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會是一道令人垂涎的聖餐!」
十九世紀開膛手傑克出沒的倫敦暗巷裡
新一輪獵殺即將展開——
天才犯罪側寫師愛蜜莉・洛伊再度跨國攜手兩地警探
破解現代開膛手最冷血凶殘的連環命案
★Goodreads逾兩千名讀者4顆星熱烈好評
★系列作版權售出十餘國,高踞多國暢銷排行榜★《46號樓的囚徒》《白教堂開膛手》犯罪系列影集已授權全球最大製片商之一Banijay製作開拍
女孩像垂死掙扎的魚在岸上扭動。
他扯下黑羽毛,強塞進她雙耳中。
這愚蠢的小賤貨真該聽烏鴉的話。他心想。
一八八八年,五名妓女接連死在白教堂陰溼的石子路上,她們都遭到割喉剖肚,當地女性籠罩在屠宰場的血腥味和死亡陰影之中。一名從瑞典來到倫敦幫傭的女孩芙瑞達見證這一切,她的摯友也同樣慘死於闇夜。這時凶手投書報社發表屠殺妓女宣言,署名開膛手傑克。
二○一五年,瑞典托夫申湖畔發現一名金髮女屍,乳房與臀部被完全切除,耳朵裡被塞進一根黑羽毛。同一時間,數千公里外倫敦的一位知名女演員失蹤了,現場只留下她的鞋子,左腳的鞋裡還放了雙襪子。而這條線索竟意外牽扯出十年前一樁白教堂連環命案,案情頓時陷入迷霧之中。
犯罪側寫師愛蜜莉・洛伊與犯罪紀實作家艾蕾克希繼《46號樓的囚徒》後再次聯手出擊。兩人介入調查後,赫然發現陳年命案的手法與瑞典金髮女屍案如出一轍。難道真正的連環殺人魔另有其人?真凶為何沉寂十年後再次犯案?又為何刻意選擇當年開膛
傑克做案的白教堂區?眼看女演員命在旦夕,愛蜜莉將如何破解多年懸案的真相?那一件件慘絕人寰的暴行背後又隱藏著何種巨大陰謀?
/他拿起微小的權力之刃,細細割剮品嚐。
那是世人眼中的罪行,但那都是她們的錯。
作者簡介:
喬安娜.古斯塔夫森Johana Gustawsson
1978年生於法國馬賽,擁有政治科學學位,曾以記者身分任職於英國、西班牙媒體,現與丈夫和兒子定居倫敦。
祖父西蒙.拉古納斯(Simon Lagunas)曾協助布亨瓦德集中營解放,隨後受納粹流放。犯罪側寫師愛蜜莉.洛伊探案系列《46號樓的囚徒》帶領讀者重返二戰猶太大屠殺記憶,深入一連串瘋狂驚悚的連環殺人案,獲得媒體書評讚賞並榮獲多項文學獎肯定。二部曲《白教堂的罪人》(暫名)則揭開陳年連環命案之謎,與美麗的犯罪紀實作家艾蕾克希.卡斯泰勒持續引領警方調查,本書同時回溯十九世紀倫敦暗巷內開膛手傑克的足跡。
個人網站:johanagustawsson.com
相關著作:《46號樓的囚徒【犯罪側寫師愛蜜莉.洛伊系列1】》
譯者簡介:
林琬淳
臺灣臺中人,畢業於中央大學法文系。現為自由譯者,定居南法普羅旺斯並從事各類書籍、電視電影字幕翻譯。資深推理、驚悚小說迷、影迷。譯作有《46號樓的囚徒》等書。
歡迎來信交流:contact@arieslin.com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國際高度評價】
「大膽睿智。」——《衛報》(Guardian)
「令人期待的破案拍檔,再次出動。」——《泰晤士報》(The Times)
「布局巧妙的傑作!」──《冰島暗湧》三部曲全球暢銷作家拉格納・約拿森(Ragnar Jónasson)
「放不下來的一本書。我愛極了!」──《星期日泰晤士報》暢銷犯罪小說家馬丁娜・科爾(Martina Cole)
「緊扣心弦……驚人的魅力!」──挪威暢銷犯罪小說家湯瑪斯・恩格
「極度戰慄!」──《Woman’s Own》週刊
「曲折離奇的連環殺手命案……上乘之作!」──蘇格蘭麥基爾文學獎入圍作家詹姆斯・奧斯瓦爾德(James Oswald)
「暗黑驚悚!」──《Metro》
「才華洋溢,敘事大膽的驚悚犯罪二部曲。」──英國犯罪小說作家協會匕首獎提名、亞馬遜暢銷驚悚作家羅傑.埃洛里(R.J. Ellory)
「深入骨髓的殘酷,令人驚豔!」──蘇格蘭麥基爾文學獎得主麥特.韋索洛夫斯基(Matt Wesolowski)
「充滿張力且徹底吸住眼球的閱讀經驗!」──英國Lovereading書評網
「殘酷、迷人、精巧,在這齣駭人的罪案之前,腦力和心智都面臨最大的挑戰!」──《衛報》年度選書作家路易絲・畢奇(Louise Beech)
「豐富、細膩,盛裝滿滿的推理元素。緊張且戰慄十足的虐殺,膽小者勿入……還有兩位突出不凡的女主人公,讓你闔上最後一頁後許久仍難以平復情緒的傑出之作。」──《蘭開夏郡晚報》(Lancashire Post)
「撲朔迷離,令人屏息的閱讀歷程。」──《SHOTS》犯罪小說雜誌
「囊括犯罪小說所有迷人的元素!」──Off-the-Shelf Books部落格
「情節緊湊,不忍釋手。令人震驚的真相。」──The Book Review Café
「獨特的敘事,交融出不寒而慄的氛圍,呈現北歐黑暗風格。直接滲入骨頭的恐懼感讓人難以承受,心臟小顆的人慎入,但絕不能錯過!」——書評網站Crime by the Book
「真摯強烈的情感、謀殺動機、追蹤瘋狂殺手,作者將所有要素成功地融入這本書。」——犯罪小說書評網Raven Crime Reads
「罕見的縝密犯罪驚悚作品。」──Liz Loves Books
「生動描寫人類的恐懼、痛楚、欺騙與邪惡。結合十九世紀歷史與連環犯罪,添入北歐的黑色神話元素令人驚豔。」──Cheryl MM書評部落
「懸疑、殘酷,筆鋒帶著漢尼拔的影子,結局卻急轉直下!」──Kingdom Books Mysteries書評
「作者的文字猶如身歷血案現場般戰慄,難以移不開目光。」──好萊塢知名編劇、暢銷犯罪小說家彼得・詹姆士(Peter James)
「黑暗、不安,囊括一切吸引犯罪小說讀者的魅力元素。」──By The Letter Book Reviews
「極度驚悚,結局出乎意料反轉,令人印象深刻。」──TripFiction
「超乎想像驚悚!」──The Bibliophile Chronicles
「讓你輾轉反側的星級小說。」──The Last Word Book Review
「我所讀過最曲折精采的犯罪小說!」──The Quiet Knitter
「絕對無法讀到一半去做別的事。」──Crime Book Junkie
「讀到喘不過氣,字裡行間充斥著我所讀過犯罪小說中最純粹的恐懼。」──Books From Dusk Till Dawn
名人推薦:【國際高度評價】
「大膽睿智。」——《衛報》(Guardian)
「令人期待的破案拍檔,再次出動。」——《泰晤士報》(The Times)
「布局巧妙的傑作!」──《冰島暗湧》三部曲全球暢銷作家拉格納・約拿森(Ragnar Jónasson)
「放不下來的一本書。我愛極了!」──《星期日泰晤士報》暢銷犯罪小說家馬丁娜・科爾(Martina Cole)
「緊扣心弦……驚人的魅力!」──挪威暢銷犯罪小說家湯瑪斯・恩格
「極度戰慄!」──《Woman’s Own》週刊
「曲折離奇的連環殺手命案……上乘之作!」──蘇格蘭麥基爾文學獎入圍作家詹姆斯・奧...
章節試閱
英國倫敦,白教堂區,屯貨街
一八八八年八月三十一日,凌晨三點二十五分
一陣刺耳的嘈雜聲吵醒了芙瑞達.瓦林,其中混雜著驚叫聲、狗吠聲、口哨聲和嬉笑聲。她在自己的小房間裡,很熟悉聲音來源,聲響來自幾條街外的斯皮特爾菲爾茲,就在離她住處一百五十碼 的地方,羊群正被趕往屠宰場,羊兒彷彿嗅到了即將面臨的悲慘結局,因瀕臨死亡而叫個不停。不合時宜的笑聲如鼓聲般迴盪,看熱鬧的那群蠢貨遇上流血場面就像看到妓女大腿一樣,興奮得不得了。
可憐的羊隻很快就會被宰割得屍骨無存,唯一剩下來的臟腑則會散落在白教堂街道上,遍布的血水彷彿下了場血雨,死亡的氣味會附著在喉間,像是死神咯進嘴裡那般揮之不去。
芙瑞達邊打呵欠,手邊拂過髮絲。
「見鬼了!」
芙瑞達午夜時分才回到家,忘了灑基廷粉 除蟲。她湊近床墊,鼻子嗅遍床上的每一寸,聞起來有點像奶油發酸,但不是樹梅腐爛的味道;她又仔細檢查床單,保險起見還掀起來抖了抖,還好都不見臭蟲的蹤跡,感謝老天。
她太晚回家了,早知道就不該去沙德韋爾碼頭看火災,事發時她和莉茲.史翠德在一起,兩人在十鐘酒吧喝酒。十點整莉茲就撈夠了,賺來的錢可以到福勞爾狄恩街的旅館租個房間過夜,於是莉茲拉著芙瑞達到碼頭去「看戲」;沒想到這場「表演」既災難又令人著迷,火焰直衝雲霄,吞噬了雲朵和夜空,照亮了倫敦最美的時刻——萬籟俱寂之時。馬嘶聲、馬蹄踏過石子路的達達聲、鞍轡碰撞聲、蔬果攤與賣瑪芬和咖啡的小販快活地叫賣聲……白天無盡的喧嘩聲破壞了這城市的美;馬車駛過濺起糞水弄髒了女士,她們的驚叫咒罵聲、孩子嘶啞的哭聲和咳嗽聲……所有聲響霎時被管風琴的樂聲淹沒。白天的倫敦就像個面色紅潤的美少女,身材豐滿健美,還會衝著你開口笑,只是嘴裡沒有牙齒。
「芙瑞達!」
鄰居敲門叫醒芙瑞達。這個鄰居有鬧鐘,是前老闆給她的,這麼一來芙瑞達就不用付錢請人喊她起床了。鄰居的住處和芙瑞達的房間一樣小,不同的是她有六個孩子,丈夫死時,她肚子裡懷著第七胎;他是在碼頭上被掉落的貨櫃給壓死的。她一直希望這孩子別活下來,惡魔也的確聽見她的心願——可憐的小傢伙一出生就夭折了。
芙瑞達起身,臉盆裡有兩隻淹死的蟑螂,她撿起死蟑螂扔進壁爐,接著盛了點水洗臉,然後拉起羊毛大腿襪,並在法蘭絨的襯褲外再套上兩件棉裙。她盡其所能綁好束身衣,扣好上衣,最後穿上亞麻洋裝。
她拿了四張報紙,摺好放進外套左邊的口袋,粗糙的紙質老是磨得屁股發疼,但莉茲說得對,寧願痛一點,也不要整天忍受屁股沾屎在外面跑。芙瑞達從右邊口袋裡拿出已被灰塵染黑的手帕,又從椅背上拿了一條乾淨的手帕替換。她拿起靴子搖了搖,雖然前一晚脫鞋睡覺的時間不長,還是藉此確認鞋裡沒蟲,接著才穿上短靴。
「謀殺啊!」
芙瑞達一聽趕緊跑到窗邊。
樓下是屯貨街,街上的人群在不遠處聚集起來。
「謀殺啊!有人被殺了!」
一個小男孩雙手圈在嘴邊大叫。 芙瑞達趕緊穿上外套、戴上草帽,便急忙跑下樓。
英國倫敦,白教堂區,十鐘酒吧
一八八八年八月三十一日,星期五,晚上十點
兩個可憐女人在十鐘酒吧前吵了起來,為的是人行道上那一小塊地盤。不得不說,酒吧招攬來不少客人,妓女在門口拉客也全是為了賺四便士——那是在客棧睡一晚的床價,床上鋪草蓆,裡面滿是蟲蚤,床單也很久沒換過了。
這兩個女人像流浪貓一樣張牙舞爪,打掉彼此的帽子、抓花對方的臉,一個不但扯爛了另一個的襯衫,還解開她破爛的束身衣,棉線都拉開了,一邊鬆垮的乳房像動物般裸露出來,從酒吧出來的客人看到這一幕都哈哈大笑,笑聲中滿是酒氣。
「這還不算什麼,妳等著看瑪麗.凱利使出渾身解數吧!」莉茲冷笑著說,穿過人群走到吧檯。
芙瑞達尾隨莉茲,試圖壓下作嘔的衝動。她來到英國已經三個月了。這三個月來,在工作結束之後,莉茲就拉著她到每一家酒吧,但芙瑞達依舊無法習慣裡頭各種令人反胃的氣味。十鐘酒吧裡,空氣中瀰漫著啤酒和琴酒的嗆鼻氣味、汙穢不堪的衣服臭氣,還有歷經一天勞動後,一個個疲憊身軀散發出的酸臭。酒吧常客並不常換洗衣物,因為他們沒經濟能力這麼做。這群迷失的靈魂身上就是所有家當了——破舊衣物,可能還有一條手帕、一把梳子、糖,以及工作一天掙來的錢,錢很快就會買酒花掉。個性隨便一點的人最後就直接睡在街道上,也就是那兩個妓女打架的地方。
白教堂的每個人都喝酒,男人、女人、小孩都喝。麻痺軀體和心靈最好的方法就是酒精,藉此遺忘明天不過是另一個今天的重演。
莉茲忽然抬起手肘撞了年輕男子的胸膛一下,他的圓臉因窮困而顯得灰頭土臉。
「喂,小胖哥,要是想摸衣服下面的東西,就拿四便士出來,不然手最好安分點,拿穩你的啤酒就好。」
「女孩,妳房間在哪裡啊?」
「我房間?」
莉茲大笑起來,毫不遮掩缺了牙的嘴。
「這傢伙還以為自己在梅費爾呢!你問我房間在哪裡,靠著酒吧牆壁能做的地方都是我房間!」
「站著做?」
「站著坐、坐著做、趴著做,隨你喜歡,親愛的,反正付錢的人是你!」
芙瑞達聽完朋友的話,臉都紅了。第一次見到莉茲是在王子廣場的瑞典教堂,莉茲的工作是在福勞爾狄恩街三十二號公寓大樓打掃,當時芙瑞達怎麼也想像不到,她還做很多打掃之外的活兒。牧師介紹她們認識時,也指出一些兩人相同的背景:芙瑞達和莉茲都曾在哥特堡生活,也都在瑞典西岸長大——莉茲在托斯蘭達、芙瑞達在法爾肯貝里,法爾肯貝里位在托斯蘭達以南約一百公里處。牧師希望能為迷途羔羊莉茲找個「牧羊人」,那兩年莉茲已經在警局進進出出十來次,牧師指望芙瑞達幫忙,引領這女孩走上正途。可惜問題是,在白教堂可找不到正途。
莉茲拿起兩人的酒杯往酒吧裡走,杯裡還裝著琴酒。路上見到一個小男孩,拉著母親破舊的披巾,女人被酒醉的男人親得咯咯笑,芙瑞達可不確定男人是她丈夫。可憐的光頭小男孩看起來累壞了,吸吮著大拇指,眼睛快瞇成一條線,還不時有啤酒從頭頂灑下來。
莉茲找到張空桌,芙瑞達拿出小瓶子擺在朋友面前。
「我帶了基廷粉給妳。」
「哦,親愛的,妳真是體貼。」莉茲道謝,粗糙的手輕拍芙瑞達臉頰,「床上那幾隻臭蟲是咬死不我的。」
莉茲灌下一大口琴酒才接著說:「對了,聽說他們在妳家樓下找到波麗.尼寇斯的屍體?」
芙瑞達臉色發白,酒精燒得嘴脣發燙,她伸出舌頭舔了舔。
「我的天,莉茲……我就在現場……我看到了可憐的波麗……她躺在石子路上,裙子撩到肚子,身體還是熱的……警官以為她喝醉了,想扶她起來,這才看到她喉嚨被割開,那道口子從一邊耳朵延伸到另一邊……他發誓要是扶她起來,頭一定會掉下來……」
「可憐的波麗,妳知道嗎?她今年四十三,才小我一歲!要是這麼說還不夠慘……她還有五個孩子。儘管她生前倒也沒多費心照顧他們,畢竟從早到晚都醉醺醺的……」
莉茲平時歡樂的臉龐霎時籠上陰霾,在一股悲傷氣氛下,芙瑞達反而看見了莉茲的美,可惜她的美已遭到貧窮與酒精無情摧殘。
「我不是要對這個可憐的女人落井下石,畢竟在這裡,除了喝酒也沒別的事好做……說到這,讓我敬她一杯。瑪麗安.尼寇斯,願妳安息!」莉茲也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要是母親還在世,今年也是這個歲數,她和瑪麗安.尼寇斯——也就是波麗一樣大,芙瑞達思索著,心不禁揪了一下。芙瑞達今年十八歲,她離開瑞典可不是為了落得和波麗一樣的下場,當然更不想變成莉茲這樣;她逃離瑞典鄉下、冰冷冬天和沒有未來的人生,可不是為了死在白教堂那又溼又黏的石子路上。
莉茲接著說:「我跟妳說,是犯罪集團幹的,他們就是想嚇唬人,好搶走我們的錢,天曉得我們的錢連睡路邊都嫌少。」莉茲忽然動手解開襯衫釦子,向一個紅髮大鬍子的男人露出胸脯,醉醺醺的男人正色瞇瞇盯著芙瑞達。
男人轉過頭,莉茲的注意力又回到芙瑞達身上:「她不是第一個,妳知道嗎?波麗不是第一個在這裡被謀殺的,」莉茲邊說邊伸出手指旋轉桌上的空酒杯,「波麗之前還有兩個女人受害,一個是四月死的,另一個是八月初。」
芙瑞達喉頭一緊,難道只有她一個人感到恐懼?
「老天嫌我們在這裡還不夠慘嗎……但別擔心,親愛的芙瑞達,我們不會有事的,我們就等著看下一個是誰吧。照目前情勢看來,這群狂人正在興頭上,我敢打賭,他們不會停手。」莉茲下了結論,旋即起身走向吧檯點酒。
瑞典哥特堡法醫研究所
二○一五年七月十六日,星期四,下午五點三十分
黎納.貝斯壯摘下墨鏡,收進眼鏡盒裡,下車。接著下車的是卡拉.韓森。
他們先載赫克特.尼曼警探回哈爾姆斯塔德警局,沒想到停留時間比原先預計超出許多,因為黎納向分局同事自我介紹之後,又解釋了分局長尤漢森回到崗位前指揮鏈的暫時調動:赫克特.尼曼代理協調,黎納.貝斯壯為總指揮;他會在法爾肯貝里調查托夫申湖謀殺案,但案子交由卡拉.韓森來偵辦。這之後黎納又看了幾個偵辦中的案子、給意見,還處理局裡工作分配的問題,甚至平息了一場內部爭執。
莫勒檢察官提過尤漢森「至少」要請一個月的假,這個「至少」是最後一根稻草。莫勒指望黎納接手,畢竟尤漢森那老傢伙不服老出了意外,天曉得需要多久才能復原。這消息有如酸掉的粉紅酒,著實讓黎納消化不良。
黎納今年夏天也因此沒辦法到謝爾港度假了,這可是二十二年來頭一遭。每到七月中,貝斯壯一家就會「出走」,到瑞典西海岸的小村莊度假四週,謝爾港距離法爾肯貝里兩個小時車程,他們在那裡有個小房子,房子經過長年翻修,坐落在兩塊巨岩間,兩旁鑲嵌成排漁夫小屋,貝斯壯的小屋前還有一小片私人海灘,兩個兒子就是在那裡學會游泳和釣螃蟹。
離開哈爾姆斯塔德時,黎納因慍惱而胃糾結,都是尤漢森惹了麻煩害他不能休假,黎納對這位同事的遭遇完全沒有一絲同情。
雪上加霜的是,黎納根本沒時間走一趟犯罪現場,他和卡拉一離開哈爾姆斯塔德警局就直奔停屍間,新法醫尼可拉斯.諾丁已經在那裡久候多時了。
一個半小時的車程裡,卡拉向黎納報告案情細節,歸結起來就是找到了屍體,但還沒查出受害者身分。卡拉報告時被六、七通來電打斷,打來的是赫克特.尼曼,管理哈爾姆斯塔德分局讓他焦頭爛額。
「還真是福無雙至啊!」黎納想。
***
黎納尾隨卡拉,他拖著疲憊的步伐走進停屍間,她則是絲毫不顯倦意,這位兩個孩子的媽天剛破曉就起床了,到現在還精神飽滿。
一個四肢細長的男人迎接他們到來,往後梳的金髮,露出不時緊蹙的眉頭;他簡單對卡拉點頭致意,然後向黎納伸出手,說:「我是法醫尼可拉斯.諾丁。」
黎納也同樣簡潔有力地介紹自己,接著三人一起進入驗屍室。「法醫尼可拉斯.諾丁」按下一系列開關,氖燈嗡嗡低鳴了一陣,像是禮貌性的抗議,然後才打開刺眼燈光照亮寬敞的房間。驗屍室中央擺了四張解剖桌,每張桌子間隔兩公尺,牆壁上貼著白磁磚;只有一張解剖桌上有屍體。
黎納和卡拉跟著尼可拉斯。尼可拉斯的矯正鞋踩在刺眼的綠地板上,每走一步都吱嘎作響。來到不鏽鋼解剖桌旁,他手扶桌緣等著,留一點時間給黎納和卡拉在鼻下塗樟腦膏。
屍體上粗糙的「Y」字形總是讓黎納感到胃翻騰,這表示內臟被清空了,身體已經過切割、解剖,再大略縫合。只不過這條腫脹的「Y」字線——從兩邊肩膀向下延伸到恥骨——不是今天讓黎納皺眉的原因,而是年輕女性受害者身上受殘害的程度。從天花板灑下的強光將極度蒼白的屍體照得發黃,那黃有如黃疸,頭髮和皮膚頓時形成同一色系。
「女性,二十八歲,或三十歲,從未生育。」尼可拉斯開門見山說:「身高一百六十公分,體重五十四公斤,但正常應該是五十六公斤。假使將胸部、髖部、臀部及大腿不見的部分也算進去。」尼可拉斯邊說,同時食指和中指指著屍體上提及的部位,這舉動不知怎麼的,竟然讓卡拉聯想到氣象播報員!「斯德哥爾摩與哥特堡為晴天,髖部與腿肉遭割除。」
「死亡已七十二小時。」
「凶手使用什麼切割屍體?」卡拉問,隨手扔了兩顆薄荷糖進嘴裡,以抑止飄進口鼻的死亡氣味。
「我正要說,」尼可拉斯沉著回答:「死因是勒斃,凶器柔軟,凶手面對死者行凶,脖子留下的勒痕可以看出凶器的寬度和深度,證明了這點。」尼可拉斯指出死者喉嚨上呈深紫色的兩個區域,黎納彎腰檢視勒痕,腥臊酸味混合屍臭與清潔劑的味道逼得他不住後退。
「沒有性侵跡象,遭毀屍部分是死後造成的,使用工具是廚用刀,刀片長度約十五公分,刀鋒銳利;左腳踝有明顯撕裂傷,看起來是寬鍊環的痕跡。」
「撕裂傷是最近造成的嗎。」黎納問。
「對。」
「死前多久造成的?」
「最多不超過七十二小時。」
「看來她被囚禁過。」卡拉邊說,邊吞下另一顆薄荷糖。
「死者的胃幾乎是空的,」尼可拉斯接著說:「只找到微量檸檬、蜂蜜和薑。」
卡拉喃喃自語:「凶手在測試花草茶嗎?」
「死者身上有沒有胎記、傷疤或刺青這類印記?」黎納問。
「三樣都有:膝後有胎記,下巴有傷痕,不過是很久以前受的傷,頸後有四葉幸運草的刺青。」
卡拉在手機記下資訊。
「還有嗎?」黎納又問。
「有,我在耳道裡各找到一根黑羽毛。」
二○一五年七月十七日,星期五
茱麗安.貝爾坐在床上,一雙腿在面前伸展,她看著自己的腳。
精心修剪、保養過的腳。
腳趾頭還塗了指甲油。
還有拴住腳踝的鐵鍊。
茱麗安覺得塗了指甲油的腳趾這時顯得格格不入,有點像是把王座放到馬廄裡。
馬廄裡的王座……這景象多麼不恰當。
茱麗安被困在沒有窗戶的小房間裡,有鐵鍊拴住腳。
房間只有一扇門,門上的小窗裝有鐵柵欄,還有一個貓洞;不過這個活板門和小窗一樣,從外面被堵住了,封死了,沒救了。
這些開口有跟沒有一樣。房間沒有窗戶,所以沒有自然光;沒有光線,也就無從得知時間流轉。
茱麗安的心激動跳著,沉重而大聲,這是她唯一能聽見的聲音,除此之外就是迴盪在腦中的音樂——比才《獵珠者》裡的二重唱,不對,比才的作品是《採珠者》,不是《獵珠者》。
茱麗安的喉嚨裡像長滿了刺,嘴乾舌燥,然而汗水卻浸溼了後頸、腋下與上脣,她體內缺水與體外產生的水分彷彿有直接連結。
忽然傳來一陣聲響:先是劈啪聲,接著是磨擦聲,貓洞這時開了!一只寶特瓶被扔到地上,在地板前後滾動,像是無法決定要往哪裡去,最後終於滾到門邊停住。瓶身上沒有標籤,內容物混濁。
茱麗安的舌頭舔了舔乾裂的脣,她已經多久沒喝到水了?自從……她在這個房間裡醒來到現在,到底過了多久?她也不曉得,但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渴得不得了。房間裡洗手臺的水龍頭不能用,馬桶裡的水是深藍色的。
她忽然想起生存「三」法則:人類不能三分鐘沒有空氣、三天不喝水、三周不進食。
三天?胡說八道。
茱麗安下床,手腳著地趴在地上。她伸出手撈過瓶子,打開瓶蓋後,鼻子湊近瓶口聞,瓶裡飄出薑與檸檬的味道,還有什麼呢?蜂蜜……裡面是薑、檸檬和蜂蜜。
茱麗安喝下一小口,這剛好足以潤溼脣並平息喉間燃起的火,不過只兩秒鐘,隨之而來的是更加難耐的口渴。她趕緊把瓶蓋蓋上,想藉此避免再喝的誘惑,接著隨手一扔,瓶子搖搖晃晃往房間另一頭滾去,像個美麗的女子扭著屁股離去,最後停在馬桶座旁邊。
茱麗安躺回床上並拉上被單,閉起眼仔細聽著,聽身體的聲音。瓶子裡到底還有什麼鬼東西,她很快就會知道了。
英國倫敦,新蘇格蘭場
二○一五年七月十七日,星期五,下午三點
傑克.皮爾斯的手下坐在會議室裡等著,各個都比平常的姿態要更緊繃,他們全急切地想知道,老大怎麼會來。
利蘭.哈特格魯夫坐在第一排,他感受到背後十幾雙眼全盯著他看;傑克.皮爾斯選擇站著,他面對所有人,手裡拿著兩支遙控器,按下其中一支,茱麗安.貝爾的照片立刻出現在大螢幕上,螢幕就掛在灰色牆面上。
「知名女演員茱麗安.貝爾今天早晨失蹤了,」傑克開始簡報,「最後一次被看見是在早上五點二十二分,當時正要坐進車裡,她的車是黑色特斯拉,特徵是窗戶使用有色玻璃,車牌號為LA13SUV。車子原先停在梅費爾區綠街門牌十八號的住戶門前,茱麗安家也在同一條街上,門牌號是十四號,就在幾公尺外。監視攝影機跟著特斯拉上了M25號之後就失去蹤跡了,時間是五點三十七分,就在九號和十號交流道間。」
傑克按下第二支遙控器,螢幕上接著播出黑白的監視器錄影畫面,愛蜜莉稍早就已經先看過了:一名長捲髮的女子頭戴鴨舌帽,身穿襯衫、長褲,腳踩條紋球鞋,身上揹了個大袋子,正從綠街十四號門走出來。
「茱麗安.貝爾離開家門,正要進車子裡。」傑克隨著畫面評論,「她在特斯拉裡坐了一分四十八秒,接著又打開車門,三秒鐘之後關上車門,然後發動離開,大家可以在畫面上看到。」
第二支影片接在第一支後面播放,中無間斷,影片畫面是從背面較遠的角度拍攝的。
「BIA愛蜜莉.洛伊找到了茱麗安.貝爾穿出門的球鞋,就在她原先停放特斯拉的車位。」
所有人都左顧右盼找愛蜜莉,不過她並未出席這場緊急會議,沉默籠罩了整個會議室,氣氛頓時沉重了起來。
傑克再次按下遙控器,畫面這次顯現的是夜晚的綠街,螢幕右下角顯示的時間是凌晨三點十八分,可以看到有個人不但戴了鴨舌帽,還穿連帽外套遮住臉,在特斯拉駕駛座那側門邊蹲下來。大約一分鐘後,他打開車門,進入車內後再關上門。
傑克倒帶,再次播放第二段影片,並在車門開啟的部分暫停,這是車子發動離開之前。
「綁架茱麗安.貝爾的綁匪破解了特斯拉的電動密碼,成功打開門之後躲到車裡子等了兩個小時,他也許是用電擊棒或其他方法制服了茱麗安.貝爾,這也就解釋了整個綁架過程非常快,然後脫下她的鞋子,放到塑膠夾鏈袋裡。我們在這個畫面上可以看見,在發動車子之前,綁匪打開車門把袋子扔到車底,這個動作前後不超過兩秒鐘。」
傑克抿緊嘴脣,嘴巴因此形成細長的「一」字形。
「在二○○四年十月和二○○五年九月間,珍寧.桑德森、迪安娜.隆達、凱蒂.亞特金斯、克蘿伊.布羅默、席薇雅.喬治與克拉拉.桑德羅六名女性遭綁架,受害時間相隔幾周,每次在遇害地點都會找到夾鏈袋,袋子裡裝了受害者的鞋子,凶手在哈姆雷特塔村區棄屍……」
一陣嘆息與低聲討論打斷了傑克的話。
「凶手在哈姆雷特塔村區棄屍,」傑克用同樣漠然的語調繼續,「胸部與臀部被切除,髖部與大腿部位的肉也遭切割剮。」
「理查.韓菲爾在二○○六年四月二日因這些罪名被逮捕,目前在布羅德莫精神病院服刑。」
傑克停頓,嚥了口口水,藉此抑止湧上喉間的胃酸,底下討論的嗡嗡聲越來越大。
「理查.韓菲爾的做案特徵有兩點:第一,他會在每雙鞋的左腳放一雙襪子……」
「老大,你剛說『一雙』襪子嗎?所以就是說,襪子不屬於受害者?」長著馬臉、消瘦的男子問。
「我馬上就會解釋了。第二的特徵是受害者兩邊耳道裡都塞了一根黑羽毛。」
傑克看了一下米色油氈地板,椅子受到大力移動,在地板上造成許多刮痕。
「愛蜜莉在茱麗安.貝爾左腳的鞋子裡找到一雙襪子,擺放方式和理查.韓菲爾如出一轍。」
「馬的,天殺的,這是怎麼回事……?」臉上皺紋很深的女子說。
「我要大家把理查.韓菲爾的檔案搬出來,所有細節都再分析一遍,」傑克繼續說,「我要知道這雙襪子有沒有在別的地方被提起過;如果有,誰能獲得這些資料。訴訟紀錄、法庭報告、報章雜誌相關報導、電視新聞和廣播節目、網路文章全都給我找出來,看看當時有沒有什麼東西被遺漏了,也確認一下有沒有人能經手這些消息再傳播出去。我們也要研究雷蒙.貝爾給的線索,茱麗安.貝爾顯然跟一個製作人和編劇有過節,另外還有幾名瘋狂粉絲也得調查。」
「老大,茱麗安.貝爾知名度很高,媒體應該很快就會找上門來,我們對外要怎麼說?」一個男子問,他身上穿了件T恤,上頭寫著:「我喜歡動物,因為很美味。」
「我們目前就先裝死,對貝爾一家也一樣,不准提任何哈姆雷特塔村區的事。還有一點,有關鞋裡的襪子……」
「督察……」傑克的秘書說,聲音在會議室裡迴盪;她穿著海軍藍套裝,直挺挺站在門口。
「凱特,晚點再說。」
「督察,對不起,貝斯壯局長來電,他在線上等……」
「會議結束我再打給他。」傑克打斷她。
「督察,真的很抱歉,但你一定得接這通電話,貝斯壯局長很急,他手中有哈姆雷特塔村區謀殺案的資訊。」
英國倫敦,白教堂區,屯貨街
一八八八年八月三十一日,凌晨三點二十五分
一陣刺耳的嘈雜聲吵醒了芙瑞達.瓦林,其中混雜著驚叫聲、狗吠聲、口哨聲和嬉笑聲。她在自己的小房間裡,很熟悉聲音來源,聲響來自幾條街外的斯皮特爾菲爾茲,就在離她住處一百五十碼 的地方,羊群正被趕往屠宰場,羊兒彷彿嗅到了即將面臨的悲慘結局,因瀕臨死亡而叫個不停。不合時宜的笑聲如鼓聲般迴盪,看熱鬧的那群蠢貨遇上流血場面就像看到妓女大腿一樣,興奮得不得了。
可憐的羊隻很快就會被宰割得屍骨無存,唯一剩下來的臟腑則會散落在白教堂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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