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敘倫說掌故》分為《石屋餘瀋》、《石屋續瀋》。
《石屋餘瀋》全書共133則,記述了清末以來的掌故逸聞,是作者整理自己各時期藝文掌故筆記而成的著作,具有很高的史料價值。書中還記述民國時期著名人物及其遺事,如李經羲、章太炎、王靜安、李叔同等,大多得之於作者親歷或親聞;另有評述名人字畫的文章,對古代書畫及當時名家之品評極為精到。
《石屋續瀋》收清末民初以來軼聞掌故94則。其中〈清代試士瑣記〉、〈周赤忱談辛亥浙江光復〉、〈八股文程式〉、〈張勳復辟〉、〈潘復殺邵飄萍林白水〉等記錄故實。並收錄張之洞、張宗昌、湯爾和、孫傳芳、陶成章、夏震武、蔡元培、陳介石、夏丏尊、熊希齡等數十人的逸事。
作者簡介:
原著/馬敘倫
馬敘倫(1884年-1970年)
浙江杭縣(今餘杭)人,曾任北大教授,在北大與馬裕藻、馬衡昆仲,合稱「三馬」。
馬敘倫投入愛國民主運動,他在上海組織「國學保存會」、發行《國粹學報》、參與柳亞子發起的「南社」,並與眾志士成立「中國民主促進會」,後當選第一任主席。
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後,他到上海,改名換姓,專心著述。
除了在政治領域,作者在文字學、音韻學、訓詁學、文學、語言學、詩詞等方面均有研究。
其著作有:《老子覈詁》、《老子校詁》、《列子偽書考》、《莊子義證》、《讀書小記》、《讀左氏春秋記》、《讀兩漢書記》、《六書解例》、《說文解字研究法》、《說文解字六書疏證》、《中國文字之源流與研究之新傾向》、《石鼓文疏記》、《馬敘倫學術論文集》、《我在六十歲以前》、《石屋餘瀋》、《石屋續瀋》等。
主編/蔡登山
文史作家,曾製作及編劇《作家身影》紀錄片,完成魯迅、周作人、郁達夫、徐志摩、朱自清、老舍、冰心、沈從文、巴金、曹禺、蕭乾、張愛玲諸人之傳記影像,開探索作家心靈風氣之先。
著有:《人間四月天》、《傳奇未完──張愛玲》、《色戒愛玲》、《魯迅愛過的人》、《何處尋你──胡適的戀人及友人》、《梅蘭芳與孟小冬》、《民國的身影》、《讀人閱史──從晚清到民國》、《叛國者與「親日」文人》、《楊翠喜‧聲色晚清》、《多少樓臺煙雨中:近代史料拾遺》、《多少往事堪重數:百年歷史餘溫(1890-1990)》等十數本著作。
章節試閱
二十五、章太炎
章太炎先生餘杭人,而幼居杭州里橫河橋南河岸,稅王夢樓之孫小鐵家寓焉。其幼病羊癇,故不能應試。長亦獨慧於讀書,其於人事世故,實未嘗悉也,出門即不能自歸。其食則雖海陸方丈,下箸唯在目前一二器而已。清末光緒二十八九年間,俄法皆有事於我,上海愛國之士日聚張園,召號民眾,以謀救止,太炎與蔡孑民、吳稚暉無會不與。稚暉演說,輒如演劇者東奔西走,為諸異狀。而太炎則登台不自後循階拾級而上,輒欲由前攀援而升,及演說不過數語,即曰:「必須革命,不可不革命,不可不革命。」言畢而下矣。太炎時已斷髮,而仍舊裝。夏季,裸上體而御淺綠紗半接衫,其褲帶乃以兩根縛腿帶接而為之,縛帶不得緊,乃時時以手提其褲,若恐墮然。
是時,上海所謂大報者,自《申報》、《新聞報》外,有《中外日報》、《蘇報》。《中外日報》頗能靳驂申、新兩報,不脛而走。至俄法事起,《蘇報》社論時有激昂慷慨,言人所不敢言者。隱然為革命之言論機關也。一日,張園之會,演說者循例不過聲名弈著之數子耳,乃忽有鎮江錢寶仁者躍而登台,演說之時,創言主戰,自鳴當毀家抒難,身有徒屬可召而集者數千人。是日為法侵龍州事也,坐中多兩廣人,錢操方語,兩廣人多半不悉所言,見人多拍手,則有要求譯為粵語者,馬君武自告奮勇述焉。於是錢名大噪。《蘇報》主人陳夢坡即訪錢而延之寓,便策進行,余於次晚亦造焉。錢所述如昨,並樹三指,以示其徒屬可召而集者三千人。余察其言誇,而舉動殊鄙,歸與湯爾和語,其人不可信,爾和然之,然諸公群焉信之。夢坡之女曰擷芬者,尤佩敬之。既而《蘇報》載太炎答《新聞報》記者一文,中有「載湉小醜」云云,清廷令蘇松太道訟之公廨,於是太炎與寶仁及著《革命軍》之鄒威丹容並繫獄。然錢卒先得脫,以係基督徒,而實乃妄人也。威丹瘐死於獄,太炎則於獄中事縫紉焉。
是時,上海有所謂「野雞大王」者,服西裝而束髮於頂,蓄三綹鬚,貌甚奇。其夫人亦豁達,非尋常閨閣中人,一時名士皆友之。時余與王小宋同一宅住,其人時來訪小宋,余因識焉,遂時造其家。其人實陰懷革命之志,而鬻書於青蓮閣、四海升平樓等品茗之所,亦皆三等妓女之所聚,故擁「野雞大王」之號,其人為誰,徐敬吾也。其所鬻書,雜《革命軍》等於其中,蓋以是傳播革命思想也。張園之會,敬吾亦必與焉。
《太炎文錄續編》有〈救學弊論〉,多根據過實之傳聞。蓋所失固有,而跡其大較,則晚近學術界頗能張皇幽眇,其人固多出於學校,不可誣也。又謂元、魏、金、清習於漢化,以致覆亡之後不能復興,以戒今人慕習遠西文物為可慮。信如此說,則當諸蓁柸,不必從事文明矣。余昔固與太炎共鳴於《國粹學報》,彼時乃以擠覆滿洲政權為職志。以民族主義之立場,發揚國粹,警覺少年,引入革命途徑,固不謂經國致治永永可由於是矣。且所謂保存國粹者,非言事事率由舊章也。而論治則以人群福利為本,以共達大同為極。豈可久滯種種區分,若種若國若貴若富而不懸一共達之鵠!夫使人盡得所,生活無歉,必不為人所亡。不然,徒守茹毛飲血之俗,則太古之族存者幾何!
太炎不能書而論碑版法帖,蓋欲示無所不知之博耳。然所論書丹,自謂前人所未說,亦不誣也。又謂意者古人悉能題壁,題壁有力故書丹自易,此見亦佳。韋仲將題榜,身懸百尺之上,可見當時門闕扁額,皆重墨跡,且懸之而後書也,則書丹亦猶此矣。今人不獨不善題壁,亦不善題襟,余嘗懸紙於壁而書之,竟失平日書體,以此知米顛書從此入,大是良法。
太炎為袁世凱幽居於北京錢糧胡同時,以作書自遣。日有大書,嘗書「速死」二篆,大可尺五六,懸之屏風,遂趣其長女以自縊。然此二篆頗有二李、二徐之筆意,計當不存矣。
《太炎文錄續編》有〈吳彥復先生墓表〉,信史也。有〈黃晦聞墓志〉,亦信而少簡,於晦聞之介無稱焉。太炎之初被幽於龍泉寺也,晦聞亦有書致李仲軒,蓋與余約共救之也。
從夏瞿禪假得章太炎《自定年譜》讀之,其記三十一歲避鉤黨南渡,至台灣,謂為日本人所招。然彼時清廷實有命逮太炎,黃仲弢丈得訊以告孫頌容丈,容丈告其從妹夫宋平子先生。宋先生以告余師陳介石先生。師與宋先生皆太炎友也,即促太炎避地,乃應日本人之招耳。其四十四歲在東京時,余遊日本,即往訪之。太炎與其長女叕、女夫龔未生局趣東京鄉間一小屋中,與余談歷數時,留余飯,猶不忍別。其飯配僅大蒜煎豆腐一味也。余勸其歸,願為疏通於浙之當道。太炎亦望歸,時浙以秋霖災遍全省,浙東數不靖,而太炎故鄉餘杭縣亦有事,懼反為太炎累,未言,而武昌軍興矣。太炎亦以十一月歸上海,寓愛儷園,余日趨與劃策,會章笛秋為江蘇都督府總務廳長,秘書長則應季中丈也。與余謀,欲治一日報,為革命鼓吹,延太炎為社長,即《大共和日報》是也。余旋就浙江都督府秘書,而此報遂由太炎而為其所主持之政黨機關報焉。
其四十七歲所記為「袁世凱幽錮」一節,稱陸建章慕愛先達,相遇有禮,可謂君子可欺以其方矣。建章所殺革命黨豈勝指數,乃慕愛太炎耶?建章鷹犬也,受世凱旨,世凱不敢加害於太炎,畏人以此為口實,而又知太炎書生易與,故令建章陽為慕愛而陰實幽錮。其在龍泉寺絕食,余與黃晦聞各致書李仲軒,請其為言於世凱,釋太炎之錮,仲軒不敢言也。其由龍泉寺移錢糧胡同也,先住本司胡同一醫家,醫即建章之屬也。及居錢糧胡同,一切皆由京師警察總監吳炳湘遣人為之經理,司門以至司庖,皆警廳之偵吏。太炎懼為所毒,食必以銀碗銀箸銀匕,蓋據《洗冤錄》,謂銀可驗毒也。其賓客往來者皆必得警廳之許然後得見,其弟子中唯朱逖先可出入無阻。余初往亦不得入,其後乃自如。蓋偵吏知余與太炎所言不及時事也。其後太炎復以鬱居絕食,逖先私袖餅餌以進。太炎斥之,擲其物。比為余知,已第三日矣。余晨八時抵其寓,太炎臥重衾中,唯吸水及紙煙。時方隆冬,所寓屋高且大,不置火,以太炎謂世凱有陰謀,或以煤毒致其死也。余自朝迄更起,被大衣不敢卸,不得食,規以義,勸以情,初則百方不能動之。其拒余也,則引《呂覽養生》之言「迫生不若死」。經余委宛譬諭,旁晚乃涉理學家言,少得間矣。及更起,余見其情可食矣,乃謂之曰:「余來一日矣,未有食也,今欲食,先生陪我,可乎?」太炎始諾。余乃自令其司庖者煮雞卵兩碗來。庖者以進,余即以一碗進太炎,而余不食,知其餓,可再進也,果然。及其食畢,乃辭出。其司庖與司門者,皆肅立以謝余。自此余出入益自如而得間告以消息。
會馬通伯欲以其所著《毛詩》故,得太炎之審正,余乃引通伯以交太炎。通伯故炳湘鄉人,又稱耆宿,而時為參政,為言於炳湘,監視得少寬。而余與太炎因謀傾袁事,余以明年即為洪憲元年,故辭北京大學教授事,將南歸。時有總統顧問廖容者,故余門人,曾率兵惠州,王和順部也。容時時以讀書來受益,余因囑其歸,糾舊部以討逆。容受命,而余先行,與太炎別,太炎泫然,平生末見其若此也。自此以後,政海瀾翻。太炎遊說西南,不暇寧居;而余舌耕養親,久居故都,與太炎僅二面耳。一為九年,余為外姑之喪南歸,道經上海,訪之於也是廬,高朋滿座,皆縱橫捭闔之儔也,余起居之即別。二為廿一年,太炎至北平,余一日清晨訪之,以為可以敘舊語。乃太炎未起,起而盥洗事已,方相坐無多語,而吳子玉以車來速,余素不樂太炎與聞政事,蓋太炎講學則可,與政則不可,其才不適此也。徒能運書卷於口舌之間,觀此所載,幾若洞照無遺,亮猛復出,而其實每違於事勢,然四方當局皆重其名而館之,亦實非能盡用其言也。故觀其與子玉亦若沆瀣相得,知不可諫,即辭而行。余於太炎誼在師友之間,得復一見其平安,亦無他求,而從此竟人天異域矣。今日思之,亦有黃壚之痛也。
訪章太炎夫人。夫人以余與太炎舊交,述炎丈晚年以舊學不傳為憂,而投贄者遂眾,所進者雜,規之未能止也。炎丈既從怛化,而門下自舊日諸大弟子如朱逖先、汪旭初外,新進如潘某及某某尚可稱為無忝,而率藉此標榜以為己利,尤以沈某為甚。上海太炎文學院之設,即為若輩所以為資者。及經多方經營得以立案,而若輩造為高自標榜之語,忽焉星散,如此者非一二事,未亡人以為苦也。余不詳炎丈晚年事,其逝世後及門所為更未有所聞。夫人之言,必有所苦而發,記之以見學術林中亦復戈矛森立也。
三十一年四月廿二日,章太炎夫人與夏瞿禪來訪。章夫人貽余《章氏叢書》三編,然皆太炎雜文,其中實多不必存者,蓋酬應及有潤筆之作,不免多所遷就,如太炎之文學,無此已堪百世也。及門以廣搜為貴,故片紙隻字,將在所必錄矣。談次,頗及炎丈往事,夫人因及炎丈被幽北京錢糧胡同時,袁世凱使其在上海之讒刺機關,多方謀致夫人於北京,自有所用意也。夫人斷然不往,因以此為章氏尊卑所不諒,炎丈亦有不滿之詞。後雖得白其情於炎丈,而時則北京某報居然以炎丈夫婦仳離之事載矣。余乃以一事質夫人:「當余十八年任教部抵都,時黃季剛教授中央大學,余於一日傍晚抵其寓,蓋以與之不見數年,得一談為快也。因詢及炎丈,而季剛語余曰:『章先生甚恨你。』余愕然。余思雖與炎丈近時蹤跡多疏,若言往昔,炎丈與余固信義相孚者也,何事乃甚恨余?復問季剛,亦止唯唯而已。未知夫人亦曾聞及炎丈有所以恨余者乎?」夫人慨然曰:「北京某報之誣余,即出季剛。季剛好造生是非,其言實不可聽,此人為文人無行之甚者。」因歷舉其事。有為余所知,有為余所未知者。季剛為人在其同門中,如朱逖先、馬幼漁、沈兼士輩固習知之,會集閒談,輒資以為助。憶其將離北京大學時,其同門者皆厭與往來,唯錢玄同猶時過之。一日,余往談甚久,季剛若傾肺腑,且約越日午飯於其家,期早至為快。乃及期而往,則季剛高臥,久候而後出。時至午矣,余腹枵矣,然絕無會食之象。逮午後一時餘,余飢不可忍,乃陳宿約。季剛瞠然曰:「有是乎?余忘之矣!」草草設食而罷。余始信其同門之言。及其後為同門者所擠,而胡適之因利用以去季剛。季剛不善積,得束修即盡,至是無以為行,復依余為周旋於蔣夢麟,乃得離北京也。不意又造作炎丈恨我之言,殊未悉其意之所在。
二十五、章太炎
章太炎先生餘杭人,而幼居杭州里橫河橋南河岸,稅王夢樓之孫小鐵家寓焉。其幼病羊癇,故不能應試。長亦獨慧於讀書,其於人事世故,實未嘗悉也,出門即不能自歸。其食則雖海陸方丈,下箸唯在目前一二器而已。清末光緒二十八九年間,俄法皆有事於我,上海愛國之士日聚張園,召號民眾,以謀救止,太炎與蔡孑民、吳稚暉無會不與。稚暉演說,輒如演劇者東奔西走,為諸異狀。而太炎則登台不自後循階拾級而上,輒欲由前攀援而升,及演說不過數語,即曰:「必須革命,不可不革命,不可不革命。」言畢而下矣。太炎時已斷髮,...
作者序
北大名教授馬敘倫談掌故/蔡登山
北大名教授馬敘倫在文字學、音韻學、訓詁學、文學、語言學、詩詞等方面均有很深的造詣,著述甚多;尤其在文字學方面貢獻良多,學術巨著《說文解字六書疏證》是畢三十多年之功,辛勤耕耘的成果。該書把《說文解字》九千多字的字形、字義、字音作了詳細的分析和闡析,是文字學史上的一項創舉。馬氏對金石甲骨文字也有深入研究。另在老莊哲學方面的著作有《老子校詁》、《莊子義證》等。
馬敘倫(一八八四-一九七○),字彞初(又作夷初),晚年又號石屋老人,浙江杭縣(今餘杭)人。一九○五年,他和鄧實、黃節、劉師培等人組織「國學保存會」於上海,復刊行《國粹學報》,以「辨別種族,發揚民意」為宗旨。一九○九年任杭州兩級師範學堂教員,同年冬參加柳亞子、陳去病發起的「南社」。一九一一年夏,他隨湯爾和到東京遊玩。在日本,他曾託章太炎介紹加入中國同盟會,但不知其結果。一九一一年武昌起義爆發後,馬敘倫在故鄉組建民團。後來,他任浙江都督府秘書。此後不久,他來到上海和章太炎同辦《大共和日報》,任總編輯。
一九一三年,他任北京醫學專門學校(校長湯爾和)國文教員。一九一五年任北京大學文科教授。同年冬,為抗議袁世凱稱帝,他辭職返回浙江。一九一七年,他應北京大學校長蔡元培邀請,重任北京大學哲學系教授。一九一九年一月,與胡適、陳大齊等發起組織北大「哲學研究會」,在北大與馬裕藻、馬衡昆仲,合稱「三馬」。
一九二一年六月,任浙江省教育廳廳長。同年九月二十五日任北洋政府王寵惠內閣教育部次長。翌年一二月辭職,重回北大任教授。一九二四年十一月任段祺瑞內閣教育部次長,並曾經一度代理教育部部務。一九二五年為臨時執政段祺瑞免職,去職後三度重任北大教授。一九二六年「三一八慘案」發生後,馬敘倫因痛斥段祺瑞而遭到通緝,被迫逃回浙江杭州。回到杭州後,他策動浙江省省長夏超響應北伐,反對孫傳芳,遭到孫傳芳通緝。一九二七年任浙江省政府委員兼民政廳長,一九二八年冬,中華民國大學院改為教育部,蔣夢麟任部長,馬敘倫第三次任國民政府教育部次長。一九三一年一月他四度重回北京大學任教。一九三五年華北事變發生後,他擁護中國共產黨提出的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主張,倡設「北平文化界抗日救國會」並任主席。一九三七年七七事變爆發後,他到上海,改名換姓,專心著述。
一九四五年十二月他和王紹鏊、許廣平、周建人、趙樸初等人在上海發起成立「中國民主促進會」。一九四六年六月出席「留滬父老慰勞會」,同月自稱「民眾代表」,由上海入京請願,為中共張目,途次鎮江,蘇北難民群集車站,向各代表表示,請其將共黨蹂躪蘇北情形向國府及中共代表轉達,並請中共撤出蘇北,馬敘倫等拒不接受,及抵南京車站,蘇北難民又向其陳述意見,要求帶領難民向國府及中共代表請願,馬敘倫等斷言拒絕,且有袒護共黨之語,致發生流血衝突,馬敘倫傷及頭部。一九四七年十月,政府宣布「中國民主促進會」為非法團體。
一九四七年底,馬敘倫經中國共產黨的幫助,自上海安抵達香港。在香港,他和王紹鏊等人籌設了中國民主促進會港九分會。此後不久,馬敘倫自香港轉入解放區。一九四九年一月二十二日,與李濟深、沈鈞儒、郭沫若等五十五人在解放區發表時局聲明,支持共黨八項和平條件。一九四九年六月,出席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並任常務委員,還任「擬定國旗、國歌及國徽方案」的第六小組組長。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馬敘倫任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政務院文化教育委員會副主任、中央人民政府教育部部長,後又任中央人民政府高等教育部部長。一九五三年三月,任「中國民主促進會」主席,六月任「中國民主同盟」中央委員會主席。一九五四年八月,任「人大」浙江省代表,九月任第一屆「人大」常務委員會委員(連任第二、三屆)。一九六五任第四屆「政協」副主席。一九七○年五月四日,在北京逝世,年八十七。
其著作有:《老子覈詁》、《老子校詁》、《列子偽書考》、《莊子義證》、《讀書小記》、《讀左氏春秋記》、《讀兩漢書記》、《六書解例》、《說文解字研究法》、《說文解字六書疏證》、《中國文字之源流與研究之新傾向》、《石鼓文疏記》、《馬敘倫學術論文集》、《我在六十歲以前》、《石屋餘瀋》、《石屋續瀋》等。
《馬敘倫說掌故》是《石屋餘瀋》、《石屋續瀋》兩書的合集,《石屋餘瀋》全書共一三三則,記述了清末以來的掌故逸聞,是作者整理自己各時期藝文掌故筆記而成的著作,具有很高的史料價值。書中還記述民國時期著名人物及其遺事,如李經羲、章太炎、王靜安、李叔同等,大多得之於作者親歷或親聞;另有評述名人字畫的文章,對古代書畫及當時名家之品評極為精到。
馬敘倫和章太炎的交情在《石屋餘瀋》中亦有提及,一九一三年八月十一日,章太炎應共和黨之招,由上海抵北京,初意小住即行,不料一入都門,就被袁世凱軟禁於前門外化石橋之共和黨黨部。一九一四年一月七日,太炎先生以大勳章作扇墜,臨總統府之門,大詬袁世凱包藏禍心,隨被監禁於龍泉寺。在龍泉寺時章太炎曾一度恢復自由,那是馬敘倫與黃晦聞向袁系的政治會議議長李經羲要求所得的結果。後章太炎又被遷往錢糧胡同,馬敘倫回憶當時情況說:「(章太炎)及居錢糧胡同,一切皆由京師員警總監吳炳湘遣人為之經理,司門以至司庖,皆警廳之偵吏,太炎懼為所毒,食必為銀碗、銀箸、銀匕;蓋據《洗冤錄》謂,銀可以驗毒也。其賓客往來者皆必得警廳之許,然後得見,其弟子中唯朱逖先(希祖)可出入無阻。余初往亦不得入,其後乃自如。蓋偵吏知余與太炎所言不及時事也。」
吳炳湘剝奪章太炎見客的自由,章氏大憤。還是馬敘倫找到桐城派古文家馬其昶來向吳炳湘疏通,因馬其昶與吳炳湘有同鄉之誼,馬其昶又是耆宿,當時是參政,如此一來才鬆了門禁。章太炎與馬其昶的會見也是在此時,經馬敘倫介紹而訂交的。馬其昶以《毛詩考》向章太炎就教。後來章太炎對馬其昶的批評較對其他桐城派文人為寬大,曾說:「並世所見,王闓運能盡雅,其次吳汝綸以下有桐城馬其昶能盡俗。」章太炎批評桐城派,獨譽馬其昶,其因在此。
後來章太炎又再度絕食了,朱希祖私藏著餅帶進去要給章太炎吃,沒想到章太炎卻斥擲其餅,就是要絕食抗爭。各方勸說,都歸無效。馬敘倫得知信息後,一早八時就趕到錢糧胡同。進了臥房,看見章太炎裹著三條棉被,吸著紙煙。冬天的北平,屋裏都是要生火爐子取暖。而章太炎的臥室是北房,房子又高又大,可一個爐子也沒有。不是不給他生火爐,而是他不要;他提防袁世凱會用煤氣毒死他。這可把馬敘倫凍壞了,他穿著裘皮大氅,還得在屋裏不斷地兜圈子以禦寒。馬敘倫一邊轉圈一邊開導譬解,憑著三寸之舌,忽談孔孟,忽談老莊,忽談佛學,忽談理學;說到理學,章太炎興致大增,原來他正在這門學問下功夫。可一說到復食,章太炎就引了《呂氏春秋》的話:「全生為上,迫生為下,迫生不如死。」用來說明絕食的理由。馬敘倫只好又把話岔開。兩人從早一直說到晚上八點,章太炎倒是越說越來勁,可馬敘倫卻一整天沒吃東西,正飢腸轆轆,他便趁機要章太炎陪他吃點東西,章太炎居然答應了。馬敘倫趕緊吩咐聽差兼司廚做兩碗雞蛋湯來。一會兒,蛋湯端上來了,放在章太炎的床邊。馬敘倫先遞給他一碗,章太炎不一會兒就落肚了;又遞給他一碗,他也不推辭。馬敘倫又吩咐聽差給章太炎洗臉,然後才與他辭行。到了大門口,站崗的特務都恭恭敬敬地向馬敘倫致謝。馬敘倫不虛此行,盡管自己餓了一天肚子。
後來馬敘倫與章太炎因謀傾袁事,於是趕在袁世凱「登基」之前,辭北京大學教授職,南下參加討袁工作。離京之前,馬敘倫向章太炎辭行。太炎泫然,平生末見其若此也。在回南後一年的春天,馬敘倫始終沒有得到章太炎的消息,便寫了一闋〈高陽臺〉詞,以示懷念。詞云:
燭影搖紅,簾波捲翠,小庭斜掩黃昏。獨倚雕闌,記曾私語銷魂。楊花愛撲桃花面,儘霏霏不管人嗔!更蛾眉暗上窗紗,只是窺人。
從前不解生愁處,任灞橋初別,略搵啼痕。爭道如今,離思亂似春雲。銀箋欲寄如何寄?縱回文寫盡傷春,奈人遙又過天涯,斷了鴻鱗!
自此以後,政海瀾翻。章太炎遊說西南,不暇寧居;而馬敘倫則舌耕養親,久居故都,馬敘倫說:「與太炎僅二面耳。一為九年,余為外姑之喪南歸,道經上海,訪之於也是廬,高朋滿座,皆縱橫捭闔之儔也,余起居之即別。二為廿一年,太炎至北平,余一日清晨訪之,以為可以敘舊語。乃太炎未起,起而盥洗事已,方相坐無多語,而吳子玉以車來速,余素不樂太炎與聞政事,蓋太炎講學則可,與政則不可,其才不適此也。……知不可諫,即辭而行。余於太炎誼在師友之間,得復一見其平安,亦無他求,而從此竟人天異域矣。今日思之,亦有黃壚之痛也。」
《石屋續瀋》收清末民初以來軼聞掌故九十四則。其中〈清代試士瑣記〉、〈周赤忱談辛亥浙江光復〉、〈八股文程式〉、〈張勳復辟〉、〈潘復殺邵飄萍林白水〉等記錄故實,並及張之洞、張宗昌、湯爾和、孫傳芳、陶成章、夏震武、蔡元培、陳介石、夏丏尊、熊希齡等數十人的逸事。
另《石屋續瀋》談及汪精衛偽府時有對聯云:
近衛汪精衛,你自衛,我自衛,兄魯弟衛。
陳群李士群,來一群,去一群,狗黨狐群。
聯中的近衛是指日本首相近衛文麿,「兄魯弟衛」是指王克敏(字叔魯)和汪精衛,另外一層含意是魯有愚蠢之意,而衛是古代驢子的另一稱呼,與下聯一起看是王克敏、汪精衛、陳群、李士群你們這些狐群狗黨的漢奸,看似靈活機敏,實質上不夠是一班蠢驢而已。這聯詞雖滑稽,但義嚴斧鉞。
北大名教授馬敘倫談掌故/蔡登山
北大名教授馬敘倫在文字學、音韻學、訓詁學、文學、語言學、詩詞等方面均有很深的造詣,著述甚多;尤其在文字學方面貢獻良多,學術巨著《說文解字六書疏證》是畢三十多年之功,辛勤耕耘的成果。該書把《說文解字》九千多字的字形、字義、字音作了詳細的分析和闡析,是文字學史上的一項創舉。馬氏對金石甲骨文字也有深入研究。另在老莊哲學方面的著作有《老子校詁》、《莊子義證》等。
馬敘倫(一八八四-一九七○),字彞初(又作夷初),晚年又號石屋老人,浙江杭縣(今餘杭)人。一九○五年,他和...
目錄
目次
北大名教授馬敘倫談掌故/蔡登山
《石屋餘瀋》
一、《金魚唱和詞》
二、輓聯愜當之難
三、大覺寺看杏花
四、清帝遺事
五、清初軼聞
六、遊南海子
七、故宮書畫
八、翁同龢《並未生事帖》
九、龔孝拱遺著
十、曾國藩師謝安
十一、沈寶楨死之異聞
十二、袁瞿之隙
十三、袁項城祀孔
十四、盛宣懷以賄得郵尚
十五、錫良之廉直
十六、侍坐雜聞
十七、瑞澂出奔
十八、楊春浦詼諧
十九、二錢遺事
二十、前輩儉德
二十一、《中外日報》歸官辦之經過
二十二、盛夔卿
二十三、幕府才難
二十四、李經羲
二十五、章太炎
二十六、劉崧生
二十七、羅文榦
二十八、湯李之交
二十九、王靜安
三十、吳雷川
三十一、馬君武
三十二、王文韶
三十三、朱彊村 袁爽秋
三十四、大茶壺
三十五、程硯秋
三十六、張伯岸
三十七、煙霞洞羅漢
三十八、中和園聽歌
三十九、三貝子花園
四十、歡喜佛
四十一、岳飛善處事
四十二、墓上植梅
四十三、朱天廟
四十四、官僚解
四十五、談月
四十六、夢中詩
四十七、可異的政令
四十八、芻蕘者言
四十九、姑妄記之
五十、錦城行記
五十一、《論書絕句》
五十二、余書似唐人寫經
五十三、嚴嵩書
五十四、黃晦聞書
五十五、鮮于伯機書
五十六、于右任書
五十七、張靜江書
五十八、沈尹默書
五十九、陳老蓮畫
六十、馬阮畫
六十一、二張畫
六十二、溥心畬畫
六十三、筆墨
六十四、高句麗筆
六十五、黃晦聞遺硯
六十六、程君房墨
六十七、元槧《琵琶記》
六十八、《蕩寇志》
六十九、狐異
七十、狐祟
七十一、熊十力奇疾
七十二、弘一預知寂期
七十三、出使笑談
七十四、力醫
七十五、李秀成義子
七十六、李叔同一言阻止毀寺
七十七、書法要拙中生美
七十八、勞玉初先生遺事
七十九、蓉閣先生投贈詩冊
八十、吳觀岱之成名
八十一、紀子庚墓志銘
八十二、作書不貴形似
八十三、魏碑
八十四、許邁孫之達
八十五、浙江最初之師範生
八十六、米海岳論書法
八十七、梁聞山評書
八十八、姚仲虞論書法
八十九、聽余叔岩歌
九十、陶方之悉民間疾苦
九十一、《蘭亭八柱》真偽
九十二、李若農善相
九十三、陳止庵師遺事
九十四、陳右銘能舉其職
九十五、鄉民之騙術
九十六、徐世昌不齒於翰林
九十七、許叔璣墓表
九十八、王右軍《感懷帖》真跡
九十九、紅芋詩人
一○○、瓷器由來
一○一、杭州葬法
一○二、林迪臣先生興學
一○三、葉左文之孝友
一○四、清季雜志
一○五、鼓吹民族革命之《國粹學報》
一○六、清政軼聞
一○七、楊昀谷論詩
一○八、婢亦人子也
一○九、命相術
一一○、朱有年說
一一一、〈送春詩〉
一一二、治葬戒奢
一一三、林攻瀆
一一四、唐太宗書
一一五、孫仲璵之學行
一一六、樊樊山辭祝壽
一一七、三劫包
一一八、作書五養
一一九、余之信仰
一二○、乙卯詞
一二一、儒佛修持異同
一二二、順風耳
一二三、馬先生湯
一二四、傳代歸閣
一二五、途中人語(一)
一二六、途中人語(二)
一二七、王郎中
一二八、趙子昂書
一二九、湯定之節概
一三○、壽親不在文字
一三一、盤瓠氏之圖騰
一三二、彭李出家因緣
一三三、避煞
《石屋續瀋》
一、胡雪巖之好色
二、張之洞
三、清帝惡洋鬼子
四、清帝惡疾
五、大成教魁
六、圃耘先生之盛德
七、父子平等稱呼
八、張宗昌
九、中美同俗
十、湯爾和晚節不終
十一、蔣百里之自殺與被幽
十二、北平糞道水道之專利
十三、俳優 戲劇 歌舞
十四、車夫之言
十五、國號不宜省稱
十六、孫傳芳
十七、章太炎書札中稱謂
十八、紀年不宜用干支
十九、西方接引佛
二十、古代契牒文字
二十一、抱告
二十二、「底子是好的」
二十三、官場陋習
二十四、芸閣論清代書人風氣
二十五、清宣宗嗜鴉片煙
二十六、文廷式論董書
二十七、杭州閨秀詩
二十八、董皇后
二十九、崆峒教 在理教
三十、八股文程式
三十一、張勳復辟
三十二、男角女羈
三十三、福康安果誰子
三十四、周赤忱談辛亥浙江光復
三十五、孫渠田先生逸事
三十六、錢江風月
三十七、汪康年
三十八、汪精衛〈與張靜江書〉
三十九、習慣失辭
四十、馬將牌
四十一、鬚之故事
四十二、陶公櫃陶成章之死
四十三、夏震武
四十四、蔡元培逸事
四十五、三菱公司
四十六、黑車子
四十七、章一山
四十八、王福廣沈尹默書優劣
四十九、諷刺聯詞
五十、袁巽初詞
五十一、潘復殺邵飄萍林白水
五十二、讖語
五十三、訃聞方式
五十四、〈西江月〉詞
五十五、戒王超凡
五十六、干支由來
五十七、哀啟格式
五十八、家庭中稱大人
五十九、與許緘夫論佛
六十、王小宋之佛學救世論
六十一、雲林寺僧 天竺寺僧
六十二、東嶽廟
六十三、陳介石師之史論
六十四、鳶飛魚躍
六十五、科學家信佛者
六十六、葬地生熟
六十七、學步效顰之醜態
六十八、趙撝叔
六十九、何子貞嫉吳攘之
七十、熊秉三
七十一、清代試士瑣記
七十二、周之德
七十三、童瘋子
七十四、李鍾岳
七十五、宋恕
七十六、與許緘夫談梁山舟逸事
七十七、「你也配」
七十八、王湘綺不知書法
七十九、高吹萬扶乩
八十、發幣於公卿
八十一、少年行動
八十二、習跪
八十三、胡林翼 左宗棠
八十四、紅學
八十五、錢塘汪氏《西征隨筆》獨翁
八十六、譚廷獻 戴望 潘鴻
八十七、幸草道人
八十八、徐鴻寶說
八十九、《落花春雨巢日記》
九十、吳待秋畫
九十一、畫可復定乎
九十二、為政當從根本上辦
九十三、罵人為畜生
九十四、日本之畸人
目次
北大名教授馬敘倫談掌故/蔡登山
《石屋餘瀋》
一、《金魚唱和詞》
二、輓聯愜當之難
三、大覺寺看杏花
四、清帝遺事
五、清初軼聞
六、遊南海子
七、故宮書畫
八、翁同龢《並未生事帖》
九、龔孝拱遺著
十、曾國藩師謝安
十一、沈寶楨死之異聞
十二、袁瞿之隙
十三、袁項城祀孔
十四、盛宣懷以賄得郵尚
十五、錫良之廉直
十六、侍坐雜聞
十七、瑞澂出奔
十八、楊春浦詼諧
十九、二錢遺事
二十、前輩儉德
二十一、《中外日報》歸官辦之經過
二十二、盛夔卿
二十三、幕府才難
二十四、李經羲
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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