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名策展人‧藝評家
謝佩霓
——————以貓為名的知識研究——————
『貓眼的凝視迷人又迷離,只因聚焦不在人間。
甚至無需與之四目交望,但求心領神會。』
——謝佩霓
◢『是貓,也非貓 —— 以貓為名的知識研究』
曾任高雄美術館館長、台北市文化局長,現為專任策展人與藝評家的謝佩霓,跨領域專業資歷累積達卅年,推出生涯第一本散文結合攝影的著作《貓非貓》。本書以「貓」為觸媒,透過與貓的偶遇,攝下貓眼的凝視,記錄腦中閃過的吉光片羽,串連起謝佩霓的生命經驗,在文學、藝術、音樂、電影、建築、攝影之間恣意伸展,無論東西,古今不分,但求群聚於書中齊來相會。這是一本只有謝佩霓才能寫就「以貓為名的知識研究」,是貓,也非貓。
◢『串起生命歷程 —— 任所知、所感、所思、所學率性繁衍』
「這書裡收錄了廿八篇文章,形同散策,
集結日常中偶遇貓之後,以貓為觸媒發想成篇的小文。
隨手拍的貓照,也沒缺席。
任由所知、所感、所思、所學率性繁衍,
串起走過大半生的生命中,
實際經歷過但未必為人知的一些人、事、地、物,
也許不見得字字珠璣,
卻是誠意十足地分享了個人人生行旅中留下爪痕的點點滴滴。」——謝佩霓
◢『謝佩霓的貓眼 —— 無需四目交望,但求心領神會。』
◎謝佩霓看貓————
「貓善感易感,但拙於社交,更不善於表達,往往搞不定自己,更害怕當不成自己。遇有氣味相投者,相知相惜可以很親很膩,但沒法形影不離如孿生,即使有伴也是可有可無的若即若離。」
「尤其驚懼惶恐病痛受傷之際,明明氣若游絲,行跡宛若遊魂,依然寧可概括承受默默療傷,也不願以脆弱示人討拍。貓也許最能解得沉默不是默認或默許,只是不願一般見識。」
◎謝佩霓寫貓————
「翻飛的念想,如貓之行跡,很難參透難以掌握。欲走筆捕捉之時,筆尖彷彿突然自有意志,率性隨意遊走。」
「優游蔓生的文思如縷繾綣翩躚,卻遲遲織不成有條不紊的清晰文脈,這該怪自己是過分散漫、過分貪心還是過於耽溺?於是僅能任由恣起,緊隨所學、所知、所感、所思率性繁衍。」
◎謝佩霓與貓————
「從小動物就會自然而然地跟我很親,野生或豢養者無分軒輊。更常給人講像貓之後,最神奇的是原本百年難得遇見貓咪主動示好,如今卻是往往身處眾人之間,也會獨得貓族青睞。面對他人的逗弄招睞無動於衷,只會為自己凝神、屏氣、止息……」
「孤家寡人,姑且相信是先天天干三丙命格灼身使然,卻也是後天無可救藥浪漫的單戀選擇。於是不知不覺,便成了個貓一樣的人。萬幸萬幸,身邊總不乏愛貓人,於是愛屋及烏。」
◢『恣意伸展 —— 優游在文學、藝術、音樂、電影、建築、攝影之間』
㊀ 文學中的貓
「日本繪本作家佐野洋子的散文集裡,不時看見簡筆繪成的插畫直見心性。尤其她總是採取『人貓易位』的擬人化模式,反自觀照,直面遲暮,如此這般參透人生況味,格外耐人尋味。比如有一天,她驀然發現,自己的愛貓因為年邁,一張圓臉曾幾何時變成了四角臉,頓時感慨萬千。只為這隻貓和母親的臉還有自己的臉,皆因衰老鬆弛,不知不覺竟然都成了一個模樣。」——出自〈佐野洋子與貓〉
㊁ 詩歌中的貓
「英國女作家愛蓮娜‧法爾珺寫過一首可愛極了的小詩,描寫貓咪如何貪睡無比。〈貓咪處處睡〉在英國家喻戶曉,以淺顯易懂的三言兩語,便讓貓咪無時不刻都能呼呼大睡的本事躍然紙上;牠們不挑場所,四處都能安然入眠的奇景,簡筆素描得十分生動,很有畫面。一首短詩,足見功力,法爾珺果然是以童詩、兒童劇見長的高手。」——出自〈法爾珺與嗜睡的貓〉
㊂ 藝術中的貓
「當巴黎警佐破門而入,發現足不出戶多時的藝術家卡蜜兒‧克勞岱,形銷骨索不成人形,神情憔悴陰鬱,目光失神呆滯,一整個行屍走肉。晚年寡居的她,本該形單影隻,但放眼望去,卻有滿滿一屋子的流浪貓。極目所及四處都有數不清野貓盤據,各自劃地為王。雕塑家與貓的遇合一點也不浪漫;雙方因落魄而結合,談不上情投意 合,更不至於是為了相濡以沫吧。」——出自〈卡蜜兒與貓〉
㊃ 音樂中的貓
「名人因為愛貓,便直接以貓為藝名,最享盛名的莫過於英國熱門樂手貓‧史蒂文斯了,之所以取此藝名,據悉只因為當時熱戀的女友說他的眼睛迷人,像極了貓眼。雖然已經確認將以貓名傳世,貓‧史蒂文斯首發的搖滾單曲,其實是〈吾愛吾狗〉,年方十八歲的少男,以清亮的嗓音唱出純純的初戀將逝,頗得一九六○年代流行樂暢行的純真曲風的真傳。」——出自〈貓‧史蒂文斯與破曉〉
㊄ 繪畫中的貓
「藝術史家與藏家們,泰半視潘玉良女性主題的畫作為精品。個人獨排眾議,私以為潘玉良畫貓最有味道。雖然諸多記載她的文字照片,不曾特別提及貓的存在,但依照爬梳畫作,或許可以大膽假設,她的生活中必定少不了貓兒相伴。也許潘玉良自況性情、際遇皆如貓,只是這線索藏得隱晦,以致識其畫者,始終小覷而粗心錯過。」——出自〈潘玉良的貓事〉
㊅ 攝影中的貓
「每年除夕荒木都拍下貓照,那時大雪紛飛,靜謐得只能聽到下雪的聲音, Chiro望雪、玩雪讓荒木一一入鏡,一如他攝下在初雪中嬉鬧的陽子。Chiro 就這樣陪伴他度過一個又一個的除夕,以及不知多少個按下快門的關鍵時刻,直到二○一○年。荒木經惟這麼描述自己的攝影心路歷程:『當你活過了那三次死亡(指父、母、妻),你就能成為一個攝影師。然後,當你摯愛的女兒也死去了(指Chiro),你就能成為一位詩人。』若然,是貓使他更詩意。」——出自〈荒木經惟之三人行必有我貓〉
㊆ 電影中的貓
「被『#MeToo運動』嚴重波及信譽的韓國導演金基德,奇情的電影作品瑰麗,得獎無數,卻同時以毀人三觀著稱。《春去春又來》大概是金基德所有作品中,最唯美的一部了吧。片中白貓不能言語,但解人語,也是靜觀周遭一切的全知的先覺者。千言萬語只在眉目、反手之間,大有禪宗『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 以心印心』的況味。」——出自〈金基德的白貓〉
㊇ 建築中的貓
「現代建築史上機能主義的泰斗柯比意設計的十七件經典建築,其中年代最久遠、面積最小、最私密的作品,莫過於他為父母親親手設計的『湖畔別墅』,其中許多細部設計大有蹊蹺,發問探究方知,原來都是專程依照貓的 身形、尺寸、喜好來設計。母親作為他的業主,這是她唯一的特殊需求,一樣愛貓如痴的柯比意,自然從善如流。」——出自〈柯比意與貓〉
㊈ 歷史中的貓
「多數歷史記載,都稱武則天稱王周朝時,宮中不蓄貓,據說是因為後宮爭寵的惡毒詛咒,不過果真禁貓之舉是因為如此?《朝野僉載》錄了一段『則天時,調貓兒與鸚鵡同器食』的軼事,《物理小識》裡,闡明進口貓與本土貓有此不同:『貓自番來者,有金眼、銀眼,有一金一銀。』遂又想起武曌,這『日月當空』的造字,不知具象化的靈感,是否得自婆娑武后腳邊的波斯貓?」——出自〈武則天與貓〉
㊉ 文化中的貓
「有機會浸淫過的帝俄機構都令人難忘,其中以聖彼得堡的冬宮為最。那時的冬宮隱士廬博物館長年失修,陳舊但還是很美。數百年來,冬宮博物館因而維持了養貓戒護藝術品的特有傳統,每年凱薩琳女皇的冥誕,就是愛貓日。館員對貓咪禮遇有加,都是愛貓人。他說冬宮博物館的貓是軟化劑,足以讓號稱戰鬥民族的俄羅斯人,來館時見到貓就變得溫文爾雅。」——出自〈俄羅斯藍貓〉
◢『名家一致好評推薦』
平路 | 李桐豪 | 阮慶岳 | 胡晴舫 | 陳浩 | 黃子佼 | 焦元溥 | 郭英聲 | 楊索 | 楊馥如 | 謝哲青 | 鴻鴻 |………………一致推薦(按姓氏筆畫排序)
「安上貓的翅膀,恣意在想像的世界中翻飛,凝視裡上演著那些關於神祕、孤獨、自我……並且自由的篇章。在翅膀的舞動中,隱藏,同時張揚。」——郭英聲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貓,所有的離合悲歡,聚散無常,都化成一聲「喵」,在時間中緩緩消融。結合傳記歷史、藝術評論、旅行雜談,透過愛貓人與喵星人的對望,世界有了全新的釋譯。」——謝哲青
「如果只因愛貓而接觸本書,必喜出望外。從動畫到音樂,從建築到文學,謝佩霓的豐厚學養和敏銳感知,舉重若輕地將分離的世界溫柔連結。」——鴻鴻
作者簡介:
謝佩霓 | Peini Beatrice HSIEH
策展人/藝評人,曾於亞、歐、美、非各洲求學、執教、工作,跨領域專業資歷累積達卅年。
法國藝術與文學騎士、義大利共和國功勳騎士、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國國家獎章得主。曾於美、法、德、澳等國擔任官方訪問學人。
歷任台北市文化局局長、台北文化基金會執行長、高雄市立美術館館長、國際藝評人協會台灣分會理事長、世界設計之都總策劃、白晝之夜總策劃、台北國際書展主題國藝術總監、威尼斯建築雙年展台灣館策展人。
Facebook: 謝佩霓Peini Beatrice HSIEH
Instagram: peinibeatrice
章節試閱
夏日松山的貓
道後商店街上,滿是著浴衣夾腳涼鞋踩街的紅男綠女,穿著打扮都很「貓」,可就是見 不到貓的蹤影……
來到四國愛媛縣縣廳所在的松山(Matsuyama),不由得想起夏目漱石(NATSUME Sōseki, 1867-1916)、他的《我是貓》(吾輩は猫である,1905)、他的《少爺》(坊っちゃん,1906),當然還有他的莫逆之交正岡子規(MASAOKA Shiki, 1867-1902)。松山作為「俳句之城」,俳句(Haiku)改革大家正岡正是生於斯。
因為個人體質不適合泡溫泉,晚餐後興起,決定四處閒逛找貓咪。仔細繞行整修中的道後溫泉(Dōgo Onsen)本館一周,不想湯屋側邊掛的便是俳句社的銜牌。
這座溫泉會館鼎鼎大名,也正是宮崎駿(MIYAZAKI Hayayo, 1941-)經典動畫《神隱少女》(千と千尋の神隠し,2001)中湯屋的原型。好奇駐足等了好一會兒,自然沒等到湯婆婆,卻意外巧遇了晚上九點鐘的七彩動畫燈光秀。以正立面鳳凰雕飾為主角,霓虹閃爍,目不暇給,熱鬧有餘,恍若成了迷你版的寶塚歌劇團(Takarazuka Revue Company) 的華麗歌舞秀了。
道後商店街上,滿是著浴衣夾腳涼鞋踩街的紅男綠女,穿著打扮都很「貓」,可就是見不到貓的蹤影。漫無目的瞎晃閒逛,倒是出現不期而遇的驚喜。路過夏目自傳小說《少爺》發表百年的紀念碑,立於平成十八(2002)。
日本平成(Heisei)時期面值千元的鈔票,印著一生歷經慶應(Keio)、 明治(Meiji)、大正(Taisho)三位天皇的文豪夏目漱石。隨著德仁天皇(Naruhito, 1960-)上位改朝換代,令和年代(Reiwa, 2019-)的新鈔全面改版,夏目漱石隨明仁天皇(Akihito, 1933-)退位,也將由細菌學之父北里柴三郎(KITAZATO Shibasaburō, 1853-1931)取代。
原名金之助的夏目漱石,傳世的筆名家喻戶曉,但原來是借用自東大預科同窗正岡子規的筆名。此外,夏目畢業之後遠離東京,下鄉至摯友所在的松山執教,這段經歷進而催生《少爺》的誕生。光是這兩點,見證他與正岡的情同手足不言可喻。
此間民眾對正岡不盡熟稔,但對棒球的熱愛,倒是數十年如一日。這位棒球倡議者,在肺癆纏身前嗜好打球,在球場上擔任捕手。他將棒球術語譯為「打者」、「直球」、「死球」等等漢字沿用至今。此外,正岡以其絕妙俳句,為「野球」發展為日本國球助攻,順利讓棒球成為全民運動的歷程生色不少。正因如此,正岡子規雖非選手,仍然進入東京巨蛋「野球博物館」的殿堂被推崇。
東京上野(Ueno)上野公園裡有「正岡子規紀念球場」,附近根岸的「子規庵」,則是子規生命最後的六年生活的家。這裡也是當年最熱門的藝文沙龍所在,夏目漱石《我是貓》的書稿,初次公開朗讀亦是在此。考量正岡子規彼時已經公開是個癆病者,文人雅士不以為意依舊熱烈 參與,他的魅力可見得非比尋常。
仔細看過正岡子規病榻上畫的沒骨花卉寫生,菖蒲、高雪輪、美女櫻、半邊蓮、松葉菊、百合、罌粟、錢葵、薔薇一應俱全,畫的全是極目可見的庭花、庭樹。他也臨摹畫成《果物帖》(1902),彷彿傾全力注入生命最後的色彩,把最愛的《萬葉集》盡挫於彩筆之下。
現今的子規庵裡遍植雞冠花,院子裡也架著絲瓜棚,據說都是他的最愛。自幼體弱的正岡子規,早年的代表作,確實常以花為喻,其中小說《曼硃沙華》(中文作曼珠沙華,Manjusaka)最富盛名。小時候愛哭,大了染疾泣血,「子規」的筆名,無非自比為啼血的杜鵑,而由他創辦的文學誌,也以《杜鵑》(ホトトギス,1897-1945)命名。
罹患肺結核,末期桿菌損及脊椎,他在臥床期間所著的《病床六尺》尤其動人,風中殘燭的生命行將就木,卻窮盡力氣書寫勘破死生的哲理。夏目晚年追求「則天去私」的境界,開風氣之先表示往生後捐贈大體,料想必定深受摯友啟發。
死前一年寫下「今年ばかりの春行かんとす」(去不了了,此生最後的春遊)的名句那時,子規病入膏肓,意識到那大概是生命僅存的最後一個春天。而如今被統稱為「辭世三句」的絕筆之作,以草賤的絲瓜為比興自況日薄西山,採「糸瓜咲て痰のつまりし佛かな」(絲瓜花盛開,痰卡著,可是佛陀?」破題,自嘲形同活死人,再多怯痰的 絲瓜露也無濟於事,徹底發揮了見微知著的本色。一九○二年中秋過 後病故,子規的忌日九月十九日,由於「辭世三句」深入人心,爾後被稱為「絲瓜忌」。
從而不由得想起,進松山城前路過一片素淨墓地,周邊遍植石蒜。花季未至,綠葉安於夏眠,生意盎然。曼硃沙華語出梵文,首見於《法華經》(《妙法蓮華經》,Sad-dharma Pundarika Sutra),嗣後佛家典籍裡,均作「赤團華」解。
《法華經》裡視作「接引之花」的曼硃沙華,日人因其花落葉才發,花與葉彼此永不相逢,花季又在秋分,正值例行掃墓的「秋彼岸」時節,故而稱之為「彼岸花」。進而想像,黃泉路上三途河邊,石蒜沿路盛開,迤邐成一條好殊勝的「火照之路」,迎向引度越過忘川的重生之道。
雨驟落,思緒也如雨紛紛。想著想著,店家此起彼落開始熄燈,這才警覺該趕在打烊前回頭採購點松山特產當伴手禮。處在抉擇採買「白鷺餅」還是「少爺團子」當伴手禮的兩難之際,忽地在商店街盡頭,驀然撞見兩隻貓窩在暗處。
湊近定睛瞧,這對街貓哥倆好,一隻虎斑,一隻墨黑,一樣有著缺角 的耳朵、折斷的尾巴,還有一式晶亮放光的一對罩子。散發如此神氣與神閒渾然交融的神色,讓人直覺彷彿是正岡子規與夏目漱石的化身,結伴再現初夏夜微雨的松山。
老舍的貓城記
貓人國父權高漲,婦權不存在,滿城到處都是受虐婦女唱著哀歌悲鳴。貓人國首都「貓城」,文明已有超過兩萬多年的歷史。
我有位北京朋友,血統是正紅旗滿族,一口京片子非常健談,當初才認識,便聽他唱作俱佳地聊完了祖宗八代的興衰哀榮。從幾世紀前祖上隨清太祖入關後,他們家族便落戶至今,因此總以「老北京」自居,頗自豪。
每回聽他開京腔談北京如何如何好,因此離不開,離開了就沒法創作,便會想起也深愛老北平的老舍(本名舒慶春,1899-1966)。「我好靜,故怕旅行。自然,到過的地方就不多了。」老舍愛京城愛得應該猶有過之,因為他寫北京時特別溫情軟語,全沒了尋常文章裡那些促狹的調侃與棉裡藏針的批判。
從事文字工作的朋友真的特宅,藏書是汗牛充棟級,平素蒔花芸草治棼有道,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妻兒一個個早早全去當了美國人,他就養著一隻像貓的公狗妹子、一隻像狗的母貓虎妞和三隻其貌不揚的鳴禽,住四環邊上一座小院落過日子,活得也是有滋有味。他解釋說家裡供養了他所需一切,特舒服、特自在,所以沒事絕不出門進城,車堵車,人擠人,沒意思。可是不愛出門的他卻能知天下事,觀人料事奇準,很神,這是因為他歡迎相熟的朋友隨時上門擺龍門陣。
他的「雅集」菸酒不忌,話題也葷素不忌,往來的無白丁者,到底知性識趣的人多,就算百無禁忌得歡暢,還是自有分寸不致太出格。朋友們都是不請自來,也來去自如,歡迎攜伴參加,但是偶遇上胸無點墨的掃興鬼,或是酒品差借酒裝瘋口無遮攔者,他也會挑明說話不投機,嚴著臉重申別再帶無趣者上門。
最喜歡聽他臧否書中人物,不論古今中外,信手拈來,都是獨到見解。一回他說自古文人寫人物,說是虛擬,其實莫不有所本。特別是摻入了方言寫作,設定了雅俗共賞的讀者群眾時,取名從來沒胡謅瞎掰,再虛構也不至於虛應故事,一定含有寓意。
他舉北洋軍閥時期為背景的《駱駝祥子》(1936)為例,問大夥三隻駱駝不過是一時出現的情節,何德何能就納為書名永垂不朽?這是因為西去東來、北上南下,任勞任怨的駱駝遠比馬好使,比騾子有能耐,老北京人對駱駝毫不陌生。記得我立馬應和,插嘴說難怪洋人拍的北平老照片,駱駝入鏡的比例這麼高。老舍用駱駝的意象跟常民拉近距離,同時也為綽號「駱駝」的人力車伕祥子,突顯堅韌沉默的性情,所以個性潑辣卻鍾情的女主角則叫虎妞。這也是他家貓兒命名的出處。
身兼劇作家與小說家的老舍,已然是五四運動以降,至今後勢依然看好的大家之一。不至於像泰半五四新文學作家的作品,許多已經過氣,人氣不可同日語。老舍產出的經典中的經典,像小說《四世同堂》、《駱駝祥子》、劇本《茶館》,可謂認證了白話文運動的能量與能耐,應再毋庸議。他作為一代聞人雖則不堪凌辱,自戕殉難於文革,平反後中國官方還是恢復了「人民藝術家」的尊稱。
與那些往往浪漫得一塌糊塗而喪失了現實感的五四文人相比,相較之下,老舍為凡夫俗子寫作,下筆顯得人性、寬大得多。對於愛情與麵包不能兼顧時,人為了掙麵包圖生存,不計毀譽「毀三觀」的作為,始終不忍苛責。《月牙兒》這篇小說中,藉著母女兩代為娼的悲涼宿命,否定新式愛情,囿於世態炎涼,最終只能以破裂告終。「肚子餓是最大的真理」,言明所謂自由在飢餓當前時一文不值,舊文化始終頑強磨人。這與《駱駝祥子》裡直言「愛與不愛,窮人得在金錢上決定,『情種』只生在大富之家」的認命觀點,不謀而合。
老舍假託動物或尋常事物,來具體呈現人物性情,以直搗時局,直剖人性,直指人心,《駱駝祥子》只是其一。《兔》這小說是個萬把個字的中篇,寫的還是社會底層的小人物的悲哀。主角「小陳」是個戲皮嫩肉的民國「小鮮肉」,從票戲、學戲、演戲,一路迅速由戲班的跑龍套、拜師做生徒、迅速上位成旦角擔綱,一切似乎風生水起。豈知交友不慎,讓奸商玩弄股掌間,一步步被人左右,任人宰割。賠上胞妹為代價但求上位,孰料所託非人,注定賠了夫人又折兵,被喜新厭舊的政客始亂終棄,最後淪落到唱野台依然乏人問津。
被誑被騙被「捧殺」,小陳到最後都家破人亡了,還自欺欺人認為不是自己不行,堅持全怪旁人不知己,更不懂戲。對手足的無辜犧牲不帶一絲愧疚悔悟,抽大煙自我麻痺爆瘦死時,也才不過二十四、五歲。出於沒有識人之明更無自知之明,小陳是自掘墳墓的悲劇人物。第一次看陳凱歌的《霸王別姬》(1993),似曾相識之感,無疑來自讀過老舍這故事。
老舍有篇短文〈兔兒爺〉,透過寫坊間民俗,描繪世局隳壞赤貧中,市井之民勉強祭中秋的違和即景。有論者援引,本於民間信仰兔兒爺 負責掌管男子間的情愛,古人稱斷袖為兔,因而引申戲子小陳為酷兒。我倒認為無從下此定論,一來男主角性向的搖擺,顯然因時、因人、因利制宜,二來如果考據陳森《品花寶鑑》(1849)之說,那麼所謂「兔」當指戲園子裡的旦角。旦角出身,「三十年中便有四變」,幼時可愛、可憐,青少時可狎、可欺、可用。前清時戲子開始委身於男人求供養當「相公」,之後才被暗指為兔。
聚焦小人物的悲哀描寫時代悲劇,固然是老舍的拿手好戲,然而個人覺得,《貓城記》(1932)這部小說,假借荒謬的情境,放大書寫亡國感,特別有意思。寫作時老舍客席英國甫歸來,不再像過去用全知的第三人稱抑或旁觀者為觀點,採取第一人稱敘事,讓「我」不再置身事外。
故事描寫傳主搭乘太空船到火星探險,不幸失事墜毀,於是流落於為半貓半人生物統治的「貓人國」。搭救事主的「大蠍」是個文武全才的野心家,因此隨著老舍永遠在文字中探討人的逐步墮落,大蠍也難逃利誘,靠著壟斷「迷葉」生產工廠,事業版圖極盡擴張,身兼大地主、政客、詩人、軍官於一身。換言之,挾黨、政、軍與士、農、工、商 權力與利益於股掌中。
老舍寫貓人國首都貓城,十分奇幻。這裡的學校形同虛設,開學第一天就直接頒發畢業證書。博物館空空蕩蕩,因為珍貴的典藏品,早被賤賣予老外圖利。貓人國父權高漲,婦權不存在,滿城到處都是受虐婦女唱著哀歌悲鳴。貓人國首都「貓城」,文明已有超過兩萬多年的歷史。可惜近五世紀以來,貓人貪食迷葉成癮,導致自相殘殺,文明大退化開倒車,隨時分崩離析。
目睹貓人被暴政統治,主角因此出手幫助牠們成功推翻暴政,最後順利搭上法國飛機返回地球。這部小說一付梓連載就大受歡迎,讀者一讀便知,老舍對無能的政府、失格的知識份子、敗德的人民何等失望;貓人國就是中國,貓人就是中國人,迷葉就是鴉片。果真應驗奇文共欣賞,從發表後,先後被譯為英、法、德、俄、日等國文字,甚至還有匈牙利文的譯本。
老舍一九二四至一九三○年間客卿英倫教授華語,當時依然流行的小說,像法國科幻作家凡爾納(Jules Gabriel Verne, 1828-1905)的三部曲,他必有所聞,也許因此小說情節會設定是搭法國飛機返回故國。不知這是否亦與他難忘的法國經驗有關;按他〈貓〉散文裡提及,曾在法國輪船上,因不諳法語誤點貓肉來吃,「貓肉並不難吃,雖不甚香美,可也沒什麼怪味道。是不是該把貓都送往法國輪船上去呢?」他對諷喻作家史威夫特(Jonathan Swift, 1667-1745)的《格列佛遊記》(Gulliver's Travells, 1729)應該有所悉,若然,智馬慧駰(Houyhnhnms)霸凌統治退化的犽猢(Yahoos)的相關情節,肯定印象猶深,遂也成了《貓城記》的參照?
在自序裡,老舍自嘲是因為吃飽撐了才寫奇文娛人,希望讀者笑看《貓城記》,甚且借與妹妹與侄兒對話,說出:「貓人是貓人,與我們不相干,管它悲觀不悲觀。……我樂得去睡大覺。夢中倘有所見,也許還能寫本《狗城記》。是為序。年月日,剛睡醒,不大記得。」如此調笑,竟也讓人想到,也許他的靈感與體悟,不過是南柯一夢?
卡蜜兒與貓
雕塑家與貓的遇合一點也不浪漫;雙方因落魄而結合,談不上情投意合,更不至於是為了相濡以沫吧。
根據當年的押解紀錄記載,當巴黎警佐破門而入行使強制拘提之時,發現足不出戶多時的藝術家卡蜜兒‧克勞岱(Camille Claudel, 1864-1943),形銷骨索不成人形,神情憔悴陰鬱,目光失神呆滯,一整個行屍走肉,完完全全缺乏現實感。
卡蜜兒的工作室漏風漏雨,濕冷蒼涼,偌大的空間空蕩蕩蒙塵厚積,除了一張孤零零的扶手椅別無長物。難以想像長期以來,卡蜜兒如何在此安身棲居,又在何處安眠。
蕪雜的工作室裡,滿地散落的都是精心傑作的碎片,各個都是由傷心欲絕的她親手砸碎。之前卡蜜兒偶爾還願意走出家門,往往卻是為了拖著板車,把嘔心瀝血完成的作品載至河畔,然後將心血結晶一個個入塞納河(Seine)。河伯因此也許最能解得,卡蜜兒的才情何等出彩,但她又何等絕望。
當時的她一無所有,失去了情人羅丹(Auguste Rodin, 1840-1917)、失去了兩人孕育的結晶、失去了國家的委託案、失去了父親,不見容於期待她安分為妻、為女、為良家婦女的父權社會,失去了愛情、家庭、自信,也失去了自己。
負責拿人的警官,報告筆下的一則細節,令人怵目驚心,勾起的情緒,甚至已經臨界於驚悚邊緣。警務紀錄裡提到,卡蜜兒寡居,本該形單影隻,但放眼望去,卻有滿滿一屋子的流浪貓。極目所及四處都有數不清野貓盤據,各自劃地為王。
不由自主設身處地,陷入一連串的推敲揣想……
也許世道現實,只剩貓兒不嫌棄卡蜜兒;又或許她已經恍神自視為貓,只是天曉得遺世獨立的卡蜜兒,已經多久未曾見過半個人影、開口說過半句人話;還是好奇又調皮的幼貓會逗她開心,幫卡蜜兒帶來久違的笑意與輕盈?
貓兒自顧自地戲耍,東碰一下,西摸一下,躍上膝,攀上肩;也許個性親人的貓咪會讓她渥暖,腳上躺一隻,胸口煲一隻,懷裡也揣一隻;也許他們四目交望,相看兩不厭,化彼此成眼底與心底的永恆映像;也許他們相互擊掌,耳鬢廝磨,絮絮叨叨說盡戀人絮語……
雕塑家與貓的遇合一點也不浪漫;雙方因落魄而結合,談不上情投意合,更不至於是為了相濡以沫吧。破瓶子合計破罐子破摔,理當只是各取所需。兩造自來自去,互不干涉,也就相安無事。一想到是成群的街貓,給了槁木死灰的一代才女卡蜜兒,在人間有意識享有的最後一丁點慰藉、溫暖、凝視、撫觸、擁抱,著實就忍不住要泫然泣下。
長久以來,克勞岱家的一家之主是父親 Louis-Prosper Claudel(1826- 1913),他不僅鍾愛這前世情人,也是至死依然相信長女卡蜜兒才情 絕世的唯一家人。他人在世時有其撐腰,接濟、寫信、探視、止謗,卡蜜兒備受庇蔭,於是可以自行其是,專心發揮。一待唯一當她為心頭肉的慈父故去,親娘、親弟終於可以作主,便迫不及待速速安排卡蜜兒銷聲匿跡。
從此卡蜜兒身繫囹圄終生,被囚禁於精神療養院度過餘生。經過長期治療,縱使醫生認定她毫無攻擊性,自主能力無虞,情緒穩定,舉止合宜,除了緘默寡言,與常人無異,家人依然不聞不問,更不願接她回家,只是定期埋單。凡此數十年,唯一曾來探視卡蜜兒的,只有昔日曾經一度租屋同居習藝的異國友人夫婦 Jessie Lipscomb 及 William Elborne。他們見證了也拍下了卡蜜兒最後的嫻靜與哀愁。
一致同意送她入院的家人,不曾前來探視半回,冷血無情匪夷所思。顯然易見,血親視墮落失德的卡蜜兒為家門不幸,徹底敗壞家風,但求徹底切割,從不希望卡蜜兒有朝一日能康復離開,重返家園,重拾創作,重返社會。直到她逝世後七年,卡蜜兒的弟弟保羅‧柯勞岱(Paul Claudel, 1868-1955)才終於為她舉行了紀念展,難免會覺得多少是基於愧疚與補償心理作祟。
其實,就像才情過人的卡蜜兒一直活在大師羅丹的陰影之下,卡蜜兒的弟弟保羅,也是在才女胞姐陰影中辛苦成長的一個存在。雖然當時 他堪稱睥睨萬方的一號人物,卻還是難逃重重陰影的壟罩。遺憾的是手足之情本該濃於水,惺惺相惜,卻仍敵不過瑜亮情節作祟。
姐弟倆感情彌篤倒是真,卡蜜兒完成的第一件肖像以及最後一件封筆之作,雕的都是保羅。對稱胞弟為「小保羅」的卡蜜兒,尤其喪父之後,即使在療養院獨活至死的漫漫時期,保羅都是她唯一的寄託。
保羅身兼詩人、劇作家、外交官三種專業身分於一身,而且這樣的「斜槓人生」他表現得樣樣出色。作為詩人,他首創由空白行串聯的詩句,朗誦者得鼓足肺容量一口氣念完,深具實驗性,相當有特色。保羅的劇作,便以長詩為單元發展而成,在渴望劇場注入新氣象的當時,大獲好評。卡蜜兒是他的謬思,他幾度在構思角色時,確實以姐姐的特色為藍本。
保羅‧克勞岱在詩作與劇作的優異成就,為他贏得了諾貝爾文學獎的提名,而且足足有六次。遺憾的是儘管呼聲高,末了卻都是落得只聞樓梯響。筆者無意苛刻,但保羅·克勞岱的遭遇,完全可以類比為當今文壇的村上春樹的處境,年年熱門、年年陪榜、年年落空。
作為外交官,保羅長袖善舞,所到之處縱橫捭闔,如魚得水。他的外交生涯一路坦途,派駐過的各大重要城市與首都,包括福州、天津、 南京、東京、里約、華府,遍及亞洲、美洲。
被譯為數十種文字、暢銷世界的《丁丁歷險記》(Les Aventures de Tintin)系列漫畫,關於中國的幾部特別引人入勝。如果不是因為確知,比利時漫畫家艾爾吉(Hergé / Georges Prosper Remi, 1907-1983)是以至交華人張充仁(1907-1998)為原型發想,還真會認為,艾爾吉是以一八九五至一九○九年間派駐中國的保羅‧克勞岱為雛形,打造了丁丁這個角色。
貓眼計時器
貓咪的眼眸裡蘊藏著天地日月星辰四時的千變萬化,時時大有可觀。就在彼此心照不宣的深深凝望中放光,也是深緣的千年一遇。
一轉角,遇見夏至這晚當值的夜巡貓,瞅我的眼神十分微妙。
雙眼圓瞪,許久不眨一下,與之對望,一如望見錯過稍早那可遇而不 可求的日蝕,緩緩從初虧、環食、食甚到復圓。
貓咪的眼裡有金有銀閃爍,貓的眼裡含納著日月星辰。不必巴望太陽就位天候到位,迷人的環食、偏食、全蝕盡收貓兒眼底,只消定睛與之四目交望,便不致扼腕於失之交臂。
貓咪的眼眸裡蘊藏著天地日月星辰四時的千變萬化,時時大有可觀。就在彼此心照不宣的深深凝望中放光,也是深緣的千年一遇。夜巡貓隨遇而安席地而眠,而夜歸人繼續披星戴月的寂寥歸途。
夜消既畢,力行讀書寫字時間。也巧,讀到明代方以智(藥地和尚,1611-1671)百科全書般的《物理小識》(1643),在〈鳥獸類〉篇裡有云:「貓自番來者,有金眼、銀眼,有一金一銀。」
晚明崇禎年間,所謂外來種的貓,約莫是指長毛的波斯貓與短毛的暹羅貓,據傳大抵是唐貓子嗣。據聞唐三藏天竺取經之後,歸途漫漫迢迢,為護珍貴經典免於鼠嗜,遂養貓同歸除鼠患,嗣後一併攜入中原。一時想起前幾年大獲專業媒體讚譽的PS4遊戲《仁王》(Nioh, 2017)。
這款動作角色扮演遊戲,設定以日本戰國時代(1467-1615)為歷史背景,其中有個小橋段啟人疑竇。時為爭夷大將軍的德川家康,有武士一族服部拜於麾下。其中服部二代的半藏(HATTORI Hanzo, 1542-1596)最受仰仗,因為吸收了許多伊賀忍者屢建奇功,人稱「鬼半藏」。現代日本出品的時代劇、卡漫、電玩等,頻繁設定他為要角發想,服部半藏的忍者形象因此深植人心。
《仁王》中「鬼半藏」首次在主角英國航海家威廉·亞當斯(William Adams, 1564-1620)面前現身,乃奉德川之命傳達召見之意。當時為了查看時間,武士半藏竟然從懷裡掏出一隻活生生的暹羅貓,對望之後報時,令人發噱也不由得心生好奇。
這只「貓時計」、「貓懷錶」,形同天外飛來一筆,一見難忘。這可是線上遊戲團隊天馬行空創作的突發奇想?這情節的靈感來源,會不會是來自路易斯·卡羅(Lewis Caroll, 1832-1898)名著《愛麗絲夢遊仙境》(Alice's Adventures in Wonderland, 1865)裡的懷錶兔?
明末國子監生張自烈(1597-1673)所撰的字典《正字通》,因循《爾雅‧釋獸》說法,解釋「貍為野貓,貓為家貓」。他寫到貓的瞳孔變化時,完全和時辰疊合在了一塊:「貓睛,子午卯酉如一線,寅申巳亥如滿月,辰戌丑未如棗核」,頗見嘆服造化之妙。對照朝後取而代之的《康熙字典》,〈臺灣方誌〉篇裡有這麼一段也很妙:「貓其睛隨十二時而變,諺云:『子午卯酉一條線,辰戌丑未長如棗,寅申巳亥圓如鏡。』」張氏編纂綜理古籍所載,至此時已轉為俗諺,足以推斷明、清用貓眼變化稽驗時刻,已是有所憑據。
《仁王》主角的原型是英國人威廉·亞當斯,歷史上實有其人。他是史上第一個入籍日本的英國人,造就了改變近代史的一頁頁傳奇。威廉·亞當斯加入荷蘭東印度公司由五艘船組成的遠東艦隊,一五九八年從鹿特丹(Rotterdam)出發,經過重重險阻,一六○○年抵達日本九州臼杵(Usuki,今大分 Oita)時,他是船上倖存的二十四名船員之一。
受當時「五大老」的德川家康接見後深獲賞識,成為入幕之賓。除擔任往來外邦人士時的通譯,也任西席教授幕僚諸種先進西學,並順利迎娶德川御用大賈愛女阿雪為妻,育有一雙兒女。威廉‧亞當斯搏得信賴,進而協助長年因耶穌會教士牽連遭汙名化的基督教新教,獲得認可。
隨著德川家康權力坐實,成為江戶幕府的初代將軍,威廉·亞當斯的地位也水漲船高,晉升外交及貿易的官方顧問。經由他牽線,荷蘭、英國在長崎平戶(Hirato)設立商館,成功使日本與新西班牙建交,並在伊東(Ito)創立的西式造船廠中打造了巨型遠洋帆船,開啟日本鎖國前船堅炮利的新頁。
因為功在幕府,威廉‧亞當斯遂被德川家康封為武士,賜刀核領年俸祿,所賜領地在相模國三浦郡逸見村,地處今神奈川橫須賀(Yokosuka)一帶。昔日地處偏遠的小村,後來卻發展為兵家必爭之地的日本第一軍港。他同時獲賜和名三浦按針(MIURA Anjin),按針取其「引航」之意。因為在東瀛受到遠比在家鄉更隆重的禮遇,三浦按針婉謝退休可以重返英倫的特許,卸甲歸田,餘生都在日本度過。
第一位「白人武士」三浦按針,史書載明他病故於一六二○年五月十六日,但史料中並未詳載其死因。他的墓座落在平戶崎方公園,天天望海,而在封邑的衣冠塚,則遵其遺囑設在逸見山巔,遙望江戶城。
威廉·亞當斯的兒孫相傳世居平戶,但在德川家光(TOKUGAWA Iemitsu,1604-1651)悍然在一六三五年實施起鎖國政策之後,其後人何在、何所終,已不可考。
夏日松山的貓
道後商店街上,滿是著浴衣夾腳涼鞋踩街的紅男綠女,穿著打扮都很「貓」,可就是見 不到貓的蹤影……
來到四國愛媛縣縣廳所在的松山(Matsuyama),不由得想起夏目漱石(NATSUME Sōseki, 1867-1916)、他的《我是貓》(吾輩は猫である,1905)、他的《少爺》(坊っちゃん,1906),當然還有他的莫逆之交正岡子規(MASAOKA Shiki, 1867-1902)。松山作為「俳句之城」,俳句(Haiku)改革大家正岡正是生於斯。
因為個人體質不適合泡溫泉,晚餐後興起,決定四處閒逛找貓咪。仔細繞行整修中的道後溫泉(Dōgo Onsen)本館...
作者序
【自序】
序
如果讀者跟我一樣,只逛實體書店,卻又因為怕吵怕擠不愛久待,每每極限已到,看到限量新書,立馬就會購物癖發作,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了結帳, 先入手再說,回家再慢慢細看。若然,那麼展讀此書之時,愛貓的人不曉得會不會十分錯愕,原來這書不是寫貓,也不是側寫貓,雖然書名三個字裡有兩個字明明是貓。
書名訂作《貓非貓》,其實是為了誠實以告。畢竟這本書無法分類,套用「花非花,霧非霧」的句型,當然也暗示著「夜半來,天明去」的貓影貓蹤。
生性多癮又多控,改不來也戒不掉,只好順著癮頭走,奢望他人包涵我的 控發作。生物控的我,感謝父母家人包容,從小愛養各種小動物。但現實生活中,始終只養了狗而不曾養過貓。不是不愛貓,只是偏就是跟養貓最是無緣,只好安慰自己說:愛貓的人未必需要自己養貓。
多年前一次在臉書上,透過測試民意決定更換臉書大頭貼。一張是貓,一張是狗,二分法的選擇題,沒有灰色地帶可以讓人猶豫或者鄉愿。結果臉友一面倒選擇貓,狗的擁護者意外地不成比例。奇特的是儘管從來都覺得自己生性像狗,親朋故舊直言相告認為自己更像貓的旁人,倒是越來越多, 即使他們持的理由,往往南轅北轍。
自我認同與他者認知間的歧異這般懸殊,是該擔心還是開心?也許是庸人自擾。
從小動物就會自然而然地跟我很親,野生或豢養者無分軒輊。更常給人講像貓之後,最神奇的是原本百年難得遇見貓咪主動示好,如今卻是往往身處眾人之間,也會獨得貓族青睞。面對他人的逗弄招睞無動於衷,只會為自己凝神、屏氣、止息……
沒養貓的命,於是乎就退而求其次,見貓便駐足,給逗就隨緣隨喜逗,給拍就好好認真拍照。
這書裡的廿八篇短文,形同散策,集結了日常中偶遇貓之後,以貓為觸媒發想成篇的小文。優游在文學、藝術、音樂、電影、建築、攝影之間恣意伸展,無論東西,古今不分,但求群聚於書中齊來相會。蔓生的文思如縷繾綣翩躚,卻遲遲織不成有條不紊的清晰文脈,這該怪自己是過分散漫、過分貪心還是過於耽溺?
翻飛的念想,如貓之行跡,很難參透難以掌握。欲走筆捕捉之時,筆尖彷彿突然自有意志,率性隨意遊走,於是僅能任由恣起,緊隨所學、所知、所感、所思率性繁衍。這些興發,在節點間反覆徘徊逡巡,從而串起了走過大半生的生命中,實際經歷過但未必為人知的一些人、事、地、物。盤點來時路所得,也許不見得字字珠璣,卻是誠意十足地分享了個人人生行旅中留下爪痕的點點滴滴。
多少肺腑之言,不管怎麼說都注定會情溢乎辭。擲筆之際,唯有請出寫出貓經典大作的美國作家愛‧倫坡(Edgar Allen Poe, 1809-1849)幫忙代言,說出這句心底話:「真希望自己能寫出像貓一樣神祕的東西。」
【導讀】
後記
沒人知道一生能有多長。我這一生,或許已經過了將近三分之二。
仔細想想,其中一大半的時間,都不在家。不是在異域他鄉孜孜矻矻,就是在路上風塵僕僕。不能好好陪伴家人,自然得認命自己好好過。然我也 許只適合一個人落單獨居。
不必命理師掐指神算流年,早就知道生來就是關卡重重的勞碌命。
孤家寡人,姑且相信是先天天干三丙命格灼身使然,卻也是後天無可救藥浪漫的單戀選擇。於是不知不覺,便成了個貓一樣的人。
貓善感易感,但拙於社交,更不善於表達,往往搞不定自己,更害怕當不成自己。遇有氣味相投者,相知相惜可以很親很膩,但沒法形影不離如孿生,即使有伴也是可有可無的若即若離。
尤其驚懼惶恐病痛受傷之際,明明氣若游絲,行跡宛若遊魂,依然寧可概括承受默默療傷,也不願以脆弱示人討拍。貓也許最能解得沉默不是默認或默許,只是不願一般見識。
妄膽踩踏無人之境,遭遇有喜有悲,際遇難免大好大壞。天真無知不能是藉口,更不是保護罩,但好奇使然的求知若渴,看似一路斜槓歧路,卻都是累積,屢屢另闢蹊徑,最後絕處逢生。
面對不完美的自己和接受不完美的世界之後,方能夠自處與慎獨。從此自去自來,從緣逢機,隨遇而安。
人生道上,滿是女媧遺下的五彩礫石,俯拾即是。但刮手剮腳倒也是真實,唯有以肉身琢磨,終能補天地缺憾,讓斑斑血淚,也會熠熠生輝。
沿途的大風大浪,時雨時晴,坎坷顛頗,一待走過回望,都是難忘的風景。
而貓,永遠淡然處之,一步一腳印幽幽然走過一切。每一次的經過都是稍 事逗留,不會是永駐。貓自顧自繼續往前行,流浪才是常態,只為相信最 迷人風景,斂聚在極目所在的消失點,永遠在他方。
感謝父母師長,親朋同儕,無盡包容我如貓的種種不近人情與自行其是,仍然悉心陪伴照拂,如今才能有這本書存在。
眾大德惠我良多,大恩難言謝。容我再像貓一樣放懶任性撒態一次,且說:寫下《貓非貓》便是致謝與致敬,這是另類的「貓的報恩」。
【自序】
序
如果讀者跟我一樣,只逛實體書店,卻又因為怕吵怕擠不愛久待,每每極限已到,看到限量新書,立馬就會購物癖發作,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了結帳, 先入手再說,回家再慢慢細看。若然,那麼展讀此書之時,愛貓的人不曉得會不會十分錯愕,原來這書不是寫貓,也不是側寫貓,雖然書名三個字裡有兩個字明明是貓。
書名訂作《貓非貓》,其實是為了誠實以告。畢竟這本書無法分類,套用「花非花,霧非霧」的句型,當然也暗示著「夜半來,天明去」的貓影貓蹤。
生性多癮又多控,改不來也戒不掉,只好順著癮頭走,奢望他人包涵我的 控發...
目錄
目次
序
夏日松山的貓
佐野洋子的貓
老舍的貓城記
法爾珺與嗜睡的貓
葛綠珂的貓之死
水木茂的貓
柯比意與貓
卡蜜兒與貓
約翰‧湯姆生的貓事
貓‧史蒂文斯與破曉
奈良美智與貓王
荒木經惟之三人行必有我貓
金基德的白貓
銀幕硬漢與貓
潘玉良的貓事
貓眼計時器
武則天與貓
鄧小平與貓
所謂貓膩
貓眼的靈視
貓哭症候群
南丁格爾與貓
加菲貓與珈琲
兒童節的三隻小貓
躲躲貓與躲迷藏
俄羅斯藍貓
創世界紀錄的獵豹
轉角遇見貓
後記
目次
序
夏日松山的貓
佐野洋子的貓
老舍的貓城記
法爾珺與嗜睡的貓
葛綠珂的貓之死
水木茂的貓
柯比意與貓
卡蜜兒與貓
約翰‧湯姆生的貓事
貓‧史蒂文斯與破曉
奈良美智與貓王
荒木經惟之三人行必有我貓
金基德的白貓
銀幕硬漢與貓
潘玉良的貓事
貓眼計時器
武則天與貓
鄧小平與貓
所謂貓膩
貓眼的靈視
貓哭症候群
南丁格爾與貓
加菲貓與珈琲
兒童節的三隻小貓
躲躲貓與躲迷藏
俄羅斯藍貓
創世界紀錄的獵豹
轉角遇見貓
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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