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力派作家徐則臣成名之作,備受國際媒體讚譽,翻譯版權銷售無數,包含英美法德日等語言。
穿過一條條巷弄與胡堂間,奮力的往前跑,穿梭在北京這個都市,他們是頑固的理想主義者,準備激情的大幹一場或者瞎混一番……
在北京,沒有戶口,沒有正式工作,除了身份證,很少有拿得出手的證明,他們是金領、白領、藍領之外,屬於沒有「領」的那個階層。與朋友共同經營小書店賣盜版書的王一丁、辦假證的邊紅旗、賣盜版光碟的敦煌,他們漂浪到北京,雖處處碰壁,依舊態度誠懇認真,用他們僅有的本能去實踐生活。他們不同於主流,有一套自己的世界觀和人生觀,堅毅的獨自生長在社會的邊緣,不畏社會的打壓與排擠,嚮往未來,展現蓬勃的生命力。
徐則臣以自己生活的經驗與觀察,搭配上靈活生動的人物描繪,緊湊的情節,串連起這三個獨立卻又互相關連的小說,寫出異鄉人在北京奮鬥的故事。
作者簡介:
徐則臣
一九七八年生於江蘇東海,畢業於北京大學中文系,文學碩士,現居北京。
著有《午夜之門》、《夜火車》、《跑步穿過中關村》、《居延》、《把大師掛在嘴上》、《到世界去》等。
長篇小說《耶路撒冷》獲老舍文學獎、短篇小說《如果大雪封門》獲魯迅文學獎,並曾獲莊重文文學獎、春天文學獎、華語文學傳媒大獎等。
二○○九年赴美國克瑞頓大學做駐校作家。二○一○年參加愛荷華大學國際寫作計劃。
章節試閱
跑步穿過中關村
1
我出來啦。敦煌張開嘴想大喊,一個旋風在他跟前升起來,細密的沙塵沖進鼻子、眼睛和嘴裡。小鐵門在他身後咣地關上了。天上迷迷濛濛一片黃塵,太陽在塵土後面,像塊打磨過的毛玻璃,一點都不刺眼。又有股旋風傾斜著向他走過來,敦煌閃身避開了。這就是沙塵暴。他在裡面就聽說了。這幾天他們除了說他要出去的事,就是沙塵暴。敦煌在裡面也看見沙塵揚起來,看見窗戶上和臺階上落了一層黃粉,但那地方畢竟小,弄不出多大動靜。他真想回去對那一群老菜幫子說,要知道什麼是沙塵暴,那還得到廣闊的天地裡來。
眼前是一大片野地,幾棵樹上露出新芽,地上的青草還看不見。都被土埋上了,敦煌想,用腳踢一下門旁的枯草,伸著頭看,還是一根青草也找不到。三個月了,媽媽的,一根青草也長不出來。他覺得風吹到身上有點冷,就從包裡找出夾克穿上。然後背上包,大喊一聲:
「我出來啦!」
敦煌走了二十分鐘,在路邊攔了一輛小貨車。車到西四環邊上停下,敦煌下了車,覺得這地方好像來過。他就向南走,再向右拐,果然看見了那家小雜貨店。敦煌稍稍安了一點心,他一直擔心一轉身北京就變了。他買了兩包中南海煙,問售貨小姐還認識他麼,那女孩說有點面熟。他說,我在你們家買過四包煙呢。出門的時候,他聽見女孩吐完瓜子殼後嘀咕了一句:神經病!
敦煌沒回頭,長這麼醜,我就不跟你計較了。沿著馬路向前走,他知道自己一定像個找不到工作的愣頭青,乾脆搖晃著背包大搖大擺地反道走。走反道不犯法。走得很慢,慢慢品嘗中南海。在裡面跟在家一樣,難得抽上這東西。第一次他把兩條中南海帶回家,他爸高興壞了,一來客人就散,莊嚴地介紹,中南海,國家領導人待的地方,他們都抽這個。國家領導人待的地方。其實敦煌只經過中南海門前一次,為了趕去看升旗。淩晨四點就爬起來,被保定罵了一頓,保定說,升旗哪天不能看,非趕個大霧天。那天大霧,他們上午要去交貨,但敦煌就是忍不住了要去看。那會兒他剛來北京,跟著保定混,夢裡除了數不完的錢,就是迎風飄揚的國旗,他能聽見儀仗隊哢喳哢喳的腳步聲整齊劃一地經過他的夢境。他騎著輛破自行車一路狂奔,經過一處朦朧閃亮的大門,好像還看見了幾個當兵的站在那裡,沒當回事。回來後跟保定說,才知道那就是中南海,後悔沒停下來看看。後來他一直想再去仔細看看,總不能成行。就像保定說的,哪天不能看啊,所以就哪天也沒能看成。直到現在。
敦煌也不知道要去哪裡,沒地方可去。一窩都進去了,保定,大嘴,新安,還有瘸了一條腿的三萬,熟悉的差不多一個不剩。而且現在手頭只有五十塊錢,還得減去剛才買煙花掉的九塊六。太陽在砂紙一樣的天空裡直往下墜,就在這條街的盡頭,越來越像一個大磨盤壓在北京的後背上。敦煌在煙離嘴的時候吹口哨,就當壯膽,又死不了人。當初來北京,跟來接他的保定走岔了,在立交橋底下抱著柱子還不是睡了一夜。先熬過今晚再說。
一抬頭,前面是海澱橋。走到這個地方非他所願,敦煌停下了,看著一輛加長的公車沖過橋底下的紅燈。其實不想來這裡,儘管他也不知道想去哪裡。就是在海澱橋旁邊被抓到的。他和保定從太平洋數碼電腦城一口氣跑過來,還是沒逃掉。東西還在身上呢。早知道逃不掉就把貨扔了,他跟保定說,沒關係,那兩個員警胖得都掛不住褲腰帶了,沒想到跑起來還挺溜。他們的車堵在跟前,再扔已經晚了。這是三個月前的事。那時候天還冷,風在耳邊嗚嗚地叫。現在,他出來了,保定還在裡面。不知道保定被員警踹傷的左手好了沒有。
敦煌拐彎上了一條路,再拐,風從地面上卷起沙塵,他躲到一棟樓底下,天就暗下來。他拍打著衣服上的塵土,一個背包的女孩走過來說:「先生,要碟嗎?」從包裡抽出一疊光碟。「什麼都有,好萊塢的、日本的、韓國的,流行的國產大片。還有經典的老片子,奧斯卡獲獎影片。都有。」
在昏暗的光線下,敦煌看到碟片的彩色包裝紙上有點說不清的曖昧。那女孩的臉被風吹幹了,但不難看,她好像還有點冷,偶爾哆嗦一下像要哭出來。敦煌判斷不出她的年齡,也許二十四五,也許二十七八,不會超過三十。三十歲的女人賣碟不是這樣,她們通常抱著孩子,神秘兮兮地說,大哥,要盤嗎?啥樣的都有,毛片要麼,高清晰度的。然後就要從後腰裡摸出光碟來。
「便宜了,六塊錢一張賣給你。」女孩說。敦煌把包放到臺階上,想坐下來歇歇。女孩以為他決定挑了,也蹲下來,在一張報紙上一溜擺開碟片。「都是好的,品質絕對沒問題。」
敦煌覺得再不買自己都過意不去了,就說:「好,隨便來一張。」
女孩停下來,「你要實在不想買就算了。」
「誰說我不想買?」他讓自己笑出聲來。「買,兩張!算了,三張!」他擔心女孩懷疑,就借著樓上落下的燈光挑起來。《偷自行車的人》。《天堂電影院》。《收信人不明》。
「行家啊,」女孩聲音裡多了驚喜。「這些都是經典的好片子。」
敦煌說,不懂,瞎看看。他真的不懂,《偷自行車的人》看過;《天堂電影院》是在公車上聽兩個大學生說的;挑《收信人不明》僅僅是因為名字彆扭,他覺得應該是《收信人下落不明》才對。買完碟,他在臺階上坐下來,對面的樓前亮起霓虹燈。他掏出一根煙,點上,對著霓虹燈吐出一口煙霧。女孩收拾好碟片,站起來問他走不走。
「你先走,我歇會兒。」敦煌覺得沒必要跟一個陌生人說其實自己沒地方可去。
女孩和他再見,走幾步又回來,在他旁邊的臺階上坐下。敦煌下意識地向外挪了挪屁股。
「還有麼?」女孩說的是煙。
敦煌看看她,把煙盒和打火機遞過去。他聽見女孩說,中南海的口感其實挺好的。敦煌和很多人打過交道,但那都是交易,沖著錢去,所以女孩的舉動讓他心裡突然沒了底。恐慌只持續了幾秒鐘,他想,都這樣了,光腳的還怕穿鞋的。進都進去過了。整個人放鬆下來,主動問她:「生意還好?」
「就那麼回事,天不好。」她指的是沙塵暴。閒人都關家裡了,而買碟的大多都是閒人。
敦煌深有體會,他那行多少也有點靠天吃飯。颳風下雨像個亂世,誰還有那個心思。
女孩對煙不陌生,眼圈吐得比他好。兩個人就這麼坐著,看著天越來越黑。行人越來越少。旁邊一個小書店裡有人在說,關了吧,飛沙走石的,誰還買書。然後就是捲簾門哐的一聲被活生生地拽下來頓到地上。飛沙走石,誇張了。敦煌儘量不去看那女孩,他不知怎麼跟她說話,不習慣,和一個從沒見過的姑娘不三不四地幹坐著,這成什麼事了。他想離開。
「你是幹什麼的?」女孩突然說話。
「你覺得呢?」
「學生?說不好。」
「什麼也不幹。無家可歸的。」敦煌發現說真話簡直像撒謊一樣輕鬆。
「不信,」女孩說,站起來,「不過無家可歸也好,一起去喝兩杯?」
敦煌在心裡笑了,終於露餡了,就知道你還兼了別的職。他沒嫖過,但保定和瘸腿三萬嫖過,女人那一套他多少知道一點。只是這樣的女孩也幹這個,他揪了一下心,然後說服了自己,報紙上說,現在幹這行的姑娘相當比重的都是大學生。大學生,多好的名字。敦煌又想起那些抱孩子鬼鬼祟祟賣光碟的女人。「還是我請你吧,」敦煌做出一副慷慨來,死豬不怕開水燙,無所謂了。
跑步穿過中關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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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來啦。敦煌張開嘴想大喊,一個旋風在他跟前升起來,細密的沙塵沖進鼻子、眼睛和嘴裡。小鐵門在他身後咣地關上了。天上迷迷濛濛一片黃塵,太陽在塵土後面,像塊打磨過的毛玻璃,一點都不刺眼。又有股旋風傾斜著向他走過來,敦煌閃身避開了。這就是沙塵暴。他在裡面就聽說了。這幾天他們除了說他要出去的事,就是沙塵暴。敦煌在裡面也看見沙塵揚起來,看見窗戶上和臺階上落了一層黃粉,但那地方畢竟小,弄不出多大動靜。他真想回去對那一群老菜幫子說,要知道什麼是沙塵暴,那還得到廣闊的天地裡來。
眼前是一大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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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
啊,北京
跑步穿過中關村
後記
西夏
啊,北京
跑步穿過中關村
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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