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Pease Came On The World, And I Lost A Place To Die
世界得到了和平，而我失去了葬身之地
1
從水晶映射出的光景，奪走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眾人全都目瞪口呆，只能愣愣看著白布上的畫面。
在夢中世界，勇者正與一頭醜惡的怪物激戰。面對體型數倍於人類的恐怖魔物，區區的凡人竟然能與之對等地交戰，
勇者鑽入灼熱的火焰下，擋開想挖出自己內臟的凶爪，然後趁隙近身連續舞動長劍。
「那個、是什麼啊？應、應該不是普通的魔物吧？」
「……要是那種怪物能隨便在路上遇到，迷宮內早就屍橫遍地了。至少地下前七十層內沒有。我、我從來沒見過那種傢伙。」
羅伯回答瑪塔莉的疑問。他的目光一刻也未曾從影像上移開。
「所、所以，這個魔物實際上不存在嗎？」
「很遺憾，並不是這樣。這顆水晶只會召喚出使用者實際見過的人物。換言之，那丫頭恐怕曾在“某個地方”見過那個怪物。雖然很難以置信。」
聽完羅伯的話，瑪塔莉吸了口氣。
勇者毫無躊躇地勇敢展開攻勢。當然也吃了敵人不少攻擊。滾燙的火焰燃燒著勇者的手，露出燒焦潰爛的皮膚。被利爪劃傷的腹部噴出大量的血。一隻眼睛甚至被挖去。即使如此，勇者仍未表現出一絲畏懼。
「勇、勇者小姐。」
「……真是不得了的傢伙。難道她沒有恐懼的情感嗎，還是說根本不要命呢。那個世界確實幻覺，但還是會感覺到疼痛啊。」
瑪塔莉開始想像。換成自己的話會怎麼做。如果，站在那裡的人是自己的話。
（……不可能的。那根本不是我應付得了的對手。）
敵我的差距一目了然。那種可怕的魔物怎麼看都是只存在於神話中的生物。憑一個人的力量，要跟那種對手戰鬥根本不可能。
「頂戴三支螺旋之冠，背負四片漆黑之羽。龍鱗般的表皮灼熱如火，雄獅般的凶面宛如憤怒的化身。率領著眷屬對人類發動全面戰爭，最後在敗亡中毀滅。」
露露莉蕾靜靜地背誦。那是在這片大陸上，無人不曉的童話。
「的確，那個怎麼看都是魔王呢。」
「你是說那個、三勇者傳說的？」
「因為，你不覺得跟傳說中的描述很像嗎？那威嚴和壓迫感，完全符合魔物之王的形象。那種生物除了魔王之外，還能是什麼。」
「一派胡言，那可是五百年前的故事喔！」
羅伯嗤之以鼻，但艾黛兒繼續說下去。
「那不然我問你。那種怪物，究竟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呢。那可是輕鬆毀滅一個國家也不奇怪的怪物喔。就算再精銳的部隊也很難擋下來吧。」
「這、這個……」
羅伯支吾其詞。因為他也無從反駁艾黛兒的話。
「星見之水晶只會倒映出使用者親眼見過的人事物。那麼，勇者小姐究竟是在什麼地方見到那個生物的呢。」
「這個，除了地下迷宮外應該不會有別的地方了吧。」
地表上已經沒有魔物了。因為地表上的魔物，早已被魔素獵人們獵捕殆盡。這數十年來也從未聽過任何目擊情報。唯一還存在魔物的，就只剩這座地下迷宮而已。
「沒錯，只剩這裡還有魔物了。世上的其他地方怎麼找也找不到。因為它們據說早在古代就全部滅絕了。」
艾黛兒彷彿在確認自己的話，獨自說下去。她應該正在腦中拚命思考吧。
瑪塔莉一邊聽著，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戰鬥。
勇者斬飛了怪物的右手。是故意吃下對方的攻擊後，才硬是找出空隙的。
她帶著苦悶的表情，用手治療被撕裂的肚腸。而怪物則在地上痛苦地打滾。
勇者佔了上風。她放出重重光彈，猛烈轟炸那頭怪物，如暴風雨般發動攻擊。同時一邊趁隙治療自己。完全不給怪物反擊的機會。
恐怕，這就是她原本的戰鬥風格吧。為了一個人戰鬥到最後而發展出來，攻防一體的戰鬥術。
「不過，沒想到會這麼厲害。原來那傢伙連治癒術都會用嗎？」
「是。只要一瞬間就能讓傷口痊癒。」
「……真是不得了傢伙。這丫頭，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答案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她就是真正的勇者喔。既然本人都這麼說了，恐怕是不會錯的。這就是所謂的燈下黑吧。」
露露莉蕾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可是那孩子以前從來沒進過地下迷宮。沒有加入公會的話，是無法通過結界的。換言之，她是在別的地方，跟那頭怪物戰鬥的。但那到底會是哪裡呢。」
艾黛兒故弄玄虛地說。儘管沒有說出口，但她的心裡大概已有答案。
「……你們到底想說什麼？一下說那頭三支角的怪物是魔王，一下又說那個丫頭是真正的勇者。難道就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傳說在這世上的某個地方重演了嗎！」
「哼，誰知道呢。戰鬥究竟是在何時、何地發生的呢。只要知道這點，一切的謎團就會解開了。不過，她一定不會乖乖告訴我們吧。畢竟她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肯說。……因為她似乎不記得了。」
艾黛兒看著水晶畫面中的勇者，露出寂寞的微笑。
「…………」
瑪塔莉也看著勇者。勇者的臉上沒有平時的從容。而是帶著悲壯的神情，拚命地想打敗怪物。
以前，她曾說過自己是為了殺死魔物而存在的。
可是，雖然只是瑪塔莉的猜想，但她會不會也很害怕呢。只是一直壓抑著內心的吶喊而已。或許猜錯了也說不定，但瑪塔莉不知為何有這種感覺。
「不論如何，親眼見過後就明白了。她確實有稱自己是勇者的資格。而且能殺死懸賞犯拉斯也不是僥倖。我們幾個就算一起上，八成也不是她的對手吧。」
羅伯一邊嘆氣一邊呢喃。但他的臉上沒有絲毫不甘心。感覺完全放棄了競爭的心態。大概是理解了彼此完全是不同次元的人吧。
公會員們也都點頭贊同羅伯的話。資深的戰士們也都低著頭默默不語。因為實力差距太顯而易見了。
同樣是人類的話，還有一絲勝算。然而，勇者在那個世界的戰鬥完全是不同層次。那頭怪物輕輕一揮，自己恐怕瞬間就會粉身碎骨。大家都心知肚明，勇者只要一發光彈就能殺死自己。
「真是令人心醉神馳的戰鬥方法呢。我看她根本不需要什麼一起戰鬥的夥伴吧。畢竟一個人就精通魔法和治癒術了。」
聽到艾黛兒這麼說，瑪塔莉再也無法沉默不語。
「你、你錯了！」
「……瑪塔莉妹妹？」
「如果覺得遙不可及、覺得追不上的話，只要更努力鍛鍊就行了。我一定會追上她。就算死纏爛打也絕對不會離開勇者小姐！兩個人一定比一個人好，而且有些事情只要夥伴間互相幫助才能做到。雖然我現在還只會扯後腿，但是――！」
「喂、喂。冷靜點。」
「總而言之，我絕對會變強，幫上勇者小姐的忙！絕對！」
瑪塔莉堅定地說。
勇者的確很強。強得甚至不需要任何幫助。但是，以前瑪塔莉說喪氣話的時候，勇者卻顯得非常失落。看起來非常地難受。
她無法想像勇者究竟擁有什麼樣的過去。連勇者會不會告訴自己也不確定。但是。瑪塔莉還是決定與她一起前進。真正重要的，只有自己想怎麼做。自己的道路要自己決定。這是勇者教她的道理。
「勇者妹妹找到了一個好夥伴呢。像你這麼耿直的人，最近愈來愈少見了。」
「這傢伙從以前就是這樣。一旦決定之後就只會埋頭向前。這既是她的優點，也是她的缺點呢。」
羅伯摸摸鬍腮，苦笑著說。
「年輕真好吶。這麼直率。」
「如果我也再年輕點就好啦。」
「現在還來得及。我們也活得更率直點吧。」
公會員們的表情變得和緩了幾分，開始互相閒聊。可能是被瑪塔莉的話觸動了內心的某些回憶吧。
「怎麼每個人都說什麼率直率直的，我又不是野豬！」
「是嗎是嗎。嘛，如果你堅持要跟著她的話，我也不會阻止你。在那丫頭的鍛鍊下，你毫無疑問會變得更強。就算被她討厭，也給我抱著必死的覺悟死纏爛打下去。畢竟那丫頭雖然目中無人了點，但骨子裡不是什麼壞傢伙。」
「是，我就算死也會跟上去的！」
「很好很好，當然也別忘了我喲。比起兩個人，三個人更熱鬧嘛。熱鬧一點才開心呀。而且有個性格扭曲的人在身邊，很多事都方便得多呢。」
「三個人不如四個人。況且四人是組隊的黃金比例。俗話說人多智慧多，四個人的話一定更厲害。」
「艾黛兒小姐、露露莉蕾小姐。」
「因為一個人真的太寂寞了。再怎麼厲害的人，也沒辦法戰勝寂寞喔。不被任何人理會，不理會任何人。那樣子活著根本和死了一樣。所以，那孩子――」
「……所以？」
看艾黛兒說到一半突然噤口，瑪塔莉不禁追問。一個人很寂寞。瑪塔莉非常了解那種感受。所以，她非常想知道艾黛兒想說什麼。
然而，艾黛兒卻靜靜地搖頭。
「……不，沒什麼。戰鬥好像快結束了。我們就睜大眼睛看完這場試煉吧。」
艾黛兒的視線移向布幕。
只見滿身瘡痍的勇者，正瞄準倒地的怪物的頸部刺下劍尖。怪物失去了雙手，三支犄角也被悽慘地砍飛。
結束之時終於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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