生狗，沒關係的啦！」灰金笑著和黑金把小行給抓住，小行嚇得尖叫：
「綁架啊！救命啊！」
「放開他！」
一道蒼老中帶著威嚴的吼聲響起，讓兩隻惡狗停住動作。
「誰？誰敢管恁爸的好事？」黑金咆哮。
「狗的魔術師！」
路邊的草叢突然飛出幾隻雪白的大鴿子，朝著灰金與黑金衝了過去。他們吃驚地左右閃避，手裡卻突然一輕。
「小鬼不見了！」
惡狗們發現被他們抓住的小狗不見了，一隻黑毛老土狗站在他們面前幾公尺的地方，左手牽著小行，右手拿著一頂黑色的魔術帽。
「你是……臭臭？」
小行看見臭臭不再老態龍鍾，昏昏欲睡，而是神情威嚴，目光銳利。臭臭右手高舉魔術帽，把鴿子招回帽子裡。
「誰叫你亂跑的？戴上！」臭臭拿出小行的黑框眼鏡給他，警戒地看著惡狗。小行把破掉一邊的眼鏡戴上，總算能看得比較清楚了。
「聽你在屁，狗那裡會變魔術！」
黑金舉起廢鐵棒大吼，臭臭哼了一聲：
「老頭子很久沒回新竹，沒想到欺負小狗的垃圾狗變的這麼多。」
「有嗎？在那裡？」黑金左右張望。
「你還在看那裡，垃圾狗？」臭臭從魔術帽裡拿出一塊大紅布，把它抖了開來。
「你說什麼！」黑金想要撲上去，卻被灰金拉住。
「黑霸老大說過，幾年以前新竹有一隻老狗叫作『魔術師』，會變很奇怪的魔術，該不會就是你？」
「管他是誰，先打了再說！」
黑金怒吼一聲，拎著鐵棒朝臭臭衝了過來。臭臭雙手攤開大紅布，在鬥牛犬接近時用力一抖，黑金的頭突然撞到旁邊的電線桿上。
「嗚噢！」
「白痴，你幹嘛撞電線桿？」灰金叫著。
「我是朝著那老狗衝過去啊？」黑金還在發愣時，臭臭又從魔術帽裡拔出來一支白晃晃的西洋劍：
「垃圾狗，看劍！」
臭臭握著西洋劍往黑金戳了過去，閃避不及的黑金被戳中肚子，整個劍身都插了進去。鬥牛犬摀著劍柄倒在地上。
「哇啊！恁爸肚子破啦！」
黑金抱著肚子在地上左右打滾，灰金也被嚇呆了。臭臭拉著小行的手向後就跑：
「趁現在快走！」
「救命哦！殺狗哦！」小行和臭臭跑掉以後，黑金還在地上打滾哀號，灰金發現不對勁：
「喂！你抓著一根劍柄幹嘛？」
「咦？」
黑金突然發現自己雙手摀著的，是一支劍身可以收到劍柄裡的西洋魔術劍，他的肚子上面沒有傷口。
「我們被騙了！」灰金罵了一聲，看著臭臭跑掉的方向：
「那個魔術師是老大要找的狗，快追！」
臭臭拉著小行一路奔跑，跑到了一條偏僻的小路上。
「臭臭，你殺了那隻狗！」小行大叫。
「呼……呼……那只是障眼法……」臭臭氣喘吁吁，老得禿掉的尾巴垂下，好像快要跑不動了。
「我是在作夢嗎？為什麼我會變成一隻狗？」小行問。「為什麼狗會站起來，還會像人一樣說話？」
「呼……沒時間解釋，你的鼻子比較靈，聞得到那兩隻壞狗嗎？」
小行抬起狗鼻子聞了聞，發現自己的嗅覺變得非常靈敏，他在周圍的青草味、泥土味和廢氣味中，聞到了惡狗的臭味。
「他們離我們越來越近了！我們不是逃了很遠嗎？」
「狗的鼻子很靈，所以他們可以追過來。那兩隻狗的老大很壞，不能被他們抓到……咳咳！」
臭臭劇烈地咳了起來：
「老了，跑一下就……咳咳咳！」
「那該怎麼辦？壞狗要來了！」小行叫著。
「先躲起來……」咳嗽著的臭臭拉著小行，爬上路邊山坡的草叢裡。
灰金和黑金從小路的另一頭跑了出來，黑金趴在地上聞了一聞，朝小行他們藏身的草叢獰笑：
「嘿嘿嘿……找到了！看恁爸怎麼修理他們！」
「那老頭會變奇怪的魔法，我們要用包圍的，才不會又被跑掉。」灰金說。
山坡的另一邊平地上，有一間三層樓的漂亮歐式別墅，庭院的鐵柵門外掛著「出售中」的牌子。
一隻白色的母貴賓狗在別墅庭院裡，看到山坡上臭臭和小行躲在草叢後面，牠站起來叫道：
「老先生，小朋友，你們在做什麼？」
「小姐……咳咳……有兩隻壞狗在追我們。」臭臭回過頭說。
「壞狗？」
白貴賓狗看到在草叢的前方，黑金和灰金鬼鬼崇崇地靠近，貴賓狗趕緊把鐵柵門給推開一條細縫：
「壞狗就在你們後面，快點過來！」
「小行，快跑！」臭臭拉著小行朝著洋房跑去，黑金和灰金見狀也衝了過來。貴賓狗在他們跑進鐵柵門的一瞬間把門推上，黑金的頭撞在鐵柵門上面，痛得眼冒金星：
「臭女人……快把門打開，恁爸要抓這兩隻狗！」
「先生們，您們為什麼要抓他們？」
貴賓狗把鐵柵門下面的鎖鍊扣上，不讓惡狗進來。
「小姐，我們老大是黑霸，妳應該有聽過吧。」灰金奸笑著說。
「黑霸？我的天啊！」
貴賓狗花容失色地叫著，黑金大罵：
「快把那兩隻狗交出來，不然等我的老大來，妳就慘了！」
母貴賓狗回過頭來，看到小行害怕的表情。
「先生們，請你們走吧，我不會開門的。我是名門淑女，不會讓我邀請的客人受辱。」
「該死的，快開門！」
黑金抓著鐵柵猛搖，和灰金又在門口咆哮了一陣：
「哼！不要以為跑的掉，恁爸會再來找你們算帳！」
黑金與灰金放了狠話以後，倖倖然地走了。小行和臭臭這才鬆了一口氣，坐倒在地上。
「呼……小姐，謝謝妳救了我們。」臭臭說。
「那兩隻野狗很壞的，聽說有很多狗被他們帶走，就再也回不來了。」白貴賓狗說：「我是公主，你們好。」
公主站姿挺直優雅，雪白捲毛修剪的非常漂亮，就像是穿著白紗禮服的漂亮小姐。臭臭走上前，握住公主的手背輕輕一吻。
「美麗的公主，我是臭臭，他是我朋友的孫子小行。」
「唉呀！您真有紳士的風度。」公主笑了。「小行真可愛，我第一次看見戴眼鏡的狗寶寶。」
「小狗狗，我不是狗，我是人……啊！」
臭臭忽然咬了小行的尾巴一下，痛得牠跳了起來。
「公主小姐，我有些話想和這孩子說一下。」
老土狗把小行拉到一邊，嚴肅地說：
「小鬼頭，不要讓別的狗知道你是人類。」
「為什麼？ 」
「你以為每隻狗都喜歡人嗎？」
「不是那樣的嗎？」小行不解地搖頭。「對了，為什麼狗會站著走路和講話？」
「狗眼中的狗和人眼中的狗不一樣，在我們的世界裡，狗的動作對話與人類差不多……咳咳！」
臭臭咳了幾聲以後，再慢慢地解釋：
「比如說像我和你說的話，聽在人類耳中就是汪汪叫。我們站著跑步，用手拿東西，在人類眼中就是用四隻腳跑步，用嘴咬東西。」
「還有這樣子的啊？」小行覺得很奇妙，原來他討厭的狗，眼裡的世界竟然是這樣的。
「可是我為什麼會變成狗？爸爸去那裡了？」
「你被經過的卡車撞了，身體受到重傷被救護車送走，靈魂卻留在原地。」
「什麼……？」
「現在的你，只是一隻從靈魂變成的小狗。」
「那我不就死定了？不要！我不要這樣子死掉！」小行大聲哭了起來，公主走過來問：
「小行，你怎麼啦？」
「不要！我不要死！」
「你好好的怎麼會死呢？」公主摸著小行的頭安慰：
「我們去吃點東西，心情會好一點哦。」
公主帶著臭臭與小行到別墅的庭園裡，庭園的圓形噴水池旁有一間漂亮的大狗屋，牆面鑲著彩色磁磚，還有專門給狗玩水的小池子與玩具。
庭園的花圃鮮花盛開，十分雅緻。小行趴在花圃旁邊，嗚嗚哭泣：
「我就要死了……嗚！嗚！」
「其實你還不一定會死。」
「真的嗎？」小行抬頭，臭臭看著遠方，嘆了一口氣：「只要能找到你的身體，讓靈魂回去的話……」
小行還想追問時，公主從狗屋裡走了出來。她的手上端著盤子，上面放著幾個打開的高級狗食罐頭，還點綴著鮮花香草。
「對不起，主人不在家，沒什麼點心好招待您。」
「那裡，這比我以前吃的好幾百倍。」臭臭說。
「哼！」小行哼了一聲。
「小行，吃點東西心情會好一點哦。」公主把狗罐頭端到小行面前，小狗厭惡地撇開頭：
「我才不要吃狗食，好噁心！」
「別挑剔，有得吃就不錯了。」臭臭說。
「不要！我要吃漢堡，我要喝可樂！」
臭臭也不理他，只是慢慢地嚼著狗食，一副享受美味的樣子。小行看得肚子咕嚕咕嚕叫，忍不住走了起來，在庭園裡東看西看。
「公主，妳的狗屋好漂亮哦！」
「謝謝你的稱讚。」公主笑著說。
「妳的主人一定很寵妳。」小行說。
「他們是最好的主人。主人常說我是英國來的貴族狗，是他們家的公主，要住在最貴的狗屋。可是……」
公主朝別墅主屋望去，它的門和窗戶全都關上，上面還貼了膠帶封條，顯然裡面沒有人在。
「主人從上個月開始，不知怎麼就變了。他常常罵女主人和傭人，說什麼他的公司被倒帳，要賣掉房子之類的。」
公主顯得十分不安：「前天有人來把傢俱搬到卡車載走，主人到現在也還沒有回家，到底是怎麼了？」
小行抬頭看到屋子上掛著的「出售中」招牌，眼睛一亮：
「我知道，妳的主人已經搬家了！」
「搬家？你怎麼會知道？」
「妳沒看到那個招牌的字嗎？」
「我看不懂人類的文字。」
「那裡寫著出售中，就是這個房子要賣掉的意思……呀！」小行的尾巴又被臭臭咬了一下。
「你幹嘛又咬我啦！」
「給我過來。」臭臭把小行拉到旁邊。「你的廢話太多了。」
「可是……」
「你看。」
臭臭指著公主，白貴賓狗焦慮地在花園裡走來走去，自言自語：
「主人搬家了？不可能，他們怎麼沒有帶我一起去呢？」
「主人那麼愛我，每天都幫我梳毛美容，我都對客人表現高貴的禮貌……」
「公主，妳怎麼了？」小行走到貴賓狗的身邊，她突然抓住小行的手：
「小行，主人沒有不要我吧？我的狗屋雖然好幾天沒整理了，不是還很漂亮嗎？我的毛色也還是這麼潔白，我……我是他們的寶貝公主啊！」
公主發紅的雙眼盯著小行，讓他有點害怕：
「放……放心啦，就算他們搬家，也會回來接妳的。」
「真的嗎？」
「真的！」小行有點心虛地說。公主鬆了一口氣，語氣又輕柔起來：
「你們還要不要再吃點東西？我還有很多狗餅乾，很好吃的……」
「不，我們該走了。」臭臭站了起來。
「這孩子的父母在擔心他，他得趕快回家。」
「哦！瞧我粗心的。」公主溫柔地摸著小行的頭：
「你要趕快回家，不要讓爸爸媽媽擔心哦。」
公主送小行和臭臭到別墅大門前，小行用力嗅了幾下，沒有聞到附近有壞狗的味道。
「小行，還不說謝謝公主。」臭臭說。
「謝謝公主。」小行老實地道謝以後，小聲地說：
「公主……妳的主人可能……」
「嗯？什麼？」
小行還想再講什麼，但是在臭臭的眼光注視下，又閉上嘴巴。公主握著他們的手，露出高雅的笑容：
「請你們務必要再來玩，我和主人會好好招待你們的。」
「再見了，請不要太勉強。」臭臭說。
「嗯！老先生您也請保重，小行，再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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