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徵求有驚喜
第一章
「誰來了？」顧馨之頭也不抬，繼續蹲在河邊捏泥巴，竹青裙襬垂在濕軟的河泥上，洇出一片深綠。
貼身丫鬟香芹站在後頭，一手支著油紙傘遮陽，一手提著她的裙襬，試圖挽救一二，聽見稟報，分神看過去。
來傳話的僕婦小心翼翼。「是姑爺──不是，是謝家大公子。」
捏泥巴的手一頓，顧馨之終於捨得抬頭，疑惑不已。「妳是說，謝宏毅來了？」
僕婦誒了聲。「對對對，張管事正招呼著呢，就等您過去了。」
香芹驚喜不已。「當真？姑娘──」
顧馨之擺擺手制止她，皺眉道：「他來幹麼？孤男寡女不合適，讓他滾。」
僕婦想了想，補了句。「還有一位客人，但小的不認識。」
顧馨之蹲在那裡有些走神，心想莊子下人一年到頭都沒見過幾回客，稟事不周全也是正常，回頭還得調教一番。
香芹卻比她還著急，忙道：「姑娘，姑爺──謝公子肯定是後悔了，咱們趕緊回去換身衣服，別讓謝公子久等了。」
後悔個鬼！顧馨之翻了個白眼，拍拍手站起來。「換什麼換，沒得浪費時間……走，看看謝宏毅帶人過來搞什麼鬼！」
香芹連忙舉著傘追上去。「姑娘，還是回去收拾收拾吧，這般亂糟糟的如何能見客？喔不對，謝公子不是客──姑娘，不要再與謝公子置氣了……」
顧馨之聽而不聞，提著裙襬跨田穿埂，嬌小的身軀生生走出關二爺的氣勢。
挾著這股氣勢，她來到待客的廳堂。跨過門檻，張嘴便開始罵道：「謝宏毅，你是不是吃飽了撐著過來找──」
突地對上一雙沈黑眼眸，顧馨之扔下裙襬，挑眉打量來客。「……罵。」
對方劍眉入鬢，高鼻薄唇，眼睛修長，單眼皮，看人的時候，依稀透著股涼意──
那雙眼睛突然微微垂下，顧馨之下意識往前，想看個清楚。
這時挨了罵的謝宏毅開口了。「顧馨之，妳不要太囂張，妳也不過──」
「宏毅，」陌生男人低沈的嗓音平穩無波。「出門時我說什麼了？」
謝宏毅頓住，不甘不願的住口，小聲嘟囔了句什麼。
顧馨之微詫，再次打量男人。身材高大，沒有尋常書生的文弱感。身上穿著直裰，衣料上等，沒什麼花紋，頭髮整齊束著，長衫幾乎找不到縐褶，單手虛握，橫於身前……每一絲細節都透露著無趣和古板。
這人是誰？總不會是來打她的吧？謝宏毅應該沒這個狗膽。
她看了眼旁邊戰戰兢兢的莊子管事，想了想，揮手讓他離開。
等人出去了，她才看向謝宏毅，嘖了聲。「今兒還帶幫手？上次沒把你打服氣？」
謝宏毅大怒。「妳這潑婦──」
「宏毅媳婦。」高大男人突然開口。「今天我跟妳談。」
顧馨之雙手交叉環胸。「別，飯可以亂吃，稱謂不能亂叫，我現在跟你們謝家沒有任何關係。我姓顧，你們可以稱我為顧姑娘。」
高大男人聞言頓住，微微頷首。「抱歉，失禮了。我昨日才回京，得知消息便趕來……雖於禮不合，但事急從權，萬望理解。」
顧馨之挑眉。
謝宏毅嘟囔。「小叔叔您對她太客氣了。」
男人淡淡掃去一眼，謝宏毅縮了縮脖子。男人這才轉向顧馨之，語氣淡然。「顧姑娘，可否坐下詳談？」
顧馨之沒漏聽謝宏毅那聲小叔叔，她翻了下記憶，終於知道面前男人是誰了。
面前這位高大男人，乃是謝家家主，謝宏毅最小的叔叔，去年新上任的太傅，謝慎禮──亦是謝、顧兩家親事的牽線人。難怪她第一眼沒認出對方，原主以前壓根兒不敢抬頭看這位謝家家主，自然不記得他的樣子。
嘖，這位謝太傅的顏值很可以啊。
顧馨之皺眉，想了想，問：「謝大人今天是以什麼身分過來的？」
謝慎禮飛快看了她一眼。「今日只論交情。」
那就是跟她死去的爹的交情。顧馨之笑了笑，朝著主座左下首第一個位子伸手。「謝大人，請。」
謝宏毅震驚。「妳竟然讓小叔叔坐下首？」
顧馨之沒搭理他，只看著謝慎禮。她是主人家，讓客人坐下首怎麼了？
謝慎禮亦不吭聲，慢步上前，掀袍落坐，還想怒吼的謝宏毅頓時閉嘴。
顧馨之滿意的點頭。「香芹，上茶。」
香芹驚喜過後已然冷靜許多，她看看左右，屋裡門窗開著，但她家姑娘只有一人……她想了想，快步走到門口，招手讓人送來茶水。
顧馨之施施然走到主位落坐，順手拽了拽沾著污泥的裙襬，發現鞋子也濕了，怪不得腳是冰的。
她掛念著一會兒回去換衣服換鞋，說話便單刀直入。「謝大人貴人事忙，大老遠跑到我這破地方，咱就別拐彎抹角，直接說事吧。」
站那兒無人搭理的謝宏毅臉黑了，踏著重重的腳步，「砰」地一下坐到謝慎禮下首。
謝慎禮瞟了他一眼，謝宏毅一僵，下意識坐直身體。
謝慎禮卻已挪開視線，避嫌般垂眸看著自己袖口，淡聲道：「顧姑娘，在下此番前來，是為了妳和宏毅的親事──」
顧馨之打斷他，視線落在他臉上。「謝大人，聽說，你與我爹是過命的交情，所以我爹死了，你安排讓我嫁進謝家，好照顧我？」
謝慎禮道：「是。」他微微掀眸，視線落在右前方那片綠得深深淺淺、沾著星星點點的布裙上，委婉道：「雖說宏毅性子未定，但他是謝家長房長子，妳跟著他，雖無潑天富貴，也不至於──」
「謝大人。」顧馨之再次打斷他。「你知道謝宏毅幾歲嗎？」
謝慎禮頓了頓。「宏毅今年及冠。」
顧馨之卻換了話題。「聽說謝大人十七歲中探花，十八歲闖西北，二十歲斬敵軍首腦，二十三凱旋，二十四入朝堂，二十七得封太傅……謝大人幾歲定性的？」
謝宏毅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謝慎禮沈默了一會兒才再次開口。「顧姑娘，我們今日是來討論宏毅與妳的親事。」
顧馨之懶洋洋倚到小几上。「我的和離書是官府蓋章入冊了的，既然和離了，還有什麼可以討論？」
「不過是衝動之舉。」
顧馨之漫不經心。「哦，我是有責任心的人，我願意為衝動──負責。」
謝慎禮緩撫了下袖口，輕聲開口。「顧姑娘可否聽我一言。」
雖然這人沒什麼表情，顧馨之卻感覺他不高興了，她單手托腮。「好吧，你說。」
謝慎禮頓了頓，慢條斯理道：「宏毅不懂事，我已經教訓過，那幫子欺主的下人被發賣了，大嫂往後也不會再找妳麻煩……宏毅是長房長子，妳將來定會是謝家的當家主母，這番意外，便當是個歷練。回頭我會讓人把和離書撤了，妳依然是堂堂正正的謝家長媳。」
顧馨之好整以暇的聽著，見他停下來，還接了句。「然後呢？」
謝慎禮恍若明白了什麼。「妳若是猶覺得委屈……謝家在城南有幾家鋪子，回頭我讓人給妳兩間。」
謝宏毅震驚。「不是，小叔叔，那些鋪子──」
顧馨之笑了。「謝大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跟我和離。」
謝慎禮愣了一下。「顧姑娘慎言。」
顧馨之挑眉。「那請問未定性、已及冠的謝宏毅，過來幹什麼？來吆喝助興的？還是走個過場？」
謝慎禮頓了頓，視線慢吞吞移向坐在下首的謝宏毅。謝宏毅不傻，立馬起身，拱著手站那兒哼哧半天。
謝慎禮半垂眼眸，叩了叩茶几。
謝宏毅打了個冷顫，朝上座的顧馨之拱手行禮。「往日是我不對──」
顧馨之毫不客氣的點頭。「嗯。」
謝宏毅臉有點僵。「妳大人大量，原諒我，往後我──」
顧馨之打斷他。「我是小女子，沒有大量。」
「我……定不負妳。」
「就這樣？」
謝宏毅看了眼謝慎禮，暗自磨牙。「妳想如何？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不會拒絕。」
顧馨之指了指地板。「來，負荊請罪會嗎？先跪一個我看看。」
謝宏毅大怒。「顧馨之，妳休要得寸進尺！」
顧馨之挑眉，扭頭看謝慎禮。「喏，你看到了，請罪的人比我還囂張呢。」
謝宏毅頂著右前方威嚴的注視，忍怒道：「顧馨之，我是真心賠罪，往日是我不對，以後──」
「沒有以後。」顧馨之嘖了聲。「我沒有吃回頭草的習慣，何況還是爛了根的毒草。」
謝宏毅臉都黑了，看了眼一旁的謝慎禮，沒敢吱聲罵回去。
謝慎禮那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又在茶几上慢條斯理的輕叩，一聲接著一聲，敲得謝宏毅頭皮發麻。
敞開了門窗的廳屋冷風颼颼，還能聽到遠處孩童嬉鬧聲。
顧馨之腳趾冰涼吹著風，又半天等不到人說話，不耐煩了。「好了，沒什麼事你們謝家以後不要──」
「顧姑娘，」淡漠無波的低沈嗓音慢慢道：「妳若是對和離時那場混亂有所忌諱，謝家可以雙倍聘禮，再次迎妳進門，復妳正妻之位。妳若有何想法，亦可以儘管提，只要我們謝家能做到，必不會拒絕。」
謝宏毅嘴角抽了抽，想說什麼，看了眼自家叔叔，又不吭聲了。
顧馨之卻對這鬼打牆的話不耐煩了，他們以為自己是在拿喬嗎？
「我說了我──」她的視線落在謝慎禮帥氣逼人的容顏上，到嘴的話突然轉了個彎。「要我回謝家也行，但我要換個方式。」
謝慎禮面容沈靜。「請說。」
顧馨之的視線在他那劍眉薄唇高鼻梁上梭巡，笑吟吟道：「聽說謝大人喪妻數年……這樣吧，你娶我為妻，我就跟你回謝家。」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7/11上市的【文創風】1177《老古板的小嬌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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