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徵求有驚喜
第二十一章
整個家裡最閒的還是周芸芸，因此周芸芸重掌廚房，這消息全家聽了都挺高興，因為前頭兩個月她整天整天的出攤，周家阿奶就吩咐兩房媳婦輪著做飯，用料捨不得不說，手藝也就馬馬虎虎，甚至還有沒閒心慢慢做菜的，逮著啥就切了一鍋燉，肉啊菜啊蛋啊混在一起，營養是夠，味道卻真不咋的。
這兩年時間全家人都讓周芸芸養刁了舌頭，猛然間換別人做飯還真有點不習慣。
哪怕老愛說閒話的周家大伯娘也鬆了口氣，不得不承認周芸芸對做飯真有些天分，閒著閒著就琢磨出那麼多菜色，做一頓飯能在廚房裡蹲上個把時辰也不嫌費事。以前吧，大伯娘老覺得不平衡，全家累死累活，三房那頭也太鬆快。如今她瞧出來了，誰都能缺，周芸芸缺不了！她出攤這兩個月，三山子吃啥都不香，刨了沒兩口飯就下桌，問他咋的就說暑氣太重、熱啊，渾身沒勁，讀書都吃力許多，可把周家大伯娘急壞。現在好了，周芸芸一回廚房，三山子前些日子掉的肉又長了回去。
也正是因此，大伯娘看周芸芸順眼許多，平日裡也只會嫌棄老二媳婦秀娘，整天縫布頭繡花有啥用？一文錢沒拿回來不說，做個飯就跟豬食似的。
這些天周芸芸和魚較上勁了，清蒸魚、紅燒魚、香辣魚、酸菜魚、糖醋魚、豆瓣魚、菊花魚、水煮魚、魚頭豆腐湯、魚頭蘿蔔湯、魚片草菇湯……家裡人想到的、想不到的全讓她做齊活了。
周家大伯娘看三山子吃得香，還主動跟著下田去幫忙，哪條大逮哪條，想讓三山子多吃兩口，周芸芸手慢勁小，撈得參差不齊。
除了變著法兒改善伙食，周芸芸還負責盯著天氣，閒得沒事就守著太平缸發呆，或者和嫂子們聊聊天，但凡天色變了、瞧著像是要下雨了，她就趕緊招呼留守小分隊，把曬出去的稻穀收回來。若動作慢一點讓雨淋了，這些日子就白忙活了，還要從頭來過。
只是，守著太平缸還是無聊，周芸芸每天還抽時間跟幾個嫂子學繡活，想著往後總能用得上。這會兒有嫂子幫忙做衣裳，成親之後呢？哪怕衣裳能請人做，給相公繡個荷包、做雙鞋總是要的，莫說她只是個小農女，女紅這一門哪怕高門嫡女也得學呢！想明白了就這麼回事。
倒是周家二伯娘看周芸芸動起針線，也想讓三囡戳兩針，她閨女可比周芸芸還要不省心太多，旁的不說，周芸芸那就是個金疙瘩，賊能生錢，阿奶那麼疼她，往後說親陪嫁也不會少，哪怕她不會做繡活，婆家也不至於嫌棄，可三囡呢？那死丫頭除了養雞鴨鵝，還會幹啥？還會吃，還會泥裡打滾！
秀娘看三囡養那麼多鵝，還養得那麼好，誇她比別家小子還能幹，二伯娘聽了是高興，關上門卻接著愁。當娘的能不愁嗎？這都十歲、十一歲了，咋還能那麼髒？
看周芸芸使喚三囡那叫一個容易，指哪兒打哪兒，換作周家二伯娘就沒那麼輕鬆了。大概是因為前些日子天天出攤冷落鵝囡囡，她閨女這陣子特別盡心，天天趕羊、帶鵝出門遛達，要不就是挖蚯蚓、割青草、收拾羊圈鵝棚，但凡周家二伯娘找她都在忙，從早到晚沒消停過，消停的時候還緊著吃。
做繡活？那有啥用？你說嫁出去要給婆家縫衣裳，不是還有其他人做嗎？哪怕真沒人做，買啊！買不成啊？賺錢可比縫衣裳容易多了。
周家二伯娘恨不得揍死她閨女，都是來討債的，可愁死人了！
三囡才不搭理她娘，有那工夫還不如催阿姊做好吃的。要說以前吧，阿奶是她心裡排第一的能幹人，但隨著到嘴的美食越來越多，這個排名發生變化。最近她連爆米花、鵝蛋仔也不愛吃了，除了肉末蒸蛋就是脆皮玉米、棉花糖，再不就是冰粉、涼蝦、芋圓、燒仙草，還有最好吃的魚米花。
魚丁裹上料下鍋炸後，那叫一個美味，只一口，舌頭都能吞下去。
別家都在苦夏，這麼熱，啥也不想吃，人都跟著清減不少，唯獨三囡，她吃的肉多了，人也跟著胖一圈，好在整天上躥下跳消化得快，瞧著不明顯，倒還是一如既往的黑……喔不，正如阿奶所說，她比之前更黑了！
虧得周家住在大青山腳下，比村裡其他人家都涼快，晚上睡覺還要蓋薄被，這樣的熱天倒也不算難過。
日子四平八穩地過到七月中，周家大伯娘竟然找上門來，說想請周芸芸幫個忙。
周芸芸深知大伯娘對她和三囡的嫌棄，能求上門來倒是稀奇。她耐著性子問才知道，原是三山子的先生孟秀才身子不大爽利，想也是熱的，見天地精神不好，也沒啥胃口，因為這，三山子跟他做學問的時間大大減少。
三山子倒沒說啥，是大伯娘看兒子待在家中的時間越來越多，問過之後才知道這茬，可把大伯娘急壞。孟秀才苦夏，身子不爽利、不愛吃飯原同她沒有干係，但牽扯到三山子，那關係就大了去！
「要不這樣，我幫妳盯著天氣，雜事也都交給我，芸芸妳每天給孟秀才做份飯食送去，要清熱解暑、吃著爽口的。他生病不打緊，別耽誤我們三山子做學問才好，我還想下一場讓三山子去考看看，最好直接中個秀才回來。」
周芸芸想了想，說：「幫忙做頓飯不妨事，可聽大伯娘妳的意思，是要做到消暑那天去，那恐怕沒啥成算。咱們家雖然沒明著給錢，可三節兩壽都沒忘了送東西去，也用糧食、柴火抵了束脩，還管這事不是多餘？我閒著也是閒著，做頓飯不妨事，但食材咋辦？不如妳去問問阿奶的意思，只要得了準話，我立馬給做。」
看周芸芸推託，大伯娘原還有些不高興，聽她細細說完，想著的確是這個理，就點點頭，說晚上問阿奶的意思，想來應該沒問題。哪怕阿奶不出這個錢，她也會想辦法將食材備齊，讓周芸芸先準備上，琢磨琢磨菜譜。
平日大伯娘遇上阿奶就跟老鼠見貓似的，可事關三山子，她壯著膽子把這事說了，換來阿奶嫌棄的一瞥。
「妳說孟秀才苦夏，耽誤三山子進學？那成啊，正好這陣子家裡忙，讓他回來幫著幹活，等天涼再接著讀書。」在周家阿奶看來，這不正好嗎？全家忙得團團轉，你還搞啥事呢？
大伯娘險些氣暈，強撐著回說：「這科是趕不上了，我想著讓三山子報名參加三年後那屆科舉，算算時間趕得很，哪耽誤得起呢？」這還不算，周家大伯娘又接著說：「那孟秀才還在孝期，也用不著肉，就費些柴米、青菜，用不了多少錢。阿娘妳看成，我就去同芸芸說道。」
周家阿奶深知大兒媳婦的個性，三山子在她心裡比啥都重要，攔也攔不住她，再者這節骨眼上同她折騰，那不是耽誤事？
「成啊，妳讓好乖乖幫忙我沒意見，多做點東西也累不著她。那些個柴米、青菜，家裡有的隨妳用，缺了要買啥得你們大房自個兒準備。妳兒子的事妳找我幹啥？我前頭還給你們發了銀子，自個兒掏不成啊？妳也說了，用得了幾個錢？」
周家大伯娘差點沒給噎死，看周家阿奶轉身準備回屋，她又趕緊說：「讀書可是大事，三山子那就是老周家唯一的讀書人，哪能這麼不重視？」
周家阿奶讓她吵得煩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噴。「都不消問，看他爹、他兄弟那蠢樣就知道三山子有多少本事，我寧可相信孟秀才能中狀元，也不信他能讀出啥名堂！整天穿著長衫怪裡怪氣說話，我懶得說他，還想折騰全家，看我不收拾妳！妳別給我說那些有的沒的，老周家不稀罕那麼個秀才！這世上當官的不多，白頭秀才真不少，莫不說他還沒考上！」眼看周家大伯娘還不死心，周家阿奶不耐煩地擺手。「去去，一邊去！妳杵著當門神啊？別在這兒礙事！」
這番話是在堂屋說的，周三河打外頭過聽了個正著，差點笑噴出來。
前些日子擺攤賣麻辣燙的時候，他還跟他爹、他兄弟閒聊天，說三山子甚至不如大金和他有天分，想走科舉當官，在夢裡當官還差不多！想來孟先生該和大伯及大山哥說過，咋還不死心？
他不知道，三山子是周家大伯娘唯一的指望，咋可能死心？寧可相信是孟秀才嫉妒她兒子，也不相信三山子沒那能耐。要是真沒那能耐，她這輩子還有機會甩脫大囡？她可咋辦呢！
既然周家阿奶不鬆口，周家大伯娘只能想別的招。無論如何她也要度過難關，絕不能耽誤三山子進學！
周家大伯娘轉身去大山子那屋，問他媳婦繡花攢了多少銀子，趕緊掏出來，這可是正當用錢的時候。
大山子很不想拿，可他娘越說越難聽，還是他媳婦趕緊拿半兩銀子出來，說是阿奶給她補身子的，給大伯娘救急。
哪怕知道大山媳婦手裡不止這麼些，但她肯拿出來，周家大伯娘還是滿意的，至少比王秀強多了。周家大伯娘心知他媳婦難纏，還是往二山子那頭去一趟，照原樣學了學，讓他別磨蹭，給一兩就成。
前頭兩回阿奶發錢發得痛快，二山子還沒啥感覺，跟著打了兩個月的蛋，他才知道賺錢有多難，天知道阿奶開的工錢已經不低。他娘碰碰嘴皮子就要一兩銀子，那一兩銀子他得從早到晚不歇氣地打二十多天的蛋啊！
「阿娘妳又在鬧啥？我哪來啥錢？咱們大房得的錢多半不都捏妳手上？」
周家大伯娘恨不得把二山子塞回肚皮裡再生一次，這是娶了媳婦忘了娘啊！「你別和我打哈哈，你媳婦捏著十兩八兩你說沒錢？我有啥錢？前頭那些都給三山子買筆墨紙了，讀書多費錢呢！」
「那筆墨紙阿奶不是給買了？」
「你不知道你阿奶多摳？那東西是給人用的嗎？三山子用了還能考上秀才？」
對於他娘這種無腦的偏心眼，二山子已經絕望，放棄拯救了，但最後好歹還是守住大部分銀子，只給了半兩。
不滿歸不滿，好在有半兩銀子到手，前些時候還剩一些，備些食材足夠了。
大伯娘趕緊去找周芸芸，問周芸芸要些啥？周芸芸一五一十同她說道，的確都是些家常菜，有兩樣她不熟悉，不過周芸芸說了那不貴，還給指了地方，說拿錢去買就成。
第二天一大早，周家大伯娘就去備齊東西，別的都好說，就紫菜麻煩些，畢竟是海裡產出的東西，那還是大伯娘去鎮上藥鋪買回來的。
周芸芸想著做別的都放不住，吃起來也麻煩，不如做點紫菜包飯，裡頭包上蔬菜，多省事呢！熱的涼的都能吃，不妨事，再加個冬瓜湯，夠清熱解暑。
要是冬瓜湯喝膩，不是還能換絲瓜或青菜嘛，綠豆也成呢！
看大伯娘備齊東西，周芸芸就蒸米飯，切冬瓜、黃瓜條，又切萵筍、胡蘿蔔、土豆絲，數足豌豆、玉米粒，拉拉雜雜一堆東西，逐個兒下鍋焯燙，撈起來涼了涼就上手包。
竹簾是周家阿爹臨時做的，比照大伯娘給三山子買的筆簾，周芸芸將竹簾展開放案桌上，往上放一張紫菜，將米飯均勻地鋪在紫菜上，遠端空出一小段。她將準備好的蔬菜逐個兒鋪上去，為了調味，將醃菜切得碎碎的撒上一層，又放些調料，撒上芝麻，然後仔細捲上，均勻著力裹緊實。
周芸芸裹了有十張紫菜，全切好裝在竹盤裡，做好之後才上手煮個冬瓜湯，然後將這兩樣放進竹編的提籃食盒裡，上下兩層放穩當才提出去交給大伯娘，又提醒她千萬別晃蕩，當心打灑了湯。
別的不說，對周芸芸的手藝大伯娘很放心，她接過沈甸甸的食盒，趕緊出了院門，徑直往村裡去。
當天下午，周芸芸才從大伯娘那兒得到報，說孟秀才吃著很好，很是清爽，讓周芸芸趕明兒接著做。
雖然這不關她的事，周芸芸還是想問，那孟秀才多大的臉呢？咋送去啥都敢收！
周芸芸納悶沒兩天，終於得知真相。這天大伯娘忙不開，莫說大伯娘，全家都丟不開手，也就周芸芸能騰出空來，於是大伯娘就拜託她往村裡走一趟，把食盒送去給孟秀才。鄉下地頭原就沒那麼講究，周芸芸想著能出去轉悠一圈也好，就提著食盒進村去了。
穿過來有兩年，見孟秀才的次數不多，一隻手就能數出來，這麼近距離更是第一回。周芸芸剛進老孟家院子，就給熏了一通，那是一股頗嗆鼻的味道，普通人恐怕聞不到，可周芸芸是誰？她能順著味兒找到人參，就不是一般人！
順著那股嗆鼻的味道看過去，竟是長在院子裡一片品種難以辨識的雜草。周芸芸心情有些複雜，她突然就想起兩年前那個冬天鬧狼災，人家都說孟秀才命硬，老林家讓狼滅了滿門，他就住在隔壁破門破窗的竟然啥事也沒有。這麼看來，那不是孟秀才命硬，是那味兒嗆得慌，野獸聞著就繞道走了，畜生的嗅覺多靈敏呢！
猜到這一點，周芸芸更不明白，孟秀才能眼睜睜看著村人去死，隔壁讓狼滅了滿門也沒給里長提個醒，他沒多一句嘴，這麼冷酷決然的個性，竟然肯收自家三個兄弟，教他們讀書？
照大金的說法，周芸芸覺得她要是孟秀才，老早就撂挑子。做先生的就怕遇上不開竅的蠢貨，那蠢貨偏還自我感覺良好。
周芸芸還在愣神，孟秀才已經聽到動靜出來，他和周芸芸就是五分熟的牛排見著七分熟的──他倆都不熟！
比起周芸芸，孟秀才更熟悉她手上提的食盒，可也沒上前接過，只是皺了皺眉說：「今兒算了，往後別再送了。你們家原就忙得很，沒得再費這些工夫。」
周芸芸挑眉。「我可作不了大伯娘的主，要我說，她難得這麼慷慨，你該珍惜才是。」
打死孟秀才也想不到周芸芸會這麼回，沈默好一會兒方才請周芸芸進門，讓她略等一等，自個兒進裡屋去拿兩條香墨讓她捎帶回去。「教三山唸書費不了多少工夫，妳叔伯長輩平日幫我很多，米糧也沒少給，足抵束脩，旁的真用不著。這兩條京香墨權當謝禮，別再麻煩了。」說完，孟秀才就讓她請便，自個兒回屋避開。
周芸芸已經十二歲，比兩年前高一截，雖然還看不出啥身材。她穿著周家阿奶捎帶回來的齊腰襦裙，梳著雙丫髻，紮著海棠紅髮帶，瞧著少女得很。
孟秀才也才十七，前頭他爹娘給相看個姑娘，因為前兩年冬天的慘案，還沒定下來就搞吹了。他倒沒啥感覺，成親也好，這麼耽誤下去也成，都沒啥要緊，好生讀書才是正理。
照先生所說，以他的程度，舉人功名只要下場就手到擒來，青雲直上並非不能。這屆科舉他人在孝期趕不上，下屆下場定要搏出個前程來。
那頭孟秀才回屋去，周芸芸也沒耽擱，拿上油紙包好的京香墨就往回走，心想難怪大囡當初能看上他，這孟秀才長得是俊，瞧著冷冷淡淡的偏能撓得人心癢癢，他和那些鄉下泥腿子大不一樣。
再者這兩條墨聞著還有股幽香，想也知道不便宜，孟家瞧著不顯山、不露水，能用得起這玩意兒咋會窮？
若不是老孟頭有意藏拙，就是孟秀才真有能耐。周芸芸想不明白也懶得想，她就等著看孟秀才哪天教得不耐煩，把蠢學生踹出門去。
要周芸芸說，孟秀才是傻了才給兩條墨，他要是不給，大伯娘還有消停的可能，這上好的墨做回禮給三山子，大伯娘保准打雞血似的。她正愁沒錢給三山子買上好的文房四寶，送個飯就能換來，何樂而不為？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12/26上市的【文創風】592《財神嫁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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