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文選摘１】
▉楔子 今天是好日子，明天也會是好日子嗎？
什麼是金融？金融就是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是人的一顰一笑，人性因為金融而豐滿，金融因為人性而高尚。有人的地方就有金融，金融就是我們每一個人。
希臘神話裡，宙斯家門口有兩個大桶，分別放著「幸福」和「災難」；宙斯混合了兩個大桶，並將其賜給世人。
於是，我們每個人都從神那裡借到了生命；於是，我們的一生都福禍相依；於是，我們有了光怪陸離的金融世界……
二○○七年次貸危機、二○○八年全球金融海嘯、二○○九年美國啟動七十年來最嚴厲的金融監管、二○一○年美國繼續忽視人民幣升值……
對國際金融而言，這當然不是一個最好的時代，但也不是最壞的時代。它只是一個平凡的時代，和過去、未來的任何一個時代一樣。
無論「海嘯」、「危機」、「戰爭」這些名詞如何恐怖，我們每個人還是希望能愉快地生活下去。
你的生活恐怖嗎？如果每個人的日常生活都恐怖到如同身處海嘯，那麼，就真的有危險了。如果不是，那麼這個世界還是美好的。
金融和菜販一樣，都是三百六十行之一，只不過，賣菜的賣菜，賣錢的賣錢。對菜販來說，菜得賣給有錢買菜的人；對金融而言，錢也要賣給買得起錢的人。
●這就是金融的本質：永遠用你的錢，為比你更有錢的人服務。●
於是，大家便在金融市場上看到強者剝奪弱者，美元一直在貶值，卻逼迫人民幣升值。
為什麼中國的CPI（消費者物價指數）高漲，貨幣還要對外升值？
一個號稱最為自由的國度，卻在最為自由的金融市場裡耍霸權，試圖以強硬的手段決定貨幣價格。
指責中國操縱匯率，不知道誰才是匯率真正的操縱者！
無他，唯利益爾。
這種匯率變動對強者最有利，因為這樣，他們的商品在海外才能更有競爭力，才能依靠出口來更加刺激國內經濟的復甦。
強者的規則，可以改變嗎？
可以，只要你成為強者。
沒有一個國家天生是老大，如同我們每一個人，咿呀學語的時候，我們都曾經是普通人。西班牙、荷蘭、英國都曾在艱難中行走，也都曾執世界牛耳。
但是，一代代世界強國倒下了，死在自己的繁榮中。
國家強盛的時候，自由流淌的貨幣是經濟的血液；貨幣向最有效率的地方集中。社會財富的規則是「創造」；今天不是好日子，明天也會是好日子。
國家衰敗的時候，金融是掠奪財富的利器，貨幣也會向某個方向——少數人的口袋集中。社會財富的規則修改為「掠奪」；就算今天是好日子，明天未必也是好日子。
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成也勃焉，其亡也忽焉。那麼，我們會成為下一個王者嗎？
看看曾經的王者的金融史吧！
【內文選摘2】
█歷史上第一次「海事借貸」
亂世出梟雄，亂世也出金融。為了補充本土糧食，也為了準備戰爭，雅典亟需補充各種物資。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催生了古希臘金融業，今天我們將之稱為「海事借貸」。
如同冷戰中的美蘇，雅典和斯巴達是古希臘地區最強盛的兩個城邦。雅典矗立在徐徐海風之間，公民自幼接受良好的人文教育，探討詩文哲學；斯巴達則居於群山環繞的谷底，公民從未有過人生歡樂，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軍事訓練和作戰。
可以斷定，無論雅典還是斯巴達，都從未把對方當作真正的盟友，雙方都希望統一希臘，唯我獨尊，建立一個統一而強大的帝國。
▉戰爭稱霸，是城邦獲利的手段之一
西元前四三一年，文明的雅典對不怎麼文明的斯巴達率先動手，雙方各自糾集一批城邦大打出手：以雅典為首的提洛同盟和以斯巴達為首的伯羅奔尼薩同盟，開始了一場耗時近三十年的伯羅奔尼薩戰爭。
西方世界具有代表性的觀點認為，雅典和斯巴達意識形態的對立，最終導致了伯羅奔尼薩戰爭。
這麼說的人是白癡。
民主與戰爭根本毫無關係，雅典和斯巴達共存於一個地區，擊潰對方就可以獨霸希臘，並為城邦攫取最大利益。
雅典確實為後世留下許多美好的想像：城邦公民將榮譽置於物質之上、生命價值置於物質之上……甚至到羅馬時代之後，奴隸主仍舊以擁有雅典籍的奴隸為榮。
但是，雅典人還沒有高尚到為了讓斯巴達人過同樣的生活，而發動戰爭。爆發伯羅奔尼薩戰爭的原因，始終是希臘區域的霸權雅典，想為自己的城邦攫取更多利益。
反抗波斯的時候，雅典不是為了希臘自由而戰，雅典所希望的，是以雅典帝國取而代之。
——修昔底德《伯羅奔尼薩戰爭史》
雅典的目標很遠大，但廣大的斯巴達人民是不會答應的。
當一個國家擴張勢力時，必然會損害其他國家的利益。一旦擁有力量，便想保持先發優勢，就會使用各種手段，將其他國家壓制於現有利益分配的格局之內。手段可能是戰爭，也可能是產業分工。
其實，本質並沒有區別，都是霸權和剝削，靠犧牲別人致富。
當時的情況是，雅典大致只能產出本土所需農產品的三十分之一，即使在豐收年份，也不能滿足自身對農產品的需求。支撐雅典經濟的產業是釀酒、橄欖油和製陶業，而靠這些，雅典人是吃不飽的。加上波希戰爭幾乎摧毀了雅典的手工業，三、四等公民基本上都成了戰士，迅速恢復國力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戰爭和劫掠，何況此時雅典已經擁有在希臘地區幾乎可說是無敵的海軍，而斯巴達陸軍的戰力，則在波希戰爭中消耗過度。
雅典咄咄逼人的態勢，引起斯巴達的擔憂，看在自己未必打得贏的分上，斯巴達開始奉行退讓政策；為讓雅典人放心，甚至表示自己不再修築城牆。
斯巴達的忍讓為雅典贏得了近半個世紀的發展時間。此外，雅典得益於勞里昂地區的銀礦，雅典統一了提洛同盟內部的貨幣。貨幣統一為雅典商業繁榮和經濟發展創造了條件，到伯羅奔尼薩戰爭開戰前，雅典商人的貿易惠及希臘、埃及地區兩千萬以上的人口。
●商業確實比農業更能刺激經濟，也更能誘發社會分工，但工商業也是最容易激發國家霸權的行業。●因為，在古代，富強的國家會漸漸發現，假使可以控制一個國家，將會讓生意更好、更賺錢。
隨著雙方實力此消彼長，包括普通公民在內，雅典人的野心開始逐步膨脹。西元前四三一年，伯羅奔尼薩戰爭正式開打。
遺憾的是，儘管雅典經濟實力強於斯巴達，軍事力量卻沒有壓倒性的優勢。斯巴達所有男性公民，七歲就開始接受嚴酷的軍事訓練，到長大成人，已不知經歷過多少次生死搏鬥；帶領隊伍衝鋒的人必須是最高統帥，甚至是國王。
戰爭一開始就呈現膠著狀態，雙方任何一次勝利，都是慘勝。此後，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打得連海盜都沒法在愛琴海上生存，更別提來往的商旅了。
▉戰爭物資需求催生古希臘「海事借貸」
「貿易受阻」對斯巴達影響還不大，畢竟農產品可以自給自足；但對雅典可就是性命攸關了，沒法買糧食，雅典軍隊只能喝西北風。
●亂世出梟雄，亂世也出金融。●
為了補充本土糧食與準備戰爭，雅典亟需補充各種物資。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催生了古希臘金融業，今天我們將之稱為「海事借貸」。
當時的「海事借貸」更類似於海事借貸與保險的結合體。放貸者可以獲得高達三○%至一○○%的利息，同時也承擔著巨大的風險——一旦出海的船隻被大海吞沒，或者被斯巴達人俘獲，甚至貸款者惡意騙貸，放貸人都會血本無歸。不過，如果貸款人在航海過程中發生意外，便可獲得貸款本息的豁免權。唯一的追索方式，是法庭認為貸款人意圖行騙。
雅典的海事借貸，大多透過港口城市的中間商完成，如雅典、拜占庭、馬西利亞等，這些城市不僅是商品集散地，也是進行金融交易和海事借貸的場所。
也許你有想到以下這一點：在資訊極度不發達的時代，中間商憑什麼相信貸款者能夠歸還貸款？要知道，古代的海事借貸與今日信貸最主要的區別，就是一無抵押，二無質押，三無擔保。
按照騙子的思路，中間商肯定會吃虧；貸到款就腳底抹油，能奈我何？
中間商確實不能找黑道人物去教訓騙子，但這些貸款人本身都是從航海圈裡混出來的老油條，謊稱一個貸款項目去騙中間商，不能說沒有可能。何況中間商壓力也很大，一旦經手的貸款不能歸還，同行會把他的糗事到處宣揚。要是還想幹這行，基本上等下輩子吧！
【內文選摘3】
█商業文化改變雅典公民素質
銀行和金融商給雅典帶來的，不僅僅是貿易便利、外匯結算和戰時物資，更多的是財富觀念的改變。遺憾的是，任何事情都要分兩面來看……
伯羅奔尼薩戰爭也激發了雅典金融商創新業務的激情；在這裡，他們開創了貨幣匯兌的先河。儘管世道並不太平，希臘商人依然要帶著一堆銀條行走於各地，沒準哪天在路上會被打劫。因此海事借貸的中間商，很快便成為世界上第一批外匯炒家。
此時，這批貸款中間人兼外匯炒家獲得了一個專有名詞，即「金融商」。「金融」這個詞彙可能就由此而來。
我一直覺得銀行不夠厚道：我存錢的時候並不認識行員，也沒調查過你，可是我仍舊把錢存在你那裡。銀行就給我這麼一點點利息，少到遠遠不能補償飛漲的CPI。
▉金融商和神廟貸款給商人，發展出信貸融資雛型
金融商逐漸感覺到，在匯兌過程中，總有一部分貨幣會留在手邊，無法為自己賺到更多錢。他們開始同時借錢給商人。由於金融商能接觸到各行各業的商人，藉此集中大量資訊。後來，希臘城邦的金融商開始從事其他行業貸款，這已經頗類似於今天的信貸。
接下來，一個組織的介入，最終使金融形態一鎚定音，那就是神廟。
神是希臘城邦虛構出的權威，既是城邦保護神，也是居民祖先。雅典的保護神則是美麗的智慧女神雅典娜。由於神廟的特殊地位，希臘人往往將存款放置於神廟。
智慧女神座下的弟子當然也很智慧，看著自己手上這麼多錢，當然也想賺一些。於是，神廟開始利用手中的存款貸款給商人。
雅典人對雅典娜一向很景仰，既然雅典娜能做，人當然也能做。金融商開始不滿足於匯兌中存留的那點存款，比較厲害或者很厲害的金融商開始向公眾吸收存款，順便發明土地抵押貸款、房地產借貸、海洋借貸，甚至在戰爭中貸款給國家、城市……
今天，我們把金融商的這種行為稱之為「信貸融資」。
據說當時雅典最大的金融商掌握著幾家匯兌銀行，他的財產已經有四百塔蘭特，每塔蘭特約合現在四十公斤黃金的價值。按現在的黃金價格，四百塔蘭特大概是雅典極盛時期財政收入的三分之一，絕對稱得上富可敵國。
銀行和金融商給雅典帶來的，不僅僅是貿易便利、外匯結算和戰時物資，更多的是財富觀念的改變。
遺憾的是，任何事情都要分兩面來看……
▉傭兵讓雅典喪失公民榮譽感、也輸掉戰爭
隨著三、四等公民大量參與海事借貸，海事活動衝擊了雅典人的本土意識，航行使他們胸懷寬廣，只要有利於賺錢，他們就能容納更多的新觀念。商業文化的個性精神逐漸取代了雅典的家族主義。
但結果卻相當不幸：雅典戰士以公民為主，當公民熱中於海外探險時，人們就傾向於以貨幣支付戰爭成本，於是，傭兵登上了雅典的歷史舞台。
此時，雅典娜的光芒不再神聖，因為，戰士的責任不再是公民的義務。當神的光環對雅典人失去約束時，雅典便迅速蛻變為一個蠅營狗苟之所，加上戰後雅典城曾流行瘟疫，及時行樂就成為雅典公民的一種時尚。
無論雅典對斯巴達的戰爭是否符合正義，公民這種道德上的蛻變，為雅典帶來了永久的傷害。隨著公民的城邦榮譽感消失，戰爭的決策規則很快就被破壞，公民之間的妥協、退讓能力逐步弱化，讓戰爭的決策機構蛻變為各級公民爭吵的場所。在西西里決戰之前，雅典當局居然詔令最高統帥回城受審，直接導致主將臨陣叛逃，最終輸掉了西西里戰爭。
傭兵沒能抵擋斯巴達的巨盾方陣，雅典也由於內部分裂損失了海軍主力，最終喪失稱霸希臘的實力。儘管戰爭後期，執政官已經意識到戰爭和海事活動導致公民道德淪喪，開始試圖以懷柔政策團結盟邦和公民。然而，●社會道德沉淪會遵從一種不可逆的制輪效果，建立一種美德和良好的公民道德需要幾代甚至十幾代人的努力。一旦毀滅，又如何能在數年、數十年內重建？●
五十年後，失去了光榮與夢想的古希臘文明被羅馬鐵騎征服，之後，西歐便進入了一個鐵血時代……
【內文選摘4】
█名存實亡的共和
與希臘文明相比，羅馬還很落後。一個長期以耕戰為底蘊的民族，驟然接觸到開化文明（觀看優雅的戲劇，使用精美的陶器，暢飲甘醇的美酒……），就如同劉姥姥進大觀園。
搶劫，是一份很有「前途」和「錢途」的職業。
一個人，搶劫一次並不難，難的是搶劫一輩子。一個民族，以搶劫為生也不少見，少見的是數百年如一日，一個龐大的國家，代代以搶劫為經濟支柱。
古羅馬，就是這樣一個國家。
實在怨不得他們。因為南歐臨海。臨海的結果，就是土地都是鹽鹼灘，壓根兒就種不出什麼糧食來。
這個問題以前雅典人也遇到過，雅典人的方式是做貿易。現在，羅馬人的方式是搶劫：被征服地區的居民被直接劃為奴隸，財產理所當然歸搶劫者所有。
共和國後期，羅馬鐵騎已經征服了義大利、西西里、伊比利半島、兩河流域、馬其頓和希臘絕大部分地區，成為一個地跨亞非歐三大洲的帝國。羅馬共和國，就是這樣一個在共和旗號下以搶劫為生的國家。
究竟是什麼在支撐一代又一代的羅馬公民，對戰爭樂此不疲呢？
錢？
答：不是。
▉貴族拿戰爭財炒房地產、放高利貸
在羅馬共和國，包括執政官和元老在內的所有公民都要耕種土地，這對羅馬公民來說是一種榮譽，奴隸的職業才是工商貿易。
這樣儉樸的生活根本就不需要錢，也不能享樂。
羅馬人的榮譽就是以生命換取戰爭勝利，因為，國家也把自己獵取的財富和生命給予了他們。在戰爭失利的情況下，執政官甚至可以揮舞長槍衝入戰陣，酣戰至死（「我將自己和敵人共同奉獻給神吧。」——執政官德西烏斯）。
羅馬人深信，自己是狼的後代。
「使自己成為一名第一陣列的戰士、最勇敢的將軍，享有最大的榮譽，擁有最高的聰明才智，以高尚的手段獲取巨大的財富，留下大量的後代，並成為國內最著名的人物。」
無論平民還是貴族，都是這個夢想支撐他們在戰場上視死如歸。對他們而言，生命就是戰爭！
戰爭給羅馬帶來了源源不斷的財富。西元前二○九年羅馬攻陷希臘城邦塔林敦（Tarentum）時，約有三萬居民淪為奴隸；西元前一七七年羅馬征服了撒丁尼亞，約八萬人淪為奴隸……西元前二世紀，羅馬國庫每年收入的四分之三來自於戰爭賠款，另外四分之一則來自行省稅收。
然而，這個不喜歡貨幣的民族，卻在財富中悄然改變。在財富的衝擊下，以搶劫為生的民族，註定不可能長久。
這一切，都要拜希臘文明所賜。
與希臘文明相比，羅馬還很落後。一個長期以耕戰為底蘊的民族，驟然接觸到開化文明（觀看優雅的戲劇、使用精美的陶器、暢飲甘醇的美酒……），就如同劉姥姥進大觀園。
文明與錢，如同中國武俠小說裡的「招式」與「內功」，羅馬共和國只是，也只能是「心中無劍，手中有錢」……
開好車，就一定是好人嗎？
一個強盜儘管有了點綴著寶石的馬車、豔光逼人的女子，可他卻完全不懂文明的真諦。他們看到的只是雅典人的享受，至於如何去創造，是不會關心的，反正用完之後可以再去搶。
心中無劍，手中有錢，還能搶嗎？
艱苦勤忍的羅馬公民當然可以為榮譽放棄自己的生命，但慣看驕奢淫逸的酒色之徒，卻無法放棄奢華。
搶劫為羅馬帶來財富，這是一筆巨額的財富增量。然而很遺憾的是，這種財富不是平均攤派給每一個羅馬公民，執政官、將軍、貴族、行省總督，他們獲得絕大部分的財富，至於底層的公民士兵，得到的只是微乎其微。
這些強盜並不懂得如何使用金銀，甚至沒有用這些財富富國強兵。
自古至今，貨幣亂飛而又不事稼穡的時代，保有財富最有效的途徑，就是投資房地產或放高利貸；後者有賴於前者。地產價格飆升的結果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吸引更多的金銀投入其中。由此，羅馬共和國本土和行省的經濟同時開始萎縮。
原因很簡單：錢都被貴族弄去炒房地產了。其結果是，非但不能武裝士兵，還惡化了廣大羅馬人民的生活水準。儘管羅馬城在共和後期迅速繁榮，儘管此時羅馬史記載了大量富豪出現，但史籍也記載羅馬的自由民流離失所，甚至與奴隸競爭工作，最終淪為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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