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讓多少人,想做的事沒能做完;
無常,又讓多少人,想了的心願未能了卻。」
▏春:疫情下岌岌可危的西班牙。
昨日,西班牙還排在伊朗之後,而今日已超過了伊朗,成為全世界除中國,義大利之外感染人數最多的國家。
下午,即時動態裡一條訊息。西班牙遭受疫情,連同鴿子也難倖免,因為封城,所有餐廳酒吧關閉,沒有人餵養這些鴿子,餓急了的牠們只好被迫上街追著人們討要食物。
▏暖:噩耗與死亡。
「Bb,妳知道嗎,Cache沙龍的那名男髮型師去世了。」
「什麼,你再說一遍,誰去世了?」
「Cache沙龍的那名男髮型師,幫妳剪過頭髮的那個。」
如果不是因為這場該死的病毒,這麼年輕有為的髮型師,這麼有藝術天分會畫畫的藝術家,這麼熱愛生活熱愛音樂的他,應該會有更加精彩的下半生。
這個沒有了Jordi,還會是以前那個我每次經過、都忍不住停下腳步的沙龍嗎?
▏花:人生,不就是為了活著這兩個字。
上個月,婆婆來電,說公公的好朋友Joan夫婦感染了新冠狀病毒,妻子病情較輕,留在家中隔離,而Joan則因為病情嚴重,住進了ICU重症加護病房。
A說, Joan對他父親說,這是他一輩子度過最艱難的35天。35天沒有家人的陪伴,獨自一人住在加護病房,當他幾度呼吸困難戴上呼吸機的時候,幾度以為自己生命就此結束,再也見不到他的家人與朋友。
▏開:隔離了人,卻隔離不了心。
自從西班牙疫情爆發以來,每晚八點的鼓掌聲,已成為民眾生活的一部分。
每當掌聲響起,民眾的心也緊緊地繫在了一起。每日三分鐘,熱烈不間斷的掌聲,它不僅是對抗疫一線人員的敬畏與感激,更是疫情下人們相互扶持,人類命運共同體精神的一種傳遞。
雖然每晚八點,民眾自發鼓掌停止了,西班牙也逐步解禁中,這一切都代表著我們在防疫上取得了初步的勝利。但這兩個多月隔離的特殊日子,將會是人生中最珍貴的一段記憶。
▏縱使疫情肆虐,西班牙依舊春暖花開
《記,這些日子》為一本記錄西班牙疫情的散文集,分為春、暖、花、開四章。作者yaya以溫柔淡雅的筆調,記敘疫情下的異國日常,牽起橫跨臺灣、中國、西班牙三地的相思情愁,讓人在這無常的歲月中,也能重新拾得生活的溫暖與希望。
作者簡介:
yaya,1978年出生於浙江麗水,天蠍座,崇尚自由,完美主義者。喜愛旅行、攝影、美食、運動、音樂、烹飪、烘培及寫作。
主修服裝設計專業,曾自營服裝設計工作室、服飾精品店、咖啡館。從事過高爾夫雜誌社業務、英文線上教學機構顧問、女裝品牌營運長、民宿餐飲營運長、旅行顧問及旅遊公眾平台創始等職業。
曾居住臺灣近十年,後旅居青海湖、麗江、成都等地,現與家人居住在西班牙,專職家庭主婦,並開始寫作創作。
章節試閱
一.春花
Bb,Igualada在哪裡。
妳去過了。
我去過了,什麼時候,那裡有什麼。
是的,妳和父母親一起去的。坐火車去的,妳忘了。
天哪,是那裡。
Igualada,雖然名字忘了,但那是我來西班牙後,第一次乘坐火車,怎麼會忘呢,還帶著父母親。
轉眼,過去快三年,Igualada那家叫Cal Pantomenia的餐廳,後來一直念念不忘。好幾次想帶A和Danika去吃,但因為週末不營業,總是湊不到時間。
記得那次本來是想坐火車帶爸媽去Sabadell走走的,去到家附近FGC火車站時,發現只有兩台無人售票機,一時不知該如何使用,便請旁邊一位正在購票的小姐幫忙。
你們要去哪。
我們要去Sabadell。
Sabadell,這裡的火車沒有到Sabadell。
啊……那請問,妳知道有什麼地方,可以去走走的。
嗯……那你們去Igualada吧,那裡不錯,但中途要在Martorell站轉車。
好的,謝謝謝謝,麻煩妳幫我買三張去Igualada的火車票。
就這樣,我和父母親三人,在一位陌生小姐的指引下,踏上了去往Igualada的火車。
從Igualada火車站出來,一路詢問,走了近半小時,才到達位於市中心的廣場。
那日天氣晴朗,我與父母親三人悠閒地坐在廣場的露天咖啡座,一邊喝咖啡一邊閒聊。隨後四處遊覽了周邊的古蹟,最後在一條僻靜的巷子裡,遇見了Cal Pantomenia餐廳,吃了一頓價格便宜卻又精緻美味的午餐。
午餐後,我們一路慢慢步出中心廣場,走到市郊。跨過一條小河,往山坡前行。
如果說,日後能夠回憶起與父母親一起共度過的快樂時光的話,那麽那日,是其中美好的一段。山坡上眺望市景,小河旁採摘蒲草,橋墩下逗弄龍蝦。那一路歡聲笑語,父親與母親那飽經風霜的臉上,卻洋溢著最純真、最幸福的笑容。
那一日,我怎麼能忘。
3月12日,西班牙加泰羅尼亞政府宣布封鎖巴塞羅那以北49公里處的伊瓜拉達(Igualada),比拉諾瓦·德爾卡米(Vilanovadel Cami),聖瑪格麗達·德·蒙比(Santa Margarida de Montbui)和奧德納(Odena)四個城鎮。這是新冠肺炎爆發以來,西班牙首次做出封城決定。
我拿出手機,在家人微信群裡發了一條訊息。母親,記得上次來西班牙,我帶你們一起坐火車去玩的那個地方嗎?
記得,當然記得。有水燭,還有龍蝦。
是的,就是這個城市,因為醫院爆發感染,昨日開始封城了。
Igualada伊瓜拉達,這個我與父母親轉乘火車,花了近兩個小時才到達的地方。然而經C-37國道,開車僅僅只需要半小時的車程。
疫情,在一步步地逼近。
去婆婆家接回今日開始停課的Danika,剛跨出門口,街轉角迎面而來一位戴口罩的女生,手裡拎著大包小包剛從超市提回的東西。
我驚愣了一下,因為這是疫情來,我在西班牙看到第一位上街戴口罩的西方人。
也許是因為看到我驚訝的表情,女孩快步走起來。當我走遠回頭,她一個轉身,進了Carrer Major 59號,那是我家隔壁的門牌。這棟樓,住的全是FUB-Manresa大學的學生。
前幾日才對Danika說,禮拜五沒有課後興趣班,帶她去Collbaix看春花。這幾天,山上沿途開滿了各種野花,香氣撲鼻。
而禮拜五,是連學校正常上課都停了。
小女孩總是愛花的,看到一路五彩繽紛的花海,Danika開心的不得了,平常走幾步就喊累的,今天和我手牽手,一路漫步到兩公里外的農場,還看到了馬、羊、雞和孔雀。
遠離城市,遠離恐慌。大自然,總能讓你瞬間心神安寧。
華人群裡,有人發超市裡,摩洛哥人瘋狂搶購麵粉的視頻。五公斤裝的麵粉,一個搶一個裝,一購物車一購物車滿滿地推走。工作人員在一旁上貨一邊直喊,這不正常,這不正常。
這樣的場景,像是龍捲風一樣。從一處刮到另一處,現在又刮到了這裡。
兩天前在Mercadona超市的我,推著推車,還在一旁糾結是否要買一包五公斤裝的麵粉,慶幸當時,做了明智的決斷。
和Danika從Collbaix回來,家樓下的肉舖,隊伍排到了門外。以往即便是客人多,大家還是喜歡一併擠進不到十平方米的密閉空間,因為樓下肉舖開了幾十年,有不少老主顧,我也是其中之一。
而今日,肉鋪裡只有兩位等候結算的客人,店鋪的門被打開,大家依次排著隊伍等候在門外。我透著櫥窗看到正在櫃檯忙碌的Eva和她的店員,她的母親,在門口招呼客人。
我在心裡真替他們捏一把汗,這樣的情形,他們依舊沒戴口罩。
二.重演
一早起床,姨媽如期而知,每年嘴唇都會復發好幾次的病毒皰疹又來報到。拼抵抗力,最弱的時候到了。
03年SARS也同樣是在這個時節,芸便是在那年清明節誕生的。對我而言,那年的SARS記憶猶新,和平醫院,每日新聞裡聽到最多的就是和平醫院四個字。那裡多少名醫護人員被感染,多少名醫護人員為疫情捐軀。
而COVID-19,遠比SARS更來勢洶洶。
不知是因SARS,還是臺灣人一直保有戴口罩的習慣。但凡是身體略有異樣,絕大部分人都會自覺地戴上口罩。如果你去過臺灣旅行,一定時常會在臺北捷運上看到戴口罩的乘客,或是在馬路上看到,呼嘯而過戴口罩的機車騎士。
我也是在臺北工作之後,才有了在隨身包裡攜帶口罩的習慣。直到到了西班牙,在一次病毒感冒戴口罩去醫院看診之後,才知道在西班牙是不可以輕易戴口罩的。以往攜帶口罩的習慣,也漸漸沒了。
家裡僅有的三片醫用口罩,是上個月因為胃不舒服去看急診時,跟護士要的。我告知藥房裡買不到口罩,又怕他們會擔心我是中國人。他們笑笑說,不怕,又大方地從盒子裡抽出三片遞給我。
這三片口罩,裝進密封袋裡,成了最寶貴的東西。醫院裡,如今再去,也不會有人再大方地給你遞出三片口罩。
週五看到女大學生戴口罩,週六我終於鼓起勇氣戴上了口罩,預備去樓下的SPA超市買兩盒雞蛋。而家門口剛跨出第一步,便被等候在肉舖門外買肉的人群恥笑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不理會他們,故作鎮定地朝超市走去。超市裡一摩洛哥小男孩,同媽媽排隊等候付款,看到戴口罩的我,嚇得立刻鑽進媽媽的burka(罩袍)。
從家門口到SPA僅僅不到五十米的距離,走得如此心驚膽戰。而超市賣雞蛋的貨架,卻早已空空。
Danika一整天都在做手工,唯獨做手工時,她顯得最安靜了,不然一定吵得你頭疼。她為我做了一枚戒指,為自己和A各做了一串項鍊,還多做了一串說下週開學時要送給好朋友Aina。
一月中國爆發疫情的時候,我便在第一時間,跟Danika做了新冠狀病毒詳細的解說。雖然當時這病毒跟西班牙毫無瓜葛,孩子聽得也似懂非懂,但我還是每日都會囑咐她在學校要注意衛生勤洗手,漸漸地Danika也有些聽進去了,還告訴我,她會主動勸說身邊的同學也洗手。
這裡的孩子,可是好多如廁後都不洗手的,不像臺灣和中國的幼稚園,從小就教導孩子們勤洗手。Danika之前在水木清華讀幼稚園的時候,一個班三名老師,一名老師專門負責生活,我好幾次去班裡的時候,都會聽到生活老師不停地在喊,洗手,洗手。
下禮拜開學,Danika才停課兩天,便對開學充滿了憧憬。但這場戰役,會在十五天就灰飛煙滅嗎。
下了一整天的雨,天暗沉得不得了,彷彿這疫情,壓抑地讓人喘不過氣。推開窗,大口地呼吸,這裡的一切,從昨日開始靜止。
看時間,已是下午近五點,調了一小時後叫醒的鬧鐘,還是強迫自己小睡一會。
自從中國疫情爆發後,我的生理時鐘每日會在清晨四點或五點叫醒我。因為醒來要關注中國疫情,要確定父母親安好無恙。如今,中國疫情已逐步得到控制,歐洲疫情卻開始爆發,而這前後翻天覆地的變化,僅僅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
這幾日睡前,我都會告訴自己,明日不用早早醒來。西班牙疫情,清晨四點或是五點,是不會有即時更新的。
而我,依然是五點睜開雙眼。
Manresa市昨日確診四例,疑似二十三例,二十多名醫護人員隔離,七十多名密切接觸者被隔離。其中確診三例與Igualada確診者有密切接觸,還有一名有義大利旅行史。
加泰羅尼亞衛生部表示,目前Igualada小鎮的疫情有可能已經向周邊Sant Marti de Tous等幾個小鎮蔓延。
疫情,從步步逼近,到身臨其境。
想起去年不知為何,一次和A提起03年的SARS,現在想來彷彿是早有所料一樣。
A當然是無知的,根本不知道SARS是什麼東西,自然也意識不到疫情傳染的危害。這也難怪,他當時還只是十六歲未成年的孩子。而我,已初為人母。
Judy昨日傳來訊息,新冠肺炎增八例確診全境外移入,創單日新高,臺灣累計六十七人感染。Judy今日再傳來訊息,新冠肺炎境外移入再暴增十例,六人為旅行團群聚感染。
臺灣,也是防不勝防。一直最不擔心在臺灣的芸,也開始有點擔心起來,畢竟她每日上下課需要搭擠公車。
這樣的日子,要是一家人能在一起,哪怕再艱難,也不怕。怕只怕,要孤軍奮戰。
一.春花
Bb,Igualada在哪裡。
妳去過了。
我去過了,什麼時候,那裡有什麼。
是的,妳和父母親一起去的。坐火車去的,妳忘了。
天哪,是那裡。
Igualada,雖然名字忘了,但那是我來西班牙後,第一次乘坐火車,怎麼會忘呢,還帶著父母親。
轉眼,過去快三年,Igualada那家叫Cal Pantomenia的餐廳,後來一直念念不忘。好幾次想帶A和Danika去吃,但因為週末不營業,總是湊不到時間。
記得那次本來是想坐火車帶爸媽去Sabadell走走的,去到家附近FGC火車站時,發現只有兩台無人售票機,一時不知該如何使用,便請旁邊...
推薦序
自序
當一襲深藍色工作服Salelles公墓的工作人員,正一邊混拌水泥一邊填封爺爺奶奶墓碑的時候,Aina依偎著我的肩膀,在耳邊低聲地對我說,聽A說,妳的書寫完了,預備要出版,我真為妳高興。
是的,謝謝。書寫完了,希望能夠順利出版。
這是來西班牙後參加的第三次葬禮,第一次是17年的元月,送A的外婆。第二次是17年的八月,我婚禮後第二日,送A的爺爺。而這次,送的是A的奶奶。
記得剛來西班牙,A帶著我去看望外婆,之後又看望他的爺爺奶奶。當時我特別羨慕他,家裡還有這麽多老人,所以,我便把他的外婆,視為自己的外婆。他的爺爺,視為自己的爺爺。她的奶奶,視為自己的奶奶,因為已經很久沒有人可以讓我這麼親切地稱呼他們了。
當我望著與我間隔一個座位的A,低頭聽著牧師在台上一邊致詞,一邊從口袋裡掏出紙巾默默擦去眼角的淚水時,我看到了八年前奶奶走時的我。
三月中旬,西班牙宣布封城,當我開始寫《記,這些日子》的時候,奶奶被送到Salelles鄉下的姑媽家,以確保她的安全。六月中旬,我已寫完《記,這些日子》,西班牙宣布解封,奶奶也被送回市區的住所,交由原本的看護Maria照看。
奶奶,逃過了病毒,卻逃不過命數。
同樣,逃過病毒逃不過命數的還有,一個月前上樓梯摔了一跤就再也沒醒過來A的大姑父。一覺便與世長辭母親的表妹夫,去年回國盛情款待我們一家的表姨父。
這是一場特別的葬禮,不同於以往任何一次。告別儀式上,牧師戴著口罩,親友們按規定,錯開一個座位坐著,嘴上戴著各式各色的口罩。
我坐在第四排走道的座位上,聽不懂牧師的致詞,看坐在牆角座位的看護Maria哭泣。看前排Adria去拉隔著座位正傷心難過妻子Oina的手。看奶奶棺木上,紅玫瑰如此豔麗,紅得像是十字架正滴著鮮血。而一旁的花圈,白玫瑰白得如同冰天雪地。
散場後,親友們一一在殯儀館門口隔著口罩擁抱親吻。擁抱親吻後,又立即去擠擺在入口的那瓶消毒洗手液。
3月16日,隔離後的第二日,我在三年未曾發表過文章的個人公眾號裡,發了《記,這些日子》的第一篇〈春花〉,而後又有了第二篇〈重演〉,第三篇〈慰藉〉……原本只是因為疫情身在他鄉,居家隔離後,內心有許多感觸想要記錄,可誰知一寫,寫著寫著竟寫成了一本書。
寫一本書,不正是自己這些年來的心願嗎?
來西班牙整整四年,這是第二次內心猶如波濤洶湧,腦海中的文字彷如滿天繁星。我在清晨鳥鳴坐在電腦前敲打文字,也在無數個睡夢中醒來,用枕旁的手機記錄下只字片語,然後等起床時整理成段落篇章。
而第一次,是兩年前我不幸流產那次。我日夜未眠,把內心的傷痛全部化為了文字。
去Salelles公墓的路上,路旁一望無際的Oller del Mas葡萄酒莊園,蒙特塞拉特山雄偉神聖,這裡是我和A舉辦婚禮的地方,也是爺爺奶奶生前遺願,他們死後想要長眠的地方。
我對A說,如果我死了,我要海葬。火化前請替我穿上婚禮時我穿的白紗,不要舉辦任何告別儀式。
A說,那如果我死了呢?
一樣海葬,一樣穿婚禮時你穿過的衣服,我說。
當奶奶的棺木從那台黑色賓士靈車上被抬下,原本風和日麗的Salelles,頓時被一片烏雲籠罩,一滴滴雨滴從天上落下,落在玫瑰花瓣上,落在十字架上,落在奶奶的棺木上。
婆婆轉身問我們需不需要,她車上有傘,我對她搖了搖頭。望著公墓四周,那一個個四四方方的格子,爺爺的遺骨被清理出來,裝在一個白色屍袋裡擺在一旁,我對A說,你若是把我裝進這樣的格子裡,我一定會死第二次。
A立即把我擁進懷裡,放心,我一定不會把妳裝進這樣的格子裡。
《記,這些日子》寫完已快兩個月,西班牙解禁也已一個多月,人們日常工作生活已恢復往常。
街上隨處的露天咖啡座,坐滿喝咖啡、啤酒、紅酒、雞尾酒的老老少少。雖然疫情略有反彈,但人們依舊熱情如火,興高采烈。
唯一與以往不同的是,外出時必須戴上口罩,進出各大小公共場合,需在入口處消毒雙手。
我突然有些懷念起寫《記,這些日子》的那段日子,每日簡單餐食,正常作息。大半時間A幫忙家務照看孩子,我專心寫作,剩餘時間也沒有荒度,與家人朋友們日日緊密聯絡。而今,A每日工作繁忙早出晚歸,母親也不會日日打視訊電話來,好友們也少了隔三差五的問候。
還有真心讓人懷念的,是那每晚八點準時響起的鼓掌聲和音樂聲。即便有時,城市安靜的快要讓人窒息,但那時無聲也勝似有聲。
我們已有最美的告別,所以,無須再感傷流涕。
上週五,A在電話中說,奶奶可能活不久了,我立即跳了起來,讓他馬上開車載我去看望奶奶。次日奶奶去世,再次日我站在奶奶棺木的櫥窗外,回想起週五那日離開奶奶家時,奶奶躺在床上,與我揮手告別。這所發生的一切,僅僅在兩日之內,我的手明明貼著奶奶的雙唇,還感受到她的唇溫,可此刻躺在棺木中卻是一具冰冷、動也不動的屍體。
奶奶,我還想著,我們都能在疫情中倖存安好,今年的平安夜,一定可以一家人又與妳齊聚一堂。還有,今年隔離錯過了妳的生日,來年的生日,我一定要親手為妳做一個生日蛋糕。
但萬物皆無完美,人生豈無缺憾。
週五一早,奶奶如往常坐在輪椅上,由大伯推著外出散步,回到家後,說身子乏想上床休息。平日裡,奶奶都是午後才有午睡的習慣。
奶奶被送到Sant Joan de Deu醫院,檢查之後醫生說,奶奶年事已高,讓我們做好心理準備。因為醫院現存不少病毒感染患者,醫生建議我們將奶奶帶回家中休養,他們定時派人上門醫治。
當日下午,奶奶被接回家中,但一直處在昏睡狀態。我和A到達奶奶家半小時後,醫院來了三名穿著防護服、面戴護目鏡的醫護人員來家裡,為奶奶做身體檢查,就在他們給奶奶注射鎮定舒緩的藥物時,奶奶出奇般地醒了。
我立即走到床邊喊,奶奶,奶奶。奶奶伸出她唯一能動的左手,拉著我的手,如以往一樣放到嘴邊不停地親吻。因為家人們的要求,我只能戴著口罩貼著她的臉蛋,我一邊撫摸她那頭美麗的銀絲白髮,一邊親吻她的額頭。
醫護人員讓我們餵一點水給奶奶,怕她口乾。姑媽倒了一杯水放了一根吸管,可奶奶只吸了一口便嗆到了,姑媽只好立即放入凝固粉來餵食。
見奶奶醒來神智清楚,面色好轉,我和A起身準備離開,因為天色漸晚,Danika還在姨媽家由他們幫忙照看。我在奶奶的房門口與她揮手道別,奶奶也對著我搖一搖她的手,我對她微微一笑,她左手無名指上那枚我送給她的紅瑪瑙戒指,依舊戴在手上。
在我們離開不到半小時後,奶奶握著婆婆的手安然入睡,之後便再也沒能睜開雙眼,直至次日,她的五個兒女齊聚在她的身旁,才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當所有人都穿著黑白灰正裝去參加奶奶的葬禮,我從櫃子裡拎出那件去年在同里古鎮買的墨綠色中式旗袍。奶奶,我要以一個傳統中國孫媳婦的模樣,來送妳最後一程。我想,妳一定也喜歡,對嗎?
家人們各自摘下一朵花圈上的白玫瑰,彼此攙扶著緩緩步出公墓。此時Salelles雨停了,轉眼又晴空萬里,藍天白雲。
這場雨,淅淅瀝瀝,家人們靜靜地站在雨中看奶奶的棺木下葬,沒有打傘,雨水竟也捨不得將我們的身子打濕。它彷彿是親人們心中無聲的淚水,又或是上帝憐愛世人的眼淚。
《記,這些日子》謹此書獻給妳,奶奶。還有所有與此書有緣之人。
yaya
2020.07.21 西班牙
自序
當一襲深藍色工作服Salelles公墓的工作人員,正一邊混拌水泥一邊填封爺爺奶奶墓碑的時候,Aina依偎著我的肩膀,在耳邊低聲地對我說,聽A說,妳的書寫完了,預備要出版,我真為妳高興。
是的,謝謝。書寫完了,希望能夠順利出版。
這是來西班牙後參加的第三次葬禮,第一次是17年的元月,送A的外婆。第二次是17年的八月,我婚禮後第二日,送A的爺爺。而這次,送的是A的奶奶。
記得剛來西班牙,A帶著我去看望外婆,之後又看望他的爺爺奶奶。當時我特別羨慕他,家裡還有這麽多老人,所以,我便把他的外婆,視為自己的外婆...
目錄
春
(一) 春花
(二) 重演
(三) 慰籍
(四) 口罩
(五) 滋養
(六) 牽動
(七) 囤糧
(八) 突來
(九) 求助
(十) 支柱
(十一) 照顧
(十二) 神藥
(十三) 紫藤
(十四) 肉舖
(十五) 眼鏡
暖
(十六)日記
(十七)哥哥
(十八)天堂
(十九)奶酥
(二十)出門
(二十一)清明
(二十二)慶生
(二十三)噩耗
(二十四)死亡
(二十五)女性
(二十六)感嘆
(二十七)空城
(二十八)分床
(二十九)北京
(三十)病毒
花
(三十一)阿諾
(三十二)盡心
(三十三)櫥窗
(三十四)問候
(三十五)拉麵
(三十六)傷心
(三十七)無常
(三十八)茶糧
(三十九)求婚
(四十)孩子
(四十一)活著
(四十二)友情
(四十三)紅薯
(四十四)寵物
(四十五)降級
開
(四十六)海芋
(四十七)心願
(四十八)種植
(四十九)母親
(五十)養貓
(五十一)家人
(五十二)珍奶
(五十三)早餐
(五十四)取名
(五十五)隔離
(五十六)真?
(五十七)閨蜜
(五十八)奶油
(五十九)強迫
(六十)新生
春
(一) 春花
(二) 重演
(三) 慰籍
(四) 口罩
(五) 滋養
(六) 牽動
(七) 囤糧
(八) 突來
(九) 求助
(十) 支柱
(十一) 照顧
(十二) 神藥
(十三) 紫藤
(十四) 肉舖
(十五) 眼鏡
暖
(十六)日記
(十七)哥哥
(十八)天堂
(十九)奶酥
(二十)出門
(二十一)清明
(二十二)慶生
(二十三)噩耗
(二十四)死亡
(二十五)女性
(二十六)感嘆
(二十七)空城
(二十八)分床
(二十九)北京
(三十)病毒
花
(三十一)阿諾
(三十二)盡心
(三十三)櫥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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