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希臘少女

得獎紀錄：2020年國際IMPAC都柏林文學獎決選
2019年女性文學獎決選
2018年英國科斯塔圖書獎決選
美國全國公共廣播電台年度選書
《紐約時報》年度好書
《經濟學人》年度好書
《金融時報》年度好書
《華盛頓郵報》年度選書
《衛報》年度選書媒體推薦：●「《沉默的希臘少女》為那些在戰爭中被遺忘的女人們發聲，讓她們被聆聽、被見證。」──《華盛頓時報》
●「這是一部震撼的書，它不僅以不同視角去詮釋《伊里亞德》，並讓我們用自己的方式講述過去和現在的故事。」──《衛報》
●「《沉默的希臘少女》來得如此恰如其分……巴克...

偉大的阿基里斯，出眾的阿基里斯，閃耀的阿基里斯，神一般的阿基里斯……稱號累積了那麼多，而我們不曾用這些稱號叫過他；我們叫他「屠夫」。
健步如飛的阿基里斯，這一個倒有點趣味了。比起其他東西，比起才智，比起蓋世功勛，他的速度才是他最顯著的特徵。有個故事是這麼說的：他在特洛伊平原追逐阿波羅，據說阿波羅最後走投無路時說：「你無法殺死我，我是神。」「嗯，沒錯。」阿基里斯回答。「但我們彼此都知道，若你不是神，你早已經死了。」
沒人允許說最後一句話；就連神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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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見到他以前，我就聽到了他的聲音：他的戰鬥口號響徹了呂耳涅索斯的城牆四周。
我們女人──當然還有孩童──被通知到堡壘去，帶一套換洗衣服，吃的喝的盡量也多帶些。如同所有賢淑的已婚婦女，我很少離開家──儘管不可否認，我的家是一座宮殿──因此大白天走在街上好像度假一樣。只是幾乎。在笑聲、打氣聲和戲謔之中，我想大家都很恐懼，我知道我是。我們都知道男人節節敗退──戰鬥原本在海灘和海港四周，如今已經近在城門下。我們聽到了吶喊、怒吼、刀劍盾牌的碰撞──我們知道，城若是陷落了，什麼命運會降臨在我們身上。然而，這種危險的感覺並不真實──至少對我來說不真實，我不相信其他人更能夠感受得到，這些捍衛我們一生的高牆怎麼可能倒塌呢？
沿著城裡所有的窄巷，婦女三五成群，或抱著嬰兒，或牽著孩子，往大廣場集合。烈日刺眸，寒風戳骨，堡壘的黑影伸出手來接我們。我跌跌撞撞，從明亮的光線走入昏暗，眼睛一時看不清楚。宮娼奴隸集中帶去地下室，皇室和貴族成員往頂樓移動。我們沿著旋轉的樓梯往上走，臺階狹窄，腳跟幾乎無法站穩，爬了一圈又一圈，最後陡然進入一個空蕩蕩的大房間。狹長的窗口朝地板射下一條一條間隔整齊的光，房間的角落則籠罩在陰影之中。我們緩緩環顧四下，找位置坐下，拿出我們的東西，開始設法營造出家的氣氛。
起先還覺得涼爽，後來日頭越升越高，就變得又熱又不透氣。很悶，短短幾個小時，體汗、奶臭、嬰兒糞便與經血的氣味就變得幾乎無法忍受。在高溫下，嬰兒與還在學走路的幼兒煩躁不安，做母親的把最小的孩子放在被褥上，替他們搧風，他們的哥哥姐姐四處亂跑，非常亢奮，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幾個男孩子──十歲或十一歲，還不到打仗的年紀──占據樓梯頂，假裝擊退正要入侵的敵人。口燥唇乾的女人面面廝覷，不多說話，而外頭的喧鬧聲越來越洪亮，撞擊城門的聲音也開始響起。戰鬥口號一遍又一遍傳來，如狼嚎般凶殘。這一次難得生了兒子的女人羡慕起生了女兒的女人，因為女孩能夠活下去；男孩，如果是服役的年齡，照例會死於疆場。就連孕婦有時也會被一刀刺穿腹部身亡，以免她們肚裡的孩子是個男孩。我注意到伊絲梅妮，她懷了我丈夫的孩子，已經四個月了。她雙手緊緊按在肚皮上，想讓自己相信沒有人看得出她懷孕了。
在過去幾天，我時常發現她在看我──曾經小心翼翼避免與我四目相對的伊絲梅妮──她的表情勝過任何語言，清清楚楚地說：現在輪到你了，來看看你會有什麼感覺吧。好傷人，那眨也不眨的放肆眼神。我出身一個善待奴隸的家庭，父親讓我嫁給國王馬尼思後，我在自己的家中傳承這項傳統。我對伊絲梅妮很好，或者我自以為對她很好，但也許主奴之間不可能有什麼好，只有程度不一的殘忍？我隔著房間望著伊絲梅妮，心想：沒錯，你說對了，現在輪到我了。
沒有人在談論敗仗，儘管所有人都認為輸定了。啊，除了一個老嫗以外，是我丈夫的姨婆，她堅持認為往城門退後只是一種戰術。馬尼思只是在玩弄他們，她說，讓他們蒙著眼睛掉入陷阱，我們就要贏了，就要把那些四處劫掠的希臘人趕到海上──我猜說不定有些年輕女子信了她的話。然而，戰鬥口號一陣又一陣傳來，一次比一次靠近，我們都知道那是誰，儘管無人說出他的名字。
氣氛凝重，我們知道自己必將面對的未來。母親們用雙臂擁抱那些早熟但還不到適婚年齡的女孩，就算是九歲和十歲的女孩也逃不過。麗特塔俯身向我靠過來。「好吧，至少我們不是處女了。」
她咧嘴笑著說，露出了長年產子所造成的齒縫，但沒有一個孩子活下來。我點點頭，擠了個笑容，但什麼也沒說。

偉大的阿基里斯，出眾的阿基里斯，閃耀的阿基里斯，神一般的阿基里斯……稱號累積了那麼多，而我們不曾用這些稱號叫過他；我們叫他「屠夫」。
健步如飛的阿基里斯，這一個倒有點趣味了。比起其他東西，比起才智，比起蓋世功勛，他的速度才是他最顯著的特徵。有個故事是這麼說的：他在特洛伊平原追逐阿波羅，據說阿波羅最後走投無路時說：「你無法殺死我，我是神。」「嗯，沒錯。」阿基里斯回答。「但我們彼此都知道，若你不是神，你早已經死了。」
沒人允許說最後一句話；就連神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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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見到他以前，我就聽到了他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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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錄專文──派特‧巴克談《沉默的希臘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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