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芬.金:這個系列將會成為美國奇幻史詩中最偉大的成就之一。
美國首刷印量30萬冊,售出世界40國版權鉅作
美國出版界空前激烈一億元版權競價之作,《普羅米修斯》導演八位數高額搶下翻拍權,空降英美排行榜冠軍!
亞馬遜驚悚文學No.1, Goodreads讀者票選恐怖類小說No.1
首部曲為誠品選書,博客來及金石堂暢銷榜作品
浩瀚旅程的終局就在眼前,是什麼將等在盡頭?
堅強的生存者踏上了末日之旅,面對了十二魔,如今即將進入鏡之城,準備迎接無法言說的黑暗……
不知來歷的女孩,她的千年之旅即將望見終點,所有回憶與渴望,熾愛與劇痛,擁有與失落,都將在一個世界沉睡,在另一個世界甦醒。
過去的世界已經一去不復返了。未來還會有什麼?
十二魔統治百年的黑暗已被摧毀,沉淪已經結束。倖存者們走出牆外,立志打造充滿希望和大膽夢想的新世界。
但遠在千里之外的死寂之城,有個人獨自煎熬著。
他是零號。第一個。十二魔之父。打碎他人生的痛苦無止境困擾著他,逼催著他燃燒起熊熊恨火。只有毀滅人類唯一的希望,那個鮮明活著的女孩艾美,他的憤怒才能熄滅。
光明與黑暗的最後對決時刻來臨,艾美和她的追隨者,終將明白自己的命運:誰是首,誰是尾;誰是開始,誰是結束。
作者以純文學寫作手法,述說一個有著未來魔幻寓言色彩,讚揚人性堅毅不息的故事;內容跨越時間與空間,穿透現實與虛幻,迴盪著開始與結束都不滅的永恆傳說,文筆點滴動人,結局意境悠遠,餘韻綿長,堪為現代文學經典。
作者簡介:
加斯汀.柯羅寧Justin Cronin
出生於新英格蘭,懷丁作家獎(Whiting Writer's Award)得主。已出版的著作包括贏得筆會/海明威獎(Pen/Hemingway Award)與史蒂芬•克萊恩獎(Stephen Crane Prize)的《瑪麗與歐尼爾》(Mary and O’Neil)和《夏日訪客》(The Summer Guest)。柯羅寧為愛荷華大學寫作工作坊藝術創作碩士,目前擔任萊斯大學英語教授,與家人定居德州休士頓。
出版社書籍專頁官網:http://enterthepassa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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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簡介:
李靜宜
國立政治大學外交研究所博士,美國史丹福大學訪問學者,曾任職出版社與外交部。譯有《理查費曼》、《諾貝爾女科學家》、《牛頓打棒球》、《現代方舟二十五年》、《古烏伏手卷》、《法律悲劇》、《古典音樂一○一》、《史邁利的人馬》、《完美的間諜》、《追風箏的孩子》、《燦爛千陽》、《奇想之年》、《裏海之雨》、《天使飛走的夜晚》、《末日之旅三部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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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界推薦
得獎紀錄:
輝煌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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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推薦:
名家名人感動推薦《末日之旅三部曲》:(以姓名筆劃排序)
經典名家 史蒂芬.金|暢銷作家 珍妮佛•伊根|東吳大學英文系教授 王安琪|知名作家/精神科醫師 王浩威|生物人類學者 王道還|推理小說評論者 曲辰|知名譯者 李靜宜|新銳導演 侯季然|資深媒體人 范立達|MLR推理文學研究會 紗卡|
名作家 郝譽翔|名作家 張國立|名作家 彭樹君|名作家 楊照|版權經紀人 譚光磊
國內外媒體、暢銷作家和讀者同聲盛讚《末日之旅三部曲》:
小說讀者不時會遇上這樣的作品:引人入勝的有趣故事,加上簡單生動的文筆,以及無比的想像力。而夏天正是閱讀這類小說的最佳時機。今年,讀者可以好好享受加斯汀•柯羅寧這本才華橫溢的《末日之旅》。只要讀上十五頁,你就會發現自己被迷住了,讀過三十頁,你更會難以自拔,一路讀到半夜都無法罷休。這部小說鮮活靈動,堪稱兼具奇幻與想像的史詩之作。我還能說什麼呢?我只能說:翻開這本書,周遭尋常的世界就此消失。──史蒂芬•金
這本書沒有性感妖豔的吸血鬼也不老派陳腔濫調……柯羅寧的《末日之旅》成功結合了文學和超自然,一定會讓兩種類型的讀者都深受吸引。──美國亞馬遜書評,達芙妮.達勒姆
一本充滿吸引力的小說,只要你一翻閱就能領會箇中魅力。──邦諾書店小說採購,西莎蕾・漢斯利
加斯汀•柯羅寧寫作了一部狂野、奔放、氣勢恢宏的小說。《末日之旅》堪可比擬為文學的獨角獸:真正的驚人之作,筆力精湛,人性深刻,煥發崇高的理念,一捧讀就不可能再放下。──《塔樓(The Keep)》作者,珍妮佛•伊根
整個故事既有趣卻又驚悚無比,儘管篇幅長達八百頁,我還是在二天內就讀完(不是工作所需,完全是因為被本書所吸引),這已經是很久沒有的經驗!──美國圖書館協會,布蘭達・達非
幾乎不可能的夢幻組合:純文學的內涵與高度,加上通俗小說的情節安排、背景設定,和最上乘的說故事藝術。──版權經紀人,譚光磊
這本跨界小說不只是我讀過最深刻感人的科幻小說,而且文筆之流暢優美,也是文學小說中難得的佳作。──《追風箏的孩子》等書知名譯者,李靜宜
這本《末日之旅》,就像是道跨越時空、切開真實與虛擬世界的祕門。打開書的扉頁後,就像是跨進一個完全虛幻,但卻又讓你百分之百相信真實存在的世界,從此,你跟著書中的角色亦步亦趨,心弦完全被高低起伏的情節所牢牢扣住。──資深媒體人,范立達
張愛玲說:「時代是倉促的,已經在破壞中,還有更大的破壞要來。」柯羅寧告訴我們,面對時代這「惘惘的威脅」,總是能找到屬於我們的希望的光。在渺如長河的無限量時光裡,《末日之旅》為「歲月靜好」下了最好的注腳。──推理小說評論者,曲辰
時窮節乃見,板蕩識忠貞。連活下去都是奢求的世界,你還能堅持信念,為自己的信仰而奮鬥嗎?可知道,連希望都喪失,又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這是末日的故事,也是現實的寫照;這更是生命的大哉問:我是誰?上天賦予我什麼獨特的使命?書中末日情境的描寫雖是幻想,但角色人物遭遇的試煉與心境的轉變,絕對讓你感同身受。透過本書,你會慶幸不必經歷恐怖的末日,便已經獲得生命的啟發。──MLR推理文學研究會,紗卡
這本科幻小說在前幾頁就讓人感到心痛不已,只花幾十頁就讓我流下淚來……能在營造孤寂、悲傷的同時又能給予光明與希望的氛圍,這種書我這輩子沒看過幾本。--旭日之丘部落客,毛毛牙
這是一段漫長的旅程,長到要準備各種不同的情緒來感受它,負面的恐懼與絕望、孤寂與悲傷,正面的勇氣與堅持、希望與未來交錯,走過這一段,很難不被震撼與感動。--資深書評部落客,苦悶中年男
本書在坐擁高娛樂性的設定與劇本之餘,還能保有文學筆法與敘述,成功刻劃出作者心目中的世界。雖然不臻完美,但是也無可挑剔。一切都是那麼地絕望,可是總是找得到一點希望……希望雖然宛若燭光,卻永不熄滅,在黑暗之中,踽踽獨行。--繁星.若塵部落客.nornor
在整本書讀完的現在,我仍不時想起故事中某些情節與敘述,想起那種很恬淡、單純的美。
雖然病鬼來襲時充滿鐵與血,封閉社群瀰漫著特異壓迫感,不過其實這本書裡更多的是那種遺世獨立的寧靜。並不到孤寂的程度,就只是……寂寞罷了。這是個探索與追尋的故事,在荒涼寂寥的世界裡,伴隨無盡的疑問。--elish的蘇哈地部落客,elish
這是我們知道了許多次的世界末日,但在對的人手中,這些世界末日史詩可以被寫成令人難忘的故事。而我要說的是,柯羅寧便是有這份能力的人。──亞馬遜讀者,K. Harris
作者展現了對於地點,時間和永恆的洞察,以及他對記憶宏偉的探索,都連結了文學的橋樑。他用高明的技法平衡了知識和行動的故事,讓所有讀者滿意,讓情節和故事有穩定的步伐,結局扣人心弦。──亞馬遜讀者,switterbug
等你經歷過倖存者在本書中求生存的過程,你將會開始去看清楚周遭這個世界是什麼樣子……結尾出乎意料之外。我不想再多說什麼,因為你必須自己去閱讀才知道。──亞馬遜讀者,Jennifer L. Rinehart
這本書從一開始就是一聲巨響和一個猛右勾拳,比拳王泰森還厲害……讀完過了幾個禮拜,書中描述的影像依然停留在我的腦海中……你絕對不想錯過閱讀這本驚險的小說。人類在逆境中展現勇氣和堅持的故事,將讓你著迷不已。──亞馬遜讀者,AlexJouJou
探訪一個極有可能的未來……這本書不是很快就可以讀完的,但它完全是一本會帶給你許多愉快時光、讓人滿意和興奮的書。──亞馬遜讀者,S. Al-Amri
媒體推薦:
這是一套格局龐大又扣人心弦的小說,讓等候多時的讀者值得了!終部曲不僅為此系列帶來令人心滿意足的句點,同時也細膩呈現了令人動容的追尋。--《圖書館期刊》
得獎紀錄:輝煌紀錄:
《紐約時報》專題特報http://www.nytimes.com/2010/06/02/books/02cronin.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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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盛頓郵報》年度選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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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1
賓夕法尼亞州中部
疫後九十八年八月
家園解放八個月之後
在她的刀刃底下,地面很容易就挖開了,釋放出一股泥土的黑色氣味。天氣很熱,而且潮溼,鳥兒在林間鳴唱。她跪趴在地上,用刀戳刺,把土挖鬆,一次挖起一捧,丟到旁邊。虛弱的感覺已經減緩了,但沒有完全消褪,她覺得身體鬆散、不協調、氣力耗竭。還有疼痛,以及疼痛的回憶。已經過了三天,還是四天?臉上汗珠流下,她舔舔嘴唇,嚐到鹽的味道。她挖了又挖,汗水汨汨滴流,落到泥土裡。這就是萬事萬物的結局,艾莉希亞心想,到頭來,所有東西都會埋進泥土裡。
在她旁邊的土越堆越高。要多深才夠?往下挖了三呎之後,土壤開始變得不一樣了,變得比較冰涼,帶著黏土臭氣。這似乎是個徵兆。她跪坐起來,頭往後仰,從水壺裡灌了長長一口水。她的雙手都破了皮,姆指底部的皮整片掀開來。她把手掌貼在嘴上,用牙齒咬掉翻開的薄皮,吐在泥土裡。
士兵在空地邊上等她,在那片及膝高的野草地中大快朵頤,嘴巴嚼得好大聲。牠有著美麗優雅的腰臀、鬃毛和藍灰毛皮,碩大雄偉的四蹄與牙齒,還有宛如黑色大理石的眼睛,渾身散發光彩燦爛的氣息。只要願意,牠可以絕對平靜自若,然後在下一瞬間,就表現出極其不凡的英勇行為。她一走近,牠那張睿智的臉立時揚了起來。我明白。我們準備好了。牠緩緩以一個弧形轉身,脖子彎得低低的,跟著她走進樹林裡,到了搭起防水布的地方。地面上,在艾莉希亞血漬斑斑的舖蓋旁邊,有個用髒毯子包起來的東西。
她的女兒只活了不到一個鐘頭,但在這個鐘頭裡,艾莉希亞成為母親。
士兵看著她從布篷底下走出來。艾莉希亞把毯子拉開,露出嬰兒的小臉。士兵俯首挨近嬰兒的臉,鼻孔歙張,吸進她的香味。纖小的鼻子和眼睛,玫瑰花蕾似的嘴唇,活脫脫是個小小人兒;頭上覆滿柔軟的紅髮,可是沒有生命,沒有呼吸。艾莉希亞暗暗懷疑,自己有能力愛她嗎—這個在驚恐與痛苦中受孕,父親是個禽獸的孩子?那人痛打她、強暴她、咒罵她。她以前怎麼會這麼蠢。
她回到空地。太陽高掛頭頂,昆蟲在草叢裡嗡嗡叫,宛如節奏分明的脈動。士兵站在旁邊,看著她把女兒放進墳裡。陣痛開始時,艾莉希亞禱告:讓她平安無事!一個鐘頭又一個鐘頭的折磨讓她分不清楚到底過了多久,但她漸漸感覺到體內有一股死亡的冰冷。疼痛重重襲來,彷彿凜冽尖硬的鐵風灌透全身,撼動她的每一個細胞,宛如雷擊。不對勁。求求你,上帝,保佑她,保佑我們。但她的禱告盡皆枉然。
第一捧土是最難的。要怎麼才能辦得到呢?艾莉希亞埋葬過許多人,有些是她認識的,有些她不認識,但她愛的只有一個:高筒鞋。這麼有意思,這麼活力蓬勃的人,卻這樣走了。她任由泥土從指縫滲漏,落在布上,發出啪啪的聲音,宛如第一波雨滴打在樹葉上。慢慢地,她的女兒消失了。再見,她心想,再見,親愛的,我的孩子。
她回到帳篷裡,覺得自己的魂魄四分五裂,彷彿千千萬萬塊玻璃碎片戳在身體裡,而骨頭是一根根沉重鉛管。她需要水,需要食物。存糧已經耗盡,但打獵是絕對辦不到的,而下坡五分鐘路程的小溪,此刻感覺起來卻像有幾哩遠。身體的需索有什麼重要的呢?什麼都不重要。她躺在舖蓋上,閉起眼睛,很快就失去意識了。
她夢見一條河。寬闊黝黑的河,河上一輪明月璀燦,月光灑在河面,宛若一條金色大道。前方到底有什麼,艾莉希亞並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必須過河。她戒慎恐懼地跨出第一步,踏上閃爍晶亮的表面,心緒一分為二:一半讚嘆著這極不可能的行旅體驗,但另一半的心卻不這麼想。月亮落下河的彼岸時,她驚覺自己上當了。這條閃閃發光的大道開始融解。她拔腿狂奔,拚命想在河水吞噬她之前抵達對岸。水沒上她的腳踝,她的膝蓋,她的腰。她沒有力氣抵抗河水的拉力。到我這裡來吧,艾莉希亞。到我這裡來,到我這裡來,到我這裡來。她下沉,河水淹沒她,她墜入黑暗……
她在寂然無聲的橘色光線裡醒來。這一個白晝已經差不多要過完了。她一動也不動地躺著,整理自己的思緒。她已經越來越習慣這樣的夢魘;內容或有改變,但感覺始終相同—那種空虛、恐懼的感覺。但是這一次的夢有些不一樣。夢境有一部分延伸到真實的生活裡來,她的襯衫溼了。她低頭,看見逐漸暈開的溼漬。她開始泌乳了。
留下來並不是明智的決定,只不過她完全缺乏行動的意志力。她的體力恢復了。起初是一小步一小步回來,緊接著,像是等待許久的客人終於登門那樣,突然一次就到位。她用枯木和藤蔓搭起棚屋,蓋上防水布當屋頂。樹林裡生機盎然,有松鼠,兔子,鵪鶉,鴿子和鹿;有些動物動作太快,她抓不到,但並不盡然都是如此。她設下陷阱,等著收取獵物,再不然就用十字弓一箭斃命,乾淨俐落,於是就有了晚餐,或生或熟的吃食。每日白晝已盡,光線消褪之後,她就在小溪裡洗澡,溪水清澈,驚人冷冽。就在這樣的沐浴時分,她看見了那幾頭熊。十碼外的上游處有颯颯聲,有某種沉重的東西在灌木叢裡移動。接著,牠們就出現在溪邊—熊媽媽和兩隻小熊。艾莉希亞只在書裡看過這種動物,從沒見過活生生的。牠們在淺水處覓食,用口鼻推著泥巴;身體的結構有些鬆散,不完全具體成形,彷彿在濃密纏結的亂毛之下,肌肉和皮膚並沒有牢牢接合在一起。成群的昆蟲飛繞牠們周圍,在最後一絲晝光裡閃閃發亮。但是熊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她,或者就算發現了,也不覺得她有什麼好在意。
夏季消逝。前一天,整個世界都還密布濃綠翠葉,蔭影處處;但一夕之間,林木迸出各種狂豔的色彩。早晨,森林地面結了霜,冬寒帶來一種純淨的感覺。大地積了厚厚一層雪,樹林的黑色線條,鳥兒的小小足跡,刷白的天空,所有的色彩都褪去,萬物露出了最原始的本質。現在是幾月?幾日?日子一天天過去,食物成為問題。她一連好幾個鐘頭的時間,甚至一整天,都很少移動,保存體力。她已經差不多一整年沒和任何人講話了。慢慢地,她覺得自己好像不再用言語思考,彷彿也已經變成森林裡的動物。她很懷疑自己是不是逐漸失去理智。她開始對士兵講話,把牠當人似的。士兵啊,她會說,我們晚餐該吃什麼呢?士兵啊,你覺得我們該去檢木頭來升火了嗎?士兵,天空看起來是不是要下雪了?
有天晚上,她在棚屋裡醒來,意識到自己聽見打雷的聲音,而且已經響了好一會兒了。溼潤的春風從四面八方吹起,在林木樹梢亂竄,艾莉希亞有點事不關己地聽著風暴逼近。暴風雨猝不及防降臨,閃電劈過天空,讓景物在她眼裡凝結不動,接著是震耳欲聾的巨響。天空崩裂,雨滴宛如子彈射下之際,她讓士兵進到棚屋裡來。馬兒驚恐發抖,艾莉希亞不得不安撫牠。在這個窄庂的空間裡,只要一個驚狂的小動作,牠龐大的身軀就會把整個棚屋撞得稀爛。你是我的好孩子,她喃喃低語,摸著牠的腹側,另一隻手把繩子套進牠的脖子。我的好孩子,好孩子。你說呢?在下雨的晚上好好陪著女孩吧?牠的身體因為恐懼而緊繃,糾結的肌肉宛如一堵牆。然而她輕輕施力把牠往下壓時,牠還是乖乖順從。棚屋牆外,閃電迸亮,天空翻滾。牠重重嘆一口氣趴了下來,側躺在她的舖蓋旁邊。她倆就這樣睡著了,在大雨徹夜滂沱,滌盡冬季的那個夜裡。
她在這裡待了兩年。離開並不容易,樹林帶給她安慰,她以自己的節奏過活。但是第三個夏季開始之時,有個新的感覺隱隱騷動:該繼續前進了。她所開啟的,她必須去結束。
這個夏季剩下來的時間,她都在做準備。包括製造武器。她步行到河邊鄉鎮,三天之後回來,拖著一個匡噹匡噹響的袋子。她知道自己需要什麼基本素材,因為看過製造過程很多次,至於細節,可以靠著嘗試錯誤來改進。河邊撿來的扁平石頭權充鐵砧,她在水濱升火,看著柴燒成炭。要訣是保持正確的溫度。她覺得溫度到了之後,就從袋子裡拿出第一件物品:一根兩吋寬,三呎長,八分之三吋厚的O1工具鋼。她也從袋裡拿出榔頭、鐵鉗,以及厚厚的皮手套。她把鋼棍末端放進火裡,看著它加溫而變色,然後開始動手。
她又去了下游三趟,搜集補給品。成品很簡陋,但最後她還是頗為滿意。她用粗糙強韌的藤蔓纏住把手,讓原本光滑的鐵器容易用手握住;重量拿在手裡剛好,磨利的尖端在陽光裡閃閃發亮。但第一刀才是貨真價實的考驗。最後一趟去下游的時候,她逛到一個瓜田,每一顆甜瓜都像人頭那麼大。瓜藤長得密密麻麻一大片,葉片像手掌大的藤蔓糾結纏繞。她選了一顆瓜,裝在布袋裡帶回來。她把甜瓜擺在倒下的樹幹上,瞄準,揮刀而下。瓜被切開的兩半彷彿被嚇呆了似的,緩緩搖晃一番才彼此分離,翻落地上。
沒有任何事情可以讓她留下。啟程的前一夜,艾莉希亞去探望女兒的墳墓。她不想在最後一刻才做這件事,應該要乾淨俐落地離開。時間經過兩年,這地方已經堙沒了。儘管沒有任何意義,但就這樣不聞不問感覺很不應該。她用最後剩下的鐵材做成一個十字架,拿榔頭釘進土裡,然後跪在地上。土裡的屍體應該已經消逝了,或許只剩下一些骨頭或骨頭的印子。她的女兒已經化進泥土,融進樹木、石頭,甚至天空與動物裡。
她去了未知的領域。她那從未開口的嗓音在鳥兒的鳴唱裡,她那頭紅髮是秋季燦爛的紅葉。艾莉希亞心裡想著這些,一手摸著軟軟的泥土,但再也沒有任何禱告祈求。心一旦碎了,就是永遠。
「對不起。」她說。
黎明破曉尋常無奇。無風、灰沉,空氣壓縮在濃霧裡。收在鹿皮劍鞘裡的劍斜掛在她背後,她的另兩把刀各自插在一條刀帶上,交插掛在胸前。形似護目鏡的黑色眼鏡,遮住她的眼睛,兩旁還有真皮護罩蓋在太陽穴上。她把鞍囊綁好,翻身騎上士兵的背。幾天來牠不停到處漫走,知道她們就要離去了。難道我猜對了,我們是要這樣做?我寧可待這裡,妳知道的。她的計畫是沿著河往東騎,循河徑穿過山區。如果運氣好,她會在樹葉初落之前抵達紐約。
她閉上眼睛,放空心思。那聲音直到她把空間騰出來之後才出現。聲音和夢來自同一個地方,宛如山洞裡吹出來的風,對著她的耳朵輕聲說:
艾莉希亞,妳並不孤單。我瞭解妳的悲傷,因為那也是我的悲傷。我在等妳,小艾,到我這裡來吧,回家來吧。
她雙腳輕踢士兵的腹側。
2
彼德回家的時候,這一天正要結束。頭頂上,猶他州廣袤的天空在漸漸變暗的深藍底色上,染出一條條手指般長長的色彩。初秋的傍晚,夜裡冷涼,白天還晴朗溫暖。他沿著喃喃低語的河往家的方向而去,釣竿在肩頭,狗兒緩步走在身邊,袋裡有兩條肥美的鱒魚,用金黃色的葉子包裹著。
接近農莊的時候,他聽見屋裡傳來樂音。他在玄關脫掉泥濘的靴子,放下袋子,輕步進屋。艾美坐在直立式的舊鋼琴前面,背對門口。他悄悄來到她背後,她非常之專心,完全沒發現他已經進來。他豎耳聆聽,一動也不動,幾乎連呼吸都停止。艾美的身體隨著音樂輕輕擺動,手指靈巧地在鍵盤上下移動,看來不像依據樂譜彈奏,而是讓音符自動演奏。這首曲子彷彿把純粹的情感化為音律,樂句裡有深沉的心痛,但情感表現得如此溫柔,聽起來似乎也不悲傷,讓他想起時間本身的感覺:時間不停地落入過往,成為回憶。
「你回來了。」
彼德沒發現曲子已經彈完了。他的雙手搭在她肩上,她在椅子上挪動了一下,臉往上仰視。
「過來。」她說。
他俯身接受她的吻。她美得驚人,每回看著她,都彷彿一次新的探索。他朝著琴鍵的方向點點頭。「我真不知道妳是怎麼辦到的。」
「你喜歡嗎?」她綻開微笑,「我練了一整天。」
他說他喜歡,非常喜歡。這首曲子讓他想起很多事情,他說。很難說得清楚。
「河那邊怎麼樣呢?你去了好久。」
「是嗎?」今天就像其他許多日子一樣,在忙碌滿足中度過。「每年的這個時節都好漂亮,我想我只是忘了時間。」他親吻她的頭頂。她的頭髮剛洗過,聞起來有香草的味道。她愛用香草來中和鹼皂的刺鼻味。「繼續彈吧,我來弄晚餐。」
他穿過廚房到後門,走進後院。園子已漸凋萎,很快就會沉睡在白雪之下,最後的收成將貯存過冬。狗兒跑掉了,牠的巡行範圍很廣,但彼德從不擔心,牠在天黑之前總是找得到路回家。他用幫浦將臉盆裝滿水,脫掉襯衫,潑洗臉龐和胸膛,然後擦乾淨全身。夕陽最後的餘暉從山坡照下來,在地面映下長影。一天裡他最喜歡的時刻就是現在,萬事萬物感覺彼此交融,一切懸而未決。夜色變深之後,他看著星星出現,先是一顆,然後再一顆,又一顆。這個時刻就像艾美的曲子:回憶與欲望,幸福與哀傷,開始與結束融合在一起。
他生火,處理好捕來的魚,把柔軟的魚肉和一塊豬油一起擺進平底鍋。艾美走到外面來,坐在他身邊,好一會兒,兩人就這樣靜靜看著他們的晚餐煮熟。他們就著燭光在廚房裡吃鱒魚、切片蕃茄,以及擺在炭火裡烤熟的馬鈴薯。之後,他們分吃一顆蘋果。在客廳裡,他們生了火,蓋著毯子窩在沙發上,狗兒已待在他們腳邊的老位子。他們看著火光,一句話都沒說。他們不需要言語,兩人之間盡在不言中,一切都相互分享,彼此瞭解。過了一段時間之後,艾美起身,伸出手。
「跟我一起到床上去吧。」
他們拿著蠟燭,爬上樓梯。在屋樑下方的小房間裡,他們脫下衣服,在被子底下擁抱彼此,身體交纏保暖。狗兒在床腳發出長長一聲嘆息,趴到地板上。好老狗,忠心耿耿像頭獅子,牠會窩在床腳直到天明,守望他們。兩人的身體親近溫暖,用同樣的節奏呼吸。彼德所感受到的並不是幸福,而是更為深沉、更為豐富的感覺。他這一輩子,就只希望有一個人瞭解他。這就是愛,他斷言。愛就是有人瞭解你。
「彼德?怎麼了?」
已經過了一些時間。他的心緒飄浮在睡夢與清醒之間無以名狀的空間,在久遠的回憶裡漫遊。
「我想起西奧和小默。病鬼在穀倉發動攻擊的那個晚上。」某個思緒飄過,抓也抓不住。「我哥哥一直搞不清楚是什麼東西殺了那隻病鬼。」
好一會兒,艾美沉默不語。「這個嘛,是你,彼德。是你救了他們。我告訴過你—你不記得嗎?」
她說過嗎?她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攻擊發生的時候,他的人在科羅拉多,距離很遠,路程要很多天。拯救哥哥的人怎麼可能是他?
「我解釋過整個情況。那個農莊很特別。過去、現在和未來同時存在。你當時人在穀倉,因為你必須在。」
「可是我不記得自己這樣做過。」
「那是因為事情還沒發生。對你來說還沒發生。可是時間到了就會發生。你會在那裡拯救他們。拯救凱勒柏。」
凱勒柏,那個小男孩。他突然感覺到無法遏止的悲傷,非常強烈、渴望的愛意。淚水湧上喉嚨。這麼多年了。已經過了這麼多年。
「可是我們在這裡。」他說:「妳和我,在這張床上,這是真實的。」
「天底下再也沒有比這更真實的事了。」她貼近他身邊,「別再煩惱這個問題。你累了,我看得出來。」
他是累了。非常,非常累。他打從骨子裡感覺到歲月的風霜。一個記憶在心頭浮現,他看著自己臉孔映在河面的倒影。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今天?昨天?一個星期之前?一個月?一年?那時太陽高照,讓水面變成光滑的鏡子。他的倒影隨著水流微微晃動。深刻的皺紋,塌癟的臉頰,因歲月而黯淡無光的眼睛下方掛著兩個眼袋,而頭髮呢,所剩無多的頭髮花白,彷彿山頂的雪帽。這是老人的臉。
「我……死了嗎?」
艾美沒回答。於是彼德瞭解她告訴他的是什麼。不只是他會死—每個人必定都會死—而是死亡並非終點。他會留在這個地方,站在時間的高牆之外,一條守望的靈魂。這是解開一切的鑰匙:打開門,就能找到解開生命所有謎團的答案。他想起第一次來到農莊那天,好久好久以前的那一天。所有東西都不可思議地保持原貌,食品貯藏室堆滿食品,窗上掛著窗簾,桌上擺著餐盤,彷彿在等待他們。這個地方的意義就在此。這是他在這世上真真實實的家。
躺在黑暗裡,他感覺到自己的胸膛中滿足高漲。有些東西他失去了,有些人離去了。萬物終將消逝,甚至連地球、天空、河流,以及他所愛的星星,總有一天都會走到生命的終點。但這並不需要害怕,這是生命的苦澀之美。他想像自己死去的那一刻,那畫面如此清晰有力,讓他覺得彷彿不是想像,而是回憶。他會躺在這一張床上,時間是夏日的午後,艾美會抱著他。她會像此刻一樣,堅強而美麗,充滿生命力。這張床面對窗戶,窗簾因透進來的光線而熠熠生輝。不會有痛苦,只會有逐漸消散的感覺。不會有事的,彼德,艾美說,不會有事的,我很快就會到那裡去。光越來越亮,先是充塞他的視線,接著是他的意識,這就是他離去的方式—他會乘著一波波的光離去。
「我好愛妳。」他說。
「我也愛你。」
「這是個美好的一天,不是嗎?」
她對他點點頭。「我們還會有更多更多天。很多很多天。」
他把她拉到胸前。屋外,夜色冰冷靜寂。「那首曲子很美。」他說:「我很高興找到那架鋼琴。」
說著說著,他倆一起陷入屋樑底下那張軟軟的大床,迷迷糊糊地睡去。
我很高興找到那架鋼琴。
那架鋼琴。
那架鋼琴。
那架鋼琴……
彼德恢復意識,發現自己全身赤裸,裹著汗溼的床單。有那麼一會兒,他躺著一動也不動。他不是在……?他沒有……?口中的味道活像吃了沙子,肩胛硬得像石頭。眼睛後面,第一波的宿醉刺痛久久才平息。
*****
他夢見那幢農莊,包括很多的日子和事件,但是調性始終都相同,有一種歸屬感,家的感覺。夢境如此鮮明,所以醒來的時候,他都覺得自己像是真正造訪了另一個空間與時間,彷彿清醒與睡夢是一個銅板的兩面,任何一面都和另一面同樣真實。
這些夢是怎麼回事?從哪裡來的?是他自己心靈的產物,或者有沒有可能是從某個外在之處—甚至是艾美本身—所衍生出來的?彼德沒告訴任何人,撤出愛荷華的第一天晚上,艾美來找他。他的理由有很多,但最主要的是他並不確定這件事真的發生過。他從深沉的睡夢裡踏進那一刻,莎拉和霍里斯的女兒在他的腿上熟睡,兩人瑟縮在愛荷華冰冷的夜色裡,頭頂的天空繁星酣醉,讓他覺得自己彷彿也飄浮在星辰之間。然後她就出現了。他們沒交談,但他們不需要。雙手的碰觸已然足夠。這一刻持之永恆,但轉瞬終結。等彼德回過神來,艾美已經離開了。
這也是他夢見的?證據顯示如此。所有人都相信艾美死在體育館裡了,死在那場殺死十二魔的大爆炸裡。她的屍首始終未尋獲。然而,那一刻顯得如此真實。有時候,他一心相信艾美還在,但接著,懷疑悄悄潛進思緒。最後,他把這個疑問埋在自己心裡。
他站在那裡好一會兒,看著陽光照亮德州的一座座山丘。在他下方,蓄水池的水面平靜無波,如鏡子般映照景物。彼德很想躍入水中游泳,甩掉宿醉,但他得去接凱勒柏,送孩子上學,然後再去工地報到。他其實也不算是個木匠—他這輩子真正學會的只有一件事,就是當個軍人—但是這份工作很規律,離家不遠,而且因為有很多建築工事在進行,房宅署需要人力,只要是活人都來者不拒。
柯厄維爾的人口爆炸,遠從愛荷華來到此地的五萬人,短短幾年已增加超過一倍。過去要消化這麼多的人口不容易,如今也還是很難。柯厄維爾建城之初是以人口零成長為基礎,一對夫婦只准生兩個子女,否則要繳付高額罰款。若是其中有個子女早夭,這對夫婦可以再生第三胎,只是早夭的子女必須小於十歲。
愛荷華的居民遷入之後,整個規劃的概念也就不復存在了。這裡一直有糧食短缺、燃料與藥品匱乏,以及衛生的問題—太多人擠進太小的空間裡,太多的彼此怨懟四處蔓延,疾病禍患叢生。匆匆搭起的帳蓬城容納了前幾波的移民,但隨著更多人來到,暫時的棲身之所很快就變得髒亂不堪。許多愛荷華來的人一輩子都過著被強迫勞動的生活,很難適應不是每件事都有人替他們做決定的日子—大家常用的形容詞是:「懶得像家園來的人一樣。」—有些人則恰恰相反,違反宵禁,擠進唐肯的妓院和賭場,酗酒打架,最後總要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唯一覺得高興的居民大概是黑幫,他們輕輕鬆鬆大賺其錢,從糧食、繃帶到榔頭,黑市裡什麼都有得買賣。
大家開始公開討論移居高牆外的計畫,彼德覺得這只是時間遲早的問題。已經三年沒有半條病鬼的影子,不管是德古鬼或呆呆鬼都沒有,有越來越大的壓力要民政署打開城門。在眾人口中,體育館事件成了上千種不同版本的傳奇,沒有任何說法是完全一致的。但就算是最嘴硬最不相信的人,也開始接受威脅已經結束的想法。而最應該接受這個說法的,莫過於彼德。
他轉身眺望整座城市。這裡有將近十萬人,以前聽到這樣的數字,他想必會頭昏。他成長的那座城—那個世界—只有不到一百人。城門口,準備載工人到農田去的車輛開始集結,柴油煙霧飄散在清晨的空氣裡。四面八方傳來人的聲音與氣味,城市已起床,正在伸懶腰。問題雖然真實存在,但是比起這場景所帶來的希望,卻顯得微不足道。病鬼的時代結束了,人類終於佔了上風。有一整個大陸等待開拓,而柯厄維爾就是新時代開啟之地。
但為什麼這一切顯得如此薄弱,如此渺茫?為什麼在理當志氣昂揚的夏日早晨,他的內心卻感覺到不安和戰慄呢?
嗯,彼德想,算了吧。如果說為人父母讓他學到什麼,那必定就是你想怎麼擔心都可以,只是怎麼擔心都無法改變任何事情。他得去準備一份午餐,得要說「今天要乖喔」,還有一整天紮實單純的工作要全力應付,然後再過二十四小時,他得把這一切重新再來一遍。三十,他沉思,今天我滿三十歲。要是十年前有人問他,能不能活著看到三十歲的這天來臨,更不要說是養育兒子,他一定會以為那人腦袋壞了。所以或許這才是最重要的。或許只要活著,有個也愛你的人可以去愛,那就夠了。
他早就告訴莎拉不想辦慶生會,但是女人嘛,總是非做點什麼不可。在我們經歷過的種種之後,三十歲意義重大。下班後到家裡來,只有我們五個,我保證不把場面搞得太盛大。他到學校接凱勒柏,回家梳洗,十八點過後不久,抵達莎拉與霍里斯的公寓,踏入門口,進到他一心不願參加的慶祝會裡。裡頭有好幾十個人,擠在兩個不通風的小房間裡—鄰居、同事、凱勒柏朋友的家長、軍隊裡的同袍,甚至連身穿陰森灰色長袍的佩格修女,都像其他人那樣說笑聊天。莎拉在門口擁抱他,祝他生日快樂,霍里斯把酒塞進他手裡,拍拍他的背。凱勒柏咯咯笑得好厲害,幾乎控制不了自己。「你知道慶生會的事?」彼德問凱勒柏,「妳呢,凱特?」「我們當然知道!」小男生大聲嚷著。「你應該看看你自己的臉,爸爸!」「是喔,那你麻煩大了。」彼德用的是凶爸爸的嗓音,但臉上帶著笑。
慶生會上有吃的、喝的、蛋糕,甚至還有禮物,是大家自己手作或搜尋來的,也有些是開玩笑的:襪子、肥皂、一把小刀、一疊紙牌,還有一頂大草帽,彼德一戴上大家就哄堂大笑。莎拉和霍里斯送的是口袋型指南針,紀念他們共同的旅程。霍里斯另外偷偷塞來一個小鐵酒壺。「唐肯的新貨,很特別。」他眨眨眼,「別問我是怎麼弄來的。我在下層社會還是有朋友。」
開完最後的禮物,佩格修女給他一大張捲成管狀的紙。祝我們的英雄生日快樂!上面這麼寫著,附上簽名—有些辨識得出來,有些看不出是什麼—是孤兒院所有小孩的簽名。彼德喉頭一緊,伸出雙臂攬著這位老婦人,這個動作讓兩人都大吃一驚。「謝謝你們大家,每一個人。」他說,「謝謝妳,謝謝大家。」
慶生會結束時已近半夜。凱勒柏和凱特在莎拉與霍里斯的床上睡著了,像兩隻小狗那樣疊在一起。霍里斯收拾杯盤,彼德和莎拉坐在餐桌旁。
「有邁可的消息嗎?」彼德問她。
「什麼都沒有。」
「妳擔心嗎?」
她蹙緊眉頭,然後聳聳肩。「邁可就是邁可。我搞不懂船的事,但他想做什麼就非去做不可。我本來以為蘿兒說不定會搞定他,但看來他們也結束了。」
彼德心中泛起一陣強烈的罪惡感。十二個鐘頭之前,他還和那個女人上了床。「醫院的情況呢?」他希望能改變話題。
「簡直像瘋人院。他們讓我去接生嬰兒。好多好多的嬰兒。珍妮是我的助手。」
莎拉指的是岡納.阿普格的妹妹,他們在家園找到的女孩。懷孕的珍妮隨著第一批撤離隊伍回到柯厄維爾,抵達時剛好臨盆。一年後她和另一個男人結婚,但彼德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孩子的父親。很長一段時間裡,這類的事情都很隨興。
「她沒能來,覺得很抱歉。」莎拉繼續說,「你對她來說很重要。」
「我?」
「其實對很多人來說都是。我數不清有多少次,有人問我是不是認識你。」
「別開玩笑了。」
「嘿,你沒看到那張海報嗎?」
他聳聳肩,很不好意思,雖然心裡還是有些高興。「我只是個木匠。而且還是有點蹩腳的木匠,如果妳想聽實話的話。」
莎拉大笑起來。「隨便你怎麼說啦。」
宵禁早就開始了,但是彼德知道該怎麼避開巡邏隊。他把凱勒柏扛到肩上帶回家,孩子的眼睛幾乎都沒睜開。才剛幫他把被子蓋好,彼德就聽見了敲門的聲音。
「彼德.喬克森?」
門口站的是個軍官,雙肩掛有遠征軍的肩章。
「很晚了。我兒子已經睡了。有什麼事情呢,上尉?」
他交給彼德一張封起來的紙。「晚安,喬克森先生。」
彼德靜靜關上門,用小刀翹開蠟封,打開這封信。
喬克森先生:
週三上午○八○○可否撥冗到我辦公室?已與您的上司洽定當天稍晚到班。
德州共和國總統
薇多莉亞.桑契茲敬上
1
賓夕法尼亞州中部
疫後九十八年八月
家園解放八個月之後
在她的刀刃底下,地面很容易就挖開了,釋放出一股泥土的黑色氣味。天氣很熱,而且潮溼,鳥兒在林間鳴唱。她跪趴在地上,用刀戳刺,把土挖鬆,一次挖起一捧,丟到旁邊。虛弱的感覺已經減緩了,但沒有完全消褪,她覺得身體鬆散、不協調、氣力耗竭。還有疼痛,以及疼痛的回憶。已經過了三天,還是四天?臉上汗珠流下,她舔舔嘴唇,嚐到鹽的味道。她挖了又挖,汗水汨汨滴流,落到泥土裡。這就是萬事萬物的結局,艾莉希亞心想,到頭來,所有東西都會埋進泥土裡。
在她旁邊的土越...
推薦序
從愛開始,因愛延續,生生世世永不止息
資深書評/「苦悶中年男的情緒出口」格主
《鏡之城》解答了前兩部曲中許多的疑問,完整說明了一切的來龍去脈,儘管處處籠罩著恐懼死亡,作者的文字依舊如詩般美麗動人,一段人們為生存而努力,不惜犧牲最寶貴的一切來換取未來希望的歷程讓讀者的心隨之糾結而心碎落淚,卻也為人們為了自由與理想,為了愛所散發出的勇氣與堅毅不撓的精神而感動驕傲。
一切的開端終止於疫前,那久候不至的愛人讓人難以承受,得以證實的愛是狂喜,但得而復失的愛卻是最深沉的傷痛,難以承受的重轉為對人類的憎恨,那恨意足以讓他願意蟄伏等待,為了毀滅人類,惡魔之首願意守候機會摧毀艾美,那敢於反對他,對抗他的女孩。
延續著十二魔的故事,病鬼消失後,倖存者重整旗鼓,努力讓生活回歸正軌,那是一個井然有序的世界,一個充滿希望的未來,只有少數人知道幸福並非永遠牢不可破,危險總在暗處窺視著,等待著機會,於是不同的人試著用不同的方式來尋求解答,即使受到誤解仍不為所動,艾美、艾莉希亞、邁可、盧修斯、彼德……,各自以自己的方式來拯救世界,真正的重擔從來不是被賦與的,而是人們自己選擇一肩挑起,這群人們堅毅、勇敢、奉獻、願意自我犧牲,儘管只是一線希望,在充滿勇氣的人類眼中,就是值得為了下一代努力的所有。
愛彷彿充滿了渲染的力量,相互感染著,讓人們願意付出,卻也擁有足以毀滅的力量,因為得不到而破壞著。末日之旅一路走來像是探索著人類的內心,在善與惡之間尋找著我們為何存在,生命的意義又是什麼?人們為了愛而存在,為了愛人,為了被愛而喜悅、歡愉,為了繁衍下一代,為了留下存在的痕跡而存在,困難、恐懼、悲傷、哀慟的存在,都只是必經的過程,都無法阻擋人類不斷前行的動力。
通往新世界的旅程絕對不是容易的,死亡不過是諸多困難中的一個選項,從末日之旅的恐懼與絕望,人們學會了勇氣的力量,從十二魔肆虐的的旅程中,人們學習了互助與合作,時間與歷史自然教導著人類,從過程中學習教訓,就得以讓世界更美好,更茁壯。
加斯汀.柯羅寧給了這段旅程一個完美動人的結局,人們如何能儲備足夠的勇氣與惡魔抗衡?或許艾美色彩鮮豔百花綻放的花園就像是昭告著人類的未來總是燦爛而充滿生命力,只要有一顆小小的種子,就足以發芽綻放,就能開枝散葉。
從愛開始,因愛延續,生生世世永不止息
資深書評/「苦悶中年男的情緒出口」格主
《鏡之城》解答了前兩部曲中許多的疑問,完整說明了一切的來龍去脈,儘管處處籠罩著恐懼死亡,作者的文字依舊如詩般美麗動人,一段人們為生存而努力,不惜犧牲最寶貴的一切來換取未來希望的歷程讓讀者的心隨之糾結而心碎落淚,卻也為人們為了自由與理想,為了愛所散發出的勇氣與堅毅不撓的精神而感動驕傲。
一切的開端終止於疫前,那久候不至的愛人讓人難以承受,得以證實的愛是狂喜,但得而復失的愛卻是最深沉的傷痛,難以承受的重轉為對人類的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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