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曲線
想一想，從許多方面來看，我真是個顧人怨的老公，主要是因為在工作剛漸入佳境時，就想要換工作。在殼牌公司（shell）工作十年後，公司派我去一個小國擔任經理，這是擔當重任的第一步。我卻在此時打定主意，自認不適合擔任石油公司的高階主管，寧可教導別的經理人，而不是親自上陣當個主管。所謂「能者做，不能者教」，這句老話或許可以套用在我身上。於是我決定拒絕公司的派任，並提出辭呈，殼牌公司大感訝異，也大失所望。
經過兩年的自我調整和再培訓之後，我進入倫敦商學院任教：六年後，我已經升為正教授，出版生平第一部著作，也拿到終身職的聖杯，確保退休前都不會失業，我卻覺得這不是我真正想做的事情，我想把所有時間都拿來寫作。在這段期間，我又花了四年做另外一份工作，然後才鼓起勇氣，完全切斷和組織之間的臍帶。唯有到這個時候，我才真正覺得成為自己的主人。
時機就是這麼剛好，否則我差一點就要淪落到大衛酒館（Davy’s Bar）。
錯過通往未來的轉折點
這些年來，我一再述說通往大衛酒館那條路的故事，故事的意象和意涵時時在我腦中盤旋不去。以下描述的都是當年的情景，因為今天那裡已經看不到大衛酒館了。
有一天，我開車穿越都柏林郊區光禿但美麗的威克婁山脈（Wicklow Mountains）時迷了路。看到有名男子在遛狗，我就把車停下來問路，請他指點我哪條路可以通往亞沃卡（Avoca）。他說：「沒問題，很簡單，直直往山上走，然後再往山下開一英里路左右，就會抵達河邊，河上有一座橋；你會看到對岸的大衛酒館。你一定看得到，因為那是鮮紅色的建築。明白嗎？」「大概明白吧！」我說：「反正就上山、下山，然後就會看到大衛酒館。」「很好。但在距酒館還有半英里路的地方，你得右轉上山，這樣才會抵達亞沃卡。」
我向他道謝，驅車離去，當時還沒察覺他指點方向時的愛爾蘭邏輯有點奇怪。但是，直到後來我開始探討第二曲線的挑戰時，他傳達的訊息仍然深印在我腦海裡。我們常常在不知不覺間錯過右轉上山的那條路，渾然不知那才是我們該選擇的道路。我見過太多組織（和太多人）由於停駐在大衛酒館，而錯過通往未來的轉折點，等到察覺時已經太遲了，只能在悔恨中回顧過往，懊惱的借酒澆愁，懷念舊時美好時光。
我在職涯中也曾多次不經意的驅車上山，在尚未抵達類似大衛酒館的地方，就在山頭轉向。等到我畫出職涯發展曲線之後，上下起伏的生涯發展軌道所蘊含的意義開始浮現，從此以後，我對變動和未來的想法就深受這些曲線影響。所謂S曲線的概念其實是個隱喻，隱喻是幫助我們理解事情的好工具，千萬不要因為隱喻在科學上不夠嚴謹，就嗤之以鼻。隱喻是簡練的概念，雖然細節不夠明確，卻能出奇不意的說明我們對事情的看法。本書也將出現許多隱喻。
西格瑪曲線（sigmoid curve）是一條橫躺著的S型曲線，形狀如圖1。
S曲線是一種數學概念，也是許多人熟悉的隱喻。當我們說「學習曲線」或「走在（曲線）前端」時，也是指這種曲線。許多企業更用這樣的概念來預測未來。但大家不明白的是，S曲線的涵義不只如此。S曲線也可以說明我們的人生，以及組織、企業、政府、帝國與同盟、民主制度與相關機構的發展歷程。在每個案例中，最初都會有個投入階段，無論是財務上的投資或教育上的投資（如果指的是我們的人生），或嘗試和實驗的時期。在這個階段，投入會大於產出，S曲線這時乃是直線滑落，付出多於收穫。然後，等到產出提升，成果開始顯現，可以看到些微進展，曲線也開始上揚。如果一切順利，曲線將持續向上爬升，但不可避免的，曲線終會觸及頂峰，開始下滑。下滑的時間可能拖延很久，但到頭來終究灰飛煙滅。
我們似乎無法掙脫S曲線，唯一的變數是曲線的長度。羅馬帝國延續四百年之後，終究走到生命終點。其他帝國還不到四百年就開始衰落，大英帝國就是如此，美國必然也會走上相同命運。政府和獨裁政權最後都會過了賞味期。過去的企業平均都能維持四十年的壽命，然後才步上衰亡或遭到併購，如今企業平均壽命卻縮短為僅僅十四年。儘管人類拚命把自己的生命曲線延長到九十歲以上，企業的生命曲線速度卻似乎在加快。不過，最終大家都逃不過灰飛煙滅，前景令人沮喪。
但事情不見得一定如此，總是有可能出現圖2這種第二曲線。
為成功所蒙蔽
你或許心想，這道理很明顯。但最糟糕而致命的關卡在於，必須在第一條曲線尚未觸頂時，就展開第二曲線。唯有如此，才能掌握充足的資源（金錢、時間和精力），熬過第二曲線剛開始的滑落，也就是投入的階段。如果你打算等到第一曲線到達巔峰後才開展第二曲線，由於那時第一曲線已經開始走下坡，那麼無論在理論上或現實中，都一定行不通；除非你強力扭轉，否則第二曲線絕對無法爬升到一定高度。問題是，你怎麼曉得第一曲線什麼時候快到達頂峰呢？就心理層面來看，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當一切都很順利時，我們自然預期情況會持續下去。既然今天是如此的成功，我們怎麼不會預測未來也同樣成功呢？成功往往會遮蔽我們的雙眼，掃除我們心頭的疑慮，不斷自我強化。唯有當事過境遷，回顧過往之時，我們才會恍然大悟，說道：「對啊，那時候正是我們的巔峰時期，當時早就該開始思考新方向。」不幸的是，後見之明往往為時已晚。
我們可能受到第一曲線的成功所蒙蔽，沒有看到新科技或新市場帶來的種種機會，而讓其他人搶得先機。哈佛商學院教授克雷頓．克里斯汀生（Clayton Christensen）用許多例子說明這是破壞式創新常碰到的問題，例如柯達公司長期漠視數位攝影技術可能創造的新機會，等到圈外人大舉入侵，代替柯達開創出第二曲線時，柯達悔之已晚。新科技每天都提供開創第二曲線的新契機。無論對教育界、健康醫療產業、企業或政府而言，如何看清機會並掌握機會，都是重要的策略新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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