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幽默與啟示兼具的奇幻小說★
★翻轉傳統俠道/盜世界★
★教地獄閻王也戰慄的《大話山海經》系列小說之六★
★特別邀請阿尼默繪圖、設計封面。每冊再現經典角色場景,又能彼此銜接,最終將連綴成壯濶邐迤的「《大話山海經》萬里征妖典藏繪卷」。此限量長幅拉頁海報,是獻給大話迷的獨家收藏。(集滿七冊印花即送,詳情請見第一冊所附回函卡)★◎據說,中原地底有著宛如蛛網的龐大巢穴……◎
朔風刺骨的黃土高原上,落魄的盜墓人羅達禮撞見了菌人國成員。這些小人兒身長兩寸,騎著小狐貍,在中原地底鑽隧道、建城鎮,築出宛如蜘蛛巢城的巨大地宮。而他們竟對羅達禮的過往,甚至全人類的一言一行瞭如指掌……
原來,當初女媧大神鍊石補天,塑泥造人,卻囿於天帝與魔尸的賭誓,無法過問人間。只好派遣菌人國埋伏地底,宛如偵探般監視人類,甚至編列善惡排行榜。然而善惡如何判斷?由誰拍板定案?與陰間十殿閻王的生死簿有何歧異衝突?對手中「作品」始終不滿意的女媧,又擬定了什麼驚天駭地、翻轉人類命運的計畫?
◎最神的奇幻武俠,最痞的經典新編◎
「郭箏寓質疑於笑聲,提醒我們:歷史與信仰隨時可能變成鬧劇,除非人人都能醒悟,『權力才是最大的妖怪』。」──楊佳嫻(作家、清大中文系助理教授)
「在後現代主義的氛圍中,重讀/重寫《山海經》這部語怪之祖。一讀小說,才發現「大話」之下別有用心。」──李豐楙(政大名譽講座教授)
「郭箏將神話世界寫成鬼話連篇,透過各種魔瘋亂狂的描寫,具體展演他心目中的神鬼(人性)劇場。」──沈默(作家)
糅合奇幻、武俠、歷史的長篇小說。援引《山海經》若干天地神靈、異域奇人與珍禽怪獸,予以延伸發展,演繹出神、妖、人共存的奇幻想像世界,鋪排出刀光劍影的武俠江湖。
語言對白葷素不忌,角色人物鮮活靈動。顛覆上古神話的正經八百,打破傳統武俠的道貌岸然。藉由跨越時空的驚天對決,牽引出真實人性的嗔癡貪怨、俚俗市井的善惡悲喜。更縱情想像,加添新時代語彙與思維概念,寫來煞有介事,實則句句突梯;看似滑稽無厘頭,卻又常常有源有本。
◆《大話山海經》官方粉絲頁:facebook.com/beautyandlegend/作者簡介:
郭箏
本名陶德三,1955年生。現專事劇本與小說創作。
1980、90年代活躍於文壇,曾獲洪醒夫小說獎。以筆名「應天魚」出版武俠小說《少林英雄傳》;以筆名「郭箏」出版短篇小說集《好個翹課天》、《上帝的骰子》,長篇歷史小說《如煙消逝的高祖皇帝》,以及武俠小說《鬼啊!師父》、《龍虎山水寨》等。
劇本作品包括:《赤壁》、《挖洞人》、《去年冬天》、《國道封閉》與《彈子王》等。曾七次獲新聞局優良電影劇本獎,以及法國杜維爾亞洲國際影展最佳編劇獎。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專文推薦
楊佳嫻(作家、清大中文系助理教授)
▌名人推薦
李豐楙(政大名譽講座教授)
唐 捐(詩人、台大中文系副教授)
喬靖夫(香港武俠小說作家)
黃麗群(作家)
鄭 丰(武俠作家)
──霸氣推薦(按姓氏筆畫)
好評推薦
.郭箏寓質疑於笑聲,提醒我們:歷史與信仰隨時可能變成鬧劇,除非人人都能醒悟,「權力才是最大的妖怪」。而把異己的存在物化,正是為了施行權力;捉妖打怪,但是妖怪不見得在人類之外,人人都可能成妖成怪。──楊佳嫻(作家、清華大學中文系助理教授)
.在後現代主義的氛圍中,重讀/重寫《山海經》這部語怪之祖。一讀小說,才發現「大話」之下別有用心。……郭大俠對這部古典的條列式記事,用心苦思,竟貫串為七部大作。──李豐楙(政治大學名譽講座教授)
.郭箏一邊將《山海經》原典小說化、戲劇化,一邊填充他嬉笑怒罵百無忌憚的喜劇本事,將神話世界寫成鬼話連篇,透過各種魔瘋亂狂的描寫,具體展演他心目中的神鬼(人性)劇場。……人生何其悲涼哀慟,設若沒有種種教人發噱的事物,又該如何度過漫長的痛苦一世呢?此所以《大話山海經》系列每一本都是充滿笑聲的小說,但它又必然是有哭聲藏匿其中。──沈默(武俠小說作家、評論家)
.小說故事裡的幾個人物,如查案如神的洛陽神探姜無際,形意門的當家大小姐霍鳴玉,加上那些從《山海經》裡空際轉身,直接拉拔出來的人物——夸父、刑天、西王母……加上各大門派磨刀霍霍的比武大會,在在都足具張力,堪稱典型的武俠奇幻小說題材。……小說家的故事峰巒層疊,如武俠小說裡常說的,內功已臻化境高到了一個境界,泥牛入海再不可測。──祁立峰(作家、中興大學中文系副教授)
.《大話山海經》是近年難得一見的混種小說。既有你我熟悉的傳統神話元素,也有幾個角色是從歷史人物後代添加想像力而生;以武俠當骨幹,能見郭箏的筆鋒文采,遣詞用字雕琢講究,赫見角色精、氣、神;動作感飽滿,似如一幅幅緩慢的山水潑墨畫,動靜之間,就能立刻換頻,切換成速度感十足的飆速影像。──膝關節(影評人)
.郭箏先生的〈彈子王〉,這麼多年回頭看,仍充滿著原創、搏跳、奇異的從那個時代之小說地貌突然冒出的猛勁。他這樣音域雄渾蒼莽、自由穿梭大歷史、充滿奇想詭趣、痞氣又靈性的說故事人,應已絕了。能在人生此際,竟又有幸讀到郭箏先生侃故事,而且是有「想像力世界的珠峰」之險、奇、奧的《山海經》,我覺得何其幸運。──駱以軍(作家)
.果然是郭箏,那瞎扯靠北的功夫酣暢淋漓。我從《鬼啊!師父》在報紙上連載時就開始追,一則一則剪下來貼成一本,看到他重出江湖,除了「喜大普奔」四字,真沒什麼好說的了。──謝金魚(作家、故事網站共同創辦人)
.郭箏不愧是編劇長才,總有好點子,寫出戲劇化的作品。他善讀,讀出《山海經》被忽略的訊息密碼;他能寫,把《山海經》零碎條狀的神話記載整合成移山填海、穿天透地的有情世界。……亦莊亦諧,葷素不忌,狂野奔放不檢束,因此把《山海經》這麼神的書,寫得更加神氣。──果子離(作家、書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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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箏寓質疑於笑聲,提醒我們:歷史與信仰隨時可能變成鬧劇,除非人人都能醒悟,「權力才是最大的妖怪」。而把異己的存在物化,正是為了施行權力;捉妖打怪,但是妖怪不見得在人類之外,人人都可能成妖成怪。──楊佳嫻(作家、清華大學中文系助理教授)
.在後現代主義的氛圍中...
章節試閱
●黑暗中的交易
明月出來的時候,島上的大火已經熄滅了,清冷的月光照著島上兩百多萬具被燒焦了的小小的屍體。
這時,另一個更小的小人兒划著一條小小的船,艱辛異常的靠了岸。
他是菌人成大腕。
他踏過兀自冒著煙的餘燼,來到一具最大的焦屍之前,蹲下來靜靜等待。
月亮升到頭頂,那焦屍終於動彈起來。
「俞公子,你好啊。」成大腕諷刺的笑著說。
「你……」全身都被燒焦了的俞燄至沒想到居然有人在此守株待兔。「難道你想乘機殺我?」
「你怕什麼?反正你不會死。」
俞燄至掙扎著爬起身子,圓睜被火烤得通紅的右眼,齜出黑黑的牙齒一笑:「你就這麼一丁點兒大,諒你也沒這本領。」
成大腕冷冷道:「你的魂魄尚未聚攏,還需要三天才能正常行動,對不對?」
俞燄至一驚:「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那夜在總部,大家都睡著了,我半夜起床尿尿,」成大腕打了個哆嗦。「居然看見你活了過來,真把我嚇了一大跳。後來我就一直偷偷的跟著你,看你會變成什麼樣子。三天後,你從土穴中爬出來,雖然一副鬼模鬼樣、鬼形鬼狀,但起碼還是個活著的東西。你還能使用神行符,『咻』地一下就不見了。我猜你一定會來靖人島,所以我就趕到海邊乘船出發,正好碰上你的第三次新生。」
俞燄至皺眉不解:「你到底想幹什麼?」
成大腕正色道:「我問你,你想不想消滅人類?」
俞燄至切齒:「我本來只想奴役全人類,但現在,我恨死人類了!把他們全部殺光,我一點都不會覺得可惜。」
「好,在這一點上,我們是一致的。女媧大神的本意就是消滅人類,後來受到別人的干擾,她才猶豫不決。」成大腕堅定的說。「無論如何,我都要貫徹她的意志。」
俞燄至焦炭般的臉上露出興奮之色:「你知道女媧寶盒藏在哪裡?」
「沒錯。但寶盒是正常人的尺寸,我無法打開。」
「你告訴我寶盒的藏匿處,三天之後,我就可以把寶盒打開或搬走。」
「我們只是合作,並不代表我信任你。」成大腕冷笑搖頭。「這是女媧大神的法寶,不能經由你的髒手。」
俞燄至暗怒:「那要如何?」
成大腕冷靜的說:「公子足智多謀,幫我想一個能夠打開寶盒的方法,放出裡面的十二星宮魔王。」
俞燄至雖然極為不悅,但仍沉吟了一會兒。「《山海經》的〈大荒東經〉中記載:『東海之外,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大言,日月所出。有波谷山者,有大人之國。』這條記載就在靖人國的記載之前,所以應該距離靖人島不遠。」
「大人國又怎地?」成大腕一頭霧水。
「既然菌人可以讓人變小,大人國說不定就能讓人變大。」俞燄至又齜著一嘴黑牙,露出一個嚇死人的笑容。「你若變大了,不就可以打開寶盒?」
●小人來到大人國
成大腕祭起俞燄至借給他的神行符,在東海之外繞了一圈,果然看見一個山頭上,蹲坐著一個異常巨大的人。
成大腕想起俞燄至後來又告訴他:「有一處大人的市集建在『大人之堂』山上,一個張開雙耳的大人蹲在山頂,負責瞭望,一看見有陌生人接近,就警告同伴,大家便都偽裝成山上的石頭。」
「他們長得那麼高大,害怕什麼?」
俞燄至哈哈一笑:「他們害羞。」
成大腕落到「大人之市」的角落,探頭一看,那些大人身高三十丈,較諸菌人高了一千五百倍,只比開封最有名的「靈感木塔」矮了一截。
此處是他們的市集,人潮洶湧,攤子上擺著各種日常用品,一根牙籤都有八尺八寸,比成大腕長了四十四倍。
成大腕不敢走出去,暗道:「他們隨便一個噴嚏就能把我吹出五里遠,我要怎麼跟他們去做交涉?」
他想打消這個主意,但貫徹女媧意志的念頭如此強烈,讓他鼓足了勇氣,拚命爬到一個賣女裝的攤子上。
在大人們的面前,他就如同一隻跳蚤,只不過這隻跳蚤會說話,他拉直了嗓門嚷嚷:「喂,你們能不能讓我變大?」
一個女巨人正在挑選衣服,被這突如其來的語聲吸引過目光,一眼看見一個小小小人兒站在那兒絮絮聒聒,嚇得花容失色,尖叫一聲:「有外人!」
登時之間,滿街大人奔竄逃跑,有的躲入茅廁,有的躲進醬缸,無處可藏的就蜷屈在攤子底下,只露出驚懼的雙眼。
成大腕暗笑:「這些傢伙真好打發。」便又開聲大喊:「我想要變大,誰能幫助我?」
大人們紛紛從藏身處互比手勢,鬧騰了半天,才推舉出一個最大的人來,顫抖著說:「你……你……你……為……為什麼……」
成大腕不耐:「好啦,別講了,帶我去見你們的國主。」
●折磨大人的方法
大人國的宮殿建得跟中原差不多,位址選在「波谷山」的山谷深處,免得被外人發現。
國主聽得有「外人」求見,在衣櫥裡躲了半個時辰,最後被五名嬪妃死拖活拽的拉出來。「主上,事態極為嚴重,非得您御駕親征才行啊。」
國主實在沒法可想,只得賈勇接見成大腕:「本……本王名叫陶小器,貴……貴客何名?」
「陶小器?」成大腕一怔。「莫非跟我們的陶大器是親戚?可長得天差地遠。」
嘴上說道:「請問貴國有能夠使人變大之法嗎?」
唬得陶小器從龍椅上跌了下來,大叫:「秦小觀、李小照,快護駕!」
名叫秦小觀的衛士埋怨道:「貴客的音量可不可以放小一點?講話講得這麼大聲,嚇煞人也!」
成大腕笑道:「我太小,怕你們聽不清楚,自然說大聲了些。」
滿朝文武百官都連連躬身。「我們聽得清楚,貴客只管小聲講話。」
「好吧。」成大腕盡量壓低聲音:「我想變大,行唄?」
陶小器環顧百官:「眾愛卿,有何意見?」
宰相名喚馬小久,異常小心的說:「關於這一點嘛,最好開個會,大家商討一下。」
陶小器哭喪著臉:「馬宰相,你總愛開會,但每次開會都沒結果,你有能力開一場有結果的會嗎?」
馬小久滿面羞慚的退了下去。
成大腕已確定他們擁有變大的方法,便道:「這樣吧,我幫你們拿個主意,你們幫我變大,我自然該付你們報酬,但是我們的錢,你們沒用,所以我就耍些把戲給你們看,當作酬金,如何?」
「耍把戲?挺好的。」大人們都開心了。
成大腕跳上陶小器面前的几案,舒活了一下筋骨,尋思:「這就像正常人看跳蚤戲法,諒必會讓他們會看得高興。」
成大腕將身一縱,一連翻了幾十個空心筋斗。
大人們看得心驚膽戰,都大叫:「小心,小心!」
成大腕又頭下腳上的拿起大頂。
大伙兒又喊:「小心,小心!」
成大腕還想表演難度更高的動作,陶小器一逕擺手:「不要不要,我不看了,心臟病都快發作了。退朝,退朝。」
成大腕忙道:「那你們可要履行承諾,我要領我的酬勞。」
陶小器皺眉:「什麼承諾?你這把戲可怕極了,沒把我們嚇死就不錯了,還想領什麼酬勞?」言畢便往後宮走去。
成大腕情急智生,跳起來抓住他的衣帶,一直往上爬。
陶小器驚呼:「救駕!救駕!」
文武百官一湧上前,想把成大腕抓下來。
成大腕一聲暴喝:「誰敢動手!」
嚇得大人們連滾帶爬,都躲到一邊去。
成大腕又爬了大約三炷香,才爬上陶小器的臉頰。
陶小器嚷得更大聲,又不敢用手去拍。
成大腕冷哼:「你就等著被我折磨吧。」一骨碌鑽進了陶小器的耳朵。
「媽呀!」陶小器幾乎蹦上了天。「你要幹什麼?」
成大腕在他的內耳裡亂搔,癢得陶小器前仰後合,難過得要命。
「別搔了,癢死我了,啊呀呀,救命!」
宰相馬小久急道:「快快快,大家快來開會。」
內務大臣金小稻罵道:「你少來你那唯一的一套,大家都被你煩死了,快快閉嘴!」
衛士秦小觀建議著:「主上可用耳挖子去挖一挖。」
成大腕在耳內大吼:「誰敢挖?你挖我,我就鑽到你腦子裡面去!」
陶小器哭道:「不挖不挖,我不挖。」
成大腕哼道:「我就住在這裡面,每天吵、每時吵、每刻吵,吵得你晚上睡不著,白天聽不到,我還要到處拉屎撒尿,讓你的耳朵變成一個大膿皰。」
「我答應你!」陶小器吩咐侍從。「快把櫰果的濃縮液拿來。」
成大腕追問:「那是什麼東西?」
陶小器解釋著:「《山海經》的〈西山經〉裡有記載,中曲之山上有種樹木,名叫櫰木,
樹形像棠,圓葉子,紅色的果實,像木瓜,吃了這種果子就能增加力氣,身體還會變大。」
金小稻補充:「如果只是吃果實,一年之後才會漸漸顯出成效,但如果服用我們特製的濃縮液,連喝十五天就能見效,但也會變得比較笨拙、比較膽小……」
成大腕擔心:「我會變得跟你們一樣巨大嗎?」
「那倒不至於,因為你原本太小了。」
馬小久道:「你可能會變成……唉,要不要開個會計算一下?」
金小稻對著他的臉呸了一口,再轉身掐指一算:「你頂多變成九尺高。」
成大腕放下了半顆心,又問:「以後不喝那濃縮液,還能變回原樣嗎?」
「再也變不回來了。」
成大腕暗忖:「人小小的多好,我還真不想變大,但是……為了完成大神的心願,只能犧牲我自己了。」
(未完待續)
●黑暗中的交易
明月出來的時候,島上的大火已經熄滅了,清冷的月光照著島上兩百多萬具被燒焦了的小小的屍體。
這時,另一個更小的小人兒划著一條小小的船,艱辛異常的靠了岸。
他是菌人成大腕。
他踏過兀自冒著煙的餘燼,來到一具最大的焦屍之前,蹲下來靜靜等待。
月亮升到頭頂,那焦屍終於動彈起來。
「俞公子,你好啊。」成大腕諷刺的笑著說。
「你……」全身都被燒焦了的俞燄至沒想到居然有人在此守株待兔。「難道你想乘機殺我?」
「你怕什麼?反正你不會死。」
俞燄至掙扎著爬起身子,圓睜被火烤得通紅的右眼,齜出黑黑的...
推薦序
攜手江湖,抵抗物化
楊佳嫻
華文讀者對《山海經》相對陌生,我們成長過程中吸收的幻想文學,多半來自西方。比如,對我這一代讀者來說,「小人國」形式的想像,可能最早來自《格列佛遊記》改編的童書。人類自詡為世界主宰者,通常以對待物的方式對待其他物種,才能心安理得地役使他們;而身為人類的格列佛為小人所困時,他本身同樣被當作奇觀、異物來看待。
《聊齋誌異》裡也有篇〈小人〉。一個表演者帶了個盒子來,「榼中藏小人,長尺許,投以錢,則啟榼令出,唱曲而退」,詢問小人從何處來,才知道原本是個普通小孩,「自塾中歸,為術人所迷,復投以藥,四體暴縮,彼遂攜之,以為戲具」。拐帶孩子,不只可以販賣,還能以法術把人變為物,成為表演生財的工具。
把對象矮化為「物」──比人類低等的存在──殖民主義與種族主義的陰影下、在父權社會裡,屢見不鮮。將不同膚色、不同種族、不同性別者物化,就可以理所當然地壓榨、使用、霸凌,合理化所有的戲弄與暴力。
我認為郭箏《大話山海經:菌人鬥閻王》主旨就是抵抗物化。那麼,是誰在物化誰?誰在抵抗誰?菌人小,閻王大,這是一個以小搏大的故事嗎?
「菌人」看似袖珍,卻皆以「大」取名,陶大器,成大腕,彭大奶,又處處以小為榮;惟其小,更顯示出合眾力量之大,竟能在地底挖個上萬年,挖出極端複雜的地下王國。另一袖珍人種曰「靖人」,則皆以「暴」取名,范暴死,謝暴斃,許暴食,性格暴戾,相互攻殺無已。二者皆出自《山海經.大荒南經》「有小人,名曰菌人」以及《山海經.大荒東經》「有小人國,名靖人」,簡短兩句話,郭箏擴演出一整部幽默與啟示兼具的奇幻小說。
小說中,羅達禮、黎翠、「八印國師」莫奈何等人,或俊男美女,或身懷奇技,似乎符合主角條件,其實,真正推動小說敘事前進的,是菌人們的行動。他們挖出地下王國,成為奇襲人類世界的憑依,騎乘的小狐貍噴砂連結人類思想與慾望,同時,他們也像女媧的巨大祕書處,調查人類善惡並分判紀錄,不過,這項工作做得有點馬虎,引起三界混戰。
女媧在小說裡出現得很少,卻正與西王母對比。女媧沉默,西王母躁動;女媧創造,西王母破壞。女媧創造人類,如同人類的母親,然而,她卻將人類視為物,發現人類有了自由意志以後竟然向惡做歹,就好像律己甚嚴的製造商在生產線上發現了瑕疵品似的,不是改良,而是乾脆整批銷毀。就這個態度來看,女媧並未把自己放在人類母親的位置上。人類兀自汲汲營營,根本不知道看似紛繁化成的人類世界,女媧就手即可摧毀重來。菌人孔大丘研發手術,以注入善質來改造惡人,期望能替人類爭取機會,向女媧證明人類不需砍掉重練;然而,菌人編製的善惡簿冊本身標準混亂,竟有同一人列名十大惡人又列名十大善人者,究竟這善惡的標準是誰訂的?放諸四海與萬古皆準嗎?
名字影射孔丘的孔大丘,在小說裡更像是《名偵探柯南》裡阿笠博士般的糊塗瘋狂實驗家,郭箏有沒有諷刺儒家的意思?或者只是在道德判斷事業上,開了孔丘一個玩笑?宋真宗趙恆被列入十大惡人榜,理由卻是「專制帝王沒有一個好東西」然後不需舉證,這似乎是五四運動批判傳統的口角餘緒。而十殿閻羅本以暗黑審判警惕現世人類,強調善惡到頭終有一本帳等著清算,卻在小說裡變成了一門生意;與其說是生意,更像是閻王們的一份工作,從工作中確認自身價值,否則,一旦沒有惡人需要拷打懲戒,地獄又何必存在?郭箏寓質疑於笑聲,提醒我們:歷史與信仰隨時可能變成鬧劇,除非人人都能醒悟,「權力才是最大的妖怪」。而把異己的存在物化,正是為了施行權力;捉妖打怪,但是妖怪不見得在人類之外,人人都可能成妖成怪。
除了抵抗物化,《大話山海經:菌人鬥閻王》和《大話山海經》系列其他作品一樣,也是一部關於江湖的小說。
全系列共七部小說,共享同一批人物,只是若干人物在這部是主線,其他人是配角,而這些配角在另一部中,可能就躍升為主角,郭箏稱之為巴爾札克《人間喜劇》式的結構。人物關係雖然緻密,卻因為主從區分清晰,每一部皆能獨立看待。如果把整個系列放在一起看,人、神、妖之間錯綜複雜的敵友與因果關係就會浮現──這也就是《大話山海經》裡的「江湖」。
當年徐克版《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中,令狐沖厭倦鬥爭,彈長鋏高唱退出江湖,任我行卻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恩怨,人就是恩怨,你怎麼退出?」這是把「江湖」擴大為人世、社會的概念了。「江湖」主要還是指特殊領域中的關係網絡,武俠小說裡的江湖是武林世界的關係網絡,《大話山海經》裡的江湖,則是朝廷、異人、俠客、妖魔、神祇的關係網絡,師生、主僕、朋友、愛人、仇家等形式相互作用。
這些作用卻同時充滿反轉與矛盾。例如,菌人的主子是女媧,理應服從女媧的決定,但是,菌人卻主動提出希望能改造人類、免於毀滅,並且與不同力量來源聯手行動;又比如櫻桃妖本只看重莫奈何的「處男」特質,此一特質能為她練功所用,因此莫奈何就是個「物」,長期相處下來,兩人培養出感情,任何一方不在身邊都會若有所失,櫻桃妖對於小莫國師來說不再是需要管束的「妖」,小莫對櫻桃妖而言也早已脫離「物」的位置。
以羅達禮為代表的普通人類(他不像黎翠有神的血統),意外成了人、神、妖的橋樑,配合菌人無孔不入,努力想替人類翻案,改寫被女媧視為物的命運。在這奇幻江湖,天地幽冥混通,證明人願意追尋比溫飽與享樂更高的某種價值──這就是人之所以為人的關鍵點。讓人脫離物的命運,讓妖與神更接近人性,這正是《大話山海經:菌人鬥閻王》最激進與溫暖之處。
.楊佳嫻:臺大中文所博士,清大中文系助理教授。著有詩集《屏息的文明》、《你的聲音充滿時間》、《少女維特》、《金烏》,散文集《海風野火花》、《雲和》、《瑪德蓮》、《小火山群》,編有《臺灣成長小說選》、《九歌一○五年散文選》,合編有《青春無敵早點詩:中學生新詩選》、《靈魂的領地:國民散文讀本》、《港澳臺八十後詩人選集》。
攜手江湖,抵抗物化
楊佳嫻
華文讀者對《山海經》相對陌生,我們成長過程中吸收的幻想文學,多半來自西方。比如,對我這一代讀者來說,「小人國」形式的想像,可能最早來自《格列佛遊記》改編的童書。人類自詡為世界主宰者,通常以對待物的方式對待其他物種,才能心安理得地役使他們;而身為人類的格列佛為小人所困時,他本身同樣被當作奇觀、異物來看待。
《聊齋誌異》裡也有篇〈小人〉。一個表演者帶了個盒子來,「榼中藏小人,長尺許,投以錢,則啟榼令出,唱曲而退」,詢問小人從何處來,才知道原本是個普通小孩,「自塾中歸,為...
作者序
神與妖的人間喜劇
《山海經》,知道的人多,讀過的人少。
如今只要是有點神話色彩的故事,都會被冠上「出自《山海經》」。
嫦娥、盤古、青龍、白虎等等等等,一大堆並不出自於《山海經》的野孩子在臺上搔首弄姿;至於那三、四百個親生兒女,武羅、帝江、長乘、勃皇等等等等,反而被人遺忘了。
那些被遺忘的嫡子落難於何方?
一向喜歡收留各路神明的道教,只收留了女媧、祝融、后羿,以及經過整容變造的西王母。
其他的呢?為何沒進收容所?
他們在商、周時代應該是被人廣泛崇拜過的,否則不會留下歷史紀錄。
他們的消失是個謎,好像還沒有人能夠找到答案。
我寫《大話山海經》,非關學術,也無意替崑崙眾神翻案,只是小說。
這一系列小說用的是比較少見的方式,不屬於《哈利波特》、《三劍客》的大河連續式,也不屬於「福爾摩斯」、「楚留香」的單元連續式。
我用的是類似巴爾札克的「人間喜劇」式。
整套小說分成七冊,每一冊都是獨立的故事,主角、配角都不一樣,但他們都會在各冊之中穿梭來去,沒有「領銜主演」、「客串演出」之分。A是第一冊的主角,在第二、三、四冊裡可能變成了配角;一、二、三、四冊中無足輕重的小配角,讀者卻赫然發現他是第五冊的主角,如此或更像真實人生,小配角終有一天會成為大主角。
我希望讀者不要被出版的先後次序所迷惑,因為各個故事互不干犯,順著看是一種感受,跳著看或倒著看可能會是另外一種感受。
能讓大家獲得一些新的閱讀經驗,就算完成了我小小的心願。
▌補遺
宋朝街坊市井上的空拍機
郭箏
創作者難為。
大部分的創作者都像一株蔓藤植物,慢慢的沿著石壁往上爬,好不容易碰到了一個著力點,就緊緊攀住不放,生出根來纏住它,也不管這著力點是好是壞。把這個纏完了之後,再繼續往上尋找另外一個完全不相干的著力點,所有的努力重新再來一遍。
創作者當然永遠都要保持實驗性與獨特性,不能成為工廠的生產線。但蔓藤式的生產方式,確實能把年輕飛揚的生命熬耗成一堆灰渣,爬得再高也不會變成一棵大樹。
於是聰明的創作者發展出縱向與橫向的思考,縱向的就成為大河系列式──《哈利波特》、大仲馬的《三劍客》等等;橫向的就成為單元連續式──「福爾摩斯」、「衛斯理」、「楚留香」等等。
這兩者相同的地方在於,主要、次要人物都是一樣的,最不相同的地方在於,大河式的人物關係會轉變,哈利波特最終沒有和妙麗配成對;單元連續式的人物關係則不能改變,福爾摩斯和華生總不能突然變成了仇人或同志,就算某一個單元發生了這種情形,也要在這個單元的結尾讓人物關係回復原狀,否則讀者若漏掉了一個單元沒看,後面就莫名其妙了。
除了這兩種常見的系列之外,另有一個奇才創造出第三種系列,而他竟被臺灣的出版界長期忽略了──巴爾札克。
此人是十九世紀法國的小說大師,他創造出一種「人物再現」的技法,就像一部空拍機在當時的巴黎上空盤旋掃描,某一部的主角是A,早上出了門,跟雜貨店老闆B聊了一會兒天,再往下走,跟擦鞋匠C起了衝突,打了一架……直到本篇故事結束;空拍機繞了一圈回來,對準雜貨店,另一部的主角則變成了B,他站在店前跟擦鞋匠C閒聊了幾句,然後走向市中心,他的故事又如何如何;空拍機再次迴旋,照著擦鞋匠C,他又如何如何。
我的理解不曉得對不對,因為當我大量耽讀翻譯小說的六○年代,在臺灣只找得到兩本巴爾札克的小說──《高老頭》與《邦斯舅舅》,而他的《人間喜劇》系列則有九十一部之多!
這種空拍機式的技法一直迷惑著我,彷彿有著一種造物主的權威與快感。
幾年前,偶然得到了一個可以發展這種系列技法的機會,植基於一部奇怪的古書《山海經》。
這本書乍看之下有點無聊,多半都是哪裡有座山,哪裡有條河,山上、河裡出產些什麼東西。然而細看之下,才會發現其中蘊藏著不少寶藏,許多寫得很簡單的故事都極具戲劇張力。幾千年來竟無人好好的延伸一下,空置這座寶山於虛無荒漠。
但如果只寫神仙與妖魔戰鬥的故事,肯定乏味,又像極了電腦遊戲,所以當然得加入人的質素,讓它變成人、神、妖共同組成的故事。
我所面臨最大的問題是,如何把這些碎片連綴起來?大河式與單元連續式都不管用,巴爾札克的《人間喜劇》於焉從記憶底層浮現。
用十九世紀法國小說大師的技法來演義中國最古老的神話,僅只這念頭就讓我興奮不已。
我當起了空拍機,把時空座標設定在西元一○○九年的宋朝,《山海經》裡的崑崙山眾神重出世界,與凡人交織演出一幕幕的悲喜劇。
之所以把背景放在宋朝,是因為我覺得宋朝是最具現代感也最引起我興趣的朝代。
唐朝的城市仍處於中古時期,首都長安雖然雄偉,但市民階級尚未形成,居民都是皇族、政府官員、禁衛軍與他們的家眷。一座大城包著一百零八個小城(就是所謂的坊),走在一百五十公尺寬的「朱雀門大街」上,只能看見一堵堵的坊牆,根本瞧不見坊內的市況與住家,如果拍起電影,還真不知要怎麼拍;入了夜,便禁止任何活動,商店關門、居民禁足,換句話說,夜戲只能在家裡上演,外頭啥也沒有。
宋朝的城市則一派現代作風,自有〈清明上河圖〉為證,商店開在了大街邊,夜市林立,商業繁榮,科技高度發展,市民階級開始崛起,訟師滿街跑,市民得閒便去「勾欄」看戲聽歌,或「捶丸」為樂,也就是打高爾夫球,或「蹴鞠」競賽,也就是踢足球,連女子都可以組隊參加,表演各種花招。他們還喜歡談論「十二星宮」,閒極無聊的蘇東坡替兩百多年前的韓愈算命,算出他與自己同是魔羯宮,所以同樣顛簸終生。
宋朝皇帝的寬容親和更是超邁古今中外。隨便舉個例子,宋史〈儀衛志〉記載,皇帝出巡,百姓不須跪拜迎接或迴避,閒雜人等甚至會跟著皇帝的鑾駕亂走,大呼小叫、大驚小怪,來到繁華的市街上,也不禁止士庶站在樓上憑欄俯瞰,難道不怕他們扔磚頭或破鞋子下來?
宋仁宗時,有一個大臣宋庠覺得實在太沒規矩了,便參酌漢唐古禮,制定了一大套嚴格的規範,豈料宋仁宗一看,認為過於嚴苛擾民,完全不予採用。如今號稱民主社會的各國領導者的車隊,能不汗顏?
至於一○○九年,中原並無大事,但周邊的國家卻都發生了重大的變化──北方的「大遼」,掌政二十多年且頗為傑出的蕭太后薨逝;東北的「高麗」發生政變,國君王誦險被奸臣金致陽篡位,他急召大將康肇平亂,之後仍被康肇所弒;南方的「大瞿越」(現在的越南北部)也發生政變,泉州人李公蘊推翻了「黎朝」,建立「李朝」;西南的「大理」則是先皇駕崩,新皇繼位。
以往的歷史、神怪或武俠小說,背景泰半以中原為主,我有意拓寬視野,把我的空拍機架在由小道士莫奈何駕駛的「奇肱國」飛車上,飛在天上看世界,因為《山海經》裡提到許多民族的起源,若能描繪出遼闊的空間感才符合《山海經》的風格。
只希望古老的經典能夠煥發出新的光彩,被人遺忘的神明能夠找到回家的路。
神與妖的人間喜劇
《山海經》,知道的人多,讀過的人少。
如今只要是有點神話色彩的故事,都會被冠上「出自《山海經》」。
嫦娥、盤古、青龍、白虎等等等等,一大堆並不出自於《山海經》的野孩子在臺上搔首弄姿;至於那三、四百個親生兒女,武羅、帝江、長乘、勃皇等等等等,反而被人遺忘了。
那些被遺忘的嫡子落難於何方?
一向喜歡收留各路神明的道教,只收留了女媧、祝融、后羿,以及經過整容變造的西王母。
其他的呢?為何沒進收容所?
他們在商、周時代應該是被人廣泛崇拜過的,否則不會留下歷史紀錄。
他們的消失是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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