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推薦：

我相當喜歡他對於寫作細節的掌握與人物心境的意識流動。──【小說界的李洛克】版主　李洛克
他總能抓到生而為人的無奈與惡性，而這本小說亦是如此。──風傳媒記者　謝孟穎

名人推薦：我相當喜歡他對於寫作細節的掌握與人物心境的意識流動。──【小說界的李洛克】版主　李洛克
他總能抓到生而為人的無奈與惡性，而這本小說亦是如此。──風傳媒記者　謝孟穎

【第一章　姜玉】

許多年後，
當飛機降落在夏爾．戴高樂機場，
他會想起二十一歲那年遇見的女孩。
寬大的身架，
一頭俐落的短髮和寬闊的臉龐。
笑起來很甜，印在她白皙的皮膚上像漂浮在牛奶上的玫瑰……

過於淒涼與疏遠的城市裡，長年的陰天與細雨是它既定的印象。
李旭儀來自溫暖的南方。
他是星座之中最依賴定居的巨蟹，卻習於漂泊流浪，矛盾的性格內斂而不外露，一如他眼裡深邃的神祕。
他正是帶著自體的衝突而活著的男人。
年輕的臉孔卻有一雙彷彿歷經滄桑的雙眼。
住在體內的自己卻猖狂。
無視奼紫嫣紅的風景，卻對性愛有著本能的渴望。
第一次看見那個女孩，那種渴望便從身體裡很深的地方發出聲音，以至於他的喉頭乾渴，感到前所未有的衝動。
那個女孩叫做姜玉，是李旭儀在K大的學姐。
她沒有愛情小說裡常見的體格嬌小、面容姣好與氣質出眾，別說花容月貌，就是輕靈水秀也沾不上半邊。
一反常態地，她有著比一般人還有寬闊的骨架，因為如此，姜玉總是接受著異樣的眼光與嘲笑。
但是讓李旭儀為之心竅的，無非是包覆在壯碩於常人的軀體之外，無與倫比的皮膚。
姜玉的皮膚很白，像牛乳般的白，卻又不盡然這麼濃郁，又像月暈，可又並不那麼朦朧。
她的皮膚，大概介於牛奶與月光之間，介於真實與虛幻。
白皙的外表下，卻是突兀異常的骨幹，兩者之間合而為一的衝突感，無意間碰撞上李旭儀內在靈魂的矛盾。
當他一眼看見姜玉的時候，彷彿就認定了。
那不是一見鍾情就此幸福美滿的宿命召喚。
而是來自體內深處的欲求。
──他想深深佔有她。
在想的那一瞬間，李旭儀的腦海中已充滿種種憧憬的念頭，毫無遮掩地在褲襠內萌芽。
為了可以和姜玉搭上關係，他在腦海中無數次想像如何向姜玉搭訕，才不會顯得失禮而讓人卻步。
但最後他決定還是用他一貫的方式──直白到讓人近乎覺得冒犯的表態。
夜晚的K大，人群熙來攘往，下課的學生湧出校門口。
由於比鄰著商圈，成排閃爍著霓虹燈的建築物讓學校周圍顯得十分熱鬧。
李旭儀坐在人行道的椅子上，在人群中搜尋著他想找的人。
剛下過雨的路面蒸起雨的味道，偶爾樹葉上的雨滴滴落在他的頭髮、鼻尖上，沁起一股冰涼的觸感。
「到底在哪裡呢……」他自言自語。
一直到他苦苦等待的身影自人群中出現，他才睜大眼，匆匆起身朝她走上前去。

姜玉留著一頭再俐落不過的短髮。簡單得讓人覺得近乎單調。不過這樣的單調卻又恰如其分，也許是因為特別寬闊的骨架，再多些花樣的髮型都讓人覺得難以接受。
不知道她是不是這樣想的，總之，短髮是最適合她的髮型，沒有之一。
她穿著一件素面白色上衣，一襲碎花長裙。
沒有過於修飾的造型，因為上衣襯托出的線條顯得她異於常人的地方。
李旭儀小心翼翼地跟在姜玉後面，和她的步調保持一致。
他預備著向她搭訕的情緒，需要深長的呼吸做為準備，才能鼓起勇氣上前。
他捲了捲袖子，將襯衫理好，深深吐口氣，像吐菸似的，象徵性的做好決心的樣子，旋即走上前，拉近了他和姜玉的距離。
在此之前，李旭儀始終保持著遙遠的距離，觀察姜玉的一舉一動，如今她近在眼前，對他而言又是不一樣的感受。
在距離姜玉背後已三步距離的地方，他聞到空氣中散發著芬芳，那是薰衣草的花香味，來自姜玉身上。
那股女性特有的芬芳給他帶來了衝動的勇氣。
他清了清喉嚨：「學姊。」
姜玉似乎沒有聽見。
李旭儀提高了聲量：「學姊──。」
姜玉停下腳步，遲疑，回頭。
疑惑地看著他。
「有什麼事嗎？」
「沒事，」李旭儀對她投以微笑，笑容有些僵硬。
「我只是想跟妳說……」
「嗯？」
「我想說……我覺得妳很漂亮。」
姜玉乍聽之下笑了，彷彿看透李旭儀似地，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他。
「你是張偉峰叫來調侃我的吧？」
「張偉峰？」李旭儀不解。
「少裝了，你是他的誰？我沒有看過你。」姜玉打量著他。
「學姊，我想你誤會了。我是真心覺得妳很漂亮。」
「你真的不是張偉峰找來的？」姜玉問。
「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了。」李旭儀擺了擺手。
「你是K大的？」
「我唸中文系。」
「難怪沒有看過你。」姜玉看向遠方，旋即將視線拉回李旭儀身上。
「不過你的審美觀是不是異於常人？」
李旭儀不知如何回應，他看著姜玉、姜玉看著他。
沉默過後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
「我活了二十二年都還沒被告白過，不過你的告白方式也太老土了。」
「實不相瞞，我是走務實路線的，絕不拖泥帶水，直接切入主題。」
「中文系不是總愛來個風花雪月、命中注定、一見鍾情的調調嗎？」
「學姊不好意思，我是文學院中的異類。」李旭儀說。
「好不浪漫啊，你就這樣毀掉我人生中第一次的告白了。」姜玉做出懊惱的表情。嘴角溢出笑意。
李旭儀被姜玉這樣的模樣瞬間吸引住了。
他的體內此刻彷彿有股吸引力，召喚他推往姜玉的身上。
推往那團濃郁的薰衣草簇。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念頭。心跳卻不住砰砰直跳。
「不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還希望學姊不要毀了學弟的第一次告白。」李旭儀的眼中閃爍著狡黠的眼光，笑意盈盈地回應姜玉的調侃。
「在女生面前你需要懂得矜持，」姜玉的嘴角成一彎新月。
「想追我，得用時間。」語畢，姜玉的笑容旋即轉化意味深長的注視。
最後留給李旭儀一個瀟灑的轉身。
李旭儀愣愣看著姜玉的背影遠去。
她彷彿一步一步地煽動著他的慾望。
他嚥了嚥口水，一滴脫離樹葉的雨水滴落在他的鼻尖上。
咚──
雨滴冰涼的觸感提醒他內在的慾望有多麼強烈。
天尚未亮，李旭儀被屋外連夜的雨聲吵醒。
意識矇矓地望向空蕩蕩的房間，黑暗中，四周的景象漸漸清晰起來，等待意識完全甦醒，空虛的感覺卻立刻湧上思緒。
從夢境和現實世界接軌的縫隙中，一股漫無目的地虛無總是讓人覺得力不從心。
活著本身，就是一件力不從心的事情，並且沒有期限地反覆輪迴。
他伸向床頭櫃上的香菸，抽出一根點上。
靠著牆壁，徐徐地吐出煙霧。
醒了醒腦，他打開檯燈，從書架上拿出法蘭茲．卡夫卡的《審判》，隨意翻到一頁開始閱讀。
在文字的牽引之下，他的思緒飛騰，來到十八歲的那個午後。
柔和的陽光斜射進空蕩無人的教室。
夕照濃郁的顏色溢滿整個空間，溫暖的色調、舒服的溫度，短髮女孩的側臉，一切彷彿被命運安排好似的，舒服的令人難以置信。
成群的白鴿在空中盤旋，風從半開的窗戶吹進來，吹拂女孩的髮梢。
後來的後來，李旭儀已記不清楚細節。
大概的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個下午，女孩的側臉。
那是最完美的角度。
至於細節已經不太想得起來了。
就連女孩柔軟的身體，也只能在記憶中模糊的描繪。
時間對一個人的記憶所造成的影響，總是超乎想像。

清早，李旭儀坐在人行道的椅子上，注視著熙來攘往的人群。
手裡提著兩份早餐。
直到姜玉的身影出現在人群中，他才快步地跟上她的步伐。
「早安。」他倏地出現在姜玉身旁。
「你從哪冒出來的？」姜玉訝異地問。
「等妳很久了。」李旭儀提起手裡拿的兩份早餐。
「送早餐，下一步就是問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吃吧？」
姜玉笑了，說：「我們去涼亭那邊吃吧。」
他們一塊散步到涼亭裡，拿出早餐，一面吃一面天南地北地聊著。
就在聊到話題快要結束之際，姜玉突然開口：
「你是喜歡我哪一點啊？」姜玉咬下一口三明治，注視著李旭儀問道。
他停下手邊的動作，思索半晌，說：「其實我也說不清。」
「是一種直覺吧？」
「直覺？」姜玉問。
「從身體裡的某個地方呼之欲出的召喚。」李旭儀說。
姜玉睜大了眼：「不愧是文學院出來的，精蟲上腦可以講得這麼文雅。」
「嘿，學姊，講我精蟲上腦也未免太傷人了。」
「你們男人就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姜玉咀嚼著三明治。
「其實人，都是被情慾牽引著的動物啊。」
姜玉回應李旭儀的裝腔作勢：「少用佛洛伊德來合理化你用老二思考的這件事情。」
他被調侃得無話可說，同時覺得眼前的這個女人對他而言，充滿更多無法取代的吸引力。
「學姊。」
「嗯？」
「我真的很喜歡妳。」
空氣中一陣靜默。
姜玉低頭淺笑，思索，將髮綹繞在耳後，露出側邊雪白的後頸。
「我說了，我喜歡溫火慢燉。」她抬頭望向李旭儀：「你太直接了，我不習慣。」
「妳聽過一句成語嗎？」李旭儀說：「『飛蛾撲火』。如果我是那把火焰，說不定妳總有一天，會是隻飛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