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芬.金:「這本小說實在太了不起,讓我冒出一身美好的冷汗。」
我是無辜的被害人、是默不作聲的旁觀者,還是冷酷無情的凶手?
「我」是故事中的哪個角色?或者,我就是閱讀這本小說的「你」的映影?
故事結束之前,你會懂的;雖然你可能不願意承認。★ 《ELLE》《華盛頓郵報》《華爾街日報》《出版人周刊》《科克斯書評》《美國國家公共電台》等14家媒體年度最佳書籍
★ 英國犯罪小說作家協會銀匕首獎、安東尼獎、《史全德》雜誌評論獎、國際驚悚作家協會獎年度小說決選入圍
★ 《列車上的女孩》《貝塞尼家的姊妹》《最幸運的女孩》作者推薦
★ 《廣告狂人》《絕命毒師》製播電視台AMC電視劇改編進行中
★ 張亦絢、龍貓大王──絕讚推薦
一場突如其來的死亡車禍,徹底摧毀一個對未來充滿希望的家庭。
家裡成員人人自危,事件的背後隱藏了什麼不可告人的黑暗祕密?
▍故事簡介凱蒂與艾瑞克.諾克斯深愛自己十五歲的女兒戴雯,並且願意為她奉獻一切。
戴雯是一名體操天才,極有機會成為未來代表美國出賽的奧運選手,但一場意料之外的死亡事件徹底衝擊了這個家庭,也動搖了諾克斯家與體操界的緊密連結。諾克斯夫婦過去為女兒以及體操運動所做的一切努力,瞬間使他們陷入無止盡的危機,原本的光鮮、榮耀與期待迅速崩塌。當謠言開始在社群裡擴散時,許多原以為的美好開始有了不同的解釋,隱藏的陰謀與人們深如谿壑的野心和欲望逐漸浮現。儘管凱蒂努力想為家庭辯護,才發現自己早已陷入一場無可避免的罪行,恐怖的陰暗內幕即將朝諾克斯一家無情襲來。
祕密、謊言、操弄、欺瞞,一本高潮迭起、令人屏息的懸疑小說,談論為人父母無盡的自我犧牲、私密的欲望,以及野心所產生的驚人力量。
▍名家、媒體一致盛讚◆ 刺激、驚悚、令人上癮──超出你的承受範圍。《其實你不懂我》巧妙地將讀者帶入體操比賽競爭激烈的世界。不只整個家庭,而是一整個群體,將夢想與野心押在一個青少女的細瘦肩膀。精湛之作。 ──《列車上的女孩》作者珀拉.霍金斯
◆ 擅長挑動緊張神經的名家……亞伯特在這個故事中發揮得淋漓盡致。她又一次回歸慣常描寫的黑貓式主角:難以看透、不露情感,使讀者在每個轉折緊張得猜個不停。 ──《紐約時報》
◆ 梅根.亞伯特的血管裡流的一定是冰。她借了青少年小說的體裁,卻傳達那邪惡的成人概念。她以如此冷血的觀點下筆,可能會讓你想把空調溫度調高一點。但她埋在底下的張力卻絕美懾人,又讓你離不開沙發。一幕又一幕,一刻接著一刻,她令人如坐針氈……在文學層面,亞伯特追隨理查.葉慈、約翰.齊福,以及能捕捉被稱做「活在安靜的絕望」之意義的作家。她的作品也受詹姆斯.凱因、派翠西亞.海史密斯等作家的暗黑路線啟發。 ──《芝加哥論壇報》
◆ 在她華麗、技巧精湛又細緻的文筆打造出的閃亮外殼下,你絕對不會知道怎麼推理才是對。這本小說的強項之一就是:它根本不管我們怎麼想……在犯罪小說裡用錯曖昧技巧可是會完蛋的,但亞伯特對此下的判斷無懈可擊。故事中該有的謀殺懸疑元素都有了:線索、混淆視聽、轉折,以及答案。在最後的最後,這個解答完全沒有留下懸念:是誰幹的,怎麼幹的,又是為了什麼。其餘元素隨著敘事往前推進,變得越來越令人迷惘。而其中又有神來一筆:讀者對這個解答十分滿意──簡單、驚人,而且無可挑剔。 ──《紐約時報書評》
◆ 目眩神迷、躁動不安……亞伯特完美而巧妙地抓住了青春初期特有的強烈情緒,以及成長過程中相對天真的觀點;那種「一切的一切都那麼瘋狂而赤裸」的感覺。但她就是這樣在平常事物中混入明顯的詭異徵兆……也讓這個故事彷彿哼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小調。 ──《波士頓環球報》
◆ 她猶如飛豹的懸疑情節可說是骨架,而在骨架上添血肉的,便是她對養育子女、婚姻及人與人之間各種各樣的競爭精闢的觀察……亞伯特有史蒂芬.金的影子,她的作品踩在文學的邊線,卻又讓你身上不禁爬滿雞皮疙瘩。 ──《新聞日報》
◆ 亞伯特對女孩天性的熟悉度,一如梭羅對瓦爾登湖的了解;她跟愛倫坡一樣清楚心理正負向與黑暗所蘊藏的詩意……她擅長書寫這些實力非凡的競爭者,而他們似乎都惹上了一點麻煩,因為她本人──也是萬中選一的好手。如果你現在還不認識她,也該來看一下了。 ──《文學中心》
◆ 生動又猛烈、令人想破腦袋、衝擊之強──亞伯特的落地姿態無可挑剔。 ──《書單雜誌》
作者簡介:
梅根.亞伯特Megan Abbott
畢業於密西根大學,擁有紐約大學英美文學博士學位,曾任教紐約大學,紐約州立大學及新學院大學,並為《紐約時報》、《洛杉磯書評》、《華爾街日報》、《衛報》等多家媒體撰稿。目前共出版九部小說,多次入圍愛倫坡獎,其中《其實你不懂我》與新作《Give Me Your Hand》正在進行電視劇集改編。現居住在紐約市。
譯者簡介:
林零
淡江大學英文系畢。偽台北人,浮沉出版業,熱愛小說。雖無方向感,但擅長一人旅行。
各界推薦
得獎紀錄:
★ 華盛頓郵報、華爾街日報、波士頓環球報、美國國家公共電台、Elle雜誌、Time Out紐約、自我雜誌、Bustle新聞網、Thrillist新聞網、男士期刊、Book Riot書評網、S南佛羅里達太陽哨兵報、科克斯書評、出版人周刊 年度最佳書籍
★ 英國犯罪小說作家協會銀匕首獎、安東尼獎、《史全德》雜誌評論獎、國際驚悚作家協會獎年度小說決選入圍
得獎紀錄:★ 華盛頓郵報、華爾街日報、波士頓環球報、美國國家公共電台、Elle雜誌、Time Out紐約、自我雜誌、Bustle新聞網、Thrillist新聞網、男士期刊、Book Riot書評網、S南佛羅里達太陽哨兵報、科克斯書評、出版人周刊 年度最佳書籍
★ 英國犯罪小說作家協會銀匕首獎、安東尼獎、《史全德》雜誌評論獎、國際驚悚作家協會獎年度小說決選入圍
章節試閱
3
腳的意外也許會是句點,然而卻更像開端;失足也可能成為句點──如果不是有了落地坑的話。這玩意帶來第二次機會。
落地坑也帶來了萊恩.貝克。而萊恩.貝克──那討人喜歡、牙齒缺角卻又帥氣的年輕男人──這麼說吧,他以他自己的方式毀了一切。
凱蒂和德魯一起走進明日之星,看了萊恩第一眼,見到他晒黑的瘦長手臂,彷彿甩動指揮棒一樣揮動一條鋼筋,因其中一名工人說的某件事而大笑。萊恩總是在笑。
接下來的兩週,所有人都來觀看挖坑工程進行,同時也來看萊恩。
每天早上,他都脫到只剩內衣,牛仔褲在腰上拉得低低的,他爬進坑裡,來到距離體操館地面八呎以下的地方。然後就這樣,所有體操選手,年紀從七歲到十七歲都有,開始找藉口去探看,輪流在坑邊偷窺,希望能偷到一眼他的微笑,募款俱樂部的好幾個媽媽也這樣。
最終萊恩還是被追走了,是海莉,最近變成眾人新歡的體操教練。她是如此用心照顧那些小女孩,將雙手擺在她們彎起的脊椎、細得像樹枝的大腿,協助她們翻跟斗。這對情侶被人看到在聖代屋一起吃薯條,前額簡直要貼在一起,就像偶像劇男女主角一樣。
「我真是替海莉高興。」關恩說,所有媽媽都表示同意。因為海莉討人喜歡,而且沒人知道為何她總是留不住男友。
沒多久,海莉也開始去體操館。她會開著她鮮豔的紫色車子降臨,並在萊恩工作時坐在看臺正中央,只有需要她去看練習時才離開。最終,其他女孩看懂了暗示,默默退開。
只有小德魯留了下來。
他應該要待在遊戲間的,但凱蒂和艾瑞克發現,他跑到距離練習幾呎外的地方徘徊,看著水泥攪拌車呼呼旋轉。
凱蒂可以看到坑裡萊恩的後腦杓,脖子的細緻弧線,耳機塞在耳中,以電動抹平機刮平水泥,他的雙臂以優雅的動作來回著。
「萊恩說我可以看。」德魯跟他們說。「如果我退到遠遠的地方的話。」
「他不懂,」艾瑞克抓住德魯外套的帽子,帶他後退。「他只是個孩子,不知道怎樣才安全。」
萊恩好像聽到了,他抬頭看了看諾克斯一家,但只是咧嘴一笑。
凱蒂低頭注視,思考著他們這個坑究竟會挖多深;泰迪和艾瑞克會要他們挖多深。
在這麼深的地底下,萊恩好像會就這麼消失。
在那之後,當艾瑞克帶戴雯去練習,忍受著她毫無表情的沉默,凱蒂則以德魯監護人之姿到明日之星觀看整個施工過程:安裝鋼筋網格、補牆漆牆、黏上邊緣的護墊、用螺絲擰緊,最棒的步驟則是用有藍也有金、色彩鮮豔的海綿方塊把坑填滿,像倒字母積木一樣全灌下去。
「你真是個好媽媽,」有一次,萊恩對她高喊。「每天都帶兒子來這裡。」
凱蒂露出微笑,臉上一陣熱。
落地坑盛大的啟用會辦在奧運最後一天。
身為贊助人,關恩主導儀式。她在三樓丟下最後一塊噴成金色的海綿方塊,然後她九歲的女兒蕾西躍向跑道,準備要進行開幕儀式的跳馬表演,不過關恩迅速將雙手放在蕾西小小的肩膀上,拍拍她白金色的辮子,把她拉到一旁,為戴雯清出路來。
戴雯當然是第一個。當她站起身、甩甩手指、深深呼吸,超過百名體操館成員、相關人士和支持者都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自從上次的挫敗、自從那次資格賽,她再也沒有上過跳馬。現在,她會上去嗎?
蕾西憂慮的白色眉毛偏斜一如天線,壓低聲音說了些什麼。而凱蒂可以聽到關恩嚴厲的回應:
「人生是不公平的,蕾西。你以為這樣的腳踝是我選的嗎?可是你必須堅強地撐過去。我們都有許許多多的事要忍耐。我整整六年,每晚睡在你爸那活像電鋸的打呼聲旁,我之所以有耳鳴都要感謝他。你也可以乖乖忍過去。看她是怎麼做的,看看戴雯。」
戴雯站在坑前。坑的邊緣都加上了襯墊,並裝了滿到邊緣的海綿方塊,個個活像寶石切面,而她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戴雯一手找到艾瑞克的手臂,右腳放在軟海綿其中一個邊上,然後抬頭看著父親,好像還是不太確定。
但他點了頭,然後她也點了頭。在場地的另一端,凱蒂發現自己突然好羨慕他們,而且感覺好強烈。
在所有人注視之下,戴雯走到跳馬的跑道底部,雙眼盯著跳板和跳馬臺。她轉轉手腕,甩一甩,接著終於毫不猶豫地在跑道上衝刺。她的身體像長了翅膀般做出後空翻兩周轉體,全場為之發出驚呼與「啊──」聲。她隨後落進那花俏的落地坑。
所有人都哭了。凱蒂尤其停不下來。
那天稍晚,凱蒂在廚房桌子那找到德魯。他正在用她的筆電收看奧運閉幕典禮。
「戴雯不想看。」他說,對著那條通往她祕密基地的走道聳了聳肩。
她走了過去,看到艾瑞克和戴雯專心看著她第一次比賽的舊影片,他們中間放著一碗爆米花,她覺得自己好像打擾了他們。
戴雯臉上的表情好平靜。菁英資格賽後,她第一次露出這個表情。凱蒂發現自己正慢慢退後,不想打擾他們,於是她走向桌邊,跟德魯坐在一塊,把聲音調小,這樣戴雯才不會聽到煙火、音色甜膩的兒童合唱團以及法國號的聲音。
德魯去睡覺後,她仍能透過牆聽到艾瑞克和戴雯的說話聲。
「爸爸,新的跳馬臺真的是有史以來最棒的,」她說,「但我落地太不俐落,之後要做得更好。」
「戴雯,你不用──」
「我再也不會像之前那樣了,就是資格賽那樣。我會彌補一切。」
「嘿,戴雯,」艾瑞克說,凱蒂可以聽到他哄著她、安撫她,跟她說她和之前一樣完美,他和媽媽只是希望她可以快快樂樂。
凱蒂仔細聽著,關上發燙的筆電,把聲音壓下去。
奧運結束了,裝滿海綿的落地坑和新設備也都到位了,同時還瀰漫一股全新的決心,感覺就像打破了某個惡咒。
為了慶祝,泰迪策畫了一次過夜旅行(由募款俱樂部成員贊助),要去本州首府參加某個叫冰上體操的活動。這本來該會是個難以忘懷的經驗──要是沒有邀請海莉和萊恩,而且萊恩沒有遲到兩小時。他到的時候表演後的晚餐早已結束,期間海莉不斷狂發簡訊,認為他一定是死在某條荒涼的路邊了。諾克斯太太,我該怎麼辦啊?
一小時後,明日之星的所有成員和募款俱樂部的監護人都在華美達旅店的陽臺上注視海莉和萊恩。這兩人彷彿自帶鎂光燈,像電影明星一樣,在底下的泳池邊又是談話又是爭吵,或者說只有海莉單方面這麼做,不管怎樣,就是會讓人忍不住盯著看。海莉邊哭邊把他送她的向日葵丟進滋滋響的氯水裡,萊恩像雕像一樣動也不動,好聲好氣地哀求著,又或者只是看起來這樣。
「泰迪鐵定是吃了一整瓶有嗜睡成分的感冒藥,才會什麼都聽不見。」艾瑞克邊說邊走到戴雯身後。「我該下去嗎?」
凱蒂搖搖頭,在玻璃滑門那邊看著。
「他為什麼就這樣站在那?」戴雯問,她似乎被那畫面迷住了,移得更靠近陽臺邊緣。她勾著腳趾站在那裡,臉上綻開凱蒂從未見過的表情。
「給他們一點隱私。」艾瑞克說,喊她回房間。
「以後戴雯也會那樣的。」凱蒂低聲對艾瑞克說,他回以一個想吐的表情,令凱蒂笑了出來。
所有人都進來了,凱蒂又稍微待了一下。沒過多久,那些顏色暗沉又溼透的向日葵在化學藍的泳池水面東漂西散,海莉已經整個人貼在萊恩胸前,寬恕了一切。
第二天早上,凱蒂看見他們在門廳的雜貨便利店,懶洋洋地摟著對方,臉上散發出翻雲覆雨後的神情。
她低下身,從一排放能量棒的食物架後面過去,試圖在不被他們看到的情況下悄悄走過。她可以聽到海莉在他耳邊呢喃,一次又一次。「我為你瘋狂,寶貝,我為你瘋狂。」
凱蒂一個急轉彎,匆匆跑進大廳,裡面正擠滿興高采烈的八歲體操小選手們,因為喝了太多摩卡咖啡而情緒高昂,鼻子也沾了鮮奶油。
但萊恩看見她了。
「諾克斯太太,」他說。海莉在收銀檯結某個東西的帳時,他追在她身後。(她買了什麼?凱蒂除了保險套外想不到別的。那三個字在她腦中瘋狂打轉。)
「我很抱歉,」他補了一句,雙手插進口袋。「昨晚……我看見你們都在陽臺,我們這對情侶真的很糟。」
「年輕人嘛。」她脫口而出,試著不要去看他下巴上海莉留的芭蕾粉色脣印。
「愚蠢的年輕人。」他邊說邊搖頭。
他仍因剛淋過浴頭髮溼漉漉,襯衫也縐巴巴──這個年紀的男孩一切都是那麼隨性,而那份隨性正是他們充滿魅力的關鍵,不是嗎?
「你應該好好享受,這是一段很棒的時期。」她甚至沒有多想。「這段時期……對事物會有很深的感受。」
「之後就沒有了嗎?」他微笑著說,「之後就不再有很深的感受?」
她聽著自己的笑聲,嚇了一跳──好急又好刺耳,像是在咳嗽。
海莉瞬間來到他身後,對著凱蒂微笑,咯咯吱吱的。「你這鬼鬼祟祟的傢伙!」
她的手臂緊緊纏在他的胸口,猶如一面盾牌。
當他們從旅途返家,泰教練在他家召開作戰會議,附加泰阿姨知名的日光茶和小餅乾,還有坐在椅背硬邦邦的餐廳椅子上的艾瑞克和凱蒂。
他再次拉出流程圖,導引他們若有所思的臉回到成功之路。那上頭折了一角,被咖啡弄得起縐不平。
「還沒結束,」他語氣堅定,眼中充滿熱情。「我們的女孩還沒結束。」
「你覺得她可以再試一次嗎?就是明年的少年菁英賽?」凱蒂問。她和艾瑞克談了好幾次,無止無境。
「她可以的,」泰迪說,「但我認為她好像在退步。而且她年紀很快就會超過限制了,如果她再失敗──雖然她絕對不會──但要是失敗了,她自信上受到的打擊、對她排名的影響……」
「所以,你到底要說什麼?」艾瑞克說,「直接告訴我們。」
「我之前不想提出這個可能性,但那個落地坑是改變局勢的關鍵,」他說,一手拍在繡了錦緞的桌布上。「你們兩個聽好了:有個漏洞可以鑽,也就是有一條捷徑可以走。」
他用最粗的奇異筆從第十級拉出一條線,一路畫過受到詛咒的少年菁英賽,直通下一個箭頭狀方框。
他在那裡停筆,圈起青少年菁英賽,在它周圍重複畫了好幾次星星。
「可以那樣嗎?」艾瑞克問,「可以跳過?」
「沒有人那樣做過吧,」凱蒂說,「有嗎?」
泰迪看著他們,眼睛下方的眼袋因為激動而顫抖不已。
「非常少,不過有例外。」他又畫了另一條線,這次還更粗。「而我們都知道戴雯是例外中的例外。」
艾瑞克點點頭,泰迪也點頭,他們定定地凝視對方。他們在無數夜晚一同談論戴雯、為體操館籌措經費、看著戴雯日常練習的影片,在她的雙腳抓住練習用平衡木時站在她下方。此刻的兩人甚至無須言語。
「她的身體按下了停止鍵,」泰教練加了一句。「你們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一開始凱蒂並不知道,然後她明白了。
「戴雯的胸部很快就會發育,泰迪,」凱蒂攔不住自己。「還有臀部,還有其他部位。她會變成女人。」
「沒有人會質疑這件事,」泰迪嚴肅地微笑。「畢竟,只有彼得潘才留得住乳牙!」
凱蒂向艾瑞克求助,他只是定定地望著圖表,注視著那條畫出頁面的粗黑箭頭。
「要是她不想呢?」那晚,凱蒂在並肩刷牙時問艾瑞克。「這些壓力對她來說真的好嗎?資格賽之後她這麼不好過。」
「我們可以問她,」艾瑞克說,「要做決定的人是她。」
於是他們問了,她的雙眼在凱蒂和艾瑞克之間來回;她看著他們,咬著脣側,這代表她正在思考。
然後她說:「好。」
計畫都到位了。這個全新的計畫。
在接下來的二十個月,戴雯能參加多少比賽就參加多少。這是要提升她的排名、拓展她的前景,並且進步、進步再進步。那也代表各種離開本市與本州的遠征,各種邀請賽、經典賽,本州及地區和全國所有比賽──更代表戴雯的學業必須配合這個安排。艾瑞克就戴雯的例子大力求情,指出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她優秀的在校平均成績、未來的無限前途。他會處理好一切,會找家教、花錢上私人課程。不管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
然後,在戴雯十六歲那年的七月,她即將出戰青少年菁英賽。那是她十六歲的第一場資格賽。
光是知道能再回到成功之路,即便是新版的成功之路,就會讓一切變得更好,將秩序再次帶回他們的生活中。
所以凱蒂把一切拋諸腦後,又或者說她試圖這麼做──也許,資格賽的意外以及其餘一切,的確得怪她的腳傷。直到數個月後。
那時,她只是要把洗好的衣服拿進去,沒有其他打算。那不過是一籃搖搖欲墜的體操服和練習褲,也許再換一下戴雯的床單吧。她扯了扯床上的墊子,墊子卻詭異地歪向一角,離內嵌的書櫃太近。然而她的手卻碰到某個軟軟的東西,一本胖胖日記的毛氈皮──深紅色的封面橫寫我愛全世界的字樣。
戴雯竟然有寫日記的習慣,而且藏在床墊和牆壁之間,這感覺實在懷舊得令人著迷,也可以說很過時。但話說回來,戴雯本來就不是個普通而典型的孩子。
凱蒂把手放在封面,猶豫不決。
這就是那種「絕對不能做」的事。
可是,當你花了這麼多年將女兒的身體當成生活重心,所謂「孩子的隱私」到底有何意義?只要哪裡受傷最重,她的全副心力就轉移到哪裡──扭過一次的手臂、拉傷的左膝、戴雯不小心用雙膝撞到胸口造成的瘀青。那些閒聊──開門見山地談論內衣內褲,哪些在比賽時不小心露出來會造成扣分,還有何時該去做比基尼熱蠟除毛。更別說那些夜晚:用力按摩她的小腿肌肉,用冰塊幫她敷因為單槓而瘀青的骨盆,以及被平衡木弄傷的大腿內側。還有,雖然是最近的事,但她在體操服接縫處會磨到的粗糙部位抹上凡士林。
凱蒂翻開內頁。
今天:半個屈體分腿跳,平衡木上一又四分之三個……
練習中:半回環+半前回環,大回環,登槓回環,後直兩周下槓。
一篇又一篇,都是寫體操的內容,按時間記下各種細節,還把她最喜歡的體操選手照片黏在內頁,銀色奇異筆箭頭和圈圈,畫在她們的體態、站姿和肌肉上。
這不太算是日記。更像訓練日誌。
早上六點。上學前訓練。伸展,跑十五分鐘。半小時體能訓練,二十五分鐘伸展或芭蕾,接下來深蹲跳躍接伏地挺身,然後從平衡木開始。我的向前半屈體有點問題,但剩下的都很順利。教練說我慢慢在進步,他在我面前擊了三次拳。
凱蒂站在那裡好長一段時間,靠窗藉著天光閱讀這些內容。她太驚訝了,因為這跟她自己十四歲時的隨性書寫實在天差地遠。那時她寫的不過就是男孩,或是寫些歌詞、假身分證,還有偷來週五晚上要喝的威士忌可以藏在哪裡。
闔上日記前,她瞄到一張貼在最末頁的照片。
那是在這房裡拍的快照,戴雯的床罩清晰可見。那是她傷殘右腳的連拍,而且是特寫。
在桌燈的光線之下,那腳看起來彷彿熠熠發光。
畫面極為恐怖,卻又極其美麗。
比起偷偷藏起的失望情緒,或對某個男孩的暗戀告白,為什麼這張照片竟感覺更私密?
為什麼看見那張照片更像侵犯了隱私?
在那底下,戴雯寫著:
昨晚又做了那個夢,我低頭一看,右腳大了十倍,而且皮膚像鱗片。於是我從廚房抽屜拿了刀,就是媽媽得用雙手拿的那種刀,把它切掉。血噴得像噴泉一樣。
但爸爸看到我,從地下室跑上來,他用皮帶把我的腳踝綁起、拉緊。皮帶環好亮。
你需要它,他說,然後抓住我的腳,像捏美術課的黏土一樣又擰又捏。這是你的超能力。
我知道他說得一點也沒錯。
這是什麼?凱蒂想著,遮住了嘴。她覺得自己彷彿翻起一顆沉重的石頭,卻發現裡面住了某個活物,正在不停蠕動;感覺也像撬開了某樣東西,扯出它的發動裝置。
那不可能是戴雯。她想。
這個女孩到底是誰?
凱蒂把日記放回那個剛剛好的縫,發誓再也不去看。
「媽,」那晚,戴雯在凱蒂走過她房門口時喊了她。「你有進來過嗎?」
「什麼?沒有,只是整理一下。怎麼了?」
「沒事。我只是想說你是不是進來過。」
凱蒂不希望戴雯看到她的臉,她擔心自己的表情會洩漏出一些什麼。
她滿腦子都在想那照片,以及戴雯的夢,那隻腳,那條皮帶散發出的詭異。但夢都是那樣的,不是嗎?而且夢很私密,可能是戴雯唯一的祕密。
我再也不看了。她對自己說。我不會變成那種媽媽。她需要一個可以做自己的地方。可以放肆,可以悲傷,可以像個人。可以真實。
可以成為任何她想成為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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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的意外也許會是句點,然而卻更像開端;失足也可能成為句點──如果不是有了落地坑的話。這玩意帶來第二次機會。
落地坑也帶來了萊恩.貝克。而萊恩.貝克──那討人喜歡、牙齒缺角卻又帥氣的年輕男人──這麼說吧,他以他自己的方式毀了一切。
凱蒂和德魯一起走進明日之星,看了萊恩第一眼,見到他晒黑的瘦長手臂,彷彿甩動指揮棒一樣揮動一條鋼筋,因其中一名工人說的某件事而大笑。萊恩總是在笑。
接下來的兩週,所有人都來觀看挖坑工程進行,同時也來看萊恩。
每天早上,他都脫到只剩內衣,牛仔褲在腰上拉得低低的,他爬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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