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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手徵求有驚喜
第二十一章
薛直和鄭繡按兵不動地等了一下午，天將黑時，小廝們回來了，帶回的並不算是好消息——李管事的兒子李芒一直在屋裡休養，他們在暗處蹲守了一下午，都沒有瞧見人影，只有他娘書柳送了一回吃食進去。
鄭繡並不心急，道：「咱們還要在這裡住上兩天，你們耐心再暗中監視，有什麼發現便立刻來報。」
小廝又看向薛直。
薛直點頭道：「太太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們照辦便是。」
小廝們便應聲退下。
薛直又對鄭繡道：「明天一早我讓人先把妳和阿劭送回去吧，我在這兒看著就行。」
鄭繡不同意了。「你身上有傷，莊子上又是這種情況，我怎麼放心讓你一個人留下？」
「我這點小傷不算什麼，傷口都結痂了。妳也知道這莊子上有問題，妳和阿劭在身邊，我更是放不開手腳。」
「就是怕你手腳放得太開，再弄傷了自己！」鄭繡堅持道：「我是不會放你一個人在這兒，自己先回去的！」
兩人就爭執上了。
薛劭怕他們吵起來，忙打岔道：「爹、娘，不就是一個莊子上的人有問題嗎？不至於為了這個爭吵起來吧？」又對著他爹道：「爹，咱們在外面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這種事情你一定能應付得來吧？」
薛直道：「確實不算什麼，只是你娘她……」
「娘她也是大人了，她有分寸的。再說了，爹你要是擔心，不如派人回府裡多調動些人手來，到時候就什麼都不怕了。」
薛直便嘆息一聲，對著鄭繡道：「罷了，妳想留下就留下吧，我多派些人跟著妳，但若是有什麼不對勁，妳第一時間就得和阿劭回城去。」
鄭繡也點了點頭。「我知道的，若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我肯定不會拖累你。」
「一家人說什麼拖累？」薛直看著她，十分認真地道：「我只是不希望妳出事。」
鄭繡亦明白地點點頭。她就是再傻，都看得出薛直對自己的關心遠遠超過了關心他自己。
兩人靜靜地對視片刻，繼而相視一笑，才把眼神錯開。
薛劭。「……」剛才不是還要吵起來嗎？怎麼現在轉變得這麼快？感覺自己突然好多餘……
在莊子上買的食物依然算不上好，好在下午薛直也派人回城買了一些新鮮的吃食過來，白术在廚房熱了熱，總算把夕食應付了過去。
晚上一家子睡在同間屋裡，鄭繡和薛劭睡在床上，薛直讓人找了一床軟榻，搬到屋裡臨窗的位置。
鄭繡和粉葛、白术一起用被褥把那舊軟榻布置好，試了試軟硬，才放心讓薛直睡了。
薛直倒是不怎麼在意，欣然睡下了。
三人都勞頓了一整天，很快就齊齊睡著。
第二天一早，他們起身之後，小廝帶來了消息，說書柳在廚房給兒子準備朝食的時候，他們發現她遺留下一個紙包，趁著她沒發現的時候，他們就取了紙包裡的一些粉末藏了起來。
很快地，那粉末就被呈到了薛直面前。
鄭繡也在旁邊看著，還聞了聞，一時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薛直卻在聞過後臉色一變，還用指尖沾取少許粉末嚐了嚐，然後很快地吐了出來，寒聲道：「是五石散！」
所謂「五石散」，是一種中藥散劑，其主要成分是石鐘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此外還有一些輔料。這種散劑據說最初是張仲景發明給傷寒病人吃的，因為這個散劑藥性燥熱，對傷寒病人大有裨益。
但後來，許多人發現五石散可以讓人性情亢奮、渾身燥熱，混合烈酒服用，更能讓人產生飄飄欲仙之感，其用處也就發生了變化。
鄭繡知道魏晉南北朝時期，服食這東西是種風尚。
她穿越來的這個時代是架空的，前頭沒有魏晉南北朝，但是在前朝，服食「五石散」就成為了類似魏晉時期的風尚，上層名流們多紛紛服用以示身分，用本朝先祖的話說，就是朝上朝下烏煙瘴氣，不忍多視。因而本朝開國以來，五石散就成了禁物，民間雖然偶有販售，但價格都堪稱天價！
一個聲稱窮得揭不開鍋的管事，怎麼可能買得起這樣的東西？
薛直寒聲下令道：「立刻把李管事一干人等給我捉來！」
小廝和侍衛們應聲退下，當即就前去拿人。
很快地，李管事、書柳和李芒都被捉了過來。
李芒眼下的反應就是最好的證據，五石散服用過後，需要吃寒食、喝溫酒，脫衣裸袒、運動出汗等方式來發散藥力，他此時便是這樣被人從屋裡直接揪出來的——上身袒露、滿身酒氣，且神志亦不是很清楚。
李管事和書柳被人押著跪下，薛直冷冷地看著他們。「好一對陽奉陰違的惡奴！口口聲聲說連年收成不好，無所進益，如今你們好好給我解釋解釋，李芒服用的五石散從何而來？」
書柳忙道：「二爺誤會了！什麼五石散？奴婢不知道啊！犬兒一直有病，就是如此神志不清的！」
李管事也喊冤。「對啊，二爺！五石散這種東西小的只聽說過，見都沒見過！再說那種禁品，小的也沒那個膽子買呀！」
薛直道：「我的手下親自在廚房找到的五石散，你還有何話說？」說著便拿小廝之前呈上來的那一小包粉末扔到他們二人面前。
李管事和書柳聞言，俱是臉色一變。
李管事卻很快就反應過來，道：「二爺，許是您的小廝看走眼了，小的和小的媳婦從來沒接觸過這東西，您看有沒有可能是別人落下的？」他矢口否認。捉賊拿贓，捉姦成雙。光憑一點無人認領的粉末就要來定他的罪，他是怎麼也不會承認的！
薛直又是一陣冷笑。「你們本就是我慶國公府的奴才，我還用得著跟你們多費口舌？只說在莊子上找出了這樣的禁物，就足以把你這個當管事的打死不論！來人啊，先把這吃五石散的李芒給我打死了！」
昨兒他讓人回城送了信，今天一早慶國公府便多來了一隊侍衛。此時他一聲令下，兩個人高馬大的侍衛立刻就把瘦弱的李芒從地上提溜了起來。
薛直這是動了真怒，李管事猛地打了個寒顫。
李管事還未開口，書柳已經淚流滿面地道：「二爺要殺就殺我吧！這事跟我們當家的和阿芒都沒關係，是我鬼迷心竅，想著用五石散給我兒治傷寒，沒想到他用藥成癮，一天不吃便性情大變……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因為我……」
李管事臉色大變，忙拉住她。「妳說什麼？說什麼呢！」
書柳哭著道：「什麼都瞞不住了！我早就知道能瞞得了一年、兩年，難道還能瞞過一輩子去？當家的，這擔驚受怕的日子我過夠了，再熬下去我也要變成靜影那樣了！你讓二爺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李管事一個而立之年的大男人，也是紅了眼睛。「夫妻一體，妳想的主意，卻是我經的手，要死也是我死在前頭。」然後又膝行到薛直面前，一邊用力磕頭，一邊求道：「二爺，小的祖上幾代就服侍您家，求您給小的一個體面，饒小的妻兒一命！」
書柳扛不住薛直的威壓，已經認了罪，李管事便索性供認不諱，將過往的事情都和盤托出。原來那年犯了澇災，李芒親自去水裡救糧食，回來就染了傷寒。李管事和書柳傾盡積蓄都沒能給他看好，後來書柳想起從前在宮裡聽人說五石散能治這個，便用最後的銀錢買了一些回來。沒想到五石散吃下去後，李芒的病情果然有了好轉，只是這東西上癮，難以戒掉，就變成了家裡一個吃盡銀錢的無底洞。
家裡的銀錢用光了，李管事不能眼睜睜看著兒子就這麼沒了，便想了個辦法，把莊子上的穀種和果樹苗都轉賣了出去，換上一批數量相等的次品。然後他藉著自己職位之便，把經驗豐富、善於農事的佃戶都辭了去，只雇那些沒經驗的，讓他們看不出穀種和果樹苗的好壞。
因為好的穀種和果樹苗越來越少，莊子上的收益也連年遞減。除了他和書柳，誰都不知道毛病出在哪裡，外頭的人還真的相信了他散布的謠言，說是因為關在這裡的靜影犯了邪祟所致。這樣也好，那些有本事的佃戶就更不愛給他們這個莊子幹活了，怕真的招惹上不乾淨的東西。
若不是從李芒的飲食起居開始查起，李管事絕對有信心，換了上頭任何一個不事農作的主子來看，都瞧不出其中關竅。
事情其實十分簡單，剛開始李管事夫婦也不過是放手一搏，完全沒想到能瞞住上頭這麼久。
據李管事交代，貴和長公主曾經派過府裡其他幾個管事來看過，那幾個管事就地檢查一番，見李管事夫婦和莊子上下確實窮困，地裡糧食也確實長得不好，便帶著那李管事編造的、關於靜影犯了邪祟的傳聞回去覆命了。
薛直讓人把李管事、書柳、李芒一干人等先押下去，關了起來。
屋裡只剩下自己人後，鄭繡不禁納罕道：「長公主也不是那等昏聵之人，怎麼會派幾個管事來看過後便不了了之？」
薛直想了想，道：「大嫂乃宮中出身，並不會把莊子上的虧損放在心上吧。」
是這樣嗎？鄭繡覺得貴和長公主是那種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莊子的收成她或許不會看在眼裡，但是莊子的人欺上瞞下，她真的會不介意嗎？還是說，她也相信了外頭的傳聞？
「那個靜影你知道嗎？聽說從前是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鄭繡問。
薛直仔細回憶了一下，最後道：「我幼時母親便在小佛堂隱居了，那時候她的丫鬟們好像就都被遣散了。至於其中有沒有一個叫靜影的，我實在記不清了。」
鄭繡點點頭，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不記得倒也在情理之中。
薛直上前攏了攏她的肩膀。「好啦，昨日剛被那瘋子嚇過，就別再想這件事了。反正李管事夫婦已經認罪，咱們這趟也算不虛此行。下午咱們就好好在附近走走，散散心。」
薛劭也幫著道：「對啊，娘，別想那些不好的事了，大夫都說了妳要放寬心好好休養。」
不過被嚇了一下，這兩父子倒都是如臨大敵，鄭繡心裡覺得好笑、又覺得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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