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護教學

前言

大多數熟悉護教這個詞的人，當他們一聽到護教學，很可能會聯想到像是爭論、證據、理由或是捍衛等的詞彙（註一）。然而，卻很少人想要把溫柔加在這個清單裡。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護教學這個詞，最早出自於希臘的法律制度，形容一個人在面對原告的挑戰，如何為自己辯護。那裡當然不是一個適合溫柔的場所。不過，使徒保羅和新約的作者選擇了這個詞彙，使得護教學變成用來描述基督徒如何向其他人辯護或解釋信仰。這也是今日教會之所以會使用這個詞的緣由。

舉例來說，因為四福音的寫作目的，是為了要讓人明白耶穌是誰，了解祂的教導和祂所做的事情，我們現在把福音書的作者也稱為護教者，一如今天教會也用這個詞來形容那些捍衛基督教，抵抗各種批評的人。隨著科學和理性主義的興起，愈來愈多的爭辯環繞著教會對於超自然的看法，護教學已然成了一門跟理性辯論很有關係的學問。

原則上來說，這並沒有錯。既然護教學一定都會牽連到觀念、知識、理性，護教者當然也要參與各種的理性思辨與爭論。然而，正如我們將在這本書裡看到的，假如你我真的想用耶穌的方式來護教，進行討論和思辨的時候，傲慢和敵對就是最不合適的態度。的確，溫柔的態度，才是讓護教時的理性思辨更有成效的方法。

每一次進行護教的時候，我們都要記得自己是耶穌的門徒，換言之，我們應該要用耶穌的方式來做這件事。畢竟，我們真正的目的，是要幫助那些想要被幫助的人。這也正是聖經對於耶穌事工特色的描寫。護教理當是一個幫助人的事奉。

在彼得前書三章8到17節我們看到，委身於各樣良善的門徒，卻因這些行為而受逼迫。然而，他們的反應，就像耶穌則經教導他們的一樣，是「歡喜快樂」（馬太福音五章12節）的。於是，看到的人便想知道，身處那樣的景況裡，門徒為什麼還歡喜快樂得起來，依然滿有盼望？特別是在一個憤怒、沒有盼望，也缺乏喜樂的世界，更會產生這樣的問題。因此，彼得才吩咐門徒說：「有人問你們心中盼望的緣由，就要常作準備，以溫柔、敬畏的心回答各人；存著無虧的良心。」（彼得前書三章15～16節）

當我們把這樣的解釋，也就是護教，當成是以「溫柔、敬虔的心」來愛鄰舍的一種行為，就會發現，耶穌是如何教導我們要「靈巧像蛇」並且「馴良像鴿子」（馬太福音十章16節）。蛇的靈巧智慧，來自於對環境適時的觀察；鴿子的馴良，則是指牠們完全沒有詭詐，也不會故意誤導別人。我們也該如此。因著對人的愛，幫助我們合宜地觀察他們，而不會想操控他們；同一時間，我們依然渴望著他們能夠認識耶穌基督這位宇宙萬物的主宰，並且為此祈禱。

那麼，擁有溫柔的特質究竟意味著什麼？一開始，這代表了謙卑。愛將幫助我們清除任何只是想贏的渴望，不致成為一個自以為義的知識分子，對他人的意見和能力充滿輕蔑。「謙卑的心」（tapeinophrosunen2；參歌羅西書三章12節；使徒行傳二十章19節；彼得前書五章5節），是每一位想要為基督來辯護的人，必須具備的特質。這也是新約中最有活力的一個概念，單單靠「謙卑」這兩個字，其實很難捕捉。

也因此，「給出盼望緣由」的呼召，從一開始，便不是要強迫毫無意願的人，在理智上屈服；反之，是要先成為有需要者的僕人；特別是去服事那些往往因著社會環境，深陷知識驕傲而自以為義的人。

其次，我們應該以真理的僕人這個身分，進行護教的工作。耶穌說，祂來是為了「給真理作見證」（約翰福音十八章37節），祂也被稱為「為誠信真實見證的」（啟示錄三章14節）。這是為什麼，我們要以敬畏的心（或者，恐懼的心，KJV）來給出盼望的緣由。真理揭露了真實，而所謂的真實，就是你我犯錯的時候，想要逃往的地方，也是人類永遠都打不贏的對手。

在跟生命、跟上帝，以及跟靈魂有關的事情上犯錯，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也因此，護教的工作格外重要；我們要以愛心說誠實話（以弗所書四章15節），並且盡一切的可能，說得清楚又合理。我們必須倚靠真理的靈，方能完成這個超過我們能力範圍的任務。

尋找真正的真理，是我們可以跟所有人類共享的參照點。沒有人可以在缺乏真理的情況下活著。儘管對於某些事情是真還是假，我們不盡同意，忠於真理——不管那是什麼樣的真理——卻讓我們能夠以一個誠實諮詢者的身分，陪在每個人的身邊。我們的態度，不再是「我們和他們」，而是全都成了「我們」。不只是教導，更是大家一起來學習，

所以，如果有可能——有時候，「不可能」是因為他人的緣故——我們應該要在相互諮詢的氛圍中，以慷慨的愛來「給出我們盼望的緣由」。不管信念有多堅定，我們都不應該變得專橫、輕蔑、敵對和充滿戒心。我們很清楚，耶穌自己是不會這樣做的，因為這樣的方式幫不了別人。祂不需要，我們也不需要。畢竟，護教也跟其他每件事情一樣，祂都是我們的主人與榜樣；我們要完完全全地信靠祂。正如聖經所說的：「只要心裡尊主基督為聖」（彼得前書三章15節），在護教這個關鍵的工作上，我們的心中始終都為祂保留一個「特別的位置」。

也因此，我們的護教必須以溫柔為特徵。像耶穌一樣，我們以謙卑的態度，把愛伸展出去，沒有任何的強迫。實現目標的惟一個方法，就是以溫柔來辯護，用耶穌的樣式在愛裡給人幫助。

不過，還不是全部。我們用來溝通的工具，也要同樣溫柔，因為我們所溝通的主題，也帶有溫柔的特質。耶穌，這位我們想要為之辯護、解釋的人，祂是溫柔的、充滿了愛的牧者。假如，我們在訴說好消息的時候，一點也不溫柔，人們要怎麼與這位帶著愛與溫柔的彌賽亞相遇呢？

更何況，在這個看重知識的年代，到處都是宗教、科學、真理與道德的文化戰爭，只是堅持自己一方擁有真理、是有道理的，人們就會願意傾聽嗎？許多人是這樣宣稱的，他們可能說的煞有其事，也可能充滿了傲慢，有些人則是出於心裡的恐懼。我們的護教，便是發生在這樣一個由仇恨、敵意、謾罵，以及各式各樣的對立當中，終極而言，正好和我們想要強調的信息內容相互衝突。是這個緣故，任何的護教都需要尋找到方法，好把我們所要溝通的信息和人物，具體地傳遞出來。只有透過「溫柔和敬畏」，我們所說的一切，才有可能真的讓人看到，並且願意驗證，做出回應。

接下來的內容，我會討論幾個在二十一世的今天，想要為信仰辯護的人，都需要考量的許多重要議題，包括了聖經的角色、倫理學、哲學、觀念的歷史，等等。不過除非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散發出溫柔的吸引力，上述這些都只不過是在浪費時間。

前言

大多數熟悉護教這個詞的人，當他們一聽到護教學，很可能會聯想到像是爭論、證據、理由或是捍衛等的詞彙（註一）。然而，卻很少人想要把溫柔加在這個清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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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序一

二○一八年的聖誕節，我在台北度過。這年聖誕節是個暖冬，我回到浸信會懷恩堂參加了一場彌賽亞神劇音樂會、中英文聖誕聖樂聯合崇拜，還有平安夜晚會的清唱劇《至高至聖主耶穌》。台上美妙的音樂—合唱、獨唱、男高音、女高音、管弦樂、打擊樂器—配合投影螢幕上的圖片和經文，每一樣都在訴說上帝奇妙的計畫：透過一個無助、出生在馬槽的嬰孩來拯救罪惡的世界。人們專注聆聽，故事則透過音樂、藝術娓娓道來，沒有說教，卻散發溫柔而堅定的力量，叫人無法抗拒。與這畫面相對的是同年十一月同婚公投議題，雙方劍拔弩張表態、捍衛立場，各自動員同溫層，乃至前些日子在自由廣場、立法院抗議。兩者實在是對比相當強烈的「表達與捍衛信仰」畫面。

自我信主以來，除了在美國留學期間曾經度過少數幾個「白色聖誕節」，後來不管是在台灣工作，在東南亞宣教，過的都是「綠色聖誕節」，有時甚至是在游泳池畔慶祝的。這兩種聖誕節，讓我想起「北風與太陽」的寓言故事。北風與太陽打賭誰能把路人身上的大衣除去，北風首先使出渾身解數，呼號咆哮、吹向路人，試圖吹掉他身上的大衣；可是路人把大衣抓得更緊了。換成太陽，它只是露出溫暖的笑容，灑在行路的人身上。不一會兒，路人就自動自發地把外套脫下來了。護教，說穿了其實就是要聽眾把抓得緊緊的世界觀、錯誤信念，透過護教者的講述或寫作，心甘情願地脫下來，改披上基督所賜的公義外袍。聽眾可以是尋道者、抵擋者，也可以是信徒。

談到護教學，人們想到的第一個印象常是說理與辯論，「為從前一次交付聖徒的真道竭力地爭辯」（猶大書3 節）。西方人做學問的方法，常常從抽象的概念著手，理性走在前頭，然後才進入直覺，最後到實用的範疇。爭戰的場域是在頭腦裡面，藉著思想的轉變帶來典範的轉移，常有新理論（新神學）的出現，取代舊理論（舊神學）。論述過程常常訴諸批判，充滿火藥味。相反地，東方人學習的進路常常先問：
「學（信）這個有什麼用？」實用優先，接下來是直覺，最後才進到抽象概念，形成千錘百鍊的金科玉律教給下一代。一般而言，東方人述而不作，信而好古。儒家和印度教的guru，穆斯林的智者，多半如此。即便西方教育已經進入東方幾百年，東方人在抽象概念的論述還是相對薄弱，傳福音的進路通常從見2證、箴言入手（實用主義），對於說理透徹、旁徵博引、有說服力的人，就用「大師」來尊稱。

當然，西方基督教從主流文化寶座上被各樣的理論驅趕，以至於從以前的意氣昂揚、攻城掠地式宣教，變成現在的抑鬱寡歡，採取守勢，連教會內部好像也要分崩離析、顫顫巍巍。這種氛圍常見於西方基督教學者的著作裡頭，大有榮景不再的感嘆，難怪《溫柔護教學》作者魏樂德（Dallas Willard）說：「今天基督的福音所面對最大的問題，並不是教會外面的懷疑，而是教會裡面的懷疑。」可是，《溫柔護教學》放在華人處境中，卻是非常合適的。華人的互動模式裡，喜歡給人留顏面，維持和諧的關係（選舉期間的政治語言除外），不喜歡劍拔弩張，辯論得面紅耳赤。也因此，這種互動模式說理能力不足、處理抽象概念的能力比較欠缺。《溫柔護教學》放在門徒訓練的一環，非常合適。基督教在華人的文化裡，從來不曾佔據主流地位，在二百多年的歷史中，多半時候是受排擠逼迫的。在台灣，教會穩定增長，愈來愈能扮演關鍵少數的角色，慢慢擠身公共領域。如何溫柔地發聲，一方面彰顯基督教的超越性，一方面還能不給人霸道、惟我獨尊的傲慢印象，實為當務之急。

薛華（Francis Schaffer）說：「護教學並不是一個讓人活在其中的安全系統。護教學的目的，應該是引導人來到基督面前，整個生命光譜對基督的主權有更多的認識和體會。」傳道書的結論則說道：「智慧
人的言語好像刺棍；會中之師的言語又像釘穩的釘子，都是一個牧者所賜的。」（傳道書十二章11 節）農夫用刺棍催逼拉犁耕田的牛不可偷懶、留在原地不動；建築工人用釘子釘入牆壁或木板，使結構體不至鬆動，或者讓使用者可以掛東西，不至掉下來。智慧人傳神的道，有時要像刺棍催逼人向前，有時要像釘穩的釘子，讓讀者、聽者可以把人生建立在穩固的根基上，因為兩者都是同一位大牧人所賜的。

「再者，傳道者因有智慧，仍將知識教訓眾人；又默想，又考查，又陳說許多箴言。傳道者專心尋求可喜悅的言語，是憑正直寫的誠實話。」（傳道書十二章9∼10 節）這本書是魏樂德女兒把父親那經過默想、考查而得出時而像刺棍、時而像釘子、憑正直所寫的誠實話整理一番，卻用女性的溫柔細緻，重新呈現。她如同慈母，帶著愛心，一針一線縫合成這幅錦繡般的《溫柔護教學》。魏樂德如同孔老夫子，述而不作，卻把今日信徒所當知道的真理、當解除的疑惑、與神同行當產生「心中盼望的緣由」，以溫柔敬畏的心，呈現在眾人面前，邀請您來品嚐。

邱顯正
中華福音神學院
宣教學助理教授及宣教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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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避神 14
什麼是知識？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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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教學的精神 22
受我們的觀念所掌控 23
什麼是真理？ 24
透過門徒訓練來修正你我的觀念 26
活在聖靈裡的意義和方法 27
第二章：關於護教的新約憲章 31
面對懷疑的典範 33
信心的本質 36
護教的處境 38
護教是給每一個人的 42
溫柔、恐懼，以及無虧的良心 43
真正的快樂生活和其成果 44
第三章：聖經的護教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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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教不是什麼 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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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信仰與理性 69
恩典下的人類理性 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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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謝 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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