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貞潔測試
一直到回了營帳,君珂都沒有說話。
軍中沒有女醫官,君珂掙紮著起來,準備自己處理傷口,納蘭述輕輕按住她:「別動。」他掀簾出去,過會兒端了水過來,水盆邊放著布帶和藥罐,君珂從來沒見過這金尊玉貴的大少做雜事,看見這陣仗,忍不住笑了。
納蘭述卻一本正經,道:「妳笑吧!等會兒妳會對我五體投地的。」
果然不到一會兒,君珂開始五體投地了。
納蘭述一隻手將手巾撈起,還是那隻手將手巾擠乾,另一隻手一劃君珂的肩頭,君珂的衣服就輕鬆掉落。
君珂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羞赧,納蘭述滾熱的手掌已經按在她的肩上,手指一觸便摸準了她的斷骨,指尖溫柔而有力地一壓,喀嚓一聲微響,君珂剛剛感覺劇痛襲來,下一秒他的真力已經湧入,撫平接骨的疼痛。
隨即呼地一響,溫熱的手巾罩了下來,流水般在她的肩上一滑而過。手巾剛剛擦過,另一隻手已經又拂過了一遍,腫起的肌膚上多了一層玉色的清涼膏藥。
膏藥剛剛鋪開,納蘭述靈巧的指尖微彈,一層淡白的頂級金創藥落雪般灑下來,均勻地落在膏藥上。
隨即白光一閃,裁得寬窄合適的雪白布條在納蘭述掌中翻飛,幾個來回之後,君珂肩上的傷口已經被厚厚裹起,包裹得齊齊整整,邊緣全部收入繃帶內,漂亮得像個藝術品。
整個過程不過眨幾次眼。
俐落、精準、協調,如一曲音韻和諧的名曲令人沉醉,體會到藝術一般的和諧之美。君珂完全呆滯,什麼疼痛、羞赧都通通忘記,直到納蘭述低低說一聲「好了」,才猛然驚醒。
她眼神正撞入納蘭述眼睛深處,那一刻他不加掩飾的心疼,都寫在了雙眸裡。
君珂心微微一痛,忍不住要撫平他微皺的眉心,又看見他衣袖落下沾著了盆裡的水,伸手輕輕替他將衣袖捲起。
她動作細緻輕柔,眼眸寧靜,納蘭述垂頭看著她,只覺此刻靜好。
君珂認認真真替他捲好衣袖,才嘆息道:「唉!怎麼捲都沒你包紮得好看。」
「那當然。」納蘭述毫不謙虛地道:「其實我很遺憾,就妳剛才那傻樣,我就算把妳衣服再往下拉拉,妳大概也不知道。」
君珂眼睛一直,這才想起來,自己好像、似乎、也許、大概還是半裸狀態?
頭一低,雖然肩膀是沒什麼可看性,包紮得再美,也不過是美麗的繃帶,但問題是,肩膀之下隱隱露出一點淡綠色的邊緣,繡著同色的枝蔓,牽引出一根半透明的紗帶……
納蘭述的眼神正落在那一抹淡綠上,覺得這春柳一般的色澤,配上小珂那半截雪白的胳膊,便如玉鐲落於深雪,清麗溫潤,美得驚人。
遺憾的是,只露出半截上臂,並沒有看見最神秘地帶的柔潤風光,或許那裡會更細膩些、飽滿些?或者那裡盈盈的膚光會和淡綠褻衣交相輝映,碧草柔絲,一捧深雪,雪地裡飛出輕盈的鴿子,顧盼間紅寶石般晶瑩的一點……
納蘭述忽然燥熱了。
那點熱是細弱的火苗,一點點舔過內心的渴望,經過的地方都微微痛癢起來,需要一場驚天動地的捲掠和邂逅。
此刻,男人的想像力要遠勝於浪漫的女人,納蘭述的眼前,小鴿子已經幻化成真,一頭紮進他的懷裡,雪白的翅膀愣愣撲騰,晶瑩的紅寶石一閃一閃,月夜之下,他化身為狼,一伸手擷住那溫軟的芳香……
「小珂。」他的聲音沙啞了一點:「我們現在要不要雙修一下?」
君珂呼啦一下將衣服拉上,瞪他一眼,忽然笑了笑,伸手將他一拉。
啊?小珂,妳是在主動嗎?
納蘭述立刻覺得自己腿好軟。
一定是剛才憤怒過度,受了內傷,然後激動過度,內傷加重。
受了內傷站不住是可以原諒的,所以,他立即「玉山傾倒」,直直撲到君珂身上。
「你幹什麼?」君珂嚇了一跳,大叫:「我只是看你很累,讓你躺我身邊歇歇,你怎麼就壓下來了?」
納蘭述歡欣鼓舞的心花刷一下謝了。
早知道沒這麼好的事……
他撐著腮,靠在君珂身上,沉沉地道:「是嗎?」
「是的,是的。」君珂推他:「換個地方思考,你壓著我了。」
「哪裡呢?」納蘭述立即開始摸索:「我瞧瞧。」
「流氓!」君珂立即祭出二指禪,動作過劇,哎喲一聲。
聽見她痛叫,納蘭述翻身比翻書還快,刷一下就從她身邊滾下來,直直癱在她身邊,唉聲嘆氣地道:「每次時機都不對。」
君珂裝沒聽見。
好半晌,納蘭述才翻過身躺好,一把將她攬在懷裡。
君珂掙紮,探頭探腦地道:「光天化日的,外面有人……」
「妳再囉嗦,我就光天化日之下趁外面有人吃了妳!」
惡狠狠的威脅讓君珂立即消聲,發覺今天的納蘭述最好還是別惹,心中唉唉地嘆口氣——冀北聯軍的兄弟們,對不起了,你們的主帥今天精蟲上腦,副帥不得不曲意逢迎。
她玩著他的衣領,輕輕嗅他清爽的氣息,有意岔開話題:「我說,你怎麼這麼會包紮?就算是天下名醫柳杏林,我也沒見他手法這樣俐落。」
「那書獃子強的是醫術,不是手法。」納蘭述嗤之以鼻:「如果他從小就要學會在群獸圍伺之下,給受傷的同伴包紮換藥,也會練出這一手的。」
他笑了笑:「不過,今天給妳包紮,依舊是我有生以來做得最好的一次。」
君珂心底熱潮湧動,輕輕將腦袋放進他的臂彎。
納蘭述微笑著,手指在她髮間輕輕梳理。
君珂昏昏欲睡,悶悶的聲音從臉下傳來:「唉!還是我不好。」
「嗯?」
「我不希望看見長老和冀北決裂。」君珂抬起頭,可憐兮兮地道:「我還是去道歉吧!」「道歉?妳有什麼錯?」納蘭述冷笑:「不許去。」
「長老們不喜歡我,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但我看得出來,他們雖然古板迂腐,執拗到不可理喻,但對你是真的一腔摯誠,任何時刻都在替你著想。」君珂誠懇地勸說他:「越是堅執的人,心思越堅定沉穩,比起其他人,天語其實才是你最忠誠的力量,實在是不應該拋棄的。」
納蘭述定定地看著她,少女眸光清澈,毫無矯飾。
半晌,納蘭述笑了笑,捧住君珂的臉,在她的額頭輕輕一吻,道:「我的小珂,果然任何時候都為我著想。不過,這件事妳不必再提,無論如何,誰也不可以令妳受委屈。」
「我沒有……」
納蘭述的手指,輕輕點在君珂的唇上,含笑眸光流轉:「嗯?」
他星子般明澈而幽遠的眸子在這一刻流光幻動,襯著唇角薄薄軟紅,似嗔又含笑的神情令皎皎男子光華迢遞,氣韻迷人。
君珂立即給近在咫尺的男色給沖暈了,傻傻點頭。
「這才乖。」納蘭述一笑,在迷暈君珂之前,又舒舒服服抱著她躺下來:「不用去道歉,妳不記恨就好,放心,天語不會決裂的。」
「啊?」
「先前我說的話,妳忘記了?」納蘭述笑得狡黠:「我擺出不妥協的態度,甚至挑明我不惜開始內戰,那群老傢夥立即就含糊了。他們第一看重的其實不是我,是堯國百姓。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怎麼願意展開內戰,令百姓再陷於水火?現在,他們拿軍力和功勞脅迫我的依仗沒有了,卻被我抓住了弱點,所以……」他哈哈一笑:「妳放心。」
君珂吐出一口長氣,想想也對,展顏笑道:「這群老傢夥其實不壞,唯一的缺點就是被慣壞了,自以為是救世主,管得太寬。」
「以後有機會,我帶妳去天語高原,那裡留守的傳經長老稍微好一點。」納蘭述搖搖頭:「最起碼他們給我們自由,不約束任何人的自我選擇。」
君珂嗯了一聲,沉默半晌,忽然幽幽道:「我心裡一直有個疑問,關於……」
「步妍。」納蘭述道。
君珂轉頭看他,眼神晶亮:「你果然也在懷疑。」
「先說說妳的懷疑。」
「沒太多的破綻,但她一直給我一種感覺。」君珂躺著,直直望著帳頂,低低道:「無懈可擊,時機太巧。」
無懈可擊有時本身就是破綻。
「其實到目前,這姑娘都沒有太多不對,真正最大的不對還是第一次救妳。」納蘭述淡淡道:「妳和她並不是至交,之前也不過幾面之緣,雖然曾經給予她幫助,但似乎還不夠讓她捨命來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