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面電車 ∣ 搭上時光機，穿梭城市日常間
走訪里斯本，搭乘黃色老電車漫遊是一定要的。電車穿梭在起伏的山坡和蜿蜒街巷，一路發出喀噹喀噹的聲響，這是一道流動的美麗景色，也是城市最鮮明的印記。1901 年，葡萄牙第一輛電車誕生，取代馬車牽引成為主要的大眾運輸工具，1950 年代曾有二十七條電車路線，但隨著公車和地鐵陸續誕生，目前僅存12、15、18、25、28 這五條，還有一座垂直升降電梯、三條沿坡爬行的纜索電車。除了經典的黃色，還有紅、綠兩色票價貴但不需人擠人的觀光電車。
電車扒手時有所聞，但午後的28 路仍塞滿了嚐鮮的遊客，而我更在意的是能否搶到靠窗座位，或從人群夾縫中窺見窗外風景。木造車廂宛如時光機，不甚牢固的皮革座椅、椅角單薄的金屬扶手和寥寥無幾的廂頂拉環既懷舊又新鮮，也考驗著乘客的平衡感。常常一個緊急煞車，整排雙人座差點被掀起，引起一陣驚嚇後，大家都笑了。搶到靠窗雅座的人總喜孜孜地張望拍照，趴在窗台，迎著風、望著快速畫過的城市即景，像是穿越時空，見證里斯本昔日的繁華。
不同顏色的電車，順著地面深嵌交錯的軌道，熟門熟路地四處遊走，上坡、下坡，教堂、窄巷，出現、交錯、又隱沒於街巷，在城市裡大玩捉迷藏。電車有時悠緩行進，幾處下坡時又變身雲宵飛車俯衝，再來個刺激的急煞。偶爾會有好勝的年輕人攀附在後門「搭便車」，引來遊客們的笑聲和鼓譟，只是有時車身只離民宅與街牆不到幾公分，交會時驚險萬分，還是不免替他緊張。
里斯本電車的單程票要三歐元，並不便宜，想省錢別忘了直接買張六歐元的二十四小時交通卡，電車、公車和地鐵都能搭乘。電車主要的觀光路線有三條，12 路繞拜薩（Baixa）、阿法瑪（Alfama）和恩典區（Graça）行駛。搭上15 路就能到貝倫區（Belém）的百年老店「Pastéis de Belém」品嚐全球最美味蛋塔、親赴近來超夯的「MAAT」博物館拍照打卡。
最受歡迎的28 路從西側市郊的坎普歐里克（Campo Ourique）到東邊的馬汀莫尼茲（Martim Moniz），橫跨城市各主要景區。坎普歐里克有傳統市場和美食市集，還有被譽為葡萄牙最美麗的「普拉澤雷斯墓園」（Cemitério dos Prazeres），向東經過羅馬天主教的「埃什特雷拉聖殿」（Basílica da Estrela）、現為葡萄牙國會的「聖本篤宮」（Palácio de São Bento）後，進入最熱鬧的上城區（Bairro Alto），在老舊社區的街巷內，時髦餐廳、咖啡館和酒吧四處蔓生，而且愈夜愈美麗。
電車繼續前行，行經地鐵轉運站和購物勝地的希亞多（Chiado）區，穿越拜薩區遊客絡繹不絕的奧古斯塔街（Rua Augusta）後，鑽入阿法瑪的狹窄街巷，上行到恩典區的「山上聖母觀景台」（Miradouro da Senhora do Monte），眺望城市美景與湛藍的特茹河。休息片刻後，再坐上電車到因騰登特站（Intendente）的 「A Vida Portuguesa」買些葡國製造的生活雜貨伴手禮，然後去對面文青咖啡館「Casa Independente」坐坐。終站來到馬汀莫尼茲，若接近傍晚時分，不妨到廣場旁大樓樓頂的「TOPO Bar」喝杯啤酒眺望阿法瑪。
即便沒搭車，在街上拍攝電車也成為我的反射動作，以不同城市角落為背景，組合出各種畫面的美感，常覺得，按下快門的瞬間，時光彷彿就這麼停止了。
若你想悠哉享受清閒的電車時光，最好的方法就是跟我一樣，六點半就把自己挖起床。早晨車廂內來來去去沒幾人，視野超廣角，重點是，車上幾乎都是老人，只有他們才需要擔心會被你偷、被你搶哦！
某天下午，我好不容易擠上28 路，卡在駕駛座後方進退不得之際，才發現自己根本站在搖滾區。我略為低身，順著駕駛的視角，如同戴上3D 眼鏡，欣賞戲幕步步逼近，又驚又喜，索性將相機設定為連拍，快門聲如打電報般停不下來，於是乎……
「不准在我旁邊拍照！」被駕駛轉頭怒斥了。
哦，好啦，I am so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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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胡斯塔電梯 ∣ 一隻雷龍躲暗巷
Elevador de Santa Justa
相較於歐洲其他大城，里斯本市區鮮少有排隊排到天荒地老的景點，真要抓一個來認罪，那就是聖胡斯塔電梯了。四十五公尺高的電梯擠在Carmo與Aurea 兩條道路中間樓房的夾縫，鍛鐵結構似曾相見，因為出生波多的設計者Raoul Mesnier de Ponsard曾師事打造巴黎鐵塔的工程師。電梯於1902 年啟用，最初使用蒸汽驅動，1907 年改為電力運轉至今，並在上頭築空橋連接卡爾莫廣場（Largo do Carmo），以救贖人們炎夏行走於陡峭山丘之苦。
熟鐵在當時既是建材，也是呈現藝術形式的媒材。電梯以直柱橫樑支撐，各層再鍛造出新哥德風格的拱門與窗花，還有頂層觀景平台邊角的螺旋樓梯。每次仰望都覺得它像隻伸長脖子的雷龍，白天看來呆萌，夜晚又變得暗黑霸氣。電梯內的木造車廂有濃濃的懷舊感，電梯向上時，透過雕花外不斷變化的風景，得以讓乘客將自己從繁忙街道中暫時抽離。開門後，視野寬闊許多，但你得再付二歐元才能登上露天觀景台。
那天接近日落時分，圍欄倒影在水泥地面映出一長串紙花，沐浴在混著橘紅和澄黃色陽光下的里斯本看起來很暖和。同樣有著三百六十度環景，拜薩和上城區忙碌的街景盡收眼底。從這裡也看得到奧古斯塔拱門，遊艇在河面畫出一道美麗的白色弧線，左邊阿法瑪的山坡上，聖若熱城堡和里斯本大教堂（Sé de Lisboa）自幾百年前就一直杵在那裡。
為了省時省錢，記得先買張二十四小時交通卡再來搭乘聖胡斯塔電梯，否則現場買票就得花上近六歐元。若搭電梯只為登高望遠，我想直接從卡爾莫廣場跨越空橋再付錢上觀景台，會是更省事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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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serveira de Lisboa 魚罐頭專賣店∣捆綁住的美味
雖然開業不到百年，這裡仍是里斯本最資深的罐頭零售鋪，店名「里斯本罐頭工廠」，清楚直白。1930 年創立以來，內部裝潢擺飾始終如一，地板鋪的是黑白碎石拼貼成的帆船，老店鋪的樸實氣息，讓人一進門就覺得溫暖。木格櫃整齊擺放上千個罐頭，像花磚排滿整座牆面，數大便是美是最好的形容。
店內主要銷售三種品牌：女人標誌的「TRICANA」以各種口味的鮪魚和沙丁魚為主力，標榜人工裝罐確保品質；帆船圖案的「PRATA DO MAR」以葵花油浸泡的鮪魚和魚肉慕斯為其特色；貓臉的「MINOR」除專攻沙丁魚、鯖魚和竹筴魚外也有抹醬，適合當前菜或開胃菜食用。
當你選好要買的罐頭後，店員會用牛皮紙包覆，再以漂亮的棉線細心捆綁包裝，美味還沒入口，視覺饗宴便先映入眼簾，而且不會多收錢喔。
R. dos Bacalhoeiros 34, Lisbo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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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門廣場、聖露西亞觀景台 ∣ 藍天襯著紅瓦房
Largo das Portas do Sol, Miradouro de Santa Luzia
還記得第一次搭28 路電車時，妄想一路迎著風，探頭美景看到飽。然而才過大教堂沒幾站，就有一堆乘客談笑著下了車。頓時我慌了，馬上起身跟風，深怕自己錯過了什麼。
這站是太陽門廣場，中央的白色雕像是被奉為里斯本守護神的聖文生，祂一襲長袍，手捧一艘乘載兩隻烏鴉的小船，是里斯本的象徵。盡頭的觀景台，是眾望所歸、飽覽阿法瑪景致的最佳地點。
從這個視角望去，遍佈山坡的紅磚瓦房順勢起伏，左側高人一等的是建於十七世紀的城下聖文生修道院（Mosteiro de São Vicente de Fora），還有右邊圓頂的國家先賢祠（Panteão Nacional）及聖斯德望教堂。這高度把人潮隱沒於樓房之下，刷上藍天和陽光成為一幅畫作，只有偶爾微風吹過的聲響，舒服極了。另一次來訪，眼見一位頭髮斑白的街頭藝人在此彈吉他，阿法瑪成了最美的舞台背板。
好風光一路延展到隔壁的聖露西亞觀景台，迴廊藤蔓綠意成蔭，洋紅色的九重葛豪邁綻放，下方矮牆上砌著藍白瓷磚，還有一池小塘和幾位賣紀念品的攤販……地方不大但洋溢著愉悅情趣，而遊客們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坐在矮牆上，拍下眺望前方的氣質照。若你一時內急，在兩座觀景台中間的樓梯往下有間廁所，迴廊繪上阿方索一世擊敗摩爾人、征服聖若熱城堡的連環漫畫，即使看不懂葡萄牙文的解說，但也還滿有意思的。
Largo Portas do Sol, Lisboa
Feira da Ladra女賊市集∣里斯本最老的跳蚤市場
待在里斯本時，每週二、六如果沒排滿計畫，我就會心癢前往跳蚤市集挖寶，看有沒有新貨到。這裡又被稱為女賊市集，葡萄牙文的「Ladra」就是女小偷的意思，更古早的說法，是源自藏身古董裡的小蟲子「Ladro」。據文獻記載，市集自十三世紀便在里斯本各地遊牧，直到十八世紀才固定居在此擺攤。
搭乘28 路電車到城下聖文生修道院下車，沿著旁邊小巷直行，穿越拱門，熱鬧的畫面立即舒展開來。上百家露天攤位和店鋪，一路滿到百餘公尺遠、國家先賢祠旁的綠草地上。除了二手舊貨，還有職人們的手工藝品，各種葡國公雞圖案和軟木材質的紀念品當然也不會缺席。
我先被一整桌舊玩具和餅乾鐵盒吸引，旁邊排滿各家廠牌型號的老相機和即可拍。勉強守住理智線，但沒走幾步，地上是最愛的舊花磚。我一向對紀念品店油亮鮮豔的新花磚沒興趣，這種看來走過歷史的斑駁，在我眼中才堪稱真正的美麗，再重也要扛些回去。
附近，賣家悠哉坐在折疊椅上，賣的是古董級的色情錄影帶。昔日令人血脈賁張的封面設計，現今看來俗不可耐，上頭的種馬和豔星們，早已是皺巴巴的爺爺奶奶了吧。隔壁攤舊雜誌的女星美多了，其中《PLATEIA》是五〇年代創刊的女性生活雜誌，封面反應出各年代服裝妝髮的流行最前線。我注意到圓標上有「continente」和「ultramar」兩種售價，幣別還是早期的escudos。後來才知道，continente 指的是葡萄牙境內，ultramar 則是賣到安哥拉、莫三比克這些海外殖民地的售價，長知識了。
走著走著，悠揚的法朵歌聲從前方唱片攤傳來。後半段的市集換了些模樣，賣的東西愈來愈雜，卻也更有生活的味道：七○年代整組居家必備的調味料錫罐，一堆氧化但線條優美的刀叉、湯匙、燭台和門把，還有成堆家具家飾和鍋碗瓢盆。買不買是一回事，喜歡舊貨的人，恐怕會不自覺想像起幾十年前葡萄牙的家居擺設和生活樣貌，這也是逛市集的一大樂趣。當然，這裡也不乏粗糙廉價的成衣配件，以及介於垃圾和資源回收物之間的日用品（想必有不少贓物在此流通）。看來，只要你好意思鋪條布在地上，不管放什麼，就能擺攤開賣。
Campo de Santa Clara, Lisboa
Pastéis de Belém蛋塔創始店 ∣ 蛋塔始祖無敵美味
來到這家1837 年開業、葡萄牙蛋塔創始店的門口，我遵循喬安娜的叮嚀，略過外賣長龍，從左側入口直搗店裡。我厚顏但有禮貌地詢問正要入座的年輕情侶能否併桌，他們欣然同意。沒多久，我們聊起天來，服務員趨前點餐。
「兩顆蛋塔、一杯Galão，再外帶四顆蛋塔。」我說。先內用再外帶，這就是喬安娜口中的偷吃步，不用傻傻跟著人潮在外頭等候。
這裡的蛋塔聞名於世，起源與1820 年的自由主義革命密不可分。蛋塔誕生於熱羅尼莫斯修道院，因1834 年葡萄牙所有修道院被勒令關閉，修道院的神職人員為求生存，便將配方賣給隔壁原本經營甘蔗煉油廠的老闆，爾後煉油廠轉行賣蛋塔，配方代代相傳至今，吸引世界各地遊客慕名而至，天天高朋滿座。
藍與白是這裡的基調，牆面仍保留許多繪藝精緻的舊藍瓷。蛋塔每天手工新鮮製作，並遵循祖傳祕密食譜，食客們僅能隔玻璃遠觀，看著剛出爐的烤盤上一朵朵金燦黃澄。（每天平均能烤出兩萬顆！）
鬧烘烘的店裡，服務生穿著白襯衫黑背心，敏捷地四處流竄點餐端塔，人們嘴巴一邊談笑，一邊忙著咀嚼這蛋塔始姐的滋味。在里斯本吃塔無數，一顆好的蛋塔，口感嫩滑香軟、濃而不膩已是必要條件。對我來說，Pastéis de Belém的致勝關鍵，是那一層層薄而微焦的餅皮。一口咬下，會先享受到餅皮炸裂的酥脆口感，接續而來的奶黃和肉桂香氣，在口腔內前仆後繼、濃醇攻堅，讓味覺達到高潮，難怪老店近兩百年依舊制霸，要我一次嗑上四顆也完全OK呢！
R. Belém 84-92, Lisbo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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