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第一章
東極洲。
逍遙城。摘星殿。
一個年輕英俊的男子大步走入大殿,躬身對殿中一個人道:「城主,這是玉淵閣今年的帳冊,請您過目。」
那城主大約二十多歲,身量十分高大,劍眉星目,膀闊腰圓,手臂衣袖卷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手裡卻是拿著一枝桃花,正小心翼翼地放入一個靈石所雕的玉盒中。他闔上了蓋子,貼上封石符,才抬起頭微笑道:「范閣主不必客氣,請稍坐。」
范梧湊趣地看了一眼,笑道:「屬下眼拙,看不出這桃花是個什麼名目,居然用儲存天材地寶的玉盒來放?」
「不過是殿前新發的一株,哪有什麼名目?」藍裂雲招手喚了殿前的一名侍衛,「把玉盒送到海船馮管事那裡,就說連同今年的禮物一起,帶去蓬萊洲清霄派給商真人,以慰他的思鄉之情。」
范梧聞言恍然。逍遙城雖然是世代以藍家為主,但其實城中的產業大部分屬於藍裴范商四家所有。祖訓曾說,這一代的城主必須要與藍家的後人結為秦晉之好,否則會有城滅之危。
數十年前,商家正好出現了一個十歲築基的天才,單一冰靈根,幾乎在東極洲都罕有的天賦。藍裂雲雖是單一天靈根,卻是十五歲才築基,相差甚遠。
商氏族人擔心此子被藍家看中,強行收入藍家為婿,於是商家以雲遊為名,將此子連同本家其他有天賦的子女送到蓬萊洲,讓他們拜入仙門。結果在渡過瀚海的時候,遭遇魔族襲擊,船上所有人全軍覆沒,其中還包括了身體年紀在三、四十歲的中級高手。於是商家就只剩下了幾個沒有修行天賦的子女、已然嫁人的姑姑們,還有閉關修行的老者。商墨陽當時不過練氣三層,向來不受重視,沒被帶上海船,於是倖免於難。
在商氏遇難之前,藍裂雲就與商墨陽感情甚篤,兩人總角之交,向無齟齬,藍裂雲甚至稟明父母,以後要求娶商墨陽為道侶。可是他們同為男子,註定沒有後代,縱使藍裂雲當時已然築基,天賦極高,又能力出眾,是城主的極好人選,可是有這麼一個缺點,是怎麼也不行的了。父親藍旭陽勸說喝罵無用,只好放棄了他,打算把藍裂雲同父異母的弟弟藍裂風培養為藍家的繼承人。
可是沒想到商家忽然間遭了大難,藍旭陽無可奈何,只好讓藍裂風和藍家一個沒有靈根的少女定了親,誰知道那少女忽然患了奇疾,最終不治而死。就在藍旭陽為了應付祖訓絞盡腦汁的時候,老城主跳過了自己兒子一輩,將城主的位子傳給了其孫藍裂雲,囑咐藍裂雲早日和商墨陽結為道侶,隨後就雲遊尋求突破去了。
藍旭陽這才發現,雖然自己父親只有一個妻子,一個兒子,但也不是非要把位子傳給他不可。他多年的苦心付之一炬,在城民們看來近乎一場笑話,於是惱羞成怒,對藍裂雲動輒怒罵,私底下小動作不斷,妄圖奪權。藍裂雲初時對藍旭陽還保持幾分敬意,可是時間長了,發現父親對他並不慈愛,天性中的冷漠傲慢便顯露出來。
他繼任城主時不過十八歲,那一年正逢蓬萊洲清霄派二十年一次來東極洲選徒,挑中了藍裂雲,他卻堅決不去,霸占著城主的位子,把名額留給了商墨陽,把藍旭陽氣得腦門發脹,身體迅速蒼老,此後一病不起,至死仍是一個練氣士。
其實商氏族人未嘗不知清霄派會來東極洲擇徒,只不過祖訓在上,商氏族人擔心夜長夢多,於是將族中的優秀子弟都送到了蓬萊洲,蓬萊洲遍地都是靈脈,除了清霄派之外,還有諸多頂尖修真門派,就算進不了清霄派,還可以有別的機會。
誰知天意弄人,聰明反被聰明誤,商氏盡歿。此後藍氏父子爭權,商氏的姑姑們責罵商墨陽別有用心,定然是他毒死和藍裂風議婚的族妹。隨後,藍裂雲不顧一切將商墨陽送去清霄派,還頂著壓力,每年送大批的靈藥珍寶去蓬萊。如今商墨陽結丹了,商家的三姑六婆們立時鴉雀無聲。他們要是知道當年那個沒甚麼存在感的商墨陽,雷木雙靈根,當年怎麼練都只是練氣期五層,居然可以結丹這麼早,只怕當初一個屁都不會放出來吧。
這一場場好戲輪番上演,把活了上百年的范梧看得目不暇接。其實金丹宗師雖然稀罕,可是逍遙城並非沒有。逍遙城在東極洲算是一個中級勢力,城中有金丹宗師三位,除了藍裂雲的祖父雲遊,其餘兩位現今都在閉關修煉。
藍裂雲當上城主時不過築基期三層,在摘星殿中還算是功力偏低的了,旁人便多少有些不滿,覺得他能當上城主,多少是借了祖訓的東風。然而自從他繼任後,才能卓著,不但將逍遙城的個個行當打理得井井有條,靈石礦增加了好幾處,而且他修煉的進境極快,幾乎一年一個小境界,於是流言蜚語日漸稀少,甚至當年不少在背地裡說過他壞話的人都暗自擔心,會不會被城主翻舊帳。
范梧卻知道,自家這位城主看似隨和大度,其實內心自有一股傲氣,否則不會在受人質疑時,安頓好一切後就孤身涉險,到妖獸島歷練三年,斬殺萬年妖龜,奪取妖丹,回歸時形貌越發魁梧硬朗,修為大漲,堪稱一方豪雄。
妖獸能結丹,其戰力便等同於築基期五、六層之間,萬年妖龜的實力幾乎和修真者的金丹初期等同。那時藍裂雲不過築基期七層而已,即便說他斬殺妖龜是借了人修的靈符和法寶,但能在遍地都是結丹妖獸的島嶼上駐紮三年,可知實力不容小覷。如今他築基期十層大圓滿,修為只會比當年更高。
就在旁人以為他要勢不可擋地凝結金丹的時候,他卻在築基期十層停滯下來,多年都沒能突破,這一停就停了將近二十年。不過藍裂雲並不氣沮,仍然每年到各處祕境歷練。
在這一點上范梧不由得十分佩服。祕境是上古仙界崩裂的碎片,其中雖有無數法寶機遇,但同時也是十死無生的險地。修真者為求突破,十年八年或許會去一次,但像藍裂雲這樣每年都去的,卻是絕無僅有。旁人都羡慕他超乎尋常的運氣,但在曾經與城主一同去過祕境的范梧看來,僅憑運氣遠遠不夠,還要有萬夫莫當之勇和當機立斷的敏銳。想當初,若不是藍裂雲橫刀相救,怕是他一張俊臉早就毀在了妖鷹突襲的利爪上。
范梧笑道:「說起來,逍遙城就快舉辦城主的雙修大典了吧?到時屬下可要討一杯喜酒喝。」
藍裂雲哈哈大笑:「你放心,當然是酒水管夠。等到本座結丹,墨陽正好出關,便可舉辦大典。」
聽到藍裂雲對於結丹十拿九穩的語氣,范梧欣羡中又有幾分安心。城主的實力雖然足夠,可是境界在那裡,築基期只有一、兩百歲的壽命,金丹期一、兩千歲的壽命。藍裂雲雖然還在壯年,可是金丹久久未成,不免讓逍遙城周遭勢力蠢蠢欲動,就連城民也有人開始心浮氣躁。
藍裂雲自然知道范梧的心思。其實他也聽到不少風聲,說是商墨陽凝結金丹以後,就閉關不出,還拒絕了逍遙城每年送去的丹藥法寶,該不會是想毀婚。
其實送去的禮物大部分都是藍裂雲每年去祕境所得,與他們並無多大關係,可是不妨礙他們為此操心。當年他們抗議藍裂雲每年出去歷練,理應大部分所得都歸逍遙城所有,怎可送給一個外人?現在商墨陽結丹了,他們便開始擔心商墨陽不收賄賂,是不是城主得罪了他。
百年之內結丹的,在蓬萊洲也不常見,商墨陽的未來不可限量。於是商墨陽結丹了,有可能成為逍遙城的助力,讓他們一喜,商墨陽悔婚了,就會與逍遙城結仇,讓他們一憂。總之,這種七上八下的心情,幾乎彌漫了整個逍遙城,實是難以言說。
藍裂雲對此並不說破,他當然相信商墨陽不會悔婚,他看上的人,又豈會是一個背信棄義之徒。只是眾口鑠金,商墨陽又十分低調,難免遭人誤會。藍裂雲身居高位,只說一句「我相信他」會惹來更多的妄議,不如用行動讓他們明白,自己結丹毋庸置疑,雙修大典亦是毋庸置疑。
無怪藍裂雲如此小心謹慎,逍遙城雖然名為一城,但發展到現在的規模,其實和東極洲其餘諸國的國力不遑多讓,只是他不肯稱王而已,他的婚事早就不再是他和商墨陽兩個人之間的事。
今日正好是摘星殿議事,逍遙城中的各位管事也都紛紛到場,藍裂雲寄出的那枝桃花,想必已從眾人面前經過,也正是有撫慰眾人的意思:商墨陽不收天才地寶,只不過是因為逍遙城所能提供的資源對於一個金丹宗師來說,已然無足輕重,但並不代表他們感情破裂。
他去年寄的是一壇凌秀山的雪,前年寄的是臨滄江新焙的小魚乾,幾乎沒有一年落下。但也只有今年是當著這許多人的面,讓眾人知曉。
商墨陽素心沉靜,了無牽掛,商家又待他如此,他又哪有甚麼思鄉之情需要撫慰,所寄的,只不過是藍裂雲自己的相思之意。
大殿外忽然有一人匆匆進入,面含喜色:「啟稟城主,蓬萊洲上清派商宗師拜訪,正在殿外等候。」
藍裂雲又驚又喜,強行冷靜道:「怎麼這麼快就出關了?若是境界不穩怎麼辦?」
一個身著道袍的男子笑道:「商宗師是個穩妥人,必然是確定穩固了境界才會出關的,一出關就直奔逍遙城,可見對城主是想得很了。恭喜城主,賀喜城主!」
這個男子道號靈璣,藍裂雲不在逍遙城時,常由他暫代城主之位。隨後不斷有人上前道喜,整個摘星殿都洋溢著喜氣洋洋的氣氛。
藍裂雲用手按了按,笑道:「諸位,請容本座今日失陪了,有事明日再議。」
有人道:「應該的,應該的。城主快去吧,不要延誤了。」
另一人道:「城主抓住機會,爭取直搗黃龍,明天就舉辦大典!」
「好你個劉三,居然在老娘面前開黃腔!」
「多日不見,三娘又越發美豔了,失禮失禮!」
「我笑你簡直就是班門弄斧!」
「我們現在就可以去選近幾年的黃道吉日了!」
……
逍遙城除了正經生意之外,還有大量的賭坊、妓院、當鋪、拍賣行,由於處在東極洲的港口,往來的修士和凡人都是極多,一擲千金的比比皆是。能入大殿議事的,都是能獨當一面的出眾人才,適才那個說話的女子,就是名芳閣的老鴇胡三娘。
藍裂雲沒理會下屬的打趣,嘴角含笑,手扶腰間攜著的長刀刀柄,走出大殿。
他步伐看似緩慢,腳程卻是極快,摘星殿門外的千階階梯也不過片刻即過。待快到山腳下時,腳步停了一停,將手指上戴的納元戒旋了一下,手上就多了一件湖藍色衣袍,於是將身上那件玄黑色的外裳換了下來。此時的他雖然面容冷肅,但無形中少了幾分威嚴霸氣。
當走到山腳下,看到山路蜿蜒的拐彎處,那個白衣男子熟悉的身影時,藍裂雲的內心登時湧上無數歡喜。似乎感覺到了注視的目光,那男子緩緩轉過身來,看見是他,登時微微一笑,容顏俊美,深情甚是柔和。
藍裂雲不由得恍惚了一下,只覺得在這剎那之間,這溫暖的笑容,連商墨陽手中的桃花也是不如。
發現商墨陽果然穿著白衣,藍裂雲不由為自己匆忙間換了衣裳的舉動暗自慶幸。他其實對自己的外在氣質沒什麼自覺,只不過上次相聚之時,商墨陽無意中說了一句,自己似乎偏好黑色。他才意識到兩人一喜黑一喜白,對比強烈,在外人看來恐怕不太般配了。藍氏族人多服藍色,他便下意識地在納元戒中放幾套藍裳。
上次相聚還是在多年之前,那時商墨陽只不過築基七層,比他還差上三個小境界。如今桃花依舊,人面卻似乎比昨日更為鮮豔。
無視金丹期的威壓,藍裂雲仔細分辨著商墨陽與數年前有何不同,但見他的衣裳雪白,膚色瑩潤如玉,已是仙人肌骨,心中大為欣慰歡喜,上下打量數遍,笑道:「墨陽風采猶勝往昔,實在令人驚歎羡慕。這枝桃花,可是我今天早上寄出的那枝?」
他問得大大方方,帶笑的目光凝視在商墨陽的面龐上,掌心卻是微微出汗。想要執起商墨陽的手,礙於自己的汗意,只好強行忍住。
商墨陽的聲音仍如昔日一般清朗:「正是。我近期不回清霄派,在路上遇到,索性就直接拿了,還未謝過藍世兄相贈之情。」
「墨陽客氣,不過一枝桃花而已。」
「說得也是。藍世兄對我恩重如山,又豈止這些。當年若不是藍世兄將清霄派的收徒名額相讓,便不會有今日的商墨陽。若是當年進山門的是藍世兄,必定成就遠高於我。」
藍裂雲不由得嘴角噙笑:「賢弟又客氣了不是?我性格好動,沉不下心,若是去了清霄派,非悶死不可。其實當年我就權衡過了,你去比我好得多。你若是留在逍遙城,所受的制掣太多,就連查閱家族的修真典籍也不方便,藍家的藏書閣卻是對我敞開的。你看,我身在寶山,已然足夠,不能進階是我自家的事,與旁人無干。」
「可是有名師指點,究竟是不同的。」
「墨陽覺得有所收獲就好。」
商墨陽有些無可奈何,只好道:「許久未曾與藍世兄共飲,不若小酌一番如何?」
「甚妙。」
兩人沿路往城中並肩而行,藍裂雲瞥見他腰間懸掛的那口寶刀正是與自己的成雙成對,便知商墨陽和他有相同的心思。不管情意有多少,至少恩義做足。
數年未見,又有點生疏之感,直到相談幾句以後,發現對方仍然沒變,這種感覺才漸漸緩解。他從不懷疑自己對商墨陽的心,可是卻清醒地明白,商墨陽與他是過命的交情,但要轉為道侶之間的相愛,卻是十分艱難。他們對對方是無底線地信任,可是永遠無法想像親暱或是互相呷醋的場景。
商墨陽是勤勉克制的人,斷然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而他對商墨陽做得最出格的一件事,也不過是當年送商墨陽去蓬萊洲,臨行分別之際,難忍思慕,抓起商墨陽的手,在他手背上輕輕一吻。此後雖然商墨陽每隔數年都會回東極島一次,但都是來去匆匆,沒有更親近之舉。於是那一吻,讓他銘記了幾十年。
往後縱然他順利結丹,兩人有千年的廝守時光,恐怕也只會這麼默默地廝守晨昏,互相明白對方心意,就連多說一句話也是不必。或許這就是感情的極致,但他又覺得似乎不該如此。
躊躇猶豫間,一隻修長乾燥的手握住了他的,他手中盡是汗水,下意識地避開了,那隻手頓了一下,若無其事地收了回去。
藍裂雲極為懊悔,商墨陽倒很淡然,指著前面一家挑著青旗的酒館說道:「記得當年我離開逍遙城,這家酒館就已經在了,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酒館竟然還在,卻不知道如今的酒味如何。」
藍裂雲道:「你有所不知,這家酒館雖在,卻幾度易主了,酒也是尋常,你若要好酒,我那裡還有幾壇。」
商墨陽感喟道:「不必了,酒其實不重要。」
他將手中桃花十分珍惜地放入納元戒中,走入酒館。藍裂雲看他如此對待那支桃花,心中雖然暗喜,卻不免有些惆悵,明明人在身旁,彼此卻還相敬如賓,寧可對一枝桃花更好。
商墨陽此時的氣息已然完全收斂,似乎隱入了尋常客人之中,若不注意,幾乎讓人無法發現裡面有一位金丹宗師。藍裂雲暗暗納罕,可惜卻沒有他這種隱匿氣息的本事,進入酒館中時,不少人都靜了一靜,隨後就有熟人上前行禮。他不喜別人上前打擾,於是要了二樓的一個隔間,點了一桌酒菜。那酒果然色澤渾濁,酒味也淡,雖然當年的也就一般,但總覺得不如印象裡的好了。
商墨陽的手指摸了摸窗上已然脫漆的地方,看著樓下往來的行人,說道:「像我們這些修行之人,對滄海桑田的體會再深不過。」
藍裂雲哈哈一笑:「活得久還是很有好處的,有時不必報仇,仇人就自己熬死了。柯孟兩家聽說你結了金丹,怕你回來報仇,還派了使者到逍遙城送禮,希望你大人有大量,把當年的事揭過了。」
蒼南國和逍遙城毗鄰,柯家和孟家都是蒼南的豪族。商墨陽的兩個姑姑生得十分貌美,就分別嫁在了那裡。商家沉船過後,兩個姑姑回到逍遙城,把商墨陽這麼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逼得走投無路,幾乎要跳海自盡。
商墨陽只是一哂:「那兩個老太婆都九十幾歲了,聽說至今沒有築基,就算服了駐顏丹,也沒什麼用,想必現在也一臉褶子了吧。她們那麼愛惜容貌,怎麼如此貪生怕死,現在還不自殺?」
他對於昔日仇恨看得極淡,卻偏偏在容貌上十分在意。不過商家的人本來生得好看,彼此攀比也十分正常。藍裂雲暗暗好笑,卻不點明,只道:「她們當然不是為了自己,說到底還是害怕你找她們的子孫後代尋仇。」
「冤有頭,債有主,這種事我不會做。我的仇人會怎麼樣,我現在不想管,讓他們惶惶不可終日也挺有趣。我只在乎我愛的人,就算不能一起飛升,我也要和他天長地久。」
藍裂雲只覺得滿心的情愫幾乎要炸裂開來,只想拉過他就是一吻,但卻覺得此舉十分無禮,像是冒犯了他,只好勉強忍住。
商墨陽轉頭凝視著他,深情溫柔無限:「我這次前來,就是要帶你回清霄派。如今我已經結丹,有開山脈建洞府的權利,你去了清霄派以後,就可以與我一起修行。」
他的語氣忽然變得十分強勢,讓藍裂雲微微一怔,但並沒有在意,只道:「不必了吧,我在逍遙城還有許多事,逍遙城也不能十年八載的沒有城主。」
「你不是有個弟弟麼?叫他來做。」
「裂風雖然聰慧,但心術不正,若他當了城主,沒幾日恐怕城民就要怨聲載道,到時我祖父回來,我也不好對他交代。」
「你現在都到了修行的關隘,還管別人的死活做甚?」
聽到商墨陽語氣不好,藍裂雲不由得皺起眉頭:「我早已做好萬全準備,修行也沒有半點懈怠,結丹也將是水到渠成,你不必操心過多,好好做你自己的事就好。」
商墨陽哼了一聲:「你事事都要做到極致,凡事都用命去搏,難道不知道,會讓身邊的人多擔心?你當年庇護過我,如今我都結丹了,你為何不讓我幫你?」
藍裂雲沉聲道:「不必你多管閒事,我很快就要結丹了。」
「你每次都說自己要結丹了,你知道我這句話聽了多少次嗎?」
沒錯,這句話他說了二十年,從飽含憧憬到慚愧莫名,他就像一個許諾永遠無法實現的負心漢,藍裂雲咬牙道:「你放心,不出一年,我必結丹!」
「好!記得你今日說的話!一年以後,我會再回來!」
藍裂雲吃了一驚,眼前的商墨陽已然平地消失,只留餘音嫋嫋。他呆怔了片刻,心中明白,感情極淡的商墨陽已然被他激怒,不由得為彼此短暫的相聚而歎息。
可是隨他一起去清霄派,並不是一個好的決定。商墨陽雖然從來不說,可是逍遙城一直有探子在清霄派的山腳下,也能打探到一些消息。商墨陽頂他名額進山門,修為不夠,當年就飽受欺負,藍裂雲送上山的奇珍異寶常常被人哄搶去大半,直到商墨陽築基之後才好轉。如今他雖然結了丹可以收徒,過兩年正好是清霄派收徒的時間,他畢竟不是弱冠之年,混在一堆新弟子裡,對商墨陽的名聲究竟不太好。
不過,在他心底深處,自然另有一分他不願出口的原因。年幼時他對商墨陽是兄長對弟弟的疼愛,待到少年時,漸漸明白自己的心思,滿腔感情逐漸轉化,他更不克制自己對商墨陽的寵愛。可是知道商墨陽結丹以後,他雖然歡喜,可是仍會感覺到稍稍有些自尊受損。
商墨陽是他的伴侶,這意味著他眼光不錯,這種挫敗的心情還沒那麼嚴重,但要是隨著商墨陽一同修行,和他住在同一個山門,卻讓他感覺到自己要依附商墨陽,讓他萬萬不能接受。
提出一年之內結丹,藍裂雲並不是毫無底氣。
前些時候他無意中拿到了一份金丹祕境的入口地圖,那份地圖存在於玉簡中,隱約可知是上古大能所留。根據他的經驗,這種上古大能的遺物,必然有不少涉及進階的寶物。唯一遺憾的是他修為不夠,要金丹期的修真者才能進入。他費了不少功夫拿到了一顆偽元丹,服下後可以短暫提升功力,能偽造金丹期六個時辰,要混進去綽綽有餘。只是六個時辰以後功力恢復到築基期,實力大降,所以一定要六個時辰之內出來。
本來遇到商墨陽,他還猶豫著要不要邀請他一同進入,畢竟商墨陽一直在門派修行,恐怕沒有多少進入祕境的經驗。後來聽到商墨陽對他的冒險舉動頗有微詞,甚至想要他也進清霄派,隨著商墨陽按部就班地修行,藍裂雲便打消了念頭。
若是自己受傷也就罷了,千萬不能再拉著商墨陽一起折在裡面。而且只是一個金丹祕境,裡面的東西想必對商墨陽也沒甚麼用處了,沒必要麻煩到他。
藍裂雲一向獨來獨往,祕境危險,也不過就多做些準備,弄些保命的丹藥靈符,又去了一次逍遙城的拍賣場,把需要的東西列了清單,讓他們為自己留意。
第一章
東極洲。
逍遙城。摘星殿。
一個年輕英俊的男子大步走入大殿,躬身對殿中一個人道:「城主,這是玉淵閣今年的帳冊,請您過目。」
那城主大約二十多歲,身量十分高大,劍眉星目,膀闊腰圓,手臂衣袖卷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手裡卻是拿著一枝桃花,正小心翼翼地放入一個靈石所雕的玉盒中。他闔上了蓋子,貼上封石符,才抬起頭微笑道:「范閣主不必客氣,請稍坐。」
范梧湊趣地看了一眼,笑道:「屬下眼拙,看不出這桃花是個什麼名目,居然用儲存天材地寶的玉盒來放?」
「不過是殿前新發的一株,哪有什麼名目?」藍裂雲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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