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國之爭
群臣們心悅誠服地下去辦事了,納蘭述一轉頭,君珂在一邊畫圈圈。
好笑地將君珂攬進懷裡,納蘭述拍她的腦袋:「怎麼,還沒想清楚?想想,大燕流花郡以什麼聞名?」
「大商埠嘛!朝中大老在那裡都有自己的商行……」君珂說了一半,猛地一拍腦袋:「原來如此!」
納蘭述笑而不語。
「你讓鍾元易在南方拖住慶燕聯軍,然後北軍急行軍偷襲流花,徹底摧毀流花商貿,其實就是為了把大燕朝廷那些大老打痛?」
「是的。」
「然後東堂也騷擾邊界,大燕面臨三線作戰,那些膽小愛財的朝臣,一定會因此對慶燕聯盟產生不滿,勸阻納蘭君讓不要挑起對堯國的戰事。」
「那些臣子妳是知道的,自家的身家性命比天大,逮著大燕軍隊狠揍一萬次,不如把他們的飯碗砸一次,他們立刻就知道痛了。」
「他們會這樣勸——」君珂躬下身,擺一臉誠懇沉痛的表情:「陛下,堯國兵精將猛,但一直於我大燕相安無事,何必擅自挑起戰端,令生靈塗炭呢?」
「非也!」納蘭述臉一板,學納蘭君讓的姿態神情,一揮衣袖:「堯帝納蘭述和我大燕仇深似海,他現今按兵不動,不過是韜光養晦,我方若不及早措置,只怕養虎為患,到時連一生存之地都求不得!」
「陛下實在是居安思危,只是,堯帝納蘭述真正的仇人是大慶皇帝沈夢沉,即便要報仇,也是先衝著大慶去,我大燕何必搶先蹚入渾水,與大慶結盟?不如先和大堯休戰,讓大慶和堯國先戰個兩敗俱傷,我大燕再去收拾山河,將兩國叛逆都收歸我大燕鐵蹄之下,豈不更好?」
「然後,群情激奮,群臣死諫……」納蘭述微笑。
「然後,納蘭君讓不勝其擾。」君珂陰險地道:「他不是你我,不買遺老的帳。相反,以我對他的瞭解,這個人任何時候都要顧全大局和平衡,當朝中大老都異口同聲要求撤除慶燕之盟時……」
「他就算心裡拒絕,表面也會擺出考慮的態度。」納蘭述擺出一臉為難的表情:「眾卿說的也頗有道理,只是,眾卿卻忘了,納蘭述和大燕也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大燕奪他藩地,他炸我大燕皇陵,這般為人子孫者不可容忍的仇恨,不死不休。朕不能先向他求和,他也不能先向朕服軟,眾卿諫言雖好,卻無實現可能。」
「然後,大堯居然派使節來示好……」納蘭述微笑:「群臣歡喜,納蘭君讓天雷劈頂。」「然後,使臣是費亞。」君珂摀住了肚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我的媽呀!碰上漏風結巴談判大使,這個談判沒有半年一年,談得下來嗎?到時候,慶燕之盟必然要放淺,咱們立刻化被動為主動,一舉拿下大慶。」
「拖是不拖,不拖是拖,打是不打,不打是打。」納蘭述喝茶。
「納蘭你太奸詐了……」君珂滿臉崇拜:「我可以劈開你的腦子看看嗎?」
「妳不早就鑽進我的腦子、我的心裡去了嗎?」納蘭述將她攬在懷裡,想了想又道:「妳親自寫信給柳氏夫妻,讓他們近期注意安全。」
「你是擔心慶燕可能會從他們下手?」君珂神情立即嚴肅了。
「這場戰爭很可能並不僅僅是戰場上的廝殺,以沈夢沉的行事風格……」納蘭述一笑:「他擅陰謀、擅佈局,還喜歡劍走偏鋒,能省一分力氣,他都寧願使計。政治博弈中,離間分化都是常用之術。我堯國如今唯一弱點,就是掌握的疆域政治聯繫稍嫌鬆散,沈夢沉可能會採取各個擊破、削弱羽翼的計策。」
「咬咬掌握西鄂大權,身處深宮,杏林又是當世國手,沈夢沉想對他們下手,也不是那麼容易。」君珂笑了笑:「不過,確實該提醒一下,聽說咬咬又快生了,這是個關鍵時期。」
說到這個,她微微一頓,有點咬到舌頭的感覺。真是的,哪壺不開提哪壺,「懷孕」這個詞是他們之間的敏感詞,這下怎麼辦?
納蘭述卻好像沒在意,自顧自笑道:「咬咬真能生,這都第三個了,照理說不該這麼快,杏林真是的,也不知道收斂點。」
君珂也覺得好笑,咬咬怎麼又懷了,三年三個?不過,當初成婚之前,她第一個已經在肚子裡好幾個月,只是她掩飾得好,海上會晤簽訂盟約的時候,君珂居然沒看出來,大婚之後三個多月,她就生了第一個兒子,但就算這樣,這速度也夠驚人了。想到這裡,她的臉也微微一紅,趕緊岔開話題,道:「本想讓杏林有空來給你診診,看恢復得怎樣,既然咬咬在這節骨眼上懷孕生子,唉!」
「無妨,我覺得還不錯。」納蘭述安慰地抱抱她的腰:「小珂,沒什麼好擔心的,只要妳我在一起。」
君珂在他的懷裡慢慢點頭,笑道:「我去給杏林寫信。」
「我有些倦了,先去歇息。」納蘭述吻吻她的額頭,先放開手,向內殿走。
他進了內殿,在寶榻上坐了,沉思了一陣子,道:「召韓巧來。」
韓巧很快應召而來,納蘭述凝視著他,忽然道:「昨兒個朕不小心打碎了皇后的玉碗,你給收拾出去了,現在你有什麼要告訴朕的嗎?」
韓巧的汗刷一下就下來了。
「陛下。」他噗通一跪:「那碗裡的沉渣……微臣覺得……可能是……」他聲音越說越低,半天才結結巴巴道:「約束子嗣的藥物。」
一陣沉默,韓巧隱約聽得上頭皇帝一聲嘆息,聽不出喜怒。
過了好一會兒,納蘭述才道:「你過來。」
韓巧跪行過去,納蘭述把手按在他的肩上,俯下身,盯著他的眼睛,輕輕道:「生不生孩子,從來都該是男人說了算,你說是嗎?」
韓巧睜大眼望著納蘭述。
外殿寫信的君珂忽然打了個寒噤。
※※※
「生不生孩子,以後是我說了算!」和堯國宮廷祥和裡暗流潛湧的氣氛不同,西鄂宮廷裡,柳咬咬柳眉倒豎,雙手叉腰,正在做河東獅吼。
一群婢子捧著補藥湯水顫顫立在一邊,頭垂著,眼角瞄著那個被罵的倒楣男人。
被罵的那位訕訕笑著,兩眼放光,拉老婆的袖子:「咬咬,別生氣啊!小心傷著胎氣。」「傷著拉倒!生夠了!這才生完幾天?還讓不讓人活啊?」柳咬咬一聲大吼,人卻小心翼翼坐下來,捧住了肚子。
柳杏林立刻蹭到老婆身邊,奉上湯藥,舉案齊眉。
「不喝!」柳咬咬一手推開,怒氣忽去,已經泫然欲泣:「嫁你三年,不是準備大肚子就是已經大肚子,華麗衣服穿不了,好看胭脂用不了,跳舞跳不了,練武也練不了,整天一堆人跟在後面,三年了,出門都沒幾次,我不再像個人,像個整天往外倒孩子的罐子!」說完狠狠一擤鼻涕。
柳杏林立即奉上雪白乾淨的手帕一張。
柳咬咬懷孕三年,他做孝子也做了三年,技巧很熟練,動作很流利。
柳咬咬怒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罵完了,擦乾眼淚鼻涕,呆呆坐了一陣,便喜滋滋問柳杏林:「你說這女兒叫什麼名字好?」
柳杏林瞟她的肚子一眼,吶吶道:「也許是兒子呢!」
「女兒!」
孝子不敢說話了。
半晌,柳咬咬抽抽鼻子,自己端過桌上的補藥,咕嘟咕嘟喝了,完了抹一把嘴,兩眼呆滯地盯著殿角不語。
柳杏林看得心疼,小心翼翼地道:「不然,我帶妳出去散散心?」
「不了。」柳咬咬一口拒絕:「小珂信中怎麼說的?慶燕聯盟,交戰在即,西鄂這個位置,很可能是慶燕下手攻擊的首選,你我此時便該步步小心才對。再說,聽說最近天南境諸官三年大考考績最差,境內治安敗壞,牢獄人滿為患,天南富庶,又最接近慶燕,咱們還得好好關心一下才是。」
柳杏林嘆一口氣:「我知道,我這不是……」話說了一半停了下來。
「不是什麼?」柳咬咬媚笑,身子軟綿綿已經依了過來:「說呀!怎麼不說了?」
「不是心疼妳嘛!」柳杏林的聲音蚊子一樣。
「不爽快!」柳咬咬冷哼一聲,雙手一張抱住柳杏林的脖子,身子一倒壓住了他。宮女太監們含笑悄悄退了出去,帳幕一層層落下。
「咬咬……妳肚子很沉了,不能……」
「不要怕,我沒打算睡你……來……咱們換個……」
「……咬咬……妳這小妖精……」
「……妖精都是和書生配的……不著緊你一點……不知道誰又塞了妾給你……」
「……我不要……我就……唔……」
芙蓉帳暖,金鼎流香,人間處處有春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