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開那扇只有標本可以進入的大門,
永遠、永遠走入你的世界……
本屋大賞《博士熱愛的算式》作者小川洋子令人屏息的雋永經典
改編電影《無名指》勇奪布魯克林國際電影節最佳女主角
每一樣東西都可以做成標本──火災現場的菌菇、一個傷疤、情人譜寫的樂曲……完成品會妥善收藏於標本室,客戶隨時可以回來探望標本,但是大部分人在標本製成以後就心情放鬆,從此一去不回頭。封存、分離、結束,就是這些標本的意義。藉由標本,一切可以得到釋放。
無名指缺了一角的女孩來應徵標本室的接待工作,標本師很喜歡她,送了她一雙異常合腳的鞋子,在無人的房間裡擁抱她。他還問她有沒有任何想做成標本的東西?他說:「每個人都需要標本。」然而等她發現鞋子已經開始侵蝕她的腳,已經來不及了,她已經不想要脫下鞋子後的那份自由,她想要的,是完全屬於他。因為只要做成標本,一切都可以得到釋放……
保存不存在的事物,並不存在保存的事物,
〈無名指的標本〉以看不見的手指,指出愛情與身體的終極存有。
——作家陳柏青專文解說〈萬有之無——讀小川洋子《無名指的標本》〉
本書並收錄〈無名指的標本〉、〈六角形的小屋〉,集小川洋子獨有的靜謐、純真和殘酷於一身,以乾淨的語言描繪人們無法自拔地墜入瘋狂之後的模樣,可說是作者最教人震撼的一部傑作。
作者簡介:
小川洋子
芥川獎、讀賣文學獎、泉鏡花文學獎、谷崎潤一郎文學獎得主
一九六二年三月生於日本岡山縣。早稻田大學第一文學院文藝系畢業。一九八八年,《毀滅黃粉蝶的時候》獲第七屆海燕新人文學獎。一九九一年,〈妊娠月曆〉獲第一○四屆芥川獎。二○○四年,以《博士熱愛的算式》獲得讀賣文學獎、書店大獎,以《婆羅門的埋葬》獲得泉鏡花文學獎;二○○六年,以《米娜的行進》獲得谷崎潤一郎獎。著有《寡默的屍骸 淫亂的憑弔》、《偶然的祝福》、《眼瞼》、《沉默博物館》、《不冷的紅茶》、《溫柔的訴求》、《愛麗斯飯店》、《安妮.法蘭克的記憶》、《凍結的香氣》、《貴婦人A的甦醒》、《博士熱愛的算式》、《祕密結晶》、《無名指的標本》、《米娜的行進》、《抱著貓,與大象一起游泳》等多部作品。
筆鋒冷歛,早期作品多描述人性的陰暗和殘酷,三十歲之後有所轉變,特別是為《安妮.法蘭克的記憶》前往波蘭奧許維茲集中營採訪時,感受到「人類是如此殘酷,卻也如此偉大」,寫作風格因而轉變,「不再尖銳地刻畫、暴露人類深藏的惡意」,而能夠以「人類是善惡共存體」的態度看待他人,並且開始撰寫與記憶有關的主題。
小川洋子是繼村上春樹之後最受日本國內外文壇矚目的文學作家,其作品在歐洲受到極大的迴響,法、德、西、義均有其譯本或改編電影,且經常舉辦朗讀會朗讀其作品,受喜愛程度可見一斑。
相關著作:《祕密結晶(本屋大賞《博士熱愛的算式》作者小川洋子最震懾人心之作.《紐約時報》年度百大名作)》《博士熱愛的算式(首屆本屋大賞TOP 1獲獎傑作・小川洋子最膾炙人口作品)》《琥珀眨眼的瞬間(《博士熱愛的算式》作者最新長篇)》《凍結的香氣》《艾莉絲旅館》《文稿零頁日記》《人質朗讀會》《祕密結晶(2014年版)》《沉默博物館》《米娜的行進》
譯者簡介:
王蘊潔
譯書二十載有餘,愛上探索世界,更鍾情語言世界的探索;熱衷手機遊戲,更酷愛文字遊戲。
譯有《解憂雜貨店》、《空洞的十字架》、《哪啊哪啊神去村》、《流》。
著有《譯界天后親授!這樣做,案子永遠接不完》。
臉書交流專頁:綿羊的譯心譯意
章節試閱
我在這間標本室工作,已經將近一年。由於和之前的工作性質有很大的差異,剛開始還有點不太習慣,現在早就適應了。我對保管重要資料的地方瞭若指掌,學會了日文打字;接到電話洽詢時,也能夠親切而詳細地說明標本室的功能。事實上,幾乎所有打電話來的人,都對我的說明感到滿意和放心,第二天就會紛紛捧著各自的物品,敲響標本室的門。
這裡的工作並不複雜,只要有某種程度的慎重和仔細,就可以輕鬆應付,甚至有點太簡單了。
所幸不會無聊。客人帶來的物品種類不計其數,絕對不會覺得煩膩。而且,造訪者通常辦理完必要的手續後,也不急著離開,往往會把這個物品所經歷的過程和最後出現在這裡的故事告訴我。
傾聽他們的談話,也是重要的工作。這一年來,我慢慢學會了如何傾聽、如何微笑、如何適時附和,才能令對方放心。
我和身兼經營者暨標本技術師的弟子丸先生,是這裡唯二的工作人員。從偌大的建築物來看,人手或許的確太少。這裡的小房間不可勝數,還有中庭、屋頂露臺、地下室,以及根本沒派上用場的大澡堂。
但這裡的工作量和空間的寬敞不成正比,即使只有我們倆,也可以從容應付整個標本室的工作。在這裡不必加班,也沒有業績指標,假日可以照休不誤。
我和弟子丸先生的分工很明確。他身為技術師,包辦所有製作標本的工作;我則負責接待造訪者、整理紀錄簿、負責各種雜務。
當初,是弟子丸先生親自教我如何工作。製作預約表的方法、接收物品時的注意事項、打字的方法、紀錄簿的記錄方法、收垃圾的日子、放清潔工具茶具文具的地方……他不厭其煩地仔細說明各項細則,即使我不小心失誤,他也從來不發脾氣,總是冷靜地處理善後;遇到無法用言語解釋的問題,他就會親自示範。
於是,我明白了有關標本室的所有事宜。當我逐漸可以獨當一面後,他就一概不再插手干預。
「以後,只要按妳喜歡的方式處理就好。」
他這麼宣布後,便專心埋頭於自己的工作領域。於是,我得以按照自己的步調改變工作的順序,重新設計資料的格式。
在這裡,既沒有命令,也沒有硬性規定;既沒有規則,也沒有口號。當然,更沒有值日生和朝會。我可以自由地處理、保管標本。我愛上了這個標本室。如果可以,我希望一輩子都在這裡。我相信,弟子丸先生對此應該不會有異議。
來標本室之前,我在海邊老家村子裡的飲料工廠上班。工廠位在海邊坡度不算陡的小山丘山頂上,周圍是一片果樹園。工廠就是用果樹園的橘子和青檸檬為原料來生產果汁。
我在負責清洗瓶子的部門工作了半年,之後就調去製作汽水。工作內容就是調節輸送帶的狀況、篩檢不良的產品、檢查飲料的透明度。
工作本身並無太大的樂趣可言,但和其他女工一起聊男朋友的事很愉快,再加上從工廠的窗戶能看到一片平靜的海面,總是令我感到心平氣和。每天的生活都充滿汽水的甜蜜香味。
某個夏天,在一年中出貨量最多、整座工廠忙得不可開交的某一天,我的手指夾進了裝汽水的大桶子和輸送帶的連接部分。
事出突然,我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彷彿時間靜止不動了。「咔噹」一聲,安全裝置發揮了作用,機器停止,排列在輸送帶上的瓶子不停滴水,天花板上的警示燈一個勁地旋轉。一切都靜靜地屏息等待。我也出奇平靜,傾聽這份寧靜,完全不感到疼痛。
當我回過神,發現噴出的鮮血流進了大桶子,汽水染成了桃紅色。清澈的顏色和氣泡一起拚命冒泡。
幸運的是,傷勢並無大礙,只有左手無名指前端削掉了一小片肉。
這件事或許比我想像得更嚴重。畢竟,我失去了身體的一部分。但我的傷勢不像別人所擔心的那麼嚴重。剛拆下繃帶時,的確對微微失衡的左手有點不太習慣,但對日常生活沒造成任何影響,況且,不出三天,很快就習慣了。
唯一的煩惱,就是不知道我無名指前端的那一小片肉到底去了哪裡。在我最後一眼的印象中,它的外形有點像櫻花貝,像熟透的果肉般柔軟。然後,以慢動作沉入冰冷的汽水中,和氣泡一起,在桶子的底部搖晃不已。
事實上,我的那片肉被機器壓扁,由消毒水沖走了。
每當我喝汽水,都會覺得那片無名指的柔軟肉片殘留在舌尖,無論如何都無法吞下肚。那次意外後,我不敢再喝汽水,也辭去了那份工作。我帶著缺損的無名指離開了家鄉。這是我第一次離海邊的村子那麼遠,身邊也沒有親戚朋友,只能漫無目的四處徘徊。走過幾個斑馬線,繞過工地,又繞了公園一周,穿過地下街後,看到了標本室。
第一眼看到,我還以為那是一幢即將拆除的公寓。可見這幢房子有多麼老舊,多麼不起眼。
附近一帶是比較高級的住宅區,每幢房子都有角窗、狗屋、長滿草皮的庭院。馬路乾淨又安寧,不時有進口車駛過。在這種氛圍下,標本室的確顯得有點格格不入。
四層樓的水泥建築雖然很牢固,但無論外牆、窗框、通道的磁磚,乃至天線,一切的一切都特別灰暗。無論再怎麼瞪大眼睛,都找不到任何嶄新的部分。
剛好可以容納一人站立的小陽臺規律地排列著,橫向十個,縱向四個。欄杆雖然已經完全生銹,但因為沒有曬衣架、花盆或紙板箱這種散發出生活氣息的物品,感覺很乾淨,還不至於有淒涼的感覺。
另外,九根垃圾滑槽、八十個放曬衣竹竿的鈎子,還有四十個排氣扇的螺旋片,無一破損,整齊而均勻地出現在應有的位置上。
窗戶厚實而堅固,擦得一乾二淨。窗簷兩端運用了弧度的設計,從某個角度看,彷彿是波波相連的海浪。這幢房子隱藏了不少別具匠心的細膩。
紅磚門柱上貼了一張紙:
誠徵事務員
可以協助標本製作者經驗、年齡不拘 請按鈴入內
用黑色白板筆寫的字很工整。貼在四個角落的膠帶已經乾燥了,彷彿隨時會脫落。我按下白色的門鈴。
遠處傳來了鈴聲,彷彿是深藏在建築物內的濃密森林裡傳來的聲音。過了很久,門終於打開。站在那裡的就是弟子丸先生。
「呃,我看到了徵人啟事。」我用手指了指門柱。
「還來得及嗎?」
「來得及,沒問題。請進。」他張開雙手,邀我入內。
走進房子,發現地上的木板不像水泥那麼森冷,夏季尾聲的陽光照進中庭,裡面的感覺比外觀的印象稍微溫暖一些。我跟著他走在走廊上,發現整幢房子呈「囗」字形,中央是一個綠意盎然的中庭。面向中庭,有好幾個大小相同的房間。他帶我走進其中一間。
沙發、桌几、五斗櫃、檯燈和掛鐘,就把整個房間擠滿了。窗戶兩側掛著水藍色窗簾。天花板很高,吊燈的燈罩是磨沙玻璃做的鬱金香。
沒看到任何有關標本的東西。我們面對面坐著,開始面試。
「老實說,我沒有什麼問題要問妳。當然,我必須知道妳的姓名和地址,但這種形式化的事,對這個標本室幾乎沒什麼意義。」
弟子丸先生穿著像醫生般的白袍,靠在沙發上,環抱雙手。白袍雖然不是皺巴巴的,但顯然已經穿了很久,右側的口袋、袖口、胸前,都染上了淚痕般的污斑。
「我想,妳應該有很多問題想問吧?因為那張徵人啟事沒提到任何重要的事。」他直視著我。他的雙眼很清澈。中庭的陽光在他眼睛周圍灑下陰影,但仍然可以清楚看到他雙眸的形狀。
「對,的確是這樣。」
我輕聲說,雙眼始終無法從他那對令人印象深刻的眸子移開。然後,又深深吸了一口氣,斟字酌句地說:
「我想知道,這裡是不是研究室或博物館之類的地方?」
「不,性質完全不同。」
他搖搖頭,露出微笑,好像早就預料到我會問這樣的問題。
「這裡既不從事研究工作,也沒展示任何東西。這裡的工作,就是製作標本,加以保存,就這麼簡單。」
「標本是為什麼目的而製作呢?」
「很難找到共通的目的。因為,來這裡製作標本的每個人,情況都不一樣,完全都是很私人的問題,和政治、科學、經濟、藝術扯不上半點關係。我們藉由製作標本,解決客人的私人問題。妳能夠了解嗎?」
我想了一會兒,回答說:「不了解。」
「對不起。這份工作,好像比我想像中更加複雜……」
「不,妳不了解是很正常的事。因為,任何地方都沒有這種標本室。我相信,妳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夠理解。這個標本室既沒有招牌,也沒在電話簿上登廣告。真正需要標本的人,即使閉著眼睛,也可以找到這裡。標本室必須這麼隱密,不引人注目。
「我的解釋似乎不夠理想,我花太多時間解釋原理了。其實方法很簡單。首先,客人會拿著想要製成標本的物品上門,妳辦理必要的手續後,收下物品,由我製作標本。然後,向客人收取相當的費用。從頭到尾,就這麼簡單。」
「我能勝任嗎?」
「當然。完全不需要特殊的技術,誠意最重要。無論多麼不起眼、微不足道的標本,也不能有絲毫倨傲怠慢之心,每一個都需要細心呵護。」
他緩緩地、慎重其事地說出「細心呵護」這幾個字。
小鳥穿過中庭的綠樹。天空中有一條斜斜的飛機雲,陽光裡還殘留著夏日的明亮。風景和建築物似乎皆昏昏欲睡地陷入一片寧靜。
我們之間沒有咖啡杯,沒有菸灰缸,也沒有打火機和筆記用品。我把雙手疊在膝蓋上,一動也不動。
我重新打量弟子丸先生。他的臉和身體的感覺,並不如他的視線那麼令人印象深刻。整體感覺很端正,沒有任何鬆懈。無論皮膚的顏色、頭髮、耳朵的形狀、手腳的長度、肩膀的線條、聲音,無論任何一項,都很協調。但不知道為什麼,他身上散發出一種令我不敢大意的危險味道。
我想,可能是因為他徹底排除了自身以外的一切。他沒戴手表,胸前的口袋上也沒插筆。沒有瘀青,沒有痣,更沒有傷痕。
「每天都這麼安靜嗎?」 我低頭看著他胸前的污漬。
「對。製作標本是一項很安靜的工作。而且,這裡除了我以外,只有兩位老太太。」
「老太太?」
「以前,這裡是女子單身公寓。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了,之後,房客漸漸減少,大家的年紀都愈來愈大,這裡自然而然便漸漸沒落。最後,只剩下那兩位老太太,我就買下這幢房子做為標本室。所以,那兩位老太太仍然住在這裡,但她們和標本室完全沒有關係。」
「只有你一個人製作標本嗎?」
「對。一個人就足夠了。只是,這裡需要一個人手幫忙處理一些事務工作,我希望盡可能專心製作標本。之前的事務員已經離職差不多一個月了,實在很傷腦筋。」
說完,他看著鬱金香形狀的燈罩好一會兒,然後,突然起身,打開通往中庭的窗戶。玻璃震動,乾爽的風吹了進來。
「妳以前做過什麼工作?」他問。
「我在飲料工廠工作。」
「是嗎?那好,我給妳的薪水比那裡再加兩成,怎麼樣?夏季和冬季,總共發四個月獎金。上班時間從八點半到五點,中午休息一小時,下午還可以休息三十分鐘。當然,工作忙不忙,由造訪的客人數量決定。有時候,一整天也沒有一個客人上門。週六、週日和國定假日休息,還有長時間的年假。條件不壞吧?」
我點點頭。他背對窗戶站著,陽光包圍他的白袍,模糊了他的輪廓。
「好,我決定錄用妳。」
他伸出輪廓模糊的手,我上前和他握了手。他緊緊握著我的手,彷彿要把我的手指都握進他的手掌。
之後,我問弟子丸先生,是否可以給我看一下標本,隨便哪一個都可以。仔細想一想,我從來沒仔細看過標本這種東西,也沒有任何具體的印象。以前,或許在自然科實驗室看過蝴蝶或是三棘鱟的標本,但既然弟子丸先生說這裡是與眾不同的標本室,我想見識一下這個地方製作出來的與眾不同的標本。
他從位在地下室的標本技術室拿來菌菇的標本。但一開始,我沒發現那是菌菇,還以為是什麼原始海洋的生物,因為它就在裝滿試管的液體中漂來浮去。
「我可以靠近一點看嗎?」我問。
「當然沒問題。」
他把試管遞到我手上。
試管很細,剛好可以放在手心內,瓶口用軟木塞塞住了。軟木塞上貼著一張標籤,上面應該是委託製作這個標本的客人姓名,還有一些數字和英文字母,都是用打字機打的。
裡面總共有三個菌菇。連同根部,也只有幾毫米而已。傘帽的部分呈橢圓形,正中央的部分像紅血球般凹了下去。只要稍微晃動一下試管,這幾個菌菇就相互碰撞,自由自在地載沉載浮。
無色透明的液體似乎比水的密度稍微高一點,包覆著那幾個菌菇,凸顯了表面富有光澤的土黃色。
「這就是標本嗎?」我小聲問。
「對。把這些菌菇拿來這裡的,是一個十六歲左右的女孩子。她把棉花鋪在空肥皂盒裡,將這三個菌菇放在裡面。我看到時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如果要做成標本,事不宜遲﹄。因為,那時候已經開始乾燥腐爛了。」
弟子丸先生和我凝視著試管。
「那女孩說:『我家的房子燒掉了,這是在那裡長出來的菌菇。』她用力握著放在膝蓋上的學生書包的把手,微微低著頭,看起來很緊張的樣子,但她的談吐和態度都彬彬有禮。
「她的左頰上有燒傷的痕跡。傷痕很淡,在傍晚的光線中幾乎看不到。我立刻知道,那個傷痕和她家燒掉的房子有關。
『我家的房子燒掉了,我爸媽和弟弟都死了,只有我躲過一劫。第二天,在燒得滿目瘡痍的地上,我發現了這幾個菌菇。三個菌菇依偎在一起,我情不自禁地摘了下來。我想了很久,覺得來這裡做成標本最理想。我希望燒掉的一切都可以和這幾個菌菇一起封存起來。不知道可不可以?』她簡短陳述了情況,沒有多說什麼。當然,我告訴她沒問題。她提到『封存』這兩個字的時候,我就知道,她非常了解這間標本室的意義。」
弟子丸先生重重嘆了一口氣。
我把臉更湊近試管。隔著玻璃,可以看到傘帽背面的皺褶就像是很有耐心地用紙折出來的工藝品。在皺褶的縫隙中,隱約看得到孢子的顆粒。
「這些菌菇要什麼時候交還給她?」
「不會交還給她,標本由我們管理保存。這是規定。當然,委託的客人可以在任何時候來這裡探望標本。但是,大多數人都一去不回頭。拿菌菇來的女孩也一樣。封存、分離、結束,正是這些標本的意義。沒有人會把經常回憶懷念的物品拿來這裡。」
隔著試管的玻璃,可以看到弟子丸先生。他的眼睛一動也不動。不知道什麼時候,西沉的太陽在桌上投下了陰影,飛機雲正慢慢在夕陽中消失。
我突然想到,或許他的視線凝視的不是菌菇,而是我的左手無名指。無名指上的傷痕並不明顯,平時不會注意到,但那個時候,無名指剛好位在軟木塞和玻璃的交界處,近在他眼前,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目不轉睛,彷彿正用視線撫摸著缺損肉片的輪廓。
我們沉默良久。我試圖不經意地調整手指的位置,然而,心裡愈在意,手指就愈僵硬。弟子丸先生的雙眼始終不肯放開我的無名指。菌菇始終在我們兩人中間漂浮。
我在這間標本室工作,已經將近一年。由於和之前的工作性質有很大的差異,剛開始還有點不太習慣,現在早就適應了。我對保管重要資料的地方瞭若指掌,學會了日文打字;接到電話洽詢時,也能夠親切而詳細地說明標本室的功能。事實上,幾乎所有打電話來的人,都對我的說明感到滿意和放心,第二天就會紛紛捧著各自的物品,敲響標本室的門。
這裡的工作並不複雜,只要有某種程度的慎重和仔細,就可以輕鬆應付,甚至有點太簡單了。
所幸不會無聊。客人帶來的物品種類不計其數,絕對不會覺得煩膩。而且,造訪者通常辦理完必要的手續後,也不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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