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徵求有驚喜
這邊辰語瞳回到毓秀莊後，第一件事便是到繡房裡去巡視。
正值飯點，繡娘們都下去用膳歇息了，辰語瞳在繡房內溜達了一圈，隨機拿起一些趕製到一半的半成品看了起來。繡娘們的手藝，有織柔姑姑把關，她還是很滿意的。
將衣裳放回原位，出了繡房，便見伍叔滿頭大汗的從莊外走進來。
「娘子，您回來啦！」伍叔抬肘抹了一把汗，笑咪咪的喚道。
「嗯，剛剛回來一會兒。」辰語瞳踱步走到展示櫃後面，在一旁的軟榻上坐下，抬頭望向伍叔，問道：「場地布置得怎麼樣？」
伍叔嘿嘿一笑，一臉得意，往櫃檯邊靠了靠，應道：「娘子放心吧，完全照娘子您的吩咐行事，絕不會有誤！」
辰語瞳拿起水杯，淺淺的抿了一口，身子微微向前傾，眨著濃若點漆的黑眸問道：「昨天讓你悄悄買下的鋪位，進行得怎麼樣了？」
伍叔聞言，忙拍了一下腦袋，從袖袋裡取出一張疊成小方勝的物事，遞到辰語瞳面前，自責道：「昨天老奴便已經談妥了，只是忘了交給娘子。」
辰語瞳將之接過，打開一看，唇角微微彎起。
能用這個價碼拿下那間商鋪，實在是划算，關鍵是這間商鋪的隔壁就是師父開的仁善堂醫館，以後若要掛羊頭賣狗肉，也不會引起多大的注意。
辰語瞳望著伍叔的眸光中透著讚許，笑道：「辛苦了，想必伍叔為此費了很多唇舌。」
伍叔得了誇獎，心裡雀躍，忙道：「都是娘子平素教得好，老奴耳濡目染，學精了！」
辰語瞳朗聲一笑，將商鋪的地契收好，起身吩咐道：「對了，這件事不要對父親和母親提起。」
「是！」伍叔恭聲回道。
辰語瞳腦中裝著事情，揹著手，踏出毓秀莊的大門，沒有目標的走著。
這些天在忙毓秀莊生意的同時，她也在為辰逸雪的事情瞎操心。
芳諾的那個案子完結之後，辰逸雪偶然跟辰語瞳提起金瓔珞那天晚上的建議，雖然當時辰逸雪只是當作在講故事，漫不經心的提起，但辰語瞳卻是用心記下了。
她瞭解自己的大哥哥，滿腹才華，天賦異稟，是一個思想充滿光輝的人，這樣的他，生活不該過得平淡似水，只要他願意，生命可以變得更加有意義，更加絢爛多姿。
在辰語瞳的心裡，辰逸雪是萬中無一的，他的冷漠與孤僻，只是因為沒有人能夠懂他、理解他，但她現在由衷的為大哥哥感到開心，終於有一個人能懂他了。
私家偵探館？難為瓔珞娘子能想得出來！
她的想法很好，但好的想法若是不付諸行動，那便永遠只是想法。
大哥哥從不會跟自己說起這樣的事情，既然講了，就說明他也是放在心上的，辰語瞳不想錯過這麼好的機會——
一個可以讓大哥哥展現自我才能的機會！
一個可以促進大哥哥和瓔珞娘子感情發展的機會！
一個可以祕密撈金的機會！
當然，這三點裡，最重要的，當屬第一和第二條。
目前，金瓔珞已經開始到百草莊內跟著師父學醫術，有時候還會到仁善堂實地學習，以後她們將會有更多相處的時間。辰語瞳打算等她將事情都安排妥當了，再找個機會將金瓔珞拉入夥，成為私家偵探館的一員。
辰語瞳笑了笑，肚子突然咕嚕叫起，這才想起自己從一早忙到現在，粒米未進。她拖著腳步，晃悠悠的走進東市的一家食肆，隨意的點了一碗麵，便在餐桌邊跽坐下來，拿著一雙筷子敲著桌面，等待用膳。
不多時，麵送了上來，辰語瞳拿起筷子撥了撥碗裡的麵團，吃了一口，味道比起自家牽手樓做的實在差太多，但也只能低著頭，數著碗裡的麵條，勉強下嚥。
眼前光影陡然一暗，辰語瞳抬頭，望著那張笑意晏晏的面容，神色有些錯愕，呆呆的看了半晌，問道：「你怎麼來了？」
慕容瑾本來就是有點兒跩的人，此刻見辰語瞳如此問，大笑一聲，反問道：「為什麼在下不能來？」
「別笑得那麼用力，一會兒傷口裂了，本娘子可不管。」辰語瞳佯裝緊張的說道。
慕容瑾果然急忙收住笑意，捂著傷口的位置，壓低聲道：「好，我不笑了。辰娘子也喜歡來這兒吃飯嗎？」
辰語瞳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擦了一下嘴角，不緊不慢道：「偶爾。」
慕容瑾瞟了一眼辰語瞳碗裡吃剩的東西，眉頭微蹙，朝外頭喊了一聲，不多時便有小二跑進來，見了慕容瑾之後，躬身哈腰的請安問好。
辰語瞳聽了二人之間的對話，這才明白過來，慕容瑾竟是這裡的少東家。
隨後，慕容瑾在辰語瞳的對面坐了下來，笑道：「在下讓廚房重新給辰娘子做了一碗麵，還望賞臉。」
辰語瞳本想拒絕，不料店主已經親自將麵食送了上來，他帶著一臉歉意，對辰語瞳說道：「辰娘子見諒，剛剛小二竟將麵食送錯了。」
辰語瞳不以為意的笑笑，見店主新端上來的瓷碗精緻美麗，微微有些咋舌。這瓷碗不應該出現在這樣的食肆中，且光看碗裡裝著切割細緻的肉片和陣陣撲鼻的香氣，便知道這碗麵一定比之前的好吃許多。
商道無處不在，這是辰語瞳當下的體會。
既然慕容瑾如此盛意拳拳，辰語瞳也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便重新坐好，拿起筷子吃麵。湯料入口，便能感覺到這麵比起之前的多了好些食材和烹煮的心思。
辰語瞳一邊吸溜著吃麵，一邊打量著慕容瑾。
問了慕容瑾一些平素的生活習慣後，發現這廝還真是一個二世祖，家中的生意都是他父親和叔叔在操持，是個典型的米蟲，平時便是遊手好閒、鬥雞走狗、四處生事。
慕容瑾見辰語瞳不住的搖頭，臉有些微紅，放下筷子凝視她，低聲道：「辰娘子與在下年紀一般，卻已經在商圈打拚得小有成就，委實讓人欽佩。在下的過往不堪回首，以後會洗心革面，重新開始的。」
辰語瞳噗哧一聲笑了，小花花公子慕容瑾的自省宣言，在她聽來實在太逗了。
慕容瑾形容窘迫，辰語瞳這才收起沒心沒肺的笑意，一個念頭從腦海中閃過。
她拿下仁善堂隔壁的那個商鋪，準備將之裝飾一番，作為大哥哥私家偵探館的據點，但實際上她只走出了第一步，接下來的步驟，才是最難施展的。
要瞞著家人，所以那家偵探館，大哥哥只能當幕後大老闆，掛牌人必須另外選一個。瓔珞娘子是深閨娘子，自然不能；而金昊欽是公門人物，也不能勝任，這讓辰語瞳有些傷腦筋。
但這一刻看到慕容瑾，辰語瞳覺得問題將能迎刃而解，他會是最合適的人選，而且不會引起多大的懷疑。
辰語瞳瞇著眸子，賊賊的笑了笑，問道：「本娘子最近在想一個新的商機，不知道慕容公子感不感興趣？」
日光稀薄，鴉青色的天空如幕布一般籠罩坊間，東市依然一如往日的繁華熱鬧，仁善堂的醫館門前，人群熙熙攘攘，店裡的夥計學徒們都忙碌得不可開交。
自從老神醫師徒妙手回春，施展神技，將瀕死的慕容公子從閻王手裡搶回來之後，仁善堂的聲名大噪，很多外地的病患慕名前來求醫，再加上今日是老神醫親自坐堂的日子，仁善堂門外從卯時開始便已排起了長龍。
仁善堂的醫館很大，配備後堂和小院。館內的規劃也很有條理，前堂是藥鋪，後堂是診病區。
老神醫門下的弟子各有專攻，每間房的門前都掛有一塊木牌，病患看病前得先在前堂的藥櫃處領取一支看病的竹籤，竹籤上標有號碼，還有看病的科室分類，病患拿著竹籤到相對應的房間外等候便可以了，很是人性化。
老神醫坐在醫館內，一襲寬鬆的白色布袍，鬚髮皆白，精神抖擻，恍若超脫於塵世的世外之人。
此刻他正凝神探著一個病患的脈息，一手輕輕的捋著下巴的鬍子。片刻之後，他抬頭望向身側一襲天藍色長袍的年輕郎君，道：「珞兒，妳來辨一辨脈象，說與為師聽聽。」
那年輕郎君不是別人，正是正式拜入師門的金子。
在芳諾案子了結之後，金子便開始細讀辰語瞳送她的那幾冊醫書。
關於脈象的辨認，她算是掌握了一些，但不盡詳實，因此她現在每天給自己安排的早課又多了一項，便是定時給清風苑裡的每個人查脈。
關於藥性和藥理的知識，金子在父親的影響下有所涉獵，因此在面試的時候，對老神醫的提問也還算對答如流，成功打動了老人家，將之收為入室弟子。
金子在百草莊內學習了好些天，今日恰逢老神醫來仁善堂坐堂，便帶著她一塊兒出來。學業不能只是學習書本上的知識，還要透過實踐鞏固和理解才行。
明白老神醫的用心，金子感激的笑了笑，朝老神醫恭聲道：「是，師父。」
金子在老神醫的身側落坐，手輕輕的扣上病人手腕的脈搏。
老神醫在她號脈的時候凝神觀察，對她的號脈手法十分滿意，顯然金瓔珞對學醫一事很上心，態度又認真，才能在短短時日練得如此純熟。
來求醫的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婦，此刻正懨懨的癱坐在圓腰胡床上。
一個正統的中醫師，望、聞、問、切這四樣是缺一不可的。金子手扣在老婦的脈息上，一面在心中仔細分析著，一面問道：「老婆婆剛來桃源縣不久吧？您哪裡不舒服？」
老婦有氣無力的點點頭，她身側隨侍的中年男子忙替她回道：「是，兒兩日前才從鄉下將我阿娘接到桃源縣。阿娘剛來第一天還好，今晨起床就說胸悶噁心，心悸得難受，還口渴，在家中喝了一大壺水，依然止不住渴，渾身軟綿綿的，一絲力氣也無。」
金子將手從脈搏處移開，探了探老婦的額頭。雖然古代沒有體溫計，但因從事法醫一職，金子對人體的體溫有敏銳的觸感，老婦此刻的體溫比正常體溫至少偏高了兩度。
看老婦揮汗如雨的模樣，金子回頭吩咐一旁的夥計先給老婦倒一杯水，才慢慢起身，拱手對老神醫說道：「師父，兒看老婆婆舌紅苔黃，脈洪大而數，應是初來乍到，還不適應這裡悶熱的環境，得了傷暑。」
老神醫微笑看著金瓔珞，問道：「若是珞兒開方，該如何用藥？」
金子靈動的眸子轉了轉，拿起案几上的紙筆，將自己斟酌後的藥方寫下。
老神醫接過金瓔珞遞來的方子看了一眼，點點頭，道：「妳開的是白虎湯化裁的藥劑。」
白虎湯是用知母、石膏、甘草、粳米、麥冬、六一散組成的中醫經典方，用這個藥方來治療傷暑，運用得極恰當。
老神醫的眼中透出讚賞，提筆在藥方上添加了一味天花粉。
金子一看，頓時明瞭。天花粉有清心養胃生津的功效，加在藥方裡，起到了輔承的作用。
老神醫將藥方遞給藥櫃上抓藥的學徒，便含笑對老婦道：「老太太中的是暑症，幾副湯藥就能將暑邪驅除，病自然就好了。」
中年男子扶著老婦，起身拱手連連道謝，而後一同過去藥櫃那裡等候領藥。
藥櫃那邊的學徒接過藥方，只瞟了一眼，便知道要抓的是什麼藥，將包藥的牛皮紙在櫃檯上鋪開，極熟悉的從櫃牆上打開抽屜，也不用秤，直接用手抓。學徒們抓慣了藥，手勢都很準，不消一會兒便已將藥包好，收了藥錢，笑臉將人送走。
金瓔珞看得發愣，卻聽老神醫再次問道：「珞兒，妳剛剛開的那個藥方子適合傷暑，但暑熱有分輕重，妳且與為師說說，這另外兩種暑熱該如何區分，又該如何用藥？」
金子忙回神，聽清楚後，不由得覺得跟著老神醫學醫術真是壓力不小，得隨時有幾手準備，師父常常會舉一反三的。
她站直身子，清了清嗓子從容回道：「暑症一般分有『冒暑』、『傷暑』、『中暑』三種。冒暑的典型症狀為胸悶噁心、頭昏肢軟、尿短口乾，或伴有發熱、苔白膩或者黃膩，與傷暑不同的是，脈象濡滑或濡數。若是此症，兒也是開最保守的基本方，用藿香、佩蘭、荷葉、薄荷解暑清熱、和中升清，滑石、甘草滲濕利水，亦有清暑解熱的功效。」
老神醫捻著鬍子，不住點頭，笑道：「若是中暑又該如何？」
金子回道：「中暑一般是在田間勞作或行走才會感受暑邪。症狀為頭暈胸悶、突然昏厥、神智不清、手足逆冷、身熱汗出、牙關微緊、脈洪大無力或滑數。若是兒用藥，會以白虎湯為基本藥方，再按病情做藥材的增減。」
老神醫瞇著眼睛聽得入神，金瓔珞說完，靜靜的看著他，卻見他抬眸的瞬間，又拋出了另一個問題：「若是汗多脈虛，珞兒如何處理？」
金子的心噗通一跳，果然又是考基本功，還好辰語瞳讓她將醫書都背熟了，不然這會兒還真是回答不出來。她穩了穩心神，應道：「加生曬參另煎沖入。」
「若是肢冷發麻又當如何？」老神醫又問。
「加桂枝一錢。」金子立即回道。
老神醫站了起來，一臉自豪的笑意。
醫者畢生所追求的是什麼？正是誓願普救含靈之苦的大醫之道！
他的徒弟果然沒有讓他失望，弟子們個個術業有專攻，自己畢生所學的岐黃之術得以傳承，所追求的大醫之道得以延伸，他感到很安慰。
師徒二人探討一番醫理和脈象之後，已是午膳時間。
各個科室中求醫的病患比起早上少了很多，金子的師兄們自然是秉承大醫之德，將排隊等候的病患一一看完，才回到小院邊上的食堂用餐。
午膳之後，老神醫按照以往的慣例，進行午休。
金子將早上整理記錄在案的醫案病例看了一遍，拿著紙筆，拄著下巴倚在案几上沉思，憑著自己所學試著開方子。將方子開好之後，寫上對照的序號，便重新看另一個醫案，然後思考、開方子。
她花了半個時辰的時間，將所有病症的方子開好後，才翻開師父和師兄們開的方子與自己的對照，研究推敲。
金子覺得中醫是一門非常有趣的學問，博大精深。一樣的草藥，多一點兒、少一點兒，或是主輔的位置不同，藥性也會發生極大的轉變。以前覺得父親成天鑽研各種古方，實在是枯燥無味，現在才發現那是自己無知的想法，父親是樂在其中。
正認真的思考著，忽然傳來一陣又一陣沙沙的噪音，抬頭搜尋一圈之後，發現聲音是從隔壁傳來的，好似在裝修。
她狐疑的站起身，走到仁善堂的醫館外，探著腦袋看著隔壁的商鋪。
商鋪的店面不大，只有仁善堂的二分之一，大門用的是楠木雕花圖騰，墨色為底，雕漆質感不用摸便知道很好，看起來大氣上檔次。只是入門之後，往內不到一丈距離，便用一扇煙雨青山的畫屏將門口擋住，無法窺視裡面到底賣什麼物事。
金子心中對這家商鋪有很多疑問，一般商家講究門店開闊，一覽無遺，怎麼這家的裝修風格竟是這麼古怪？
裡面不斷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音，尚處於裝修階段，若想知道他們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估計要等到開張後才能明白了。
反正遲早會知道，金子也不再好奇，回到仁善堂後院，將小院中的藥材分門別類挑開，有的需要放到陽光下曬曬，有的只能放在陰涼處通風，藥性不同，處理方式也不同。
這些本是醫館裡的學徒和夥計的活，金子一來，倒是搶了他們的工作，不過金子的人緣不差，才來仁善堂一天，便跟館裡眾人打成一片，上至出師的師兄們，下至廚房裡的廚娘夥計，個個對金子都是讚不絕口，待她親和友善，這讓金子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悅溫馨，這樣的相處方式，讓她很有歸屬感。
下午照例是看診，兩個師兄應家屬所求，出門去看診了。
午後的陽光漸漸變得熾烈一些，氣溫升高，東市大街上的人潮減少許多。在這樣的氣氛感染下，金子只覺得昏昏欲睡。
同一時間，在辰莊內，將芳諾一案以故事形式寫完後的辰逸雪，眼皮也有些沉重。他擱下筆，將劄記上的墨漬吹乾，身子懶懶的倚在軟榻上，閉起眼睛，大腦還停留在清淺的意識層，疲倦感雖侵襲著他，耳邊卻依稀能聽到門外野天刻意壓低的嗓音。
不多時，門扉吱呀輕響，一抹清新的綠色閃身進入屋內。
辰語瞳光著腳丫，貓著身子，綠色的襦裙輕輕一旋，裙角就像盛開的花兒一般鋪展開來，帶著淡淡的香風躡手躡腳的來到軟榻邊。看著軟榻上閉眼入睡的俊逸男子，她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狡黠笑意，一個鬼主意冒上心頭。
纖軟的小手挑起一縷黑髮，可惜還沒來得及捉弄，辰逸雪便倏然睜開眸子，稍事歇息後的黑眸璀璨灼亮，宛若午後太陽光下的湖面，熠熠閃動。
辰語瞳被他嚇了一跳，手拿著一縷黑髮，尷尬的停留在他高挺的鼻子上方，反應過來後，紅著臉嘟囔道：「原來大哥哥沒睡著呀，嚇死我了！」
辰逸雪聞言，瞳孔之中滑過一抹戲謔，彈坐起身，啞聲道：「剛剛是誰想要捉弄大哥哥的？能在未經同意的情況下闖入我房間的，不用想便知道只有語兒一人了。」
被自己哥哥揭了老底，辰語瞳老大不願意了，她噘著嘴，扭了頭道：「人家還不是因為太過興奮，才忍不住想要在第一時間將好消息告訴大哥哥。」
「哦？什麼好消息？妳的成衣展辦得很順利，接了很多訂單嗎？」辰逸雪起身，走到窗櫺邊將遮擋的竹簾捲起，用金鉤固定住，隨後整了整身上有些褶皺的長袍，回頭看著辰語瞳問道。
辰語瞳恍若無骨，軟軟的倚在辰逸雪剛剛睡過的那張軟榻上，揚起線條優美的白淨下顎，毫不謙虛的回道：「成衣展自然是成功的，你妹妹我花費了多少心血在裡頭，要是失敗，那也太沒面子了。雖然這次為了辦成衣展花了好些銀子，但這筆錢沒白花，也必須得花，這不，成衣展剛結束，毓秀莊的訂單就排到年底了。」
「這麼厲害。」辰逸雪走過來，在軟榻邊上跽坐下來，細長清澈的雙眸漾滿笑意。
辰語瞳得了稱讚，心情變得愉悅起來，用手肘撐著腦袋，側身笑道：「大哥哥，我發現只要用心思，全心全意的去做一件事，付出努力就會有回報的！」
「嗯。」辰逸雪不置可否的點頭附和。
辰語瞳從袖袋裡掏出一張紙片遞給辰逸雪，神祕兮兮道：「現在還在進行中，瓔珞娘子那邊，我抽時間過去找她談談，相信她會同意的。掛牌人我也已經找好了，晚上哥哥幫我擬一份合約，我要跟慕容公子簽署一份協定。」
辰逸雪被辰語瞳沒頭沒尾的話說得一頭霧水，但「瓔珞」這個名字就像石子一般扔進了他的心湖，平靜的湖面瞬間被激起了一層層漣漪。
他蹙著英挺的俊眉，卻不急著開口問，雙手靈巧的迅速翻開紙片，定睛一看，才知道這是一間商鋪的地契。
「語兒，妳買商鋪做什麼？妳現下在進行的事，跟三娘又有什麼關係？」辰逸雪修長的手撚著地契，不疾不徐的問道。
辰語瞳望著辰逸雪近在眼前的俊逸容顏，忽而露出莞爾一笑。
什麼時候大哥哥對瓔珞娘子的稱呼改變了而不自知？從金郎君到金娘子，再到三娘，還叫得很是順口，這是好兆頭呀！
「我在實現大哥哥的理想呀！瓔珞娘子不是說你的才能這般藏著太可惜了嗎？她建議你開一個私家偵探館，語兒這些天也思考了很多，覺得這個計畫可行，便開始行動了。語兒知道大哥哥不喜歡在交際方面費心思，所以你只管做個甩手掌櫃就好，其他的事情交給語兒來辦。」
辰逸雪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拒絕。雖然那些案子能激發起他的興趣，但他不想讓妹妹太辛苦，一個毓秀莊就夠她忙的了，還要讓她分心操持私家偵探館的事情，他擔心她的身體會吃不消。再怎麼說，她還只是個十五歲尚未及笄的女娃，身為哥哥，疼寵自己的妹妹是應該的，但讓妹妹為自己奔波辛苦就不應該了。
辰語瞳當然知道辰逸雪的性格如何，見他沉吟未決，便急急開口道：「大哥哥別急著拒絕，語兒這是先斬後奏。商鋪已開始裝修，甚至連館中所需的調查員也讓慕容瑾著手招募了，他在桃源縣的朋友多，人面廣，辦起事來得心應手，這次語兒肯定沒找錯人！」
辰逸雪一臉無奈，笑道：「語兒果然是什麼都安排好了，大哥哥竟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嗯……很抱歉，若不瞞著大哥哥，大哥哥肯定一開始就反對，然後……」辰語瞳欲言又止，賊賊一笑。
「然後什麼？」辰逸雪挑眉問道。
然後你跟瓔珞娘子就沒戲唱了呀！
辰語瞳但笑不語，挪著身子往辰逸雪身邊靠，將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撒嬌道：「語兒希望大哥哥過得開心，能將自己懷揣的一技之長施展出來。造福於民，是一件幸福快樂的事，人的一生何其短，更該過得瀟灑、恣意，讓自己的生命充滿意義，才不枉上天賜予你的特殊才能。」
辰逸雪側首凝視妹妹，伸手輕輕的揉了揉她的頭髮，抿著嘴，沒有說話。
他猶豫不決，是因為心中顧慮的東西很多。母親不喜歡他插手官場的事情，因此他每次協助官府查案，都會與對方簽署保密協定，以防母親察覺。他不愛在辰府久居便是這個原因，在外頭的莊子住，行動既方便又自在。
金瓔珞提的那個建議，他不是沒有想過，只是覺得實施起來有很多難度，而今讓他感嘆的是，語兒竟將他的顧慮全都安排妥當，這讓他在驚愕之餘更為愧疚。
還有語兒剛剛說什麼……要跟金瓔珞談？是想讓她也加入偵探館？她會同意嗎？
金瓔珞驗屍時的認真神情在腦海中浮現，辰逸雪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翹起。
她是第一個能讓他記住的女子，他不清楚自己對她是怎麼樣的感覺，但可以確定的是，他不希望自己日後的生活少了這麼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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