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書遊歷：跨越國境與時間的繪本行旅

名人推薦：毛毛蟲兒童哲學基金會創辦人　楊茂秀
明曜親子館負責人　梁旅珠

安徒生博物館

走訪各地有關繪本的美術館、圖書館、或是創作者的故居；很自然地就研究起他們出生時的年代、文化、環境、生活背景。當我將相關作者們的出生年排列，重新尋找脈絡時，才突然發現Hans Christian Andersen（安徒生）是最年長的。

安徒生出生於1805年，當時尚未有火車通行；因為歷史記載，全世界第一條蒸汽火車鐵道出現在英格蘭，於1820年開始通行。在此之前，人們主要的交通工具就是馬車。1875年安徒生逝世時，鐵路旅行已普及，縱橫歐洲、美洲，人們旅行、受教育的機會大增。孩童的受教權漸漸受到重視，英國也出版了Alice's Adventures in Wonderland。為孩子寫故事的時代，不知不覺中已經開始了。

我們從來沒有機會認識他本人，但是他的故事陪伴我們長大，我收到的第一套童書禮物就是安徒生童話。雖然裝幀簡陋，也不是精美的繪本，書也早已經不見了，但這些故事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全世界有許多像我這樣的讀者，也有作者和繪者持續研究、改編、重新創作安徒生的作品，一代一代傳承下去。

我喜歡好看的衣服也喜歡諷刺的故事，所以收集了多種版本的The Emperor's New Clothes《國王的新衣》，這故事在小時候讀，只覺得大人一定要相信小孩說的是實話。因為從小我身旁的大人總是輕忽小孩的發言，身為孩子時看到大人的做作，非常不解；身為成人時再讀，看到許多礙於情面的委婉和愛面子大人的虛假。我相信安徒生絕對不是有意嘲笑成人的虛假，但是他用一種戴面具、掀起面具的方式，讓這個故事變得趣味又成熟。聽完或是讀完故事的大人小孩，一定都在笑，但是心理滋味不同。

安徒生出生在有國王和貴族的時代，一般百姓的生活和王公貴族們相差甚多，社會地位、職業、財富都很難比拼、翻身突破。音樂家、歌唱家、作曲家、劇作家是少數因為天份，能進而改善生活的職業，而他也往這方向努力。

1805年4月2日，安徒生出生於丹麥的Odense（奧登斯）。這個城市距離哥本哈根約一百七十公里，雖然現在是丹麥的第三大城，但兩百年前也只是個小城。他的父親僅受過小學教育，卻不忘引導他讀文學作品；十一歲時父親去世之後，母親以洗衣維持母子的生活。他的自傳裡提過，祖父與父親都是因謀生而工作，不是做自己最喜歡的工作，所以極力教育他。他的家裡有書，這是他們和其他鄰居家很不同的生活方式。

安徒生在十四歲就獨自前往哥本哈根找工作，在劇院裡找出路。因為長相無法成為演員、聲音也開始變聲無法參加聲樂演出。種種限制下，為謀出路而專心創作劇本、小說、童話故事，也得到貴人相助他就學到大學畢業。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並不願提及他的出生，也不願回到故鄉。後來有了名氣，王公貴族捧著他的時候，他才回到家鄉，受到熱烈歡迎，在他的人生裡是很大的反差。

以當時的標準，他長得並不好看，所以戀情總沒有結果；加上他一直居無定所，到處旅行，所以最後還是孑然一身。他帶著孤單來到人世，留下許多故事。我們從來不覺得他已經不在人間，因為他的故事穿越時空。就算是一尊銅像在街口，也覺得他是一直守護著那個地方，守護在每一個想要聽故事的人身邊，超越年齡與國界。

這是我對長壽的定義：如果一個人可以做出的貢獻超過實體存在的年限，那就是人瑞。我們從來不覺得安徒生老了，他一直是那個樣子，講著故事、剪著紙，即使一再重複聽他的故事都不會不耐煩，還會插嘴說現在有其他繪者的版本也不錯。Live Forever變成他的註記，他再老也不會超過七十歲。他也不醜了，他的氣質與才氣讓他變成型男，我相信要是他出生現代，必定桃花滿滿，粉絲成群。

奧登斯的安徒生紀念館已經成為地標，從哥本哈根機場可以直接買鐵道車票，在哥本哈根車站換車，經過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到達奧登斯車站。我到達的時候，下著不得不撐傘的雨，所以即使只有十分鐘的徒步路程，我還是趕緊保護著相機上計程車。我的計畫是在當地住一晚，這樣才能享受一整天的小城生活。

才十月初，寒氣已經漸漸從地上冒上來了。經過水邊時，我想起有一說，他的母親因冬天洗衣非常寒冷，所以酗酒保暖，成為鄰人取笑他們的話柄。即使現在想起來，還是心酸；本來孤兒寡母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是艱難的，十九世紀初的歐洲，到處都是文盲，大家都只能倚賴做工謀生。

他有很多故事讓大人小孩聽了之後的反應都不同，這也是他鋪陳故事最動人之處，而且這些故事都很簡短、易讀。還記得小時候讀The Ugly Duckling《醜小鴨》，心中滿是同情，為什麼這隻被周圍的鴨子認為長得特別醜的小鴨，隨著故事發展，驚喜發現牠變成最漂亮的天鵝？從小在家裡就被認為長得不夠漂亮的我，讀了這個故事，對長大也充滿期待，也許我還有機會，長大後會變漂亮？或是有比漂亮更好的本事？

我不知道安徒生成長時代的丹麥小城，是不是也是三姑六婆、街坊鄰居說得比科學家還真實的那種地方？我成長在一個沒有科學家的家庭，卻拼命往理工組鑽；和出生貧窮，卻一直與貴族們交往的安徒生是不是發生了交集？明明知道這不是條最容易的路，卻卯足勁去探個究竟。

安徒生說了這樣的話在原著裡，「只要是個天鵝蛋，在鴨寮裡孵出來也無妨。」據說，他小時候被懂得命理的婦人說他一定會是故鄉的榮耀，所以他一直對自己充滿期許，要去大城市發展、結交貴族、與藝術家生活。

來到他出生的小屋，這裡也是因為他而被保存，當時這裡是貧民區，他們家只分住一戶裡的五分之一。他的外祖母曾經結過兩次婚，因為先生過世，她只好再結一次。那是個嬰兒成長成功率不超過60%，大人們也容易因為流行疾病傳染就去世的時代。後來先生又去世了，外祖母只好到市政府登記為貧戶。

安徒生的父親的父親是位鞋匠，還有些田產；但是年紀大時，行為漸漸失常，成為瘋瘋癲癲的老人，導致安徒生也很害怕自己年紀大時變成那樣。

在這房子修整期間，屋裡翻出了一堆藏得很隱密的紙鈔，一捲一捲的，這些紙幣因為發行的銀行破產倒閉而變得沒有價值，也無法兌換了。據推測，應該是祖父拿著自製手作雕刻的木頭玩具出去賣得的收入。

因為重新閱讀安徒生，最近我又在總是不滿足的The Fir Tree裡看到某部分的自己。這棵樅樹從小就比旁邊一起種的樹苗長得慢，所以漸漸的，它的「朋友」們都被砍走了，它還覺得自己一定是不夠高不夠好，總是習慣抱怨著：「我希望可以長得像其他樹那麼高，就可以展開樹枝，可以在最上方看到寬廣的世界。」在這書裡，我看到自不量力、常常偷偷羨慕別人的自己，當然也看到周圍很多人和我類似的徵狀：用外在評比條件，誤以為別人有比較好的表現。

這棵小樹，一直沒有看到自己的優點，只看到別人的，誤以為只要離開現狀就會與眾不同、出人頭地。哪知道即使變成耶誕樹，最後的下場也是灰燼。

回想起我在溪頭看到的大神木，已經忘記上面標示的年代，但我確實記得那棵樹因為長得不夠直，所以未被取用為木材。如果那棵樹和旁邊的都長得一樣好的話，早就成為火車道的枕木或是神宮裡的鳥居，我們是不可能看到它的。我們經常看到別人的成就時只看到成就，沒看到付出的代價，更慘的是誤以為自己也可能有這樣的成就。

安徒生的故事一再被提起，翻譯成一百二十五國的文字，是全世界家喻戶曉的童話。哥本哈根的皇家戲劇院、皇家圖書館和好幾個他曾經住過的地方，還有他出生的城市奧登斯，現在都成為丹麥的重要景點。

我隨著他在丹麥的足跡又繞了一圈，想到他曾經徒步旅行歐洲，人們盛讚他一邊講故事一邊剪紙的精采，似乎所有的故事原創就這樣源源不斷的製造出來，他本人就是個拿著魔法筆杖的故事製造機。

還有人認為，與其說他是位作家，我們應該更關注他在藝術的成就。他從未在任何傳記中敘述如何學會剪紙技巧，然而他擅長一邊講故事、一邊用大手俐落的操作大剪刀來完成剪紙，而且樂此不疲；因為他喜歡看見人們驚訝他的剪紙技巧的模樣。他的剪紙，多半有摺疊，所以還沒有完成時，大家都看不出來究竟是什麼？這樣在故事結束時可以有更大的驚喜。

這些剪紙因為多半送給聽故事的人，所以留存的不多，現在只剩下兩百五十幅收藏在奧登斯的安徒生博物館和哥本哈根的皇家圖書館。

回到博物館，入口是個現代化的玻璃屋。其中一面牆張貼著這個博物館即將於2017年全面改建，採用日本建築師隈研吾的設計，保留舊宅和圓頂紀念館，配合其他市政建設，於2020年重新開幕。
目前的主館主題，首先說明了18051875的世界史。當時歐洲經過法國大革命，依舊到處戰爭；漸漸進入工業革命後，整體的生活都改變了。1875年時教育普及、運輸便利、醫學進步，奠定人類的生活文明。接著第二間展館，詳細介紹安徒生的人生。裡面收藏各時期的書信往來，包括了他在各地旅行時結識的朋友，或是當時丹麥的權貴與藝術家。

他先試著在丹麥各處徒步旅行，接著在歐洲旅行了兩次，最遠到義大利羅馬拜訪了著名的丹麥雕塑藝術家Bertel Thorvaldsen（巴特爾•托瓦爾森）。他喜歡新奇的產品，當時非常著迷於3D影像的成因，在托瓦爾森美術館和安徒生博物館都收藏了這樣的3D觀賞鏡。托瓦爾森與安徒生之所以可以在歐洲各處學習、旅行，都是因為國家提供這些優秀的藝術家類似薪水般的榮譽待遇；這樣的傳統一直到現在還有很多年輕人受惠，得到國家資助到國外留學。館裡最重要的收藏另有安徒生旅行時必備的東西：繩子、皮箱、帽子，這也是他一生的裝備。

在奧登斯城裡還有許多雕塑，除了車站前的大雕像，大街上還有皮箱、小錫兵等銅雕，我循著地圖找到他從兩歲到十四歲時住的地方，其實這裡對他的人生影響應該較大，但可能因為地點較繁榮，所以無法改建為博物館。

城裡的大公園以他的名字命名，水面上飄著小紙船的雕塑。這是個被水圍繞的小城，丹麥的城區水道，有的是供水道、有的是引水道，讓行走和居住使用的區域變得較完整。

安徒生過的是一個隨時可以提起行李旅行的人生，即使他從來沒有好的財富生活，也從未擁有過自己的房子，但從來沒有人用顛沛流離來形容他，他的出走就是旅行；他的移動是生活歷練。

他說：「To travel is to live.」他用故事吸引朋友，用人格獲得尊敬。正如他曾經說的：「我真心希望活在童話故事裡，能夠照著自己的心意，去過一種奇妙的生活。」也許真實生活並不如意，他與人溝通的方式也不高明（譬如與英國著名作家狄更生的友誼破裂），反倒引領他另外尋找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即使已經兩百一十一歲的他，一直都在故事人的周圍，用含蓄的方式引喻不必順遂的人生。

安徒生博物館

走訪各地有關繪本的美術館、圖書館、或是創作者的故居；很自然地就研究起他們出生時的年代、文化、環境、生活背景。當我將相關作者們的出生年排列，重新尋找脈絡時，才突然發現Hans Christian Andersen（安徒生）是最年長的。

安徒生出生於1805年，當時尚未有火車通行；因為歷史記載，全世界第一條蒸汽火車鐵道出現在英格蘭，於1820年開始通行。在此之前，人們主要的交通工具就是馬車。1875年安徒生逝世時，鐵路旅行已普及，縱橫歐洲、美洲，人們旅行、受教育的機會大增。孩童的受教權漸漸受到重視，英國也出版了Alice...

這些旅行，最早開始於2001年。當時對繪本瞭解得不多，在安野光雅美術館看到複製戰前日本小學裡沒有榫釘的桌椅，與一個模仿星空的演講廳，印象深刻；在葉祥明美術館看到名狗Jack，想起小時候用到爛破還捨不得丟的毛巾，原來是有由來的。接著2004年到了The Eric Carle Museum of Picture Book Art與Charles Schultz Museum，遇見經典毛毛蟲的故鄉和Peanuts漫畫的出生地。2005年是安徒生誕生兩百年的紀念，完成了旅行丹麥的計畫；跟著安徒生從哥本哈根到Odense（奧登斯）。其實我從來沒想到後來的人生竟然和繪本發生密切不可分的關係。

當時孩子小，很多地方玩過就算了，根本沒想要要記錄。不過這些經驗和印象深植在心中，繪本漸漸變得不可或缺的生活。雖然很多行程沒有出現在這本書，不過其中留下的足跡，絕對是這一本書的基礎。

有了這些經驗，接下來的地方就更充滿勇氣了：熬夜飛機下來之後，從波士頓租了車子，一路開往麻州最西邊的Norman Rockwell Museum；在Concord，與朋友走一圈Walden Pond，感受亨利．梭羅的精神；也在深秋季節，獨自拉著行李從巴黎北站到東站，接往東法的史特拉斯堡拜訪Tomi Ungerer Museum。經由許多未知的旅途，進入創作人的展覽世界和曾經居住的城市。我不斷累積的閱讀經驗和旅行的能力，加上有如上癮的出走，讓這些與童書、繪本相關的地方，成為我一一尋訪的景點。

這些有專屬美術館的創作者們，多半已經作古，或是年紀已大，關於他們的創作和生平，多有專家出版專輯報導。我的紀錄就是一個旅者，經由旅行的體驗與觀察，一面激發自己的潛力、好奇心，一面突破人生已定的軌跡。用「相信自己做得到」和「脫離舒適圈」這樣的心情，繼續自我挑戰。而這些美術館也往往超越我的期待，讓我豐收。

拜訪美術館之外，也多次到波士頓Simmons College參加兒童文學相關的暑期會議，雖然每次都只有幾天，卻因此與波士頓結下很深的情緣。日本的行程也因為捨棄以往都會旅行，而以背包客的方式踏出首都圈，進入風景優美的鄉間旅遊景點。

各次旅途中經由各方朋友相助，有時是行程規劃、有時是接駁、有時是藥品急救。旅行已經不只是「百聞不如一見」的開眼界，或是「邊走邊買」的浪漫。有緊急狀況時，都是倚賴朋友們支援。這本書編輯過程，也經常求助朋友當我的駐外特派員，補取需要的相片。在此向各位曾經參與的朋友們致謝！沒有你們，就沒有這些精彩的發生；我也不是現在的樣子。

分享這麼多年來的拜訪，希望可以讓讀者朋友也重新審視自己喜歡做什麼？想要做什麼？同時鼓勵大家寫作。因為許多地方是多年前的拜訪，相片已經遺失或是不清楚，因此，為了完整出版，重新拜訪成為新的任務。所以很多地方有不同年份的紀錄，有的有孩子的參與，有的就是自己。每一次的旅行都很開心，尤其以相片和文字留下紀錄，好像快樂就可以留久一點。經過這些紀錄，看到孩子們的成長也看到自己的變化。幸好有寫作，因為這些文字，讓相片除了影像還有想像。

文中為了閱讀流暢，以及讓大家熟悉許多童書的原書名，書寫時有小小的堅持：凡是英文書名或重要人名直接使用其原文或加中文註解在後。一來是在國外書店翻閱時，經常感受自己很多中文和英文對不上，雖然是自己知識不夠、學藝不精；但希望我的讀者可以踩在我痛苦經驗上雙語並進，讓英文閱讀進入生活，不再只是片語與單字。讓常用的書名、地名、人名，可以很容易地兜在一起。

當繪本已經成為許多大人的閱讀選項，我還希望更積極推廣到許多原來沒注意到繪本的朋友。經過《與圖畫書創作者有約》、《動物們的讀書會：繪本職人的閱讀地圖》兩本書的出版，我遇見許多重新喜歡上繪本的朋友，給我許多鼓勵和回應。希望這本《童書遊歷：跨越國境與時間的繪本行旅》，能夠陪著更多朋友，因為讀我的書而讀繪本，同時愛上繪本，與書中這些因繪本所帶動的相關思考空間。

這本書的構想也像許多繪本的製作，因為我一直認為好的繪本必須有層次感，讓不同讀者發掘屬於自己的閱讀感受。所以在編排這本書的章節順序時，著實有許多不一樣的想法。這些想法隨著重新寫作、重新編排、加入相片來一一克服，最後呈現現在的模樣。

一如我一直強調的「立體式閱讀」，閱讀這本書可以當作冥想、當作繪本資料參考、或是旅行計畫；但最重要的，這是用生命愛書愛繪本的我，邀請您來參與追尋人生的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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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無法期待的邂逅─湯米‧溫格爾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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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特小姐為地球保存了好風景─湖區小兔彼得
‧到牛津尋訪愛麗絲與兔子─牛津大學基督堂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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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
‧請問你是幾號星球來的？─小王子美術館
‧持續閱讀繪本的轉折點─東京國際兒童圖書館
‧小荳荳的列車出發了─安曇野知弘美術館

【附錄 書店篇】
引領複合式童書店潮流─Books of Wonder
童書的世界─Seven Stories
買書結帳要排隊？─Chantelivre
與波隆那書展同步的書店─Libreria Giannino Stoppani
結合有機生活與有機閱讀─Crayon House
進來就不想出去的地方─小房子書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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