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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序
一本完整記錄兩蔣生命故事的奇書
/黃清龍(名作家、台北市信民兩岸研究協會理事長、POP撞新聞主持人)
歷經十年纏訟,兩蔣日記去年九月終於運回台灣,交由國史館典藏。國史館選在十月三十一日蔣公誕辰這一天,隆重舉辦《蔣中正日記(一九四八~一九五四)》新書發表會,蔣家後代蔣方智怡及其三個兒子蔣友松、蔣友柏、蔣友靑都出席,意義非凡。國史館接著又在十二月三十日,舉行「蔣經國日記(一九七○~一九七九)」新書發表會。
誠如國史館指出,兩位蔣總統的日記重新回到台灣,是台灣歷史上値得記錄的一件大事。蔣中正從一九四八年就任中華民國行憲後第一任總統,一九四九年中央政府遷台後,於一九五○年三月宣布復職,帶領國家走過風雨飄搖的歲月,至一九七五年過世為止,是統治台灣時間最久的一位領導人。
蔣介石的兒子蔣經國,從一九七二年擔任行政院長起,主理國政的時間也超過十六年,任內不僅大力推動十大建設,奠定台灣經濟起飛基礎,晚年更順應時代潮流,解除戒嚴、報禁、黨禁,開啟台灣民主化先河,影響至今。
値得一提的是,兩位蔣總統生前都有寫日記的習慣,蔣介石寫日記長達五十多年(一九一五~一九七二),蔣經國從蘇聯回到中國後,也奉父親之命每天寫日記,寫了四十多年(一九三七~一九七九)。兩蔣日記鉅細靡遺,如今已成了近代歷史重要檔案,也是民國文物的無價瑰寶。
然而過去許多研究者在運用兩蔣日記進行歷史探索時,大多偏重於公務、國事而鮮少觸及兩人的私人情感領域,對兩蔣家人與家事部分也都沒有太多著墨。這多少和傳統史學為賢者諱有關。即使兩蔣日記已經公開多年,關於兩人的生命故事,包括夫妻關係、親子關係、婚外情史、乃至於婚外生子等故事,正統史學界似乎都還有所顧慮與迴避,就算研究了發表時,開頭也要先有一番「宏大敍述」,以免引來質疑是為了炒作兩蔣緋聞。
其實兩蔣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慾、喜怒哀樂,自然也就有其獨特的生命故事。如今已是民主開放時代,針對前國家領導人的研究,如能多些與其家族故事、情感歷程的探索,不但無損於其歷史地位,還更能貼近他們的生命軌跡,呈現他們完整的生命篇章。
秀錦撰寫的這本《在蔣經國日記找到眞愛軌跡》,應是迄今關於兩蔣生命故事最完整的記錄。作者透過閱讀日記關鍵內容,輔以各類與兩蔣有關著作的整理爬梳,把兩人的生命故事,包括家庭、父母、伴侶、子女等都做了細膩描述,讓讀者很容易從同理心出發,了解更眞實的兩蔣父子與蔣家的故事。
毫無疑問這是一本「奇書」,不但內容豐富,且具有很高的可讀性。作者雖非兩蔣研究專家,也未受過正統史學訓練,卻能從龐雜的文字材料中消化歸整,進而抽絲剝繭找到一些前所未見的事態脈絡。這除了是作者對人性的通透理解,當然也和筆下功力有關。
早在二十多年前,作者就以台灣歌仔戲名伶孫翠鳳傳記─《祖師爺的女兒》一書聞名。
陳潔如回憶錄與兩蔣日記的神奇相逢
例如關於陳潔如與兩蔣的故事,書中提到,一九六一年陳潔如到香港後,隔年在台灣的蔣介石曾對她動之以情,通過戴安國在極端保密的安排下轉給陳潔如一封親筆信。蔣在這封信上說:「昔風雨同舟的日子裏,所受照拂,未嘗須臾去懷。」而一九七一年陳潔如過世前留言蔣介石的是:「三十多年來,我的委屈惟君知之。然而,為保持君等家國名譽,我一直忍受著最大的自我犧牲,至死不肯為人利用。」
書中另引據文獻資料,當年受蔣之託,參與「勸退」陳潔如以成就蔣宋婚姻的陳立夫,再度負責向陳「動之以家國大義」,以阻止回憶錄的出版。陳立夫先在信中給她送去一頂高帽:「希望君一如往昔,保持個人偉大人格。重友誼而輕物質,不為歹人所利用。」折騰了好一陣,在陳立夫協調下,陳潔如收下十五萬美元,具結保證不出版回憶錄,蔣氏父子以為此惱人人事已經擺脫了。
但奇妙的是,《陳潔如回憶錄》在神秘失蹤近三十年後,忽然又在史丹福大學胡佛檔案館收藏的「張歆海文件」(H.H.Chang Papers)中被發現。傳聞張歆海文件中這份「陳稿」,是程思遠轉給張氏的,張氏夾帶放入他的文件中。就這樣,《陳潔如回憶錄》便神不知鬼不覺地存放於胡佛檔案館,在二○○四年後和兩蔣日記「朝夕相處」。
對此冥冥中的安排,作者書中描述:「兩蔣父子和陳潔如,生前愛恨交織,離散兩難,不料身後蔣介石、陳潔如和蔣經國的眞心實語卻穿越時空,在美國史丹福大學的胡佛檔案館相逢了。」這當然不是史學家的寫作形式,卻更引人入勝。
李子青可能是蔣介石交往過的紅牌「先生」
關於蔣介石日記中提到「李子靑」這個名字,作者經「小心求證」後做出的「大膽假設」,也很値得一讀。
一九五○年二月廿三日,蔣介石日記出現下面這段記載:「近日事務較忙,朝夕各課皆覺心神粗浮而不能精微,而且時起報復之意,此乃虛驕之始。又對過去恩怨亦沈浮無定,而對李氏子靑之想念為尤切,相離已卅四年,不知其人究在人世否,奈何戀痴若此,惟此一氏,使余終身不能忘情耳」。
李子靑是誰?蔣介石為何對她終身不能忘情?作者反覆查證後認為:李子靑可能就是蔣介石在上海荒唐歲月時期往來過的紅牌「先生」之一。
作者從《陳潔如回憶錄》裡得知,一九二一年蔣介石在跟陳潔如結婚之前,曾有一段時期的放縱人生。多年後回顧,有名有姓留下足跡的,只有在堂子裡從事「姨娘」工作的姚冶誠(小名阿巧)。
姚冶誠出身貧苦,不幸父母早亡,依靠叔叔姚小寶為生。後來阿巧到上海五馬路群玉坊的一家堂子裏做娘姨(又稱小大姐,專門服恃大牌妓女的人),那堂子裡只有一個「先生」(對高級妓女的稱呼),作者推測當時阿巧服侍的人就是李子靑,或者李子靑是類似堂子裡的紅牌靑樓女子?
蔣介石一九一一年從日本回國,在上海歡場裡偶然結識了阿巧,兩人並辦過簡單的婚宴喜酒。後來蔣介石收養戴季陶和日本女子愛子所生小孩,取名蔣緯國,即交給姚冶誠扶養。姚冶誠母以子貴,乃得以在蔣家落腳。
一九五○年二月底的蔣介石避居台灣,仍是下野之身,三月一日才要正式宣布復行視事。這年他已經六十三歲了,國事如麻,卻忽然憶起三十四年前較單純的年輕時光,而在日記裡寫下「李子靑」這個名字。
作者推算,蔣介石和李子靑別離時間是一九一六年。而蔣日記裡曾經憶及,一九一四年在上海策動反袁世凱起義,因「夜訪子靑」意外躱過追捕。因此,蔣介石和李子靑至少應於一九一四年到一九一六年,這幾年之間有所往來。
但李子靑這個神秘的名字,除了在蔣日記,輕輕幾筆寫在內心角落之外,並沒有浮上檯面的紀錄,原因可能是這位女子無法帶出場,也不能見諸公開書信裡。
蔣曾因「夜訪子靑」,意外的救了自己一命,使他感念在心。撤退來台之後,偶而憶起故人,竟自問,不知她是否仍在人世間,「奈何戀痴若此」。作者認為「當時的蔣介石剛從大陸撤退的亂局中安頓下來,驚魂甫定之際,或許讓他聯想到昔日『夜訪子靑』,躱過追捕」的歷歷往事,由此倍增悠悠思念之情。」這是一種情境式的寫作,雖然缺乏直接證據,但有著相當的合理性,因此也具有一定的說服力。
(未完)
作者序
二○二三年二月初農曆新年期間,我又從台北飛到加州史丹佛大學胡佛檔案館,閉關閱讀兩蔣日記。每天早晨和淸龍從租屋處─一個車庫改造的小屋子走出去,大約走了二十分鐘到學校。路上冷風颼颼,裹著羽絨夾克低頭快走,唯一注意到的是樹上掉落的松果,就順手撿起放入口袋裡。終於在八點半圖書館一開就進去閱讀。
這次我要集中閱讀的是一九三九年至一九四二年的小蔣日記,因為一九三九這年蔣經國攜帶蔣方良和一雙兒女孝文、孝章來到贛南,準備大展抱負,這是他從蘇聯返國初試啼聲的第一站。但這段時間也是他回國後發生驚濤駭浪的婚外情時期,小蔣在日記裡留下什麼足跡,有什麼交代嗎?
出於女性的敏感度,在逐日爬梳的過程裡,我發現蔣經國在日記裡果然淸楚留下和妻子方良的眞愛軌跡,也淸楚記錄了他的家庭遭到婚外情嚴重衝擊。他和方良的感情由濃轉淡,甚至衝突不斷。而章亞若則逐漸居於上風,贏得蔣經國的關愛,蔣深深為她著迷。
從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亞跟隨蔣經國來到中國,芬娜得到大家長蔣介石的接納取名蔣方良。蔣經國在日記裡總是以「方妻」稱呼方良,和方妻共組一個幸福的小家庭,他在日記裡常說方妻給他無上的安慰,以及和一雙兒女嬉戲是他忙碌中最大的快樂。蔣經國在日記裡說,他和方良結婚已有四年「但感情仍舊,似第一夜,我們的愛是眞心誠意的,愛情要比任何人純潔,我們在明月之下說,『將來有福同享有苦同吃』」。最後他表白「明月是可愛的,方妻更可愛!」蔣經國這時期完全是一個愛家的男人。
一九三九年底蔣經國在贛南招兵買馬成立「三民主義靑年幹部訓練班」,這時一個有著豐富情感經驗,曾經是將軍府姨太太的章亞若出現,被小蔣特意破格錄用。一九三九年十二月,經國母親毛福梅遭日本軍機轟炸身亡,催化了蔣經國和章亞若的戀情。因為母喪蔣經國情感陷入悲苦失落之時,章亞若的關懷備至及時彌補這個情感空缺。
慢慢的蔣經國覺得「方妻無論她對我如何,但總是不瞭解我的,有時候不但得不到安慰,而還要受氣」。另一方面則覺得「慧雲弟(章亞若的暱稱)聰明可愛,想念不已,感情之力量大矣!」
一九四一年大約五月至七月,章亞若離開蔣經國一段時間。至七月下旬回來,八、九月間章告知蔣經國自己懷孕了。得知亞若懷孕的喜訊,經國對方良更是沒耐性,甚至想要尋求一個解決之道。日記上說:「方良之性情強硬,不但不能得到家庭之安慰,並且時常受氣,亦想同樣的強硬起來,可是為顧到家庭之幸福,又不得不忍受一切,但是總非根本辦法,前途如何亦難料」。這一年的九月下旬日記裡寫到,他決定送章亞若到遙遠的桂林待產,以避開眾人耳目,猜想是蔣介石給他的壓力。而在贛南的蔣經國一顆心卻懸在桂林,日記中不斷的思念著亞若,直到一九四二年三月桂林傳來誕生孿生子的喜訊。而就在章亞若積極尋求孿生子歸宗進入蔣家時,同年八月就傳來章亞若猝逝的噩耗。
蔣經國一九四一、一九四二日記雖然有著大量的缺頁失蹤,卻仍然淸楚記錄下,他發生婚外情的故事,他一個正常男人,在妻子和外遇對象之間的掙扎,時而歡喜時而矛盾痛苦。
蔣經國對蔣方良的愛是純眞善良的,對章亞若的情則是熱烈的,是刻骨銘心的。他多情多感易流淚,婚姻愛情都是跟著感覺走。如果不是日記揭密,後人很難了解這位權傾一時的國家領袖,也有這樣情感顚顚簸簸,眞情流露的篇章。當然到台灣之後的風花雪月、遊龍戲鳳,又是外一章了。
蔣經國的為情為愛所苦,不顧一切全心投入的愛情觀,和他父親蔣介石很不一樣。蔣介石是把婚姻當追逐權利工具來運用,為了迎娶上海妙齡少女陳潔如,不惜休妻毛福梅,又為了攀上豪門千金宋美齡,把費盡功夫追來的嫩妻陳潔如流放到美國,差點害她投入哈德遜河自盡。
比較奇特的是,蔣經國原來期待感情經驗豐富的父親能指導他一二,但是蔣經國日記卻完全沒有寫到蔣介石對他的婚外情,對章亞若的看法,一九四二年三月章亞若剛生了雙胞胎,蔣經國即有一趟重慶之行,料想是要稟報父親亞若生子這件事,同時徵得父親的支持,但是日記卻完全沒有提到這件事,極有可能蔣介石的看法是寫在大量失蹤的頁面裡。
而日記關於孿生子的描述也極少,剛出生時,蔣經國曾記下「接電報知亞若生二男,心中喜極!」,接著三月到桂林探望亞若母子,五月又到桂林見雙生兒,兩次會面之後幾天的日記都缺頁,料想原來是寫著見到雙生兒子的欣喜之情,那麼為何要撕去,是為了翻過這一頁嗎?
蔣日記裡有許多疑似人為的缺頁,包括章亞若猝逝前後的日記,看來缺頁是心境的轉折,失蹤(Pages missing)也是有意義的消失了。
蔣經國日記再度提到孿生子是一九五四年,但這時他竟開宗明義的說,孿生子不是他的,而是好友王繼春的。「他(繼春)在生時曾與章姓女相識,未婚而生孿子,當在桂林生產時,余曾代為在醫院作保人,後來竟有人誤傳此孿子為余所出」。
那麼到底雙生子是誰的?前面提到一九四一年五至七月之間,章亞若有離開蔣經國的情形,當時蔣經國在日記上常常寫著思念章亞若,那麼當時在蔣經國專署辦公室上班的章亞若,用什麼理由離開一長段時間呢?在蔣的日記也發現了關鍵的記載,「雲弟下鄉與慈母同居,而回想我自己,母愛之不可復得,又感痛苦,處處都是苦」。雲弟下鄉與慈母同居了,因而久久不歸。他久等不到章亞若回來而有一段反省,覺得因為環境的關係有許多對不住章之處,他沮喪的說:「環境既然如此,惟有望雲弟幸福快樂」。
而彷彿穿越時空,一九七八年郭禮伯病中口述一生情史,當時蔣經國日記尙未公開,章亞若的前男人郭禮伯卻準確的呼應蔣日記,提到一九四一年五~七月之間章亞若有來和他相聚。
一九三九年郭禮伯奉派去重慶任新職,郭、章因此分手年餘沒有聯絡。郭和章的重逢是一九四一年五月間,到了七月章亞若竟向郭透露她懷孕了,算算已有兩個月,而且懷的是郭的孩子,郭禮伯成為第一個知道章亞若懷孕的男人,之後郭要章回到蔣經國身邊,到了八、九月間趁著游泳時讓蔣經國知道她懷孕了。隔年三月章亞若在桂林生下雙生子,對外和對蔣經國都說是「七個月早產」。蔣經國和章亞若發生婚外情,中間又牽扯了郭禮伯,變成一個三角習題,留下「雙生子是誰的?」這個跨世紀謎團,而這個習題只有DNA可以解了。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