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人啟事：你成為你理想中的大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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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年夏天的講座上認識了鳳八，當時聽說他籌備新的作品已經到了尾聲，想不到一晃眼就到了現在，足以顯示他對自我的要求，還有這本書文字的重量。
「你成為你理想中的大人了嗎？」當時，他曾問過我這個問題，但我忘了當時我的回覆是什麼，可能是還在努力中，也可能是還差得遠。
然而，我現在知道，也許答案就在這本...

咬腳的高跟鞋

／
以前媽媽也很常跟她說這句話，說她以後就知道了，
但當初說的「以後」，如今都變成了「以前」。
現在的她，為什麼還是不知道呢？
／

「所以妳能告訴我，妳的優點是什麼嗎？」

她坐在會議室那張方桌的一端，靠近門口的那一側。從進來面試開始，外頭的腳步聲就沒停止過。空調出風口正好就在她的頭頂上，吹到她腦子都僵了。所以當面試她的經理這麼問起時，她的思緒停了一拍，因為那是履歷表上已寫過的項目，就在她的自傳上方不遠處，但經理還是又開口問了一次，或許是對她寫下的那些認真、細心、反應快等人格特質感到不滿意也不一定。

椅子下的那雙高跟鞋偷偷地來回踱步，後腳跟隱隱作痛著，鞋跟與會議室的木製地板輕輕地摩擦著，傳出陣陣的細微響聲。
她不確定經理有沒有聽見，但臉上的表情肯定是被對方看見了，她趕緊收起了情緒，目光直挺挺地看著對方，正面回答問題。

「我覺得我是個很善良的人。」她說。
經理頓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
「善良不是優點，因為善良賺不到錢。」經理說。
她其實不明白，經理的笑是莞爾還是惆悵。

走出辦公大樓時，天氣正熱，是公司行號規定的用餐時間，通往捷運站的路上全是與她或經理穿著相似的身影，每個人的背影都一樣，卻又有點不同。
有些挺直身子的，是那群人裡唯一說話的傢伙，有些駝背、腳步匆忙，手上拎著一只便當，或是一份超商的微波食物，就往大樓裡走，在人潮裡逆向而行。
她順著人群走著，長得就像那些人一樣，但也只是長得一樣，在錄取的電話來臨前，她仍是孩子，還不是這些大人，還不需要在那短短的一小時內，急著買午飯，急著辦事，急著要做些什麼。
她仍能走的緩慢，捷運站不過距離幾百公尺，慢慢走，總會到的。

她其實不喜歡穿跟鞋。源自於她聽過的一個說法：高跟鞋之所以被發明，不過是男人為了囚禁女人的行動而誕生的產品，在那一雙雙美麗的背面，有過太深、太深的含意。只不過，人們全都忘了，尤其是女人自己，一則則廣告，一篇篇文案，一幅幅照片，都一而再地催眠著女人，穿上它吧，穿上了，妳就擁有了整個宇宙的魅力。
她不相信魅力是幾千、幾萬元的價格就能獲得的東西，但她還是買了腳上的這雙鞋，還是媽媽幫她挑的。幾個月前，為了畢業典禮，媽媽帶她上百貨公司，看中一雙鞋頭樸素卻典雅的高跟鞋，外觀是小牛真皮材質，內襯是小羊皮縫製，而店員一再保證，這雙鞋絕不咬腳、肯定好穿，並且美麗。

後來，她證明了她的想法是對的。
魅力的確不是價格所能獲得的事，因為畢業典禮一整天她都走得彆扭，腳後跟的繃帶黏了又掉，掉了又黏，一點都不美麗。所以在典禮後，這雙鞋被放進了鞋櫃，直到開始找工作了才又被提了出來，襯托誠意。
那天面試後，她又接連踩著那雙帶有痛楚的誠意，在城市裡穿梭了好幾回，伴隨著一次又一次的自我介紹、自我推銷、自我期望，聽著一遍又一遍的「為什麼會選擇這間公司」、「為什麼選擇這個行業」、「知道這份工作在做什麼嗎」，以及「除了我們公司之外還面試了哪些公司」等相去不遠的問題。

「我覺得面試好累，問題都差不多，結果也差不多，就是沒人打給我。」
她躺在床上，一面按摩著腳，一面對著電話另一端的男友這麼說。
「新鮮人就是這樣了，我當初也是面試了好幾間才上的。」他說。
「你哪有，你明明第三間就上了，哪裡懂一直面試的痛苦。」她有些不服氣。
「那也面試了三間呀，妳啊，多珍惜一點現在的時光吧，等妳真的出社會後就知道苦了。」
不知怎地，她突然有些不悅，彷彿男友跟她已經不是同個視野的人，而是在更高的地方，用著俯瞰的姿態，對她說著這句話。
「說的好像你出社會很久了，你不也才去一個月而已嗎？」她反駁。

男友早她一年畢業，但出社會，嚴格來說不過是同時期的事罷了。
畢業典禮時，男友才剛退伍不久，正在找工作。畢業之後，男友順利面試上了他理想的公司。才不過一個月的時間，男友就像變了一個人，成天說著那些社會用語，說著那些大人的說詞，完全忘了自己一個月前的青澀模樣。

「早一個月還是早呀，出社會真的很苦，妳以後就知道了。」
「嗯，我要去睡了，晚安。」她對於以後就知道了這句話感到不耐。
從以前開始，她就討厭「以後就知道了」這個回答，那不過是種自己也說不清楚，又自以為照顧對方的說詞罷了。
以前，媽媽也很常跟她說「妳以後就知道了」這句話，而當初的「以後」如今都變成「以前」。然而，現在的她很多事還是不懂，所以，到底是以後還沒來，還是其實媽媽自己也不明白呢？
不管是哪一種，她都不喜歡，就像是她不明白那個經理的笑容一樣，也像是在對她說「妳以後就知道了」。

後來的一週，想去的公司早已投過了一輪履歷，仍未有錄取電話，於是她只好開始投不那麼喜歡的那些公司，嘗試著「先求有、再求好」。
這一週，她意興闌珊地面試，那雙誠意早就被她不知收到哪去，踩著習慣的帆布鞋與稍微體面的服裝，就又這麼面試了幾次，卻反而開始有公司打來問她什麼時候上班了。
或許，是自己太自視甚高吧，總覺得以自己的條件，沒道理不能進到自己想去的公司，但事實證明，身為一名社會新鮮人，不是她挑公司，而是公司挑她。起碼她現在就是被挑的那個人，無法決定什麼，因為決定權全在別人手上。

她坐在剛結束面試的公司附近的超商裡，本想打給男友，問他自己應該答應哪間公司比較適當，卻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男友的語氣，剛拿起的電話又放了下來，而腦海裡早已預見那個「社會人士」男友會說的話。
她突然笑了出來，或許什麼鍋就配什麼蓋，以她這樣倔強的脾氣，會有這樣的男友，一點也不意外。
突然，電話響了起來，是沒見過的號碼。


「您好。」她有些怯生生地說，深怕又是這週面試的哪間公司打來的。
突然，怯懦轉成了驚訝。

高跟鞋的鞋跟踩在人行道上，就像扣門的聲音，她緩步地走進了熟悉的辦公大樓，按下了某個樓層，走進了那扇曾有一面之緣的公司大門。
公司同仁領著她來到屬於她的座位上，周圍的腳步聲仍然喧囂得很，就和她來面試那天所聽見的一模一樣。
她坐在座位上，望著空空蕩蕩的辦公桌，還有些不知所措。突然，另一名同事走了過來，請她進經理辦公室，經理找她。

「好的，我馬上過去。」
她慌張地站起來，舉手投足都散發著新鮮人的氣味。
經理仍像那天見到的一樣，西裝筆挺的，就像是個真正的大人。她坐在靠近門口的這側，跟那天面試時的座位相同，只是這次出風口並未在她頭頂上，但她的腦門仍鬧哄哄，笑容有些僵了。

經理看了她一眼，笑了起來，接著起身朝她伸出手。
「不好意思，隔了這麼多天才打給妳。」
「不會，謝謝經理。」她趕緊站了起來，握著經理的手。
「找妳來是有件事想坦白跟妳說，會錄取妳是因為另一個人去了別間公司，所以才找了妳。」經理說。
她楞了一下。

此時此刻，她其實並不知道應該要高興還是難過，從小到大她很少當第二名，卻在進入社會的第一天，以第二名的姿態進了職場。
經理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又接著說。
「其實這就是為何當初沒優先考量妳的原因，社會有太多的事，是需要去體會的，過程有太多的掙扎、打擊、無奈及悲哀，都是剛步出校園的人所不明白的事，尤其是成績優秀的。我們看過太多在校園裡出色的人，進來了，最後往往受不了打擊，又走了。希望妳不會和那些人一樣。」

她聽著經理的話，想著當初面試時的那個笑容。
善良不能當優點，因為善良賺不到錢。

所以，眼前的經理，他善良嗎？
這段乍看體貼的話，是不是，正在包裝著什麼不善良呢？

「對了，其實妳不必要穿這麼正式來上班，我們是廣告公司，不是金融公司，放輕鬆點。」
她的思緒突然被經理的話給打斷，急忙回答她知道了。
只是在這幾週的鍛鍊下，後腳跟，其實早就不痛了。

咬腳的高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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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媽媽也很常跟她說這句話，說她以後就知道了，
但當初說的「以後」，如今都變成了「以前」。
現在的她，為什麼還是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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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妳能告訴我，妳的優點是什麼嗎？」

她坐在會議室那張方桌的一端，靠近門口的那一側。從進來面試開始，外頭的腳步聲就沒停止過。空調出風口正好就在她的頭頂上，吹到她腦子都僵了。所以當面試她的經理這麼問起時，她的思緒停了一拍，因為那是履歷表上已寫過的項目，就在她的自傳上方不遠處，但經理還是又開口問了一次，或許是對她寫下的那些認真、細心、反應快等人格特...

序——
我想說的，其實都不在書裡

嗨！
正在閱讀這篇文章的你，與妳，你們好。
這是在二○一八年的盛夏季節， 距離這本書出版前幾週寫下的，同時，也是《尋人啟事：你成為你理想中的大人了嗎？》開始動筆之後的兩年，為這本書所寫下的最後一篇文章。

兩年啊。真是一段不短不長的旅程。
不短的是，我用了兩年的生活，完成了這一本想討論「長大」這個議題的著作。這階段之中，我歷經了分手、離職、失業、轉職、再離職，以及諸多說不上來的不順遂等煎熬。
有時，不禁會想著，這或許是一種命中注定，可能靈感之神得知我想寫這題材後而給予我的大量素材，讓我在這兩年內嘗遍挫折，才得以熬成這本書吧。

然而，不長，是因為不過兩年的時間，不足以讓我對於長大這件事再也不迷惘。
我仍然不知道，我是否就是所謂的「大人」了。
我們，都知道什麼是大人嗎？

正在寫下這篇文章的我，今年正好三十歲。
三十歲，對於很多人來說，就像一個門檻，彷彿跨過這個數字，就該是某一種模樣，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幼稚，不能再像以前一樣貧窮，不能再像以前一樣懵懂，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做夢了。
我是一個不斷追求夢想的傢伙，所以「三十歲」對我而言，其實痛苦。這個數字正式在我生命中成立時，便開始有許多人們對我說：「如果你十八歲時在追求夢想，人家會覺得你有出息，但你如果到了三十歲仍在追求夢想，人家只會覺得你還沒睡醒。」
言下之意，彷彿想完成一件事是可恥的，他們最終想說的，是成為大人就該務實，想想存款、想想房子，也想想結婚生子這些事，那才是一個大人該關心的事。
但是，為什麼？

小時候大家都對我們說，人要有夢想、人要有憧憬，更要逐步踏實地完成這些想法，於是我們花了數十年的光陰， 試著去證明自己， 最後卻敗給了一個小小的數字，也敗給「 大人」這兩個字呢？

如果，我們最終都要變成一名大人，而大人的責任只是這些，那麼為什麼一開始，為何大家還要對我們投放、鼓吹這些價值觀呢？

這樣的矛盾，是直到後來我才明白的。原來，這個社會並不鼓勵大家完成夢想。種種外部得到的鼓勵，只是因為每個人都見過成功築夢者的模樣，不論是螢光幕前、手機螢幕上，報章雜誌裡，他們都在這些地方見過。
但是，卻沒幾個人真正見識過夢想完成前的路途是什麼模樣。

人是一種會畏懼「 未知」 的生物， 一旦有一件事讓他感到危險， 那他可能就會放棄嘗試，選擇安全的路途。

所以，大人們鼓勵孩子要擁抱夢想，要成為一個你理想中的大人。
但另一方面，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完成夢想，以及理想中的大人們，到底應該是什麼模樣。

舉一個例子。
每一個人，都會希望自己賺大錢，也希望孩子能賺大錢。
然而，卻有很多人在隔天睡醒時，依舊去公司領薪水，並要求孩子也這麼做。
他們都希望能賺大錢，但他們都在賺大錢的人底下領微薄的薪水。
只因為，他們見過這樣的生活，這樣最保險。
於是，後來他們長大之後，覺得大人就該是這個模樣。
或許，「大人」不一定是這個模樣，只是他們看過的只有這種，於是他們都變成了這種模樣。

這也是為何這本書的書名訂為《尋人啟事：你成為你理想中的大人了嗎？》的由來。
因為我認為，除了我們，那些我們目光裡一直注視著的大人們，有時也想找到自己想要的大人模樣吧。

嘿，你，找到你理想中的大人了嗎？
你成為，那個大人了嗎？
我想我還沒有，所以我用了二十個生命中歷經與耳聞的故事，構築成一座城堡，而裡頭的每個人，都在找自己想要成為的大人。
就和我們一樣。

希望我們都能在這本書之外的世界，找到我們最想成為那種大人的模樣。

序——
我想說的，其實都不在書裡

嗨！
正在閱讀這篇文章的你，與妳，你們好。
這是在二○一八年的盛夏季節， 距離這本書出版前幾週寫下的，同時，也是《尋人啟事：你成為你理想中的大人了嗎？》開始動筆之後的兩年，為這本書所寫下的最後一篇文章。

兩年啊。真是一段不短不長的旅程。
不短的是，我用了兩年的生活，完成了這一本想討論「長大」這個議題的著作。這階段之中，我歷經了分手、離職、失業、轉職、再離職，以及諸多說不上來的不順遂等煎熬。
有時，不禁會想著，這或許是一種命中注定，可能靈感之神得知我想寫這題材後...

楔子／離這很遠的地方

▌第一幕　在這之前，在那之後

十五萬七千六百八十小時
──這是所有事情都被量化的一個世界。有些人，不會輕易地被世界給馴服，總會用盡一切方法證明自己能在世界上占有一席之地。

司迪麥
──如果從小到大，做的每件事都要有目標，那活著就得對任何事物有一個主觀意識存在，不然，你的生活就只是被人擺布罷了。

失物招領
──他仍不明白什麼是愛情，仍不明白那首歌唱的是不是就是對的道理。「感情說穿了，一人掙脫的，一人去撿。」

傲慢與偏見
──世界上似乎沒什麼是真誠的事物，因為真誠本身就是最好的推銷員，當你真心誠意想做一件事，所有商人都會聯合起來幫你。

其中的一天
──有那麼一天，世界會逼著你，不得不長大，無論你是否甘願。

▌第二幕　誰不是摸著石頭過河的呢

咬腳的高跟鞋　
──以前媽媽也很常跟她說這句話，說她以後就知道了，但當初說的「以後」如今都變成「以前」了。現在的她，為什麼還是不知道呢？

潛規則　
──有時候，不是我們想變成怎麼樣的人，而是必須變成什麼樣的人。

日常對話　
──原來，有一種日常，叫做「說謊」。原來，出社會後，學得最好的事，叫「自欺欺人」。

火腿蛋與大冰奶　
──白開水倒進氣泡水裡，白開水依然還是白開水，但氣泡水的碳酸，卻會被慢慢稀釋，最後變成普通的瓶裝水了。就像人生，被太多的日常稀釋，就會忘了什麼是生活。

大人的模樣　
──在她還小的時候，大人們總是跟她說，別急著長大。她那時不明白，等到明白的時候，早已回不去童年了。

▌第三幕　我們都因為後來才懂得原來　　　

外面的世界
──原來，無奈是會長大的。小時候叫不甘心，長大後，就成了遺憾。

明年的今天　
──時間，會幫我們重整人生。每一天，我們都已經不是昨天的自己。

同名同姓　
──或許沒有誰不犯錯，只是有些錯沒被發現，便成了僥倖。僥倖久了，就誤以為是幸運。

兩種陌生人　
──若說陌生人分成兩種，一種是不認識的，一種是裝不認識的。那他或許是第三種。就像卡謬說的，在這荒謬的世界裡，我們都是異鄉人。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是一句大人的專屬台詞，並不存在於青春裡。因為每個人都是在開始說這句話之後，才意識到自己早已不再年輕。

▌第四幕　在路上　　　　

女人與女孩　
──好的、壞的，都成了時間教會我們的事。

三點五十分的機票　
──在明白生活之前，我們對生活，全是想像。究竟工作，是為了更好的人生，還是為了更好的工作，而必須失去生活呢？

生活的總和　
──歲月是一種加法，但生活，卻是一種減法。

他留在了十二月　
──就是因為我們都曾失去過什麼，才能互相補滿什麼。

在路上　
──誰的明天，不是從每一個今天走來的。

序／我想說的，其實都不在書裡

楔子／離這很遠的地方

▌第一幕　在這之前，在那之後

十五萬七千六百八十小時
──這是所有事情都被量化的一個世界。有些人，不會輕易地被世界給馴服，總會用盡一切方法證明自己能在世界上占有一席之地。

司迪麥
──如果從小到大，做的每件事都要有目標，那活著就得對任何事物有一個主觀意識存在，不然，你的生活就只是被人擺布罷了。

失物招領
──他仍不明白什麼是愛情，仍不明白那首歌唱的是不是就是對的道理。「感情說穿了，一人掙脫的，一人去撿。」

傲慢與偏見
──世界上似乎沒什麼是真誠的事物，因為真誠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