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座大鐘,天地萬物都是其中的小齒輪,相互依存、循環不息。」
──德國森林看守人 彼得.渥雷本Peter Wohlleben
在數位時代的快速更迭中,重拾人與自然的珍貴連結★ 《樹的祕密生命》渥雷本自然三部曲壓軸鉅作
☆ 長踞德國亞馬遜、《明鏡週刊》銷售冠軍超過 50 週
★ 全球銷售逾 1,000,000 冊,征服 40 國語系書迷
☆ 當代最多人閱讀的德國作家
★ 黃宗慧|國立臺灣大學外文系教授、黃貞祥|國立清華大學生命科學系助理教授/泛科學專欄作者、蔡慶樺|獨立評論@天下「德意志思考」專欄作者 專文推薦
☆ 李家維|《科學人》雜誌總編輯、李偉文│牙醫師.作家.環保志工、阿潑│文字工作者、張東君│科普作家、番紅花│作家、楊茂秀│毛毛蟲兒童哲學基金會創辦人、鄭國威|泛科知識公司知識長、謝哲青│作家.節目主持人 感動推薦你知道當陽光灑落樹冠,針葉樹便會散發造雲降雨的香氣嗎?
你知道當我們轉開水龍頭,微生物便展開了一場從地下水到咖啡杯的冒險嗎?
在生活周遭,類似的循環無所不在,只要品味書中十七篇故事,傾聽宇宙萬物的聲音,便能明白自然的循環機制有多奧妙無窮。
繼《樹的祕密生命》、《動物的內心生活》傾訴萬物皆有情後,《自然的奇妙網路》是渥雷本對自身理念的總闡述,也是渥雷本自然三部曲的壓軸鉅作。熱情洋溢的森林看守人渥雷本這次要讓我們睜大眼睛瞧瞧,在自然這座精巧的大鐘裡,植物、動物與環境的互動到底有多迷人:狼群改變了河流的流向,還解救了美國黃石公園?攸游水中的鮭魚,要如何介入森林的齒輪傳動世界?身處地底王國的蚯蚓,不但能操縱野豬的胃,還能呼風喚雨?闊葉樹能讓地球旋轉得快一些,而白晝也因此短一點?
渥雷本除具備專業生態知識、長年的自然觀察經驗,亦深富人文底蘊,書中不乏對人類行為的深刻思索,推敲我們的所作所為,會如何影響自然界中的每一個生命。
渥雷本用大眾可以理解的語言,為我們的肉眼和心靈都開啟了一個全新的世界,並重新建立起我們與自然的珍貴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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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界讚譽「綜觀全書,渥雷本的解說從不至於因為擬人化的筆法而犧牲其中的知識含金量,反而透過他的妙筆,讓生態保育的門更敞開了一點,歡迎更多『一般人』入門一窺大自然的堂奧。」──黃宗慧|國立臺灣大學外文系教授
「渥雷本在森林裡穿梭久了,但他也沒把人類忘掉,不僅是人類對森林的所作所為而已,他也關心森林對人類的各種意義,是位充滿人文關懷的科普作家。來透過這本生態好書認識一下自然的奇妙網路吧。」──黃貞祥|國立清華大學生命科學系助理教授
「作者渥雷本說出了幾乎是每個德國人心中的走入自然之夢,也因此他的每一本著作都盤踞德國暢銷書排行榜……現在提及森林,幾乎不能不聯想起他的名字。」──蔡慶樺|駐法蘭克福辦事處祕書
「渥雷本只是一名小小的林務員,卻在森林裡發現了全世界。」──《明鏡週刊》(Spiegel)
「彼得渥雷本絕對是德國當代最成功的非文學類作家!」──《畫報》(Bild)
「觀看世界的嶄新視角,絕妙無窮。」──德國電視週刊《Funk Uhr》
「在說明樹木是我們的朋友之後,渥雷本用他的新書重新建立起我們和自然的連結,用生態學和生物學的語言和願景勾勒出數位時代的浪漫情懷。」──《世界報》(Die Welt)
「渥雷本拓展了我們對世界的認知。」──《每日鏡報》(Der Tagesspiegel)
「彼得.渥雷本成功的祕訣在於,他的書從來不曾傷害任何人,只是真切地傳達人類與自然的親密感覺。在新書中,他不只解釋了森林的奧祕,還告訴我們要如何減緩全球暖化,也思考了人類的未來。」──德意志廣播電台(Deutschlandfunk)
「渥雷本關心的不僅是某種動植物的保育,而是整個自然的網路。」──《時代週報》(Die Zeit)
「彼得.渥雷本是當代最多人閱讀的德國作家,他先向人們闡釋了樹木,接著是動物,這次是整個自然界……擬人化的表述方式,讓大眾關注這個議題。」──《南德日報》(Süddeutsche Zeitung)
「渥雷本用發人深省的文筆來解釋自然的循環法則,讓讀者用全新的視角來觀看世界。」──德國《動物之心》雜誌(Ein Herz für Tiere)
「森林看守人再次用他的淵博自然知識震撼我們。」──德國女性時尚雜誌《Bella》
作者簡介:
彼得.渥雷本Peter Wohlleben
一九六四年生於德國波昂,從小就對大自然心生嚮往,六歲便立志成為大自然的守護者。從內卡河邊羅騰堡(Rottenburg am Neckar)應用科技大學林業經濟系畢業之後,在萊茵法爾茲邦(Rheinland-Pfalz)森林管理局歷經了長達二十年的公務員生涯,之後調任到夢想中的工作轄區:埃佛區(Eifel)胡默爾鎮(Hümmel)旁的原始森林區。
渥雷本很快就確認自己生態保育的理念,和當局掠奪森林的政策不合,遂於二○○六年辭去終身公務員的穩定工作,轉任胡默爾鎮的約聘人員──森林看守人。協助當地居民向邦政府陳情十五年後,終於成功將此區劃為原始森林保護區,用馬匹取代機器、用山毛櫸樹取代景觀樹木、完全摒棄化學藥劑、禁止所有的砍伐,並將此區轉化為樹葬森林,確保森林在接下來的一百年裡不會再受到任何侵擾。
保育森林之際,渥雷本也希望將全新的荒野印象毫無距離地呈現在城市居民眼前,從而開始寫作生涯,如今著作已達十餘本,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樹的祕密生命》、《動物的內心生活》和《自然的奇妙網路》自然三部曲(皆由商周出版),在世界各國皆創下佳績,成功將生態保護的理想推廣至全世界。
二○一六年底,渥雷本成立了森林學院(Wohllebens Waldakademie),提供生存訓練、修築山屋、探訪四季森林、生態教育等新型態的森林導覽,並開設相關的講座、研討會與培訓課程,希望讓人們更了解森林的生態,也期許有更多人願意和他一起踏上保育之路,如今他的名言是:「與樹木一起工作不只是我的職業,更是我的生活!」
相關著作:《歡迎光臨森林祕境》《動物的內心生活》《樹的祕密生命》
譯者簡介:
鐘寶珍
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地理系及地理研究所畢業,曾任中學地理教師及地理教材作者,關注環境議題,喜愛閱讀、旅行及大自然,現定居德國,從事中文教學與翻譯,譯有渥雷本自然三部曲與《歡迎光臨森林祕境》(皆由商周出版)。
章節試閱
.咖啡杯裡的動物
水不僅藉著魚的遷徙,把養分帶進森林,也從森林裡運走許多。原因在於水的特質及重力作用:水會流動,而且是向下──這是老生常談,也總被認為平凡無奇。然而,得仰賴這個過程的事物,數量可不比尋常,而是整個生態系。
關於這點,且先讓我們回顧一下過往。這個星球上的所有生命,都需要像礦物質、磷化合物、氮化合物這樣的養分。它們決定了植物生長的密度,而所有的動物又都得仰賴植物。這裡所說的,可不是鮭魚,而是我們人類自己。人類是如何被緊密牽連在這循環之中,我們的祖先已經以大刀闊斧的開發型態經歷過:他們先是砍伐森林以取得建立聚落的空間及材料,其後便在清除完的空地上展開農業活動。
起初,這個模式運作良好,因為在每平方公里的土壤中,都有好幾萬噸的二氧化碳以腐植質的形式儲存著。不過這些鬆軟的棕色物質現在慢慢地分解了,因為頂上不再有涼爽的樹蔭,所以土壤層明顯暖化,這使細菌和真菌即使在地底較深處都得以活躍起來──在這場完全就是狼吞虎嚥的盛宴中,它們除了呼出二氧化碳,也把原本封存在此的營養物質釋放出來。於是,開始出現「過度施肥」的現象,這在當時還頗為人所稱道:這樣的豐收,幫他們度過幾場饑荒,也讓他們有了幾年的繁榮,直到地力開始慢慢衰退。因為當時尚無人工肥料,區區幾頭牲口所能提供的糞肥也遠遠不足,農地終究貧瘠化了。
不過,這樣的土壤要長出青草還綽綽有餘,於是這塊地接下來的用途是提供牧草。當然,這也會耗損地力,因為那些供宰殺用的牲口並不在草地上,而是被飼養在家裡的畜欄中。就這樣,地力衰竭得愈來愈嚴重,石南及刺柏也蔓生得愈來愈廣──那是連綿羊及山羊都嫌棄的植物。此處最終遺留下的,是被徹底摧毀的農地景觀,幾乎無法對生產再有絲毫貢獻。那些在夏日有羊群漫步其中的刺柏石南荒原,讓今天的我們感到無比浪漫且嚮往,可是對前人來說,盛開的石南灌木叢,反而是貧困的象徵。
隨著人工肥料的發明,許多荒原得以被重新利用,現在人們可以隨心所欲決定要施加多少肥料。剩下的一些早期經營失當的零星區塊,今天則以自然保護區之姿備受珍惜照顧,不過這又是另一個課題了。我們祖先過去的所做所為,彷彿是一場以縮時影片來快轉進行的大型試驗:他們加速了自然界養分流失的過程,並在無意中展示了,當養分缺乏補給時會發生什麼狀況。
我並不是要時間倒轉回沒有化學肥料的時代,因為那也代表著,人類必須再度完全成為這個養分循環裡的一部分。而這究竟意味著什麼,聽聽我父親的故事就明白了。在二次大戰後,他們一家照顧著一座小菜園,當時這是取得額外食物的重要來源。那時候肥料非常希罕,因此灑在菜圃上的,是來自家裡糞池的有機肥。這些養分之後會轉化成餐桌上的生菜和黃瓜,還會因一種大自然無意間的添加物而變得更「豐盛」,那就是蛔蟲。牠們同樣會跟著來自廁所的肥料,來回在菜圃及餐桌之間。不過即使是這樣有點令人倒胃口的回收行動,也無法遏止養分循環逐漸枯竭。
在此,我們要再度回到水這個主題。水具有溶解能力,而所有植物的根樂於吸收的重要營養物質,都能被它溶解。在這種情況下,土壤中的養分雖被吸取,但只要植物死後能被細菌及真菌分解為原有成分,它就能重返──至少在簡化的理論中是如此。一般來說,水分會往地層較深處下滲,直到抵達地下水層。而且在水一路往下的過程中,會把樹木及其他植物想保存下來的營養物質也一併帶走。順道一提,這也是我們的飲用水為什麼得愈來愈常加氯消毒的原因,因為那些灑在草地及農田上,且分量多到令人難以置信的水肥,連同它滿載的細菌大軍,最終都會往下移動並來到地下蓄水庫──也就是我們最重要的生活必需品裡。
在自然界,這種向下移動對我們腳下的這個生態系統非常重要。畢竟,在地底深處還生活著無數的物種,而它們都得仰賴地面上那些生命餘下的東西。
在我們把焦點轉向這些生物之前,我還想來探討一下水的破壞力。因為雨水不可能總以平和的方式滲入疏鬆的森林土壤,然後為地下水提供補給;在劇烈暴雨中,土壤裡的毛孔會被水充塞,天然的排水溝渠則會溢流。如果土壤完全飽和了,一場傾盆大雨就能產生大量的棕色濁水,挾帶許多有機物質流向附近的小溪。這點每每可在壞天氣的雨中散步時清楚觀察到:只要漫流在草地及田野裡的水變混濁,就代表大雨正在把土壤運走──那些一去便難以復返的珍貴土壤。在這種作用之下,土壤的養分早晚會流失殆盡。
早晚會。幸好正是為了阻止它的發生,大自然在這裡進行了反向操作。舉例來說,首先就是森林,透過將大部分的雨水截留在樹冠上,讓它在陣雨後才慢慢滴到地面,緩和了雨水打下來時的強度。有一句俗諺就是因此而來:在森林裡,雨會下兩次。這種樹葉的煞車作用,會讓即使是強度很大的降雨,都能以緩慢且分配均勻的方式進入土壤層中,如此一來,大部分的雨水也都能被完整吸收。
除此之外,那些生長在樹幹及老樹樁上的柔軟苔蘚,也在攔截過多的雨水上助了一臂之力。這種顏色翠綠的厚軟墊,能夠儲存超出自己重量好幾倍的水分,之後再非常緩慢地把它釋放回環境中。也因為經由這個作用侵蝕幾乎沒有機會發生,老林地裡的土壤層通常非常疏鬆而且深厚。它的作用就像一塊巨大的海綿,能夠吸收並儲存豐沛的水資源。換句話說,完整且健康的森林,會自動形成並保護自己的蓄水庫。
沒有樹的情況則另當別論,一切都會發生劇烈變化。相對於草地至少還能在某種程度上緩衝一下高強度的降雨,農耕地對重重打下的雨滴則毫無抵擋能力;它細緻的土壤顆粒組織會被破壞,毛孔會被爛泥堵塞。而且許多像玉米、馬鈴薯或甜菜這類的農作物,一年中覆蓋地面的時間只有不到幾個月,因此在其他時間裡,這些耕地等於毫無防護地暴露在風化中──從自然屬性來看,這種狀態不該出現在德國所處的緯度帶裡。此後,每當一陣驟雨劈啪打在地上,都幾乎不再有水分會往下滲透;取而代之的,是從地面上直接流走的滾滾濁流。
把這描繪為滾滾濁流,絲毫不言過其實:一層厚厚的雷雨雲,絕對能在一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降下三萬立方公尺的雨水,而且還是在不到幾分鐘之內。當這些水沒有全部好好地順勢流走,或者透過植被覆蓋的緩衝而慢慢從土壤毛孔下滲,水勢凶猛的急流很快就會成形,且在地面留下深深的蝕溝。大原則是:所在的位置愈陡,水的流速就愈快,沖走的土壤也就愈多。那些坡度百分之二、乍看一片平坦的地面,常常就足已造成損失。總之土壤的流失量很是驚人。
你是否曾經有過疑問,那些考古上的寶藏為什麼總是必須「出土」,才能重現光芒?它們難道不是應該位在地表,頂多被茂密的雜草或灌木給覆蓋嗎?又或者,山為什麼不會持續長高?它們不是因為板塊猛烈碰撞,在「意外現場」被擠壓抬升而成的嗎?這是一種即使在歐洲的中海拔山區,都持續不變的作用。
它們確實沒有繼續變高,究其原因,與羅馬帝國時代的錢幣今天多發現於地底深處相同:侵蝕作用。陸地比海洋高,這是另一個眾所周知的事實,而且透過雲層帶來降雨,它能不斷得到水的補給。這些水會向下流動,然後在某個時候又再度回到它的起源地──海洋。只是這一路它總會帶些土壤同行,因此無形中也一層層地磨損了山脈。一地的地形愈陡,水就流得愈快,這個作用也就進行得愈劇烈。然而,形塑我們地表景觀的,並非一般的連緜陰雨,或是潺潺流過的靜謐小溪,而是較罕見的極端天氣。當整個星期都下著傾盆大雨,原本的小溪變身為凶猛噬人的洪流,就山地而言,情況可說相當危急。此時的水,連巨石都能撼動,而它從地面帶走的大量土壤,也使洪水變成混濁的淺棕色。
當情況再度平息,我們在新形成的河岸邊,到處都看得出那些被水侵蝕得特別嚴重的坡面。至於在其他河谷低地裡原有的河床上,則在大水退去後,堆積出一層薄薄的爛泥。這些爛泥由塵土與水組成,而塵土又來自因風化侵蝕而變成碎屑的石頭,所以它終究是一小塊掉到河谷裡的「山體」。谷地會因為這樣的棕色洪流得到養分,一個絕佳的例子就是尼羅河。古埃及的高度文明,只有在這種條件下才可能形成:以肥沃的河岸為基礎,發展出能產生大量剩餘的農業型態。而在食物上有餘,就意味著有閒暇時間投注在其他事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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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再回到森林。幾家歡樂幾家愁,而這裡必須發愁的是樹木。樹木的分布範圍常可廣及山頂,它們同樣偏好堆積盈尺的肥沃土壤。然而所在的位置愈高,坡度通常就愈陡,土壤的侵蝕作用也就愈盛。基於這個原因,生長在坡面較高處的樹木,經常不及較低處者高大。不過森林本身可能也在極力對抗著這股自然的力量,而且以長遠來看,每一片它所抓住的碎石都不容小覷。因為地表只要流失掉一公釐厚,就代表每平方公里內一千噸土壤的損失。中歐地區的耕地平均每年每平方公里都會損失二百噸的土壤,一百年內這個流失量會是兩公分。
不過,在最極端的情況下,一百年內的流失量也可能有五十公分高,而這對森林有什麼長期後果,在我的林區裡就觀察得到:林區裡有座小山,它的某側坡面覆滿了老山毛櫸森林,不管坡度再怎麼陡,土壤層永遠都是紮紮實實的兩公尺厚。我會知道得這麼精準,是因為這裡設置成安息林,亦即為保護老樹而規劃的樹葬林區,所以我們必須調查官方所謂的「可挖掘度」;說白話一點,就是這裡到底可不可以讓人把骨灰罈埋在八十公分深的地底下。為此,我們委託了一名地質學家,他發現這裡的地層出乎意料的豐厚,可見「這座森林的歷史必定極為久遠」,也就是說,距離上次冰期後山毛櫸樹的重返,大約過了四千年之久。
這座小山的另一側,則有部分表層覆滿了光禿禿的石塊,一度也頗為豐厚的土壤層,已流失至只剩幾公分深。顯然在中世紀時,此處曾發展過畜牧業,且雖然草地的抗蝕力明顯比耕地好,卻還是帶來了致命的後果:在過去幾百年的歲月裡,流失的土壤量從幾公釐、一點一滴累積成幾公尺厚,最後都被沖積到鄰近的「貧困之溪」裡。
所以這條溪名的由來,如今便更加明確了:缺乏土壤與腐植質使土地的生產力急遽下降,結果便是饑荒。而晚至一八七○年代,這裡確實還有人死於營養不良,當時甚至必須動用蓬車隊,從科隆將食物送往那些極度匱乏的村落。這些馬車隊經常遭受盜匪打劫,情況之惡劣堪比美國西部拓荒時代。而這所有的一切,都要歸咎於砍伐森林,以及之後人們認為過程非常緩慢的侵蝕作用。
這是可以挽救的嗎?當然可以。儘管所需的時間,與侵蝕作用一樣悠遠漫長,這消息還是讓人放心不少。我們先假設,這片受盡磨難的土地某天又再度為森林所覆蓋,而且幾乎沒有侵蝕發生:那麼,土壤層確實會開始重生。一旦侵蝕率低於土壤生成率,這些棕色的黃金就會有所增長;而它們的來源,是在經年累月的風化作用下慢慢分解為最小成分的岩基。依德國的地理條件,平均每年每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有三百至一千噸的岩石轉化成土壤;這意味在厚度上增加了零點三到一公釐,平均每一百年則至少也有五公分。如此算來,我林區中的「貧困之溪」溪谷旁那片亂石嶙峋的山坡,應該大約會在一萬年後,恢復到它的森林尚未被砍伐且被人類利用之前的狀態──這樣的時間跨幅,就是從上一次的冰期結束後至今。
你是否覺得,這樣的速度慢得令人咋舌?喏,大自然有的是時間,只要想一想樹木的生長就明白了。在瑞典達拉納省(Dalarna)的那棵全世界最老的雲杉樹,大約就是一萬歲那麼老。這麼說來,等待一切都再度恢復常態所需要的時間,也就是一個漫長的樹木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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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探索各類生態系統及其相互關係上,人們幾乎已是上窮碧落下黃泉──且慢,這麼說其實也不盡然。我們是幾乎搜遍了地表之上,但,地表下呢?地球畢竟是個三度空間,而我們的腳下,確實還隱藏著巨大的生存空間。這裡所說的,並非前述的兩公尺厚的耕地表土,不,這次我們要去的地方比那深得多。畢竟細菌、病毒及真菌這些生命,被證實能存活在三點五公里深的地方。在地底下五百公尺深的每立方公分的物質中,還有數以好幾百萬計的這類生物。在這暗無天日的深處,氧氣對呼吸作用再也不重要,而且許多時候這裡所能提供的食物,就是我們人類用來增加機動性的物質:石油、天然氣以及煤炭。
這個隱密生態系中的生命,至今幾乎都還沒有人研究過,而我們對其中有哪些物種,所知道的也不過是皮毛而已。據初步的粗略估計,在地球所有活著的生物量當中,可能有百分之十是以岩石圈為家。撇開少數煤礦區及開採較深的露天礦區不談,我們至少可以這樣假設,在很深的地底世界裡,因為缺乏前景,人類活動至今尚未帶來深遠影響。
潛藏在這地底世界的,還有另一個人類已略有涉獵的子系統,也就是地下水。這是個非常特別的棲息環境,沒有絲毫光線會穿透至此,也完全不會結霜。此處的溫度取決於深度,從舒適和暖一直到極端熾熱都有可能,而營養物質更是少之又少。不過,在氣候變遷的時代裡,這個生態系統具有明顯的優勢──因為它絲毫不受影響。況且,縱使營養物質匱乏,還是有不少生命在我們的腳下活躍著。好吧,或許沒那麼活躍,因為至少以較為接近地表層的地下水來說,稱不上特別溫暖,有些地方甚至低於攝氏十度,而低溫與缺乏養分都會使動物的行動趨緩。三十至四十公尺深處的溫度介於十一到十二度之間,往下則每深一百公尺增加三度。
不過,關於地底世界因溫度較高,生命週期也就較快的說法,其實是個謬誤。因為領銜全球生命週期最緩慢排行榜的生物,偏偏正好也是全球最樂於繁殖的生命型態:細菌。相對於這類生物中許多會以極為驚人的速度來繁殖(例如我們腸道中的某些菌種,每二十分鐘就會分裂一次,也就是翻倍),那些住在地下幾公里深處的居民,似乎就完全免除了時間壓力。根據《明鏡週刊》對美國地球物理學聯盟會議的報導可知,有些菌種要花上五百年的時間才分裂一次。¹⁶ 在這種條件下,應該沒有食物會腐敗,也不會爆發任何細菌感染疾病,因為在這些微生物開始動手之前,它們的宿主(也就是我們)早就一命嗚呼了。所以,這種緩慢的速度要歸咎於那裡不適宜生存的環境,地底深處的特徵是高壓與高溫。至今這類微生物中的紀錄保持者,不僅能耐受超過攝氏一百二十度的高溫,還能活力充沛地繼續分裂下去──當然,是以它自己的速度。
在這個地底王國之中,乍看似乎數百年如一日。然而,事實並非全然如此,因為這裡的一切都在流動中。每當地面上下起大雨,就會有水不斷地往下滲──至少在德國所處的緯度帶是如此,因為這裡每年的降雨量都超過蒸發量。假若情況並非超過而是不及,那我們可就要置身於沙漠景觀中了。其實某些區域與此也相去不遠了,只要觀察一下水平衡狀態,情況就會再清楚不過。德國每年平均蒸發掉四百八十一公升的水──每平方公里!¹⁷ 而布蘭登堡邦某些地區在同樣面積土地上一年所下的雨,幾乎不比這多多少,這意味此處地下水所能得到的補注量根本微不足道。在氣候變遷的過程中蒸發率持續上升,因此很可能在不久的將來,這裡的地下水補給真的會出現中斷;但是它需要補給,因為總有一些地下水會消失到其他地方去。
地下水在地面上敞開的「傷口」,就是泉水。對我們而言是輕快噴湧的自然奇觀,對某些地底世界的生命來說,卻肯定是場災難。一些小蝦、小蟹及蠕蟲一旦被岩層中的水流突如其來地沖出地面,通常轉眼就會因遽變的環境而一命嗚呼。此外,真正的地下出水口,在冬天特別容易辨認──它們基本上不會凍結。這裡的水溫大多可以維持在十度左右,除非連出水口四周都結凍了,才會在冷冽的空氣中降溫。所以在零下氣溫中仍保有些許動靜的開放水源,必然是真正的地下水源露口。
再回到生物多樣性。最近的研究證實,地下水這個生活空間,有著令人意想不到的豐富的甲殼類動物與其他微小生物。這些缺乏視力的小東西,划行在一片漆黑的地下水流中,說不定早就隨著飲用水,到我們早餐喝的咖啡裡一遊了。大部分的自來水處理廠,是從很深的地下水層中抽出原水,而這就像拔掉了一個原本密封著的生存空間的瓶塞。
即使有自來水廠裡那些繁複且昂貴的過濾處理步驟,小動物還是會現身在咖啡杯裡嗎?沒錯,這些小傢伙,最大像有兩公分長的櫛水虱(Wasserassel),就是有辦法突破各種攔截,持續進到自來水管中,即使歷經所有的淨水處理機制,還是能快活地在那裡自顧自生存下去。反正我們家中地下室裡的水管,說起來跟地下水層的延伸也沒什麼兩樣,它又暗又涼又乾淨;至少在我們轉開冷水時就會注意到──那是地下水原有的溫度。在水龍頭被轉開的那一瞬間,一隻小東西可能會因為一下失去支撐,而跟著水一起往前流瀉。經過一番輾轉,牠可能真的就進了我們的咖啡杯,隨後是我們的胃。不過會來到自來水管線網路中的可不只有櫛水虱,牠的許多室友體型更小,比方說細菌。菌類會在水管內壁形成草皮般的厚厚一層,並完全覆滿管壁金屬。在我們所喝的每一口水中,其實也都找得到它們的蹤跡。
然而,如果不借助顯微鏡,即使再怎樣仔細端詳,可能還是無法發現大部分的不速之客,唯一的例外是像櫛水虱這樣的「巨人」。若是沒有光線,無論是眼睛或體色都派不上用場,因此典型的地下水生物既沒有視力,身體也是透明蒼白。不過缺乏光線還造成了另一個問題:沒有日照就沒有光合作用,也就沒有植物能製造營養物質。因此,這一大隊住在我們星球地下室裡的子民,必須仰賴來自地面的援助而生。這裡指的是動植物的生物量,它們在腐敗分解成腐植質後,會隨著下滲的雨水慢慢沉降至地底深處。
在一路向下沉降的過程中,這些養分會經歷多次轉化;因為一如地表世界,這裡也存在著食物鏈。細菌構成了這些地下子民中的最大族群,它們無所不在,四處定居並繁衍成層(就像在自來水管中)。這些細菌「草皮」會被像鞭毛蟲或纖毛蟲這種最小的掠食性動物吃掉,也還好有這些貪吃的小傢伙,否則在這地底岩層深處,遲早所有的孔隙都會被堵住。不過這些小東西當然有牠的剋星,那就是太陽蟲(Sonnentierchen);牠體型稍大,特別喜歡吃掉其他動物同伴。¹⁸ 地底下就存在著一個這樣的完整生態系,幾乎不被人類注意到。除非我們為了自己的用途,將它的以及我們的救命仙丹──也就是水──往上抽取出來。
順便一提,我們的話題剛剛停在早晨的咖啡,以及那裡面夾帶的盲目乘客,如果飲料裡有細菌的想法,讓你覺得不是很舒服,或許延伸的資訊能修正你腦袋中的那個畫面。因為人類本身,其實就是某種搭載這些微生物的航空母艦。我們的身體除了容納有自己的三十兆個細胞外,還有跟這個數目一樣多的細菌,多半生活在腸道中。¹⁹ 上千種不同的菌類在這裡自顧自地幹著活,而且大部分的情況下都攸關我們的性命,它們不是增加人體對疾病的免疫力,就是幫忙消化掉那些很難消化的東西。所以,是不是有幾隻這樣無害的小傢伙,經由飲用水來找上你,真的有那麼重要嗎?更何況,它們也會在你的消化系統中,嚥下自己最後的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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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對地下水極為重要,重要到有些自來水公司甚至向林主提供獎金,鼓勵他們更審慎管理森林。這其實很矛盾,因為首先樹木本身就是水的巨大消耗者,成年的山毛櫸樹乾渴時,能在一個炎炎夏日裡,從土壤中吸收多達五百公升的水分。這些水消耗在不同的作用中,絕大多數會經由葉片的泌水孔蒸散掉。相較之下,草地就省水許多。
不過樹木,特別是那些德國本土的闊葉樹種有一項優勢:它們以向上斜舉的枝椏來集聚濕涼的雨水,而水的目標就是順著樹幹往下流向根部。有一次,我在惡劣的雷雨中站在一棵非常老的山毛櫸樹下(不建議仿傚!),因而得以身歷其境地觀察這個集水行動。從樹皮上沖刷而下的水量是如此驚人,以致樹幹根部冒出了像剛倒的啤酒般的泡沫。
所有匯集到樹木根部的水,都會滲入疏鬆的土壤中,它的吸收能力就像塊海綿,再強烈的驟雨也能被吸納,並在土壤層中慢慢向下移動。雖然,待日後天氣乾燥時,樹木會再從中取回一部分的水來用──畢竟它根部周圍的地層就像個水箱,只要渴了,樹木隨時可從中倒出來灌一口,不過其他的水會繼續向下移動,抵達沒有任何植物的根能及的地層,因為它們沒辦法長得這麼深。在這裡,這些水會變成緩慢流動的地下水流的一部分。
然而,中歐地區的地下水源,只在冬季時能得到補給,因為此時植物世界正在進行冬眠。時值山毛櫸樹與橡樹的休眠期間,水分也得以不受攔截地經過它們的根部,然後消失在地層深處。反之,夏天的降雨對森林來說本來就很不足,此時土壤中所有的水分會再度被饑渴地吸取,向上輸送至樹幹。
這個事實,讓我對氣候變遷多了一層顧慮,因為暖化改變了好幾個參數:首先,水的蒸發變快,於是即使沒有植物作用,地面也會相對比較乾;此外,就像我們一樣,樹木在炎熱時也會喝下較多的水;再者,因為生長季變長,植物的休眠期也會縮短,而這恰好是森林冬眠及土壤層補注水源的時間。不過,即使有這些考量,在森林的腳底下,未來應該還是有辦法形成足夠的新地下水──只要我們不因伐木而過度損害這個機制。
開放的草地或甚至耕地,在水的吸收能力上則相對較弱。野生動物或家畜足蹄的踐踏會使地面變得密實,今日造成這個效應的則是大型農機,而它所影響到的土壤層要更深得多。這塊土壤海綿會被上下一起壓密,但與我們家裡的海綿不同,它不會再恢復原狀。此後,土壤幾乎無法再吸收大量的降雨,雨水會經由快速成形的溝豁流走,並注入附近的小溪(小溪則會匯入附近那條把淡水挾持至大海的河流)。這事關一地地下水源的流失,土壤侵蝕則會進一步加速這個過程。
另外,草地及耕地上方空氣增溫的幅度遠比森林更大,而這讓地面更容易乾燥化。也就是說,眾多生命所仰賴的水氣逸散至空中,並被氣流帶走,而這更加劇了乾燥的效應。
不過,地下水所面臨的最大威脅,並非氣候變遷,而是天然資源的開採。新開採技術「水力壓裂」(Fracking)造成的傷害尤深,其作法是將水以高壓打進地底深處,使地層裂開;水中摻合的沙子及化學劑則會撐開裂隙,讓原本被閉鎖在內的天然氣及石油一湧而上。對於如此粗暴的襲擊,這個生態系統毫無招架之力,畢竟它的特質就是亙久恆常的環境與絕對的緩慢。對此,我們僅能抱持著一絲希望,就是這種開採方式不要在太多區域獲得通行證。
若非如此,森林其實已經為地下水源打造出了最佳防護網。對那些遠住在樹根之下好幾百公尺深樓層裡的小甲殼類動物而言,樹木就是牠們的祕密守護者。不過山毛櫸樹及橡樹與狍鹿等其他動物的關係,可就全然緊繃了。在以下這個例子裡,我們完全可以用「走味」來形容樹木與狍鹿之間的關係,而這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咖啡杯裡的動物
水不僅藉著魚的遷徙,把養分帶進森林,也從森林裡運走許多。原因在於水的特質及重力作用:水會流動,而且是向下──這是老生常談,也總被認為平凡無奇。然而,得仰賴這個過程的事物,數量可不比尋常,而是整個生態系。
關於這點,且先讓我們回顧一下過往。這個星球上的所有生命,都需要像礦物質、磷化合物、氮化合物這樣的養分。它們決定了植物生長的密度,而所有的動物又都得仰賴植物。這裡所說的,可不是鮭魚,而是我們人類自己。人類是如何被緊密牽連在這循環之中,我們的祖先已經以大刀闊斧的開發型態經歷過:他...
推薦序
【專文推薦】 不一樣的自然守護者|黃宗慧(臺灣大學外國語文學系教授)
「假如我們所有的人,都可以減低一點自己的欲望與需求,與我們共存的其他生命,就會有足夠的容身之地。」德國知名生態保育作家彼得.渥雷本在《自然的奇妙網路》中的這一段話,其實道出了他的一系列作品想對讀者們傳達的道理;雖然這也是所有關懷自然生態的人念茲在茲想推廣的理念,但渥雷本作為一個不一樣的自然守護者,自有他撼動讀者卻不說教的祕訣。
訣竅之一,就是他獨特的「說故事」魅力。例如在說明螞蟻與蚜蟲之間並非美好的共生關係時,他形容蚜蟲是螞蟻「放養的牲口」,一旦想遷移到樹液更豐富的地區,不想再提供螞蟻甜滋滋的排泄物、充當牠們的「乳牛」,螞蟻就會露出「獄卒」本性,癱瘓蚜蟲的行動,以便繼續把牲口以超高密度放養在原本的樹上,鞏固「糖業經營」的霸業。隨著他戲劇性十足的敘述,讀者也彷彿可以在腦中建構出一幅幅螞蟻與蚜蟲互動的畫面。
與此同時,渥雷本也等於反過頭來挑戰了傳統自然保育觀或科學中心主義對擬人化的偏見。他質疑「一種不帶情緒的語言,到底是否符合人性」:「難道我們只准這樣描寫自然──以生物化學式來呈現所有的過程,同時盡可能地解析所有細節,以讓人產生這樣的印象,動、植物都是全自動且基因已程式化的生物機器?」他以整本書來回答自己的這個提問,那就是,儘管在某些人眼中,他的語言是「太情緒化」的、甚至「在科學上是不正確的」,但他相信自己的表達方式,更能展現自然的精彩與豐富度。
而渥雷本另一個引人入勝的祕訣,是有本事讓讀者隨著他時而展開推理,時而進行思辨,從而看見生態議題所牽涉的多種面向。「松鼠真的能預知哪個冬天是否特別難捱嗎?」「扁蝨特別鍾情金雀花嗎?」「現代人已經停止演化了嗎?」不管是這些自然界的「傳說」,還是「對冬季裡快凍僵的鳥兒應該出手相助嗎?」這樣的倫理問題,都在渥雷本的「守備範圍」內。雖然他的觀點未必都符合主流的生態保育觀,但深入淺出的清晰說明,仍能讓不同立場的人受到啟發。
就以「冬天是否應該餵鳥?」這一題舉例來說,在昆蟲蟄伏而果實種子也埋藏於深雪之下的冬天,如果看到花園裡坐著一隻拚命把自己的羽毛抖得更蓬鬆以禦寒的小「毛球」,到底該伸出援手,還是避免干預自然?渥雷本並不立刻回答,而是訴說起身為林務員的自己何以十幾年來都堅持不能「插手干預」,又何以改變了立場。
科學觀察告訴他,餵食確實造成干預;例如愛鳥的英國人就已使得原本在秋天會遷移到西班牙的黑頭鶯不願再繼續往南飛,想停留在伙食更豐盛的英國,而改變了路線的牠們,為了要適應放置飼料的鳥屋旁的生活,外型和基因也開始改變:「新嘴形讓牠們更容易吃得到種子與脂肪,新翅膀則不再有利於長途飛行,而是方便牠們在花園裡短距飛行時的必要迴轉。又因為這群黑頭鶯,與其他同類幾乎很少再交配,於是逐漸形成了一種新的鳥種」。冬季餵食行為竟造成新鳥種產生,這豈不是「對自然的嚴重干預」?但渥雷本接著問,「我們非得從負面角度來評價這件事嗎?當有新物種形成了,首先不該更是件喜事嗎?」渥雷本並不否認,若新物種與原物種混合,使得「往後世人所見只有雜交種」,就基因組成上來說,確實是一種損失,然而在比較餵食的正面與負面效應之後,他還是改變了自己十年前的立場,插手干預了。
讓他改變的關鍵,是對同理心的肯定。雖然「照顧不當、錯愛致死」的例子絕對存在,但他顯然相信,如果有正確的相關知識,對動物伸出援手並不是那麼糟、只能從干預自然的角度來理解的一件事,因為同理心也是「推動環境保護最強大的力量之一,其影響及作用可以勝過所有的法令規章。」
這樣的觀點,和他稍後談到自然保護區時,建議「讓大自然當家作主」的主張看似矛盾,其實不然。渥雷本只是對於不同情況、不同規模的干預,做出不同的分析與評價。他不反對以特別的手段來幫助單一物種,例如紅鳶,或是因人類活動而在全球都面臨滅絕危機的物種。但對於自然保護區或國家公園在養護與發展的名義下,以割草機、電鋸與大型重機所做的「拯救本土森林樹種」的干預,他則抱持質疑的態度,因為這有可能是在不了解自然這座大鐘到底哪裡壞了的情況下所貿然進行的修理,更不用說為了規避人類行為在森林火災中應負的責任而歌頌起「林火創造物種多樣化」、甚至焚林來幫藍莓灌木取得它生長所需空間等做法。這些一般不被看見、以保育為名進行的干預,顯然是渥雷本更在意、也更希望讀者跟著一起在意的問題。
綜觀全書,渥雷本的解說從不至於因為擬人化的筆法而犧牲其中的知識含金量,反而透過他的妙筆,讓生態保育的門更敞開了一點,歡迎更多「一般人」入門一窺大自然的堂奧。順著他的文字線索,就算讀者無法就此完全通透大自然複雜的網路所內蘊的祕密,但一定可以看到,理解自然的入口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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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文推薦】大自然的祕密社交網路|黃貞祥(國立清華大學生命科學系助理教授/泛科學專欄作者)
和好友絕交、和情人分手,除了內心的哀傷和五味雜陳,最難受的打擊之一是,對社交網路過去很重要的一部分,要做出慘痛的戒斷,導致生活一時之間彷彿都要分崩離析。在這個網路時代,影響所及甚至能跨國跨文化。
在大自然中,生物物種的整個社交網路(不僅是共生,還可以是寄生和食用或被食用的關係)中,一個關鍵物種的離去,兩個共生物種其中一方有難,並不只是它們彼此之間的私密生活不再了,牽一髮動全身的還有各種微妙的平衡,所有的歌舞昇平或是勾心鬥角,也都可能要被翻天覆地地攪亂。在這個全球生態互聯幾十億年的影響所及甚至能跨洋跨洲。
構成整個大自然的生態之網的,有好些真菌、植物和動物,其中多半既不可愛又不起眼。情人眼裡出西施,再低調悶騷的物種,也都還是有其社交網路。
最可恨的小人,是那種挑撥離間的,害一群好友反目,甚至讓情人或好友變成陌生人。在大自然中,我們人類常常就是這種小人,搬弄各種物種間的是非,還自以為是人定勝天的萬物之靈。先不提直接的巧取豪奪吧,我們常莫名其妙地去「整治」大自然,十足是厚顏無恥的雞婆,不信到臺灣各處的野溪瞧瞧吧。
德國森林看守人彼得•渥雷本在這本書中,用他長達幾十年的學養和觀察,帶我們見識到狼幫了黃石公園的樹一把、森林甚至幫助了海中的鮭魚、蚯蚓能操作野豬、樹木之間以化學物質溝通、灰鶴傷及西班牙的火腿產業,甚至連落葉樹木都影響了地球的自轉,還有針葉林能夠製造雨水等等。
渥雷本是位堅守理念的森林看守人、明察秋毫的觀察家、情感豐沛的文學家、知識淵博的科學家、文筆優美的自然作家,他為我們翻譯出大自然深藏不露的各種有趣互動關係。同時他也介紹了好友《狼的智慧:黃石公園的野狼觀察手記》(Die Weisheit der Wölfe)作者艾莉.拉丁格(Elli H. Radinger)的工作。
渥雷本寫了幾本好書,包括《樹的祕密生命》、《動物的內心生活》、《歡迎光臨森林祕境》等等,在德國和臺灣都非常暢銷。不過渥雷本不是位單純想要介紹科學知識的科普作家而已,他是位極有主張和立場鮮明的自然作家,他在這些書中都提出了森林保育的困境,不僅為了理念而辭去公務身分,他自己也多次面對內心的倫理掙扎,為他在林中穿梭的舉止和動物的餵食辯護;另外他把動植物擬人化的寫法,也受到德國學院派作家的批評,指責他的書中充滿了主觀的臆測。
渥雷本在這本書中,也還是展現出他是位博學多聞的科學家,他更客觀並且用不失活潑生動的文筆為我們解說一個一個令人嘆為觀止的生態奇觀;另外,文情並茂的寫作方式,雖然讓他把一些動植物給擬人化了,不過難道不就是因為了情感,這些身外之物才對人類有了意義嗎?如果這些動植物對一般大眾而言並不具任何意義,那為何有些人就不能為自己有生之年的短暫享受,而犠牲掉無意義的野生動植物呢?
在城市住久了,我們人類常常忘記自己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不管是作為惡的部分也好、善的部分也好。渥雷本在森林裡穿梭久了,但他也沒把人類忘掉,不僅是人類對森林的所作所為而已,他也關心森林對人類的各種意義,是位充滿人文關懷的科普作家。來透過這本生態好書認識一下自然的奇妙網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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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文推薦】沒有任何一棵樹無關緊要|蔡慶樺(獨立評論@天下「德意志思考」專欄作者)
這是一本迷戀自然之書。或者說,本書相信自然的力量,擔憂這個時代人類侵害了自然,迫使人類之外的各種動物植物陷入生存危機。然而作者也相信,只要相信自然,自然本身便具有治癒這個世界的力量。
我可以理解那樣的夢想,那是德國人對自然的迷戀,作者渥雷本說出了幾乎是每個德國人心中的走入自然之夢,也因此他的每一本著作都盤踞德國暢銷書排行榜。渥雷本原是德國林務管理的公務員,致力推動生態林業多年後,二○○七年開始出版生態有關書籍,二○一七年成立渥雷本森林學院(Wohllebens Waldakademie),推動森林生態旅遊及教育訓練等,現在提及森林,幾乎不能不聯想起他的名字。
讀其書,我總是想起自身的經歷。那是二○○五年,我在德國波鴻大學讀書,波鴻有悠久工業傳統,並非一個以自然著稱的城市,但已經比亞洲大部分大城市保存的自然還多。當時我的宿舍,門一推開便走入廣闊的森林,門口也偶有小動物來訪。在那裡讀書時,我常遇見附近森林小學(Waldschule)的師生,以及森林裡漫步的人們,與我一同穿越森林。住了一陣子後,指導教授問我感想,我說,現在越來越能夠體會,為什麼康德、海德格、阿多諾等那麼多德國哲學家們把自然放在那麼崇高的地位。讀這本書,也使我進入了一座森林,彷彿聽見當時我踩在林中落葉沙沙作響的腳步聲──尤其是渥雷本也寫道,他宿舍後方,便是森林。
在二○一八年十月號的《哲學雜誌》(Philosophie Magazin)專刊中,作家朵恩(Thea Dorn)說,對於自然的熱愛絕對是定義德國人特質的重要指標。在英美世界裡存在著自然(nature)與文化(culture)的對立概念,可是在德國人的思考裡,自然與文化(或者文明)之間不是對立的,而是相生的概念。不管如何現代化,文化(Kultur)最原初的意義仍存在其拉丁文原型中:cultura,也就是養殖培育,是農業勞動。在英美或法國看待文明的方式裡,文明存在於「自然」被科技或者社會契約超克(überwinden)之時,然而對德國人來說,文明不可能捨棄自然,人類始終要在自然中勞動。
甚至,朵恩指出這種對自然的迷戀,在日耳曼人被基督教化前,已經存在他們古老的日耳曼「異教」信仰中:每一顆樹中都棲居著一個神。即使在五百年前,馬丁路德已經擔憂德國森林有消失的危機(那根本未工業化的五百年前!)。而德國人到今日,看到一棵樹被砍伐,心中仍會有極強烈不安,朵恩認為,那正是因為深藏在文化血液裡的「自然之神的日耳曼異教思想」糾纏著,否則根本無法解釋為什麼德國人對自然之憂慮程度,遠非任何其他西方社會可比擬。
這個視角,讓我們可以想像,為什麼十九世紀浪漫主義詩歌與哲學那麼嚮往自然的力量,也讓讀者可以理解,渥雷本在本書中的憂心忡忡,除了是林業生態的知識層次的觀察外,也是日耳曼民族的文化與自我認同特質。而這也解釋了其作品在德國書市暢銷之因。
本書其中一個核心問題,正是探問自然與人類文明的關係究竟為何。渥雷本觀察到人類活動直接或間接介入生態系統,破壞了自然的祕密網路,也危及森林的健康發展。他主張,人類應知道這樣的自然網路如何精妙運作,而只要我們減少人為干預,便有機會讓這個生態系統再自我修復。作為一個森林看守人,他的立場並不意外,可是,人們是否聽得進去呢?
人們勢必得聽,因為森林的存續,不只攸關自然,依本書之思路也攸關人類的存續。一個例子說明這種重要性:聯合國氣候變化綱要公約(UNFCCC)於二○一七年在波昂召開締約方大會時,德國漢巴赫森林(Hambacher Forst)的佔領者在現場舉布條遊行,因為能源公司為了採煤,擬砍伐這片一萬兩千年的原始林,引來憂心的環保人士多年來佔領森林,以肉身對抗伐樹機器。目前,這場能源發展與自然保育的爭鬥仍在進行中,敏斯特高等行政法院於二○一八年十月五日宣判暫停能源公司伐林許可,因為無法證明一旦停止砍伐,無法採煤,該區的能源供給便會不足。判決隔天,約有五萬人來到了漢巴赫森林遊行,展現了他們留下這片森林的意志。
越來越多的鄰近居民,甚至遠道而來者加入護林的陣營,也去了聯合國氣候變化綱要公約會場抗議,希望喚起國際社會重視,因為他們也相信,這個精細的自然網路可以改善氣候變遷問題,此外,也因為那幾千年的對於森林虔誠信仰的文化基因呼喚著這個民族。
護林者高舉的海報上寫著「沒有任何一棵樹無關緊要」(Kein Baum ist egal)。是的,在氣候變遷的生死存亡之戰裡,在這個自然的奇妙網路裡,每一棵樹都重要。
【專文推薦】 不一樣的自然守護者|黃宗慧(臺灣大學外國語文學系教授)
「假如我們所有的人,都可以減低一點自己的欲望與需求,與我們共存的其他生命,就會有足夠的容身之地。」德國知名生態保育作家彼得.渥雷本在《自然的奇妙網路》中的這一段話,其實道出了他的一系列作品想對讀者們傳達的道理;雖然這也是所有關懷自然生態的人念茲在茲想推廣的理念,但渥雷本作為一個不一樣的自然守護者,自有他撼動讀者卻不說教的祕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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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專文推薦】
不一樣的自然守護者/黃宗慧
大自然的祕密社交網路/黃貞祥
沒有任何一棵樹無關緊要/蔡慶樺
前言
幫了樹木一把的狼
狼的重返,改變了河流的流向,更解救了美國黃石公園?
游走林間的鮭魚
攸游水中的魚,要如何介入森林的齒輪傳動世界?
咖啡杯裡的動物
從地下水到咖啡杯,便是一場微生物的大冒險。
不對味的樹
我們以為狍鹿是森林動物,但牠其實並不喜歡森林?
螞蟻雄兵──祕密統治者
螞蟻不只是愛花的園丁,更是守護森林健康的警察?
凶惡的樹皮甲蟲?
樹皮甲蟲究竟是森林的掘墓者,還是新樹木世代的助產士?
死亡的盛宴
聽到熊老大咬碎骨頭的信號,死亡的盛宴便在森林裡拉開序幕。
亮起燈來!
昆蟲王國裡的燈,會為愛情點亮,有時也會為了殘酷無情的死亡。
橫遭波及的伊比利火腿
面對冬季裡快凍僵的鳥兒,我們真的應該袖手旁觀嗎?
操縱野豬的蚯蚓
身處地底王國的蚯蚓,不但能操縱野豬的胃,還能呼風喚雨?
童話、傳說與物種多樣性
闊葉樹能讓地球旋轉得快一些,而白晝也因此短一點?
森林與氣候
樹木不僅能被動忍受氣溫波動,更有辦法主動改變天氣。
熱到最高點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自然與人
究竟何謂「自然」,人類文明也包括在內嗎?
白種人來自何方?
我們今天所擁有的這許多聰明才智,對個人生活品質真的是必要的嗎?
那座古老的大鐘
只要我們對森林放手,鐘聲便永不停息。
科學用語
這些與我們共享地球的生命以及其祕密,無不令人滿心歡喜。
謝辭
註釋
專有名詞對照表
【專文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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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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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的重返,改變了河流的流向,更解救了美國黃石公園?
游走林間的鮭魚
攸游水中的魚,要如何介入森林的齒輪傳動世界?
咖啡杯裡的動物
從地下水到咖啡杯,便是一場微生物的大冒險。
不對味的樹
我們以為狍鹿是森林動物,但牠其實並不喜歡森林?
螞蟻雄兵──祕密統治者
螞蟻不只是愛花的園丁,更是守護森林健康的警察?
凶惡的樹皮甲蟲?
樹皮甲蟲究竟是森林的掘墓者,還是新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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