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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手徵求有驚喜
第一章
晉，熙平二十一年，正月。
元宵剛過，長安城漸脫離過年的氛圍，街景已無多少年味，百姓們恢復了正常的生活。只有偶爾颳起的風吹來半截沒炸完的炮竹，另外還有一處大宅子倒是喜慶得緊，門口的兩隻石獅子披上紅綵，裝扮和藹。
門口圍著三三兩兩看熱鬧的百姓，一問才知道，原來這是當朝大將軍陸琇的府邸，今日是他嫁女之日，新郎官正是去年高中的新科狀元郎寧思遠。
「這郎才女貌的，定是天作之合的一樁好親事吧？」路過的一人笑著同圍觀的人們寒暄。
誰知他這話一出，周圍的人們連瓜子都不嗑了，望著他直發笑。「一看你就是外鄉人，不知道這陸家小姐的名聲，這樁婚事也能說是天作之合？多去打聽打聽吧，要不是有個將軍爹當靠山，狀元郎恐怕是看不上人家姑娘吧！」
討了個沒趣，那外鄉人被笑得臉紅，擺著手走開。
圍觀的人們嘻笑幾句，重新伸直了脖子想看看大門內的熱鬧，然而與喧鬧的前院不同，內院的陸家小姐新房卻是異樣的安靜。
丫鬟青荇正皺著眉來回踱步，時不時看一眼床上睡著的人。小姐是怎麼回事，怎麼拜完堂回房就累得直接睡著了？老爺和姑爺可還在外頭招呼賓客呢。
仰頭看看外面的天色，在陸蒺藜的鼾聲都快響起來的時候，青荇終於忍不住上前想要叫醒她，就在這時，床上昏睡的人一個挺身坐起來，青荇嚇了一跳。
「呸！真是太難喝了！」
陸蒺藜哼哼唧唧的，睜開眼的瞬間一手捂頭，一手捂肚子。這孟婆也太惡毒了，弄的什麼孟婆湯，她咂巴著嘴，嘴裡好像還能感覺到酸苦味，不行不行，過兩天要是碰到了同為鬼的祖父，她可得好好問問他是怎麼招惹人家了！
「小姐？妳終於醒了啊！」
突然一道頗為熟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順著耳朵傳進心裡，像是籠罩著一層霧，刺得她心尖一疼，意識到自己身處出嫁前的閨房中，陸蒺藜愣住了，瞪圓了眼睛看著面前的丫鬟。
青荇皺著眉頭，眼裡只看到陸蒺藜一身凌亂的嫁衣和頭髮，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轉身打算去取一柄梳子來，陸蒺藜一慌，僵硬地從臥榻上撲下來。「妳別走！」
身後傳來巨大的響動，剛拿起梳子的青荇一回頭就看到陸蒺藜狼狽的身影，慌忙扶她起來，嘴裡是一如既往地嘮叨。「小姐妳也真是的，怎麼不小心摔下來了呢？衣服都要弄髒了，快坐好，我重新給妳梳一下頭。」
看著她若無其事地為自己梳頭，陸蒺藜還有些懵，搞不清楚自己現在怎麼會在這裡？她……不是死了嗎？
忍不住偷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哎喲，會痛！難不成這不是夢，她是真的又活過來了？
青荇在她身後專注地擺弄著，沒有發現陸蒺藜現在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貪婪與驚喜。
她掃視著懷念的閨房，目光一寸寸描摹著面前這個充滿色彩的世界，感受偶爾從窗外吹進來的風，帶著些許寒意，繞轉在她的指尖，輕輕動一下手腕，玉鐲與環珮相擊的清脆聲傳入耳中……從心底漫上一句喟嘆，陸蒺藜緩緩閉上眼，她這是……重新回到了大婚時的十七歲啊！
收拾好了雜亂的頭髮，青荇又幫她擺正了裙擺，取來紅蓋頭的時候，看到了小姐臉上淺淡的笑意，青荇也不由得笑開。「小姐嫁得良人，往後一定會生活美滿的！」
良人？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住，陸蒺藜猛然睜開雙眼，還未來得及說話，大紅蓋頭就蒙了上來，剎那間她只看到滿目鮮紅，腦海閃過一幕幕畫面，那是爹爹與青荇倒臥在地上，還有陸家滿門的屍體……
「不！不要！」
她不自覺地尖叫出聲，一把扯開蓋頭，猛地站起來。「我不能嫁，爹爹呢？我要告訴爹爹我不嫁，我不要嫁給寧思遠了！」
她慌亂地衝向門口，青荇連忙撲過來攔住她。「小姐，妳怎麼了？」
陸蒺藜一把抓住青荇的肩膀，說話都帶著顫音。「青荇，我得阻止這門親事，我絕對不能嫁給寧思遠，不然我們全家都會死的！」
茫然地瞪大眼睛，青荇看著一臉嚴肅的小姐好一會兒，突然噗哧一聲笑開。「小姐，妳又想作弄我！妳就是想現在去找寧公子是吧？不行啊小姐，今天大婚，妳可不能再由著性子胡來了，再等一等，往後和寧公子廝守的時間還長啊！」
邊說著，她還戲謔地眨眨眼，習慣了小姐愛作弄人的惡趣味。
陸蒺藜絕望地一拍腦門，是啊，在青荇的認知裡，自己任性又不可靠，還對寧思遠一往情深的，現在的樣子確實像是在開玩笑。
無奈地垂下肩，陸蒺藜指著自己身後。「算了，妳去把蓋頭撿起來，再幫我倒一杯茶來吧。」
不由捂著嘴輕笑，小姐總是這般好玩，青荇沒有防備地放開她，聽話地回身彎腰拾起紅蓋頭。
就在這一瞬間，陸蒺藜猛然打開房門往外衝──
燦爛的陽光連同奏樂的熱鬧迎面而來，顧不得胸口的鈍疼，她撒丫子就往前跑，驚起了滿院的叫喊，還在四處打點的媒婆和一隊丫頭還來不及前往新房會合，只覺得一陣風閃過，大家叫喊著也不知是什麼情況。
陸蒺藜現在什麼都顧不得了，滿腦子循環著上一世裡所有親近之人慘死的面孔，獵獵寒風吹疼了她的臉頰，一個念頭卻越來越清晰。無論如何，她絕不能再重蹈覆轍！
陸蒺藜加快了步子，悶著頭只管往前衝，路過一處假山後的拐角，突然迎面來了一個人，她躲閃不及狠狠撞上，重心一歪，直接摔倒在地。
下意識用手撐在地上，手心被石子劃出細小的口子，鮮血漫了出來，陸蒺藜大口喘著氣，疼痛帶來了幾分清醒。
「姑娘，妳沒事吧？」揉著自己的肩膀，羅止行匆忙走到倒在地上的人面前，溫聲問道。
恍若被兜頭澆了一盆水，陸蒺藜有些心灰意冷，朝他伸出自己帶著血的手掌，很自然地當對方是府中下人，想讓他扶自己先起來。
眉毛一挑，羅止行對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有些意外，卻只抿唇沒有多言，刻意避開她的手，墊著她手腕處的嫁衣伸手拉她起來。
陸蒺藜勉強揚起一抹笑意，抬眸想要道謝，卻不承想，這一仰頭便跌入了一雙帶著笑意的眼中。
面前的男子年輕俊朗，一雙眼如同盛著萬千星河般生動，唇角輕輕彎起，天生帶著三分笑意。一身素衣，看似布料並不名貴，可他挺直的脊背和渾身的氣度透露著不凡，卻又讓人如沐春風般地心安與放鬆。
「小姐！快跟我回屋去！」
愣神之際，青荇的叫喊逼近而來，陸蒺藜很快回神，望著面前的人看似是來祝賀的，突然靈機一動，攀上他的肩膀，笑出來的八顆牙齒在太陽下熠熠生輝。「兄弟，你想揚名立萬嗎？」
「嗯？」萬萬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問話，羅止行打量了一下她的嫁衣，錯愕地眨巴兩下眼睛。
剛剛一撞後她也算清醒了，想到自己的婚事關乎將軍府和當朝狀元，又是皇帝賜婚，可不是她莽撞地去鬧場就能阻止的，不過若有個幫手，情況又不同了。
他看起來挺好騙的，陸蒺藜拍拍他的肩膀。「實在是對不住，但我也是沒法子，你來都來了，乾脆幫我一把，我包你前途光明、揚名立萬！」
她到底在說些什麼？羅止行一頭霧水，還沒等開口問清楚，面前的人突然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帶著他往前院跑。
越往前走，喜樂聲就越清晰，陸蒺藜還隱約聽到了自己爹爹大笑的聲音，想到爹爹終要失望了，她心裡也有些愧疚。
去年的狀元遊街，她對寧思遠一見鍾情，之後因著爹爹的關係與他見到了面，對他文質彬彬、滿腹經綸的書生樣留下深刻的印象，芳心暗許。
打從娘親去世後，她就跟將軍爹爹相依為命，見多了爹爹軍中弟兄那副五大三粗的樣子，寧思遠這副斯文樣格外讓她喜歡，央著爹爹去請求皇帝賜婚。爹爹本極不贊同，但拗不過她的性子只好順著她，只是寧思遠雖說是新科狀元，但似乎家境清苦，親人也沒幾個，心疼女兒嫁到夫家恐要受苦，爹爹唯一的要求就是寧思遠得同意入贅，沒想到寧思遠一口答應，這婚事才得以談成。
如今想起方知他答應也是必然，他圖的是丈人手上的兵權，不管什麼條件，能多親近些，自然滿口答應。
深吸一口氣，陸蒺藜攥緊男子的手腕，高喊著往前衝。「都停下來！我不嫁了，我不嫁了！」
使出吃奶的力氣喊出來的聲音，硬是在鑼鼓喧天中殺出來，驚得正在宴客廳四處敬酒的陸琇嚇掉了手中的酒杯，在地上滾幾圈，酒水灑了一地。
「我說了，都快停下來，我不嫁給寧思遠了！」生怕爹爹被嚇不死似的，她奔向宴客廳，嘴裡又高喊著。
這孽障，真是生來折磨人的！狠狠一拍桌，陸琇抓著身側同樣被驚到的寧思遠起身走出去，還未見到人就開罵。「妳這孽障！今天大喜之日，妳堂都拜了還使性子胡鬧？還不快回房去！」
總算趕上了。陸蒺藜還喘著，下意識看了一眼身側的人。嗯，沒被嚇傻，看來心理素質還行，她一把拉著他往前。「爹爹，我其實……」
「妳其實個屁！給老子閉嘴！」陸琇抖著手指著女兒罵，目光觸及到她身側的人時一愣，又猛然收回手，壓抑住脾氣躬身一拜。「末、末將參見國公大人，小女胡鬧，驚擾您了。」
國、國公大人？她錯愕地轉頭盯著身邊的男人，沒想到隨手一拉，還是個厲害人物？
陸蒺藜前世只囿於閨房之間，後來又一門心思全撲在寧思遠身上，本就不關心朝堂之事，自是不認得他是誰。
「妳這是什麼表情？」羅止行挑眉問道，將陸蒺藜的神色盡收眼中，都快被氣笑了，此時才終於能將自己的手腕抽了回來。
「沒什麼，這麼年輕就能做到國公之位，你這爵位是怎麼騙來的啊？」見他誠心問了，陸蒺藜也沒有隱瞞，問得頗為真誠。
瞬時被噎住，羅止行眨眨眼，一時不知該笑還該生氣。
新郎官總算緩過了神來，寧思遠皺著眉頭，上前對著羅止行一拜，然後走到陸蒺藜身側輕聲呵斥。「妳又在胡鬧什麼？我這裡敬完酒，自然就會回去陪妳，莫要驚擾國公大人，快回去！」
「誰要你陪了？」再看到他時，心中也是難平的激動，強忍著不去看他，陸蒺藜吸吸鼻子，伸手拉住身側的羅止行。「爹，我不嫁了，我已與這位國公私定終身，嫁不了別人了！」
她嬌嫩的手心惹得他手心微癢，羅止行神色一凝，目光第一次認真看向她。
一路猛跑又摔了一跤，她現在整個人狼狽得很，偏偏眼睛又明亮至極，在一眾被她一席話嚇得臉色發白的人中，唯有他突然想笑。這陸將軍之女真是名不虛傳，出格得很，他只是一時閒著了，因著陸將軍與先父是故交，就趕著來喝這一杯喜酒，倒沒想到會涉入這種紛爭中。
不遠處賓客們早已議論紛紛。
「你聽見新娘子剛才說什麼了嗎？膽子可真大！」
「什麼膽大，我看就是不檢點！這位陸家千金從小就活潑過人，跟其他婉約的官家千金們十分不同，簡直像匹野馬似的管都管不住。但也沒想到竟會這樣，寧大人是前途看好的新科狀元，她竟然在大婚當天紅杏出牆給寧大人戴綠帽子？這實在是過分了……」
「噓！都別說了，寧大人看過來了！」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2/1上市的【文創風】1032《月老套路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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