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糾纏不休,未來看似遙遙無期
但只要追逐時間的腳步,堅持到最後一秒,希望總會來臨,明日總會待續
1 天 2 頁,動員全球 33 個城市、近 3 千名讀者的共同創作計畫
德國文壇新星堤爾曼 書寫橫跨 1,233 公里的追索與愛
臺灣駐德國大使│謝志偉 專文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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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 年 6 月 30 日,一對各自背負著創傷的男女,一個在南法馬賽,一個在德國法蘭克福,兩人互不相識。他們深陷在回憶的漩渦中,不知道未來在哪;然而「未來」早已苦苦等待,期盼兩人相逢。為了找尋生存的意義,兩人不約而同地決定前往巴黎。只是這一路上,想摻一腳湊熱鬧的還真不少!
黑道老大想藉此趟旅程,完成一件「大事」;毛帽少年沿途寫下每個人的話語,祕密全藏在筆記本內;被舊情人糾纏的新娘,得設法尋回失蹤的新郎;一把擊碎時間的榔頭,一隻逃向天際的羊;一只裝著結局的行李箱,還有三個穿毛皮大衣的神祕男人……大家的目標不同,目的卻都一致──在今夜登上巴黎鐵塔!
一場愛與荒誕、憂鬱中帶點幽默的時空之旅,就此展開──
作者簡介:
堤爾曼•拉姆施泰特│Tilman Rammstedt
1975 年出生於德國 Bielefeld,主修哲學和文學,現生活於柏林,父親是著名社會學家 Otthein Rammstedt。曾出版多部著作,2008 年出版的《中國皇帝》(Der Kaiser von China)獲得奧地利文學大獎——英格伯格‧巴赫曼文學獎(Ingeborg-Bachmann-Preis),以及德國安內特‧馮‧德羅斯特‧徽爾斯霍夫文學獎(Annette-von-Droste-Hülshoff-Preis)兩項文學大獎。本書榮獲 2016 年法蘭克福書展媒體行銷大獎,作者更獲邀參加該年德國萊比錫書展的文學沙龍「藍沙發」(Das Blaue Sofa),足以顯示其當前在德國文壇的地位。
《明日待續》是作者的一次嶄新嘗試。由德國 Carl Hanser 出版社與歌德學院合作,從 2016 年 1 月開始,作者每天早上用 WhatsApp 跟讀者交流創作近況,並於睡前寫兩頁小說放上網路,持續三個月;全世界讀者看完寫下感想後,作者再根據讀後感,斟酌考慮接下來的寫作方式和內容走向。文字慧詰靈巧、行文間盡是詩意的他,以公路電影的敘事手法,譜出了一則奇情浪漫且深刻低迴的動人故事。
譯者簡介:
徐安妮
德國柏林洪堡大學口譯碩士,德國梅茵茲大學翻譯學博士。現任輔仁大學德語語文學系副教授。研究領域為比較語言學、翻譯學、德/漢翻譯。譯有《心身醫學與心理治療》。
各界推薦
媒體推薦:
【媒體讚譽】
極富冒險精神的文學實驗。——《新奧斯納布呂克報》(Neue Osnabrücker Zeitung)
關於愛情、悲傷和欲望的詼諧之作,極為出色。——《西德日報》(Westdeutsche Zeitung)
這個為期三月的計畫,無疑為出版業注入了活水。——《悅讀網》(Lesevergnügen)
游移於文字遊戲和世界文學、荒誕想法和偉大素材之間的詼諧之作。——《法蘭克福匯報》(Frankfurter Allgemeine Zeitung)
拉姆施泰特讓胡言亂語也能閃閃發光,沒有人會質疑他的小說的真實性。——《北德廣播電台文化頻道》(NDR Kultur)
《明日待續》的筆觸輕快、想像力豐富,多希望拉姆施泰特可以繼續寫下去!——《西南新聞報》(Südwestpresse)
追蹤讀者的評論幾乎跟這本小說本身一樣絕妙有趣,讓我每個早晨都充滿希望。——《新威斯特法倫報》(Neue Westfälische)
在這段期間,每天早上都能讀上新的一段,如同一場美麗的晨間儀式……一部妙不可言的文學作品就此誕生。——《南德日報》(Süddeutsche Zeitung)
《明日待續》是我最忠實的 WhatsApp 聯絡人,比家人和朋友還更頻繁傳訊息……由讀者評論和作者回應來共同完成創作,這實在太好玩了,拜託,千萬還要有明天!——《法蘭克福評論報》(Frankfurter Rundschau)
《明日待續》集奇幻、有趣、輕快、聰明於一書,用文字打造了一部公路電影。堤爾曼在文學的框架下,頻頻探尋創新的可能性。精采絕倫!——《德國文化廣播電台》(Deutschlandradio Kultur)
很少有人會用「詩角力」(Poetry Slam)的風格、每天一點點來延續一個故事,讓早上的 WhatsApp 問候和晚上的睡前故事相互回應……有時會需要很久,才能讓明天得以繼續!——《漢諾威匯報》(Hannoversche Allgemeine Zeitung)
每個早晨連載小說不算是新鮮概念,但將之上線並數位化,則頗為創新、極具時代意義……連載小說讓讀者有機會進入書的創作過程,讓人感覺與書本更為接近。……《明日待續》讓人每天咬著手指期待隔天、期待故事有個美好結局。——德國線上藝文雜誌《postmondän》
媒體推薦:【媒體讚譽】
極富冒險精神的文學實驗。——《新奧斯納布呂克報》(Neue Osnabrücker Zeitung)
關於愛情、悲傷和欲望的詼諧之作,極為出色。——《西德日報》(Westdeutsche Zeitung)
這個為期三月的計畫,無疑為出版業注入了活水。——《悅讀網》(Lesevergnügen)
游移於文字遊戲和世界文學、荒誕想法和偉大素材之間的詼諧之作。——《法蘭克福匯報》(Frankfurter Allgemeine Zeitung)
拉姆施泰特讓胡言亂語也能閃閃發光,沒有人會質疑他的小說的真實性。——《北德廣播電台文化頻道》(NDR Kultur)
《...
章節試閱
1 因故尚未開始
我已經知道所有的事。我知道一切將如何演變。儘管如此我仍不免憂慮,因為有憂慮,就會有警惕。我會在距離地面近三百公尺的高處來到這個世界,會在一個不太重要的體育項目中得到銀牌,會在有史以來最長的車陣中遇到真愛。我知道我最要好的朋友是如何地背叛我,也知道在監獄中過夜,和在夏天裡雙腳被打上石膏的滋味。我知道今年耶誕節,當女孩們第一次送自己購買的禮物給我時,眼裡流露出的興奮與自豪。我知道大海其實沒什麼療癒的功能,也知道當人們輕撫著不再陌生的陌生肌膚時,是何感受。我知道那次決定性的爭吵,還有在地鐵裡第一次聽見有人說我老。我知道四十四年後的重逢,也知道倘若能縱身投入湖中,一切都會變得更加簡單。我知道自己是如何地在兩個謊言中做了錯誤的抉擇,知道拳頭是如何地落在身上。我知道那份疲憊,以及那些年的流逝。我知道有些事難如登天,也知道耐心等待不見得會有結果;當然我也知道自己總是忘記這一點。我知道自己是如何失掉了純潔──我指的不是第一次的性經驗,雖然我也確實有過,而是人們一旦失去,就不會再感到全然幸福的純潔。在加爾各答,我見過大象溫和的眼神,也熟悉所有的鈴聲。在暴風雪中,最後一次言不由衷地說「我愛你」。我以為可以見到上帝,但事實並非如此。我知道車子翻了一圈、兩圈、三圈,甚至更多圈;我知道「現在已經玩完了」,知道這應該是真的,而且可能就在幾天後,在這間淺黃色的、可以看見窗外葡萄園的鄉村醫院病房中結束生命,而這一切也沒什麼稀奇。那將是個星期四的午後,電視機是開著的──其後我就不知道了。我終於不再什麼都知道了。
這將是個充實的人生,至少我是這麼認為。我能原諒自己時而俊美,時而有點太過蒼白。我將對很多事物習以為常,只是在其中少有好事。我很少能有始有終。我身後或許不會留下什麼值得讚揚的,但或許這也沒什麼重要。我將經歷一切;對於這點,我尤其知道得清楚分明。
我願意追憶,追憶那所有屬於我的、適合我的生命歷程。我也願意述說一切,但不是在這裡,而是以後,很久以後,在另外的故事裡──因為現在還有一個小問題尚待解決,那就是:我還未出生。
2 我來稍作解釋
如果一個人還未出生,那麼說真的,就算他已經知道了一切,其實也幫助不大。對局外人而言,「知道」好像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所有事物都是那麼一目了然、那麼感人肺腑得毫無意義,沒有什麼是真的與他個人相關,也沒有什麼會直接在他的身上發生。這種境遇是愉悅的,大家都能很快地適應,甚至認為最好還是不要參與這場人生,而是繼續定睛觀看,就像是觀賞水族箱、或是盯著那種可以拿起來使勁搖晃的玻璃雪花球般──雪花球在搖晃後的數秒間風雪交加、景象模糊,就在這幾秒鐘裡,人們可以期待驚奇;只不過在風雪平息後,其實一切仍然如常。
對雪花球內部的世界而言,「一切如常」肯定是個好消息;這表示風雪並未造成無法磨滅的損害,一切都毫髮無傷。對雪花球內部的世界而言,「一切如常」總像是個小小的奇蹟;這又一次的倖存,伴隨著驚嚇、或許還略帶點暈眩,但也幸運得讓人難以置信。
因此,我還是決定要參與其中。我也想要來到這個大千世界,也想要出生。因此,我也希望能被搖晃一次,在鋪天蓋地的大雪中看不見自己的雙手。我希望藉由驚嚇暫時忘掉所有的事,尤其是外人認為雪花球內風暴是無害的看法。我想再一次毫髮無傷地倖免於難。等風雪平息、最後幾片飄搖的雪花落定,一切就能和以往一樣,只不過會更加美麗;一切就能和以往一樣靜謐,只不過會更加安詳。而我的狀態,也肯定會是前所未有地好。我也想體驗一次那種千鈞一髮、劫後餘生的幸運。
但遺憾的是,通往雪花球內部的路途,可一點都不簡單。並不是只要我再次翻轉身體、謹慎就位,然後一切就可以開始;在第一聲啼哭、第一陣沉默後,就是長長的其餘過程。既沒人喜悅、也沒人惶恐,或是以其他情緒盼望著我的到來;其實,根本就沒有人盼望我的到來。我既不是那看上去彷彿火山地貌的超音波照片上,有著起伏律動的小點,也沒使我媽的腹部高高隆起;我沒有勇猛地踢蹬我媽的肚皮,也沒有因為缺乏可從事的活動就撥弄臍帶,以學習適應寂寥;我甚至根本還沒引發我媽晨間的孕吐。我只想順其自然、聽天由命地生長發育。之後,我應該會有九個月的時間來為一切做足準備:比方說,我可以慢慢地思考出生後要說的第一個詞是什麼,這樣才不會在關鍵時刻只是一再地發出「麻麻」或「拔」之類的音節。我不會只滿足於此;我的標準可是很高的。
但我現在沒空慢慢思考;我必須時刻全神貫注。必要時,我還得出手幫忙,設法維持常規;或者更重要的是,維持其中的不規律。因為,像我的出生這般錯亂的事,或許無法完全依循常規。目前我的父母對我仍舊一無所知,他們對彼此也都毫無概念──他們甚至從未謀面。無論如何,這個現況得要立即改變。
但我就只有一天的時間可以用來改變;只有一九七二年六月三十日這一天,就是今天。這是我最後的機會。遲了,就再也趕不上出生的時機了。您一定能夠想像,我是不願錯失這個機會的。
糟糕的是──就是現在,這個當下,我媽就快要懷上不是我爸的孩子了。而遠在千里之外的我爸,就快被人用水泥封住雙腳、扔進美因河裡去了。
1 因故尚未開始
我已經知道所有的事。我知道一切將如何演變。儘管如此我仍不免憂慮,因為有憂慮,就會有警惕。我會在距離地面近三百公尺的高處來到這個世界,會在一個不太重要的體育項目中得到銀牌,會在有史以來最長的車陣中遇到真愛。我知道我最要好的朋友是如何地背叛我,也知道在監獄中過夜,和在夏天裡雙腳被打上石膏的滋味。我知道今年耶誕節,當女孩們第一次送自己購買的禮物給我時,眼裡流露出的興奮與自豪。我知道大海其實沒什麼療癒的功能,也知道當人們輕撫著不再陌生的陌生肌膚時,是何感受。我知道那次決定性的爭吵,還有...
推薦序
《明日待續》──從「分身」母題讀起
臺灣駐德大使 謝志偉
功力到家的作者布局小說時,一定要藏有真眼,最好是不只一處,且頂好是似有若無,而解者則須藉助「一點靈」拈出關鍵所在,要點在真眼裡。一點靈者,有時是按部就班,順藤摸瓜有所成,有時是大海撈針磨耐性,等待心有靈犀一點通。今日若不成,明日再續也。比較麻煩的是,像本書作家採取的創作方式,迥異於事先構思、事中調整,事後刪補再出版或公諸於世的傳統,是要冒淪為邊演邊寫的肥皂劇之風險的──亦即,譁眾取寵且戰且走,就怕招式用老勉強撐著,別說讀者中途走人,之後如何出書見人?然而,沒有三兩三,怎敢上梁山?事實證明,本書作者果非浪得虛名。
這原是一本為網路,或更精確地說,為智慧型手機量身訂作的專案連載小說。從二○一六年一月十一日到四月八日,週一到週五,每日一章,每章平均短則一至兩頁,多則三至四頁,午夜前寫完傳給編輯,編輯審過後,清早就連同作者親錄的語音檔以依妹兒(E-mail)或花仔阿婆(WhatsApp)傳抵訂戶手(機)裡。期間,不但開放訂閱的讀者上網進行建議、提問和意見交換,作者和編輯也跳進來參與討論及回覆問題,同時甚至委請臺灣以接近同步的速度進行中文翻譯(徐安妮老師帶領碩士班學生,並在同年四月十六日發表成果,是日並由本人導讀),依我看,這種透過「作者、編輯、讀者」之間所形成的「智慧對話」,將「出產的過程」和「產出的結果」予以最大的平台化,很有些許「工業4.0」(源自德國)的「小說版」之味道。問題是,前者以「人工智慧化及數位化之整合」建構出「人、機器、設備、物流、產品」間之無障礙連結,目的乃在於消除歧異,俾便有助於極大化各方產品之互融性,亦即,一出格就不及格。然而,工業產品如此,文學如果照作,還能叫創作嗎?產業靠「衝床」,最好零誤差;文學靠「衝突」,難免全誤殺。具體來說,這樣一本小說還有解讀的空間或樂趣嗎?且讓我們試試。
這部小說裡有個主導母題(Leitmotif/v)從頭到尾貫穿全書:分身/化身/Doppelgänger。一開始,敘述者第一人稱「我」聲明其尚未出生,時間設定在一九七二年的六月三十日。場景則在法國馬賽,「我」的母親因為其雙胞胎姊姊夏娃(Eva)早逝,而出外奮力執行亡姊生前尚未完成的上百項遺願──其中一項就是要和一個面容憂鬱的法國人嘿咻。後來她果真和一個法國人伊夫(Yves)上床,但由於這個人有半個比利時血統,(且「Eva」和「Yves」又太接近),因此她後來又和另一個法國人上床。因怕懷孕,她事先找醫生開了藥吃,為求保險起見,還吃了雙份,但是因為語言不同,她找的其實是個獸醫,結果,她吞下的去的是狂犬病口服藥丸,而非避孕藥丸,若非在最後關頭她推開了他而「拔樁」成功,不然差點就生下了「我」的「替代者」。至此,從「雙胞胎」姊妹到「法、比」混血男,加上被誤以為是「人醫」的「獸醫」和被誤當是「避孕藥丸」的「狂犬病藥丸」,以及「替代者」差點就取代了「我」──「分身」以非常密集的方式呈現在前三章。
第四章,「我」的父親登場,同樣充滿了「分身」的暗示。母親在法國出場,父親則在法蘭克福登場,而我們得知道:德文的「法國」和「法蘭克福」前半節是同樣的:Frankreich – Frankfurt。因為失戀而抑鬱多時的父親在路上被一個急於想當黑道大哥的江湖人(名叫迪米特理「Dimitri」)誤認為是一部令其極感無趣且害他和女友鬧翻的電影之男主角艾倫‧杜布瓦(Alain Dubois)而臭罵一頓,兩人衝突的結果就是,父親被押到法市的美因河邊,雙腳被塞入灌滿快乾水泥的桶子後推入河裡。要不是父親有一驚恐就打噴嚏的怪症,恐怕就這樣葬身河底了。失戀中的父親求生意志本就不強,沉到河底後並未掙扎,恍惚中還以為又回頭的女友伸出的纖細手臂來牽他;但張開眼看到的,卻是另一個三天前和他一樣被黑道以同樣手法(「腳」法)丟到美因河底的倒霉鬼!這一驚非同小可,他猛然打了個噴嚏,力道之大,不但把自己拔出水泥桶,還彈射回岸上。此時,岸上另外三個穿著一式皮毛大衣的黑幫兄弟還以為是鬧鬼了,不禁嚇到丟下汽車落荒而逃;原來,他們以為三天前丟下河的亡魂突然復生上岸了。車子後車廂裡的手提箱裡原本裝的是十萬馬克的鈔票,但不知被誰掉了包,代之而放的是個「占位子的」無用之物( Platzhalter)。
在此,父親的救命噴嚏值得一提,它有文學一點靈的能量。在德國浪漫主義作家威廉‧豪夫(Wilhelm Hauff, 1802-1827)的童話集裡有個故事叫「侏儒阿鼻」(Der Zwerg Nase),主角是個名叫雅克博(Jakob) 的十二歲小男生,原本長得十分帥氣,父親做鞋,母親賣菜。故事裡,雅克博因為得罪一個老巫婆而被騙喝了一種草藥湯,之後就變成了個其醜無比的無頸長鼻侏儒。而故事的最後,靠著一個被變成小鵝的女孩(Mimi)指引,雅克博才找到了那個叫做「噴嚏爽」(Niesmitlust)的草藥,經過他長鼻奮力一吸,瞬間全身筋骨就撐了開來,脖子也出來了,鼻子也縮小恢復原狀了。Jakob這個名字在聖經裡有另一個代名:「抓腳後跟者」。因為他是兩個雙胞胎中抓著前一個的腳後跟生下來的,也就是弟弟,其兄叫以掃(Esau)。雅克博和以掃這對雙胞胎之間的分身主題(創世紀第二十七章裡的「雅克欺父」)可說是文學分身母題的濫觴。在此要指出的是,雙胞胎(母親和雙胞胎姊)、抓腳(雙腳插進水泥桶)、噴嚏爽(毒藥兼解藥),還有不要忘了,本書中的小男孩和雅克博都是十二歲;至於「Dimi(tri)」跟「Mimi」也都有想像的空間,提高了文學互文性(Intertexuality)的可能,篇幅所限,在此不便多贅。倒是值得一提的是,一九九九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格拉斯(Günter Grass, 1927-2015)的鉅著《鐵皮鼓》(Die Blechtrommel, 1959)裡的侏儒奧斯卡也有類似噴嚏爽的一招:他一憤怒起來,高音頻的尖叫聲能讓老師的眼鏡、櫥窗和教堂的玻璃都應聲碎裂,背景是德國納粹正盛的年代,是藉空谷跫音而振聾發聵也。
當然,我們無須在這樣一本調性詼諧,情節溫馨的作品裡強索深層意涵。小說結尾沒有高音頻,但有大噴嚏──在艾菲爾塔的最高頂上,父親以大噴嚏將狠心到為了錢連小孩都要殺的黑幫老大洛夫博士(Dr. Rudolf)噴到站不住腳而栽下艾菲爾塔,與母親聯手救下了小男孩。這是一場既有高度又有深度的場景,就此看來,小說始於河底,終於塔頂,而父親與母親的牽手也預告了「我」的新生。原來,那十二歲的男孩,其實是夏娃當年與「父親」一夜情所生,從此單親媽媽將孩子四處寄送,最後媽媽抑鬱以終(或病死或自殺?)至於孩子就決心(他到底做了什麼,讀者請自閱「後記」)讓夏娃的雙胞胎妹妹和「父親」在艾菲爾上「愛,非爾不行」,變成自己的母親。這一天是一九七二年六月三十日,就在這一天,歷史上第一次,人們由於要調和世界標準/協調時間而加入了閏秒,乃出現了23時59分60秒的報時。之後才是0時0分0秒。有一秒鐘之久,時間真如夏娃曾想要的暫停了。
「父親」放手讓原本忘不掉的女友去嫁給名字與「墳場」(Fridtjof與Friedhof)相差無幾的男子,彷彿將他的舊愛埋進墳墓裡,才能另起爐灶。父親剛被迪米特理載走時,曾想趁在下車加油時逃進旁邊的樹林時,被拖了回來,還被問「你是隻鹿膩!?」而他被誤認的那個明星的姓「Dubois」,在法文裡的本義就是「屬於樹林」之意。至於迪米特理也沒那麼壞,雖然取了個令人會想起俄國黑手黨的名字,但小說裡據傳他應該還有另一個德文名字,也就是讀起來相當溫柔的「烏韋」(Uwe),是專讓他媽媽叫的。唯一真正的壞蛋就是黑幫老大洛夫博士。他雖有個博士頭銜,行徑卻狠如野狼,果真名實相符──因為「Rudolf」就等於是「Ruhm」和「Wolf」,即「名譽」加「野狼」之意也。未婚生子的單親媽取名為「夏娃」當然也非偶然,但作者把重點放在單親孩子孤伶的苦楚及圓夢的喜悅上,此番用心不言可喻。每個人的存在都有其正當性,不應當是「填充物」、「臨時替代品」,或「占位子的」(Platzhalter)。此為本小說的另一個搭配「分身」之母題。
此外,作者的細膩經營,猶在克勞蒂亞離別時,慎重其事地對父親所說喊的一句話:「世事無常啊!」這句話在小說中的德文是「Alles ist im Fluss」,被即將要被推下河裡的父親反諷地解為「世間萬物皆如水流逝」,一般相信是源自於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力特(Heraclitus of Ephesus,約西元前535-475)的名言「凡事皆處於流動中(panta rhei)」──質是,德國的萊茵河(Der Rhein)其實就是「流動之河」──其背後的想法是:人不可能跳進同一條河裡兩次。「世事無常啊!」是蒼老無良的說法,「人生就這麼一次!」是蒼勁有力的態度。
大噴嚏救的不僅僅是一條小男孩的命而已,它及時救回來的是一個心願,一個單親孩子渴望親情的心願,小確幸不可小看也。智慧手機,網路世代的「虛擬世界」後面還隱藏著一個「需你」世界──別忘了,「Android」這個人形機器人本身就是個極佳的人之「分身」。小說從一個單親媽的撒手到兩個陌生人的攜手,進而成為父母親的牽手。起於「分身」而終於「合體」,引人深思。「Panta rhei」, 不正是「盼他/她所流的淚」?
最後,讓我們看一下作者在第七章結束時所安排的一幕:作者讓母親撥了個電話號碼,讀者只知最後一碼是「8」,母親在此猶豫甚久,撥完後,她輕聲地「喂」了一聲,卻很慶幸沒人回應。打給誰?不知。為何打?不知。但是為何獨挑「8」?這個數字是「0」到「9」裡面,唯一有對應關係的兩個圓滿「分身」之「0」的「合體」,是上也是下,一筆出發,只進不退,卻是必回原點,無窮無盡──時間在此既是流逝,也「8/巴」不得停止。
在結尾處,且讓我們回到出發點「Doppelgänger」這個母題。這個母題在十八世紀末、十九世紀初與工業革命幾乎同步出現的德國浪漫主義中,特別受到當時作家的青睞。正因為工業革命是對「大自然」的爭權並進而「金錢物質」的奪利,是以機械化生產取代傳統人力生產的濫觴,史稱「工業1.0」。自此,從「可被取代」的功利/獲利的角度來看,每個人類個體都有可能淪為一時的「填充物」,只剩暫時執行「占位子」的功能;而做為一獨立個體,「Individual」這個字,就是建基於「不可分割」(in-divide)之本義。既為「不可分割」的個體,卻面臨了「可被取代」的命運,因此「分身」這個母題乃在浪漫主義的作品裡一再現蹤。正是「進步」不知「分寸」,「個體」乃變「分身」。焦慮、疑慮,其來有自,絕非多慮。
堤爾曼‧拉姆施泰特將此小說命名「明日待續」,以「分身」作藥引,如此輕盈行雲,卻引人暗生「還有明日可續嗎?」之慮。心頭一沉重,腳底就維艱,「親人」是作者的解方,而我們「親」「人」嗎?
算算,「工業1.0」距今已超過兩百年了,面對即將傾巢而出的「工業4.0」,敢問:「文學一點零」,尚能飯否?
(本文作者為臺灣駐德大使,東吳大學德文系教授)
《明日待續》──從「分身」母題讀起
臺灣駐德大使 謝志偉
功力到家的作者布局小說時,一定要藏有真眼,最好是不只一處,且頂好是似有若無,而解者則須藉助「一點靈」拈出關鍵所在,要點在真眼裡。一點靈者,有時是按部就班,順藤摸瓜有所成,有時是大海撈針磨耐性,等待心有靈犀一點通。今日若不成,明日再續也。比較麻煩的是,像本書作家採取的創作方式,迥異於事先構思、事中調整,事後刪補再出版或公諸於世的傳統,是要冒淪為邊演邊寫的肥皂劇之風險的──亦即,譁眾取寵且戰且走,就怕招式用老勉強撐著,別說讀者中途走人,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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