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內在的覺者
帕秋仁波切作
能夠出生在這個對蓮師極具虔敬心的修行者家庭，是我極大的福報。小時候，我對蓮師的信心純粹出於孩童幼稚的擔心。每當闖了禍，我發現最靈驗的就是祈請蓮師。起初，在快要挨打時，我會向釋迦牟尼佛、度母，以及我能想到的每一位本尊祈請，後來我發現：只要念誦《金剛六句祈請文》，就絕對不會挨揍。剛開始我覺得這只是巧合，後來證明屢試不爽。大人的手都舉到半空了，我一向蓮師祈請，巴掌就不會落在身上。這是我最初跟蓮師孩子氣的結緣方式。
我們與蓮師有不同的結緣方式，諸佛的行誼皆是根據每個眾生的業緣、宿願而普門示現。基於往昔的大悲與大願，諸佛顯現不同的身相和語言形式授道解惑，調化種種根基的眾生。
釋迦牟尼佛應化於世，傳授了符合那個時代眾生根基的顯密教法。佛陀親口授記，在他入大般涅槃若干年後——有的文本說是二十八年，有的說是十六年或二十年之後——蓮花生大士將降臨此世。
在各種不同版本的蓮師傳記中，對他的出生方式有諸多不同記述。這些記述的差異反映出眾生不同的感知方式。舉例來說，藏人都相信蓮師化現於蓮花蕊上，這令他們生起真實信心；古今眾人都認為蓮師是作為鄔仗那國（又譯：鄔金國）的太子而降生於世；還有一種說法，講到蓮師是從劈在瑪拉亞山頂的一道雷電中化現出世。
不管怎樣，絕大多數人都認為蓮師是無父無母化現於世的。有些大乘經典中說，釋迦牟尼佛無父而生，雖然當時其母摩耶夫人已婚，但入胎時正持守梵行齋戒。根據金剛乘的講法，蓮師完全是化現而生的。
蓮師傳記的差異反映出金剛乘對待事物的看法。西方科學主義觀點認為，一切都需要被史實證明，而歷史又必須嘗試著符合我們概念心的條條框框，萬物都要被定義清楚。與此相比，金剛乘的行者則能怡然欣賞諸佛菩薩難思難議的事業、浩瀚無垠的功德。
如何理解這一點？我們只要觀照自己的心，即可徹見自心持續運作的巨大潛力。特別是，我們根本無法框限住心的範圍。我們可以感受到多少種憤怒？多少種念頭？每當熟睡時，我們會產生多少種夢境？有些記得住，有些記不住。人類的心本自具有無限潛質，只要去看看我們的心發明出多少種東西，創造出多少種音樂即可得知！心所蘊含的無邊潛質展現給我們其本源具足的無量不可思議功德。
比如，太陽在幾十億公里之外，但只要我們站在陽光下，即可感受到熱度，待久了皮膚還可能曬傷。由此可以得知，如果接近太陽，我們就會被燒著，甚至焚毀。同理，如果本智所折射出的無明迷亂、虛妄心識都有這麼多的特質和潛能，那麼可以設想，其來源必定具有更加不可思議的能量。
蓮師即此究竟真如本性的直接幻化，故而能成辦無量眾生的利益。他超越一切想像、妙不可言。在《蓮師遺教》中，蓮師明確說到，有一萬九千種關於他的傳記被埋藏在西藏大地下，等待後世被發掘。
蓮師以不同的名號、化身、形象，在印度利益眾生長達千年。因此，想要局限他的傳記是錯誤的，沒有什麼真、假蓮師傳記。蓮師實際上無生無死，但在器世間中，他以所有能利益我們的方式，自在化現各種身相，展現各種行誼，令我們與他產生連結。
還可以從外、內、密的角度解釋蓮師。外的層面上，蓮師以眾生能感知到的方式降世，顯現為忿怒蓮師、獅吼蓮師、語獅子蓮師、釋迦獅子等諸多身相。還有蓮師十二、十三化身、八大名號、度化六道眾生示現的六種蓮師等說法。因此，在外的化身層面，蓮師的顯現無量無邊。
經藏記述了釋迦牟尼佛顯現的各種行誼。例如，有一位十分精通音樂的乾達婆1國王，釋迦牟尼佛在他面前幻化為一位更加才華橫溢的天才樂師形象，以消除國王的貢高我慢，而這不過是佛尊利生事業中的滄海一粟。
我們的認知中，蓮師在印度弘揚密法上千年、爾後又在藏地建立聖教。於外的層面，蓮師是數千年前奉母命建造滿願大佛塔時最初同發誓願的三兄弟之一。這些誓願是他在西元八世紀又作為蓮師出現於世的主要原因。蓮師在西藏停留數年，傳授教法，攝受無量弟子。當我們看到如今印度、尼泊爾、西藏、不丹、蒙古等國家和地區描述蓮師的文本數量時，就知道他毋庸置疑地存在於我們這個世界。那不僅是某個地區的民間傳說，而是在整個喜馬拉雅地區、全亞洲，都有關於他的記述與耳聞。
今天，不論我們遵從何種修持，領受何種灌頂，修誦何種法本，從瑪哈瑜伽到阿底瑜伽，它們全都仰賴於蓮師的加持方得以傳至我們。
如此，瑪哈瑜伽的修持總是與蓮師有關。古印度偉大金剛乘祖師——八大持明尊賜予蓮師全部的瑪哈瑜伽灌頂與傳承。每一位持明尊者都有其各自修持本尊，而這八位本尊的加持悉皆融入蓮師。
蓮師到達藏地後，將這些傳承分別傳給八位心子，使他們全部修出偉大的成就，成為藏地八大持明。後來，這八位弟子的轉世又分別取出《八大法行》中各自的相應法類。
同樣，阿努瑜伽由不同上師所傳的續部也全都與蓮師有關。阿底瑜伽祖師極喜金剛亦與蓮師有緊密連結。因此，藏傳佛教中的所有密續教法皆從蓮師、無垢友和毗盧遮那三位大師處傳續下來。這些傳承都是蓮師出現於世的證明。
內在的報身層面，作為覺者，蓮師住於銅色吉祥山，亦住於奧明密嚴刹土，除了具淨觀的行者，我們凡夫無法感知。據說只有初地以上的菩薩才能現見報身本尊，其他人只能見到化身。
一旦我們的心得以徹底淨化，透過積資淨障、修持禪定，就不僅可以見到化身的蓮師，還能看見清淨的圓滿受用身（報身）蓮師。事實上，成就的行者在一切萬物、一切念頭和一切覺受中現見蓮師——純淨智慧身。
祕密的無二法身層面，蓮師未曾迷亂，故而也未曾解脫。他從原始本初就已成佛，唯獨作為實相本智而存在，是一切眾生心中未曾分離的本初心之真如。從密的角度，我們無法說蓮師曾顯現或未曾顯現——根本沒有這些分別。
還有更通俗地解釋蓮師外、內、密三種面向的方式。我們可以說蓮師是化身，觀世音菩薩是報身，阿彌陀佛是法身。此外，蓮師是阿彌陀佛意密與觀世音菩薩語密的化顯，因此蓮師與阿彌陀佛和觀世音皆無二無別——正如他與釋迦牟尼佛無二無別。證悟不是「多」，而是「一」。
說到底，蓮師自己並沒有外、內、密的層面，這三個層面是眾生自己認知的產物，這是關鍵重點——若不具此見地，則難以了知佛法。舉例來說，就佛行事業的功德而言，釋迦牟尼佛等同一切諸佛，只是願力有所不同。釋迦牟尼佛發願要示現在人壽一百歲的鬥爭劫，正因如此，他的願力才尤為強大。釋迦牟尼佛趣入涅槃後，蓮師以同樣的宏願出現於此濁世。作為能所二取之眾生，我們總執著地認為佛與佛之間不盡相同。然而，諸佛的種種弘願無不為了接引種種根器的眾生。
蓮師現世後，他嚴格遵循佛陀的教法而修行，降服須降服的眾生，從具緣上師處領受教法，去往應修持之聖地做修持，在必要時攝受不同的空行。他時而以王子身分顯現，有時以比丘，有時以瑜伽士的身相顯現。正如釋迦牟尼佛應時降伏魔眾、傳授佛法一樣，蓮師所有身與語的示現皆是佛法的示現。如《如意寶樹》中所述，蓮師安住印度上千年，示現所有這些種種佛行。
作為秋吉林巴掘取的《甚深七法類》的一部分，《如意寶樹》是蓮師親述自己生平的傳記。不同於凡夫所寫的片面言辭，《如意寶樹》是極為珍貴的蓮師傳。雖然只有短短十章，卻完整講述了蓮師從降生開始直至前往銅色吉祥山之間的主要行誼。傳記每章都側重於蓮師生平的某個重要部分。
瞭解蓮師的生平對與蓮師締結因緣十分重要。為了與蓮師結緣，我們必須首先憶念他的恩德和大悲事業；接著就會與他的教法產生連結；最後為真正了悟他的大悲願力，我們必須付諸實修。此傳記中，蓮師著重強調了實修的重要性。在傳記第九章，蓮師記述他如何在藏地埋下種種伏藏，每個村莊、每個山谷都必將湧現各類伏藏師。他還說，未來所有持教者皆從他所化顯，因此所有人都要對各位伏藏師、密咒士和出家僧尼保持淨觀，這也是金剛乘的竅訣關要。如果你真正遵循密法，就不要毀謗出家人或瑜伽士，即使他們有諸如飲酒等不如法的行為顯現。我們通常的教育是要說長道短、評價別人，然而在金剛乘中，對他人的評判都視為是我們自己業力的投射。蓮師告誡我們：不要輕易論斷他在何處或以何種形象示現，最好對一切永遠保有淨觀。
註釋
1、乾達婆是以擅長音樂技巧而聞名的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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