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徵求有驚喜
我的日本創業之路
我這些年的創業，大致可以分成四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大學生創業，是剛起步，開始進入創業的領域；第二個階段是為了生存和賺錢而創業，大學剛畢業，發現自己的薪水不可能買得起房子、車子，這個慾望就非常直接；第三個階段就是身不由己了，你得考慮怎麼讓團隊生存下去，並基於社會商業環境的變化，不斷調整方向，來維持這家企業的生存；今天，我處在第四個階段，可以稱為重新掌握主動權，身邊的團隊發生很多變化，圈子、人脈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在我看來，已經是進入了創業最完美的時期：三十七歲，還有十多年的創業經驗，對我來說太完美了。
我的日本創業之路，最初是參加了一場留學生創業大賽。那是一場由大阪國際交流中心、大阪商工會議所及大阪產業創造館共同舉辦的比賽，我當時正在京都大學讀研究所，在宿舍裡看到宣傳海報，覺得蠻有意思，就開始研究上一屆創業大賽是什麼情況。我還去拜訪過第一屆得獎者的公司，他是位蒙古族的留學生，所以做了一份商業計劃書，是把蒙古的糧食作物出口到日本，很明顯是不可能的，不出所料，他的公司做了一年就倒閉了。
我參加的是第二屆，估計主辦單位當時對報名者期望也沒那麼高，他們看過大家的商業計劃書，感覺實際上已經提前商量好了獲獎人選。在現場，有一個人準備得很充足，連獲獎標語都準備好了。我屬於半路殺出的，也沒有與他們提前聯繫過，就是直接投遞商業計劃書，直接到現場參加比賽，現場講一講商業計劃，底下有導師提問……有企業家的導師，有政府的導師，還有行政書士、稅理士等導師，可能是我在比賽現場表現得很好，他們不好意思不讓我獲獎，大概是私下緊急磋商：這個劉洋也還不錯，要是不給他獎項的話，好像有點對不起他。於是就臨時加了一個獎項，我就成了二等獎。獲得獎項之後，我就在日本創業了。那位第一名也很不巧，後來在中國坐牢了，不太清楚是什麼原因。第一屆的第一名破產找工作去了，第二屆的第一名坐牢了，這場留學生創業大賽只辦了兩屆就夭折了，沒有再繼續辦下去。
但參加比賽，對我本人的創業來說，有著非常直接的意義。我從大阪政府那裡得到了很多扶植，他們免費幫我註冊公司，免費幫我申請經營・管理簽證，還免費提供辦公室給我，長達半年，這些都是比較直接的投入。後來，我與大阪的商工會議所，也一直保持非常密切的合作，我也介紹很多客戶給他們，加入他們的會員。我期盼有一天，由我來重啟創業計劃，讓它繼續延續下去。我有以下幾點考量：第一，我的確受惠於這場創業大賽，第二，透過創業大賽能夠發現一些優秀的團隊，我們谷町君現在在日本是一間平台性質的公司，有很多資源可以向周邊的小企業進行共享——我們現在也有生態企業，比如說做飯店家具的，還有做太陽能的、做家政的、做專車接送的，如果能圍繞谷町君的平台型服務去做一些週邊輔助，會是非常好的創業專案，我希望能夠發掘一些比較好的創業團隊或是個人，形成互惠的合作關係。
我在日本參加創業大賽的時候，正好是國內創業浪潮高漲之際，兩者的差異簡直天差地遠。在中國，創業者們不斷地打破重來，創業氛圍十分濃烈，只要有一點點空隙，人們就搶著上。日本相對來說是非常安定的社會環境，幾乎看不到年輕人的創業氛圍，東京和大阪有一些小型的創業座談會，和中國完全無法相比，日本一整座城市組織的創業座談會，都比不過北京、深圳的一家小型咖啡店。
我之所以想重啟創業大賽，也有這方面的原因：但是，我後來才明白，所謂的創業氛圍也許並不是那麼重要。日本人在創業的時候，可能就是想做個小生意而已，不像我們內地思考創業都考慮得很大，動不動就要搞成幾千萬的會員，才好意思說自己是在創業。如果我重啟創業大賽，例如：有人願意創立一間清掃公司，能夠把谷町君這麼多飯店的清掃給做好，也是很好的方向；又如：有人能夠在日本成立一家共享行動電源的銷售公司，可以把共享行動電源鋪到谷町君的店面，我覺得也是很好的生意。在日本重啟創業大賽，未必想要招到能夠做平台型公司的人才，能夠做平台型服務的人才，在中國可能都是幾十萬裡挑一的比例，在日本就幾乎更不可能了。
我現在很了解日本的創業環境了，但剛來的時候，確實有很多水土不服之處。我們華人在做事的時候，通常都是淺思維，邊做邊想，總之先做了再說，日本人在做事的時候，一定是先把所有的細節和風險都考慮完，再決策要不要執行。因此，在跟日本的合作方談合作時，最開始很不習慣，總覺得他們猶豫不決、考慮那麼多，以至於事情總是推進不了。我現在徹底了解，甚至不會試圖說服他們了，我現在的做法是：把事情都擺在他們面前，將風險全部分析給他們聽，然後由他們來決策要不要做——他們一旦決策要做，配合度和效率都是非常高的，執行力也非常強。
另外，還有一個比較好的「水土不服」吧：在中國創業的時候，對於政府機關和公共部門的態度，感覺是非常謹慎的，有任何部門找來，你都會非常慌張，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但在日本，政府部門來找你，你可以當大爺，說現在沒時間，讓他們再另約時間。他們辦事的態度是：我能不能去你那裡拜訪一下，給你一些幫助？大阪市的商工會議所就常常過來幫我們，大阪產業創造館也想過來了解狀況，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忙對接。前兩天，伊藤忠商事株式會社的高層就透過他們的介紹，過來和我們認識，看看能不能有一些業務合作。我覺得這是好的「水土不服」，雖然當下還是相當震驚的，但是現在逐漸也習慣了。
此外，剛創業的時候租房子，在中國只要有錢就行了，幾乎不會有房東還要考察企業的狀況。在日本，一間新公司租房子可能是非常困難的事情，若想租大道兩側好的辦公大樓，哪怕是一次交兩年的房租，對方都未必願意租給你。這不是錢的問題，房東通常要對你進行調查，看看你的企業有沒有持續性，能不能做個五年、八年、十年以上，他才會考慮把這間房子租給你。甚至比較誇張的，中國某上市公司的子公司來日本創業，都租不到房子，它想租的好辦公大樓都不肯出租。我在日本創業那麼多年後，再結合過去在中國創業的經 驗，終於理解了日本人為什麼這麼做。因為中國的新創公司，它們死亡得太隨機，甚至在沒有任何徵兆的情況下就突然倒閉，真的很難取得別人的信任。
如今我的創業模式是一半中國一半日本，所謂「中國」的部分，是我們公司在做事的時候，確實創新性會非常強，顛覆性和變化性非常多，但同時，也會有「日本」的嚴謹和規則。這兩種血液很多時候會產生碰撞，也會曲高和寡，但經過這三四年的摸索和推進，到了疫情以後，我覺得它會愈來愈有可行性，公司已經發展到今天這個樣子，基本上停不下來了，企業託管的合約都已經簽到明年，甚至後年了，建築諮詢的合約已經簽到明年，甚至後年了，投了一個房子可能要託管幾十年，它的業務就擺在這個地方，這時候，我終於理解日本人為什麼這樣做企業，真的有好處——當它累積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想倒都倒不掉。
這也是大多數海外創業家都會遭遇的「融入」過程。當人們在一個陌生的國家生活和創業的時候，雖然多數人很有自信，但是極少數人能真正做到「主人翁意識」。你一定要先把自己的主人翁意識激發出來，否則會總覺得自己是客人，當你總覺得自己是客人的時候，就會處處碰壁。比如說，我最初去租房子的時候，別人考察這個考察那個，甚至還要有保證人，你如果把自己當成客人，甚至會產生很愚蠢的想法：你們是不是歧視中國人啊？但其實這就是一個非常正規的審核過程，即使你是日本人也是一樣的。這是一個信任的社會，一切按照規則走，先把自己的主人翁意識拿出來，就會知道他們為什麼這樣想，你就會尊重這些規則，才會過得比較開心一點。融入的關鍵點，就是尊重和自信。
谷町君經營到現在，業務的中心線是全球華人的資產配置，說白了當你把錢拿來了以後，最核心的需求就是投資——投不動產、投股票，投一些企業。在投資的過程中，又會產生很多周邊的產業和服務需求，比如投完飯店需要託管，你來到日本需要有人照顧，圍繞這個資產配置的周邊服務是我們現在創業的重點。
圍繞資產配置的周邊服務又分為第一級、第二級和第三級。
第一級是很靠近中心線的服務，例如：你投資完了資產，需要進行資產的管理，投資完了企業，需要進行企業的託管，像這樣第一級的周邊服務，還是我們整個團隊自己掌控、百分之百去推進的。
第二級的周邊服務就可以往外放，例如：清掃服務、家事服務、計程車專車服務，類似上述的服務，就可以放在第二級的生態企業裡面。我們會入股一些企業，但是不會當大股東，企業可以用來賺錢，我們也跟著提供一些資源。
還有一些更外圍的服務，可能就直接用第三方了，如此便可以滿足客戶在日本的投資、生活、居住等各種需求。
谷町君從日本開始，將來可能會拓展到其他已開發國家。我們的理念是求穩，在求穩的大原則底下，不會去發展中國家，只會去已開發國家，它們沒有特別強的波動和成長性，但會有非常穩定的社會氛圍。我們第二個國家可能是英國，再往後可能是加拿大、美國、澳洲等國家。
有很多人問我：對你這樣一個創業老兵來說，始終堅持的信念是什麼？我的答案是：責任。在任何時候，你必須不辜負多方面的依賴──客戶把錢投資到你這裡，你就得負起責任，不能說有一天你不行了，這個資產就沒人管了；很多員工跟著你一起創業，他們的生活怎麼辦？我覺得這點也是絕大多數的創業家在經歷了很多階段以後的最後堅持。
也有很多人對我說：你真是天生適合創業。但在我本人看來，是這些年的潛移默化造就了今天的自己。創業的人有一個毛病，他會覺得誰都可以，這也可能是真正達到一點點小成就以後，對努力、對堅持、對責任的一種尊重吧。為什麼大家會對創業很厲害的人，評價為「這個人適合創業」？其實就是看到了他的行為。
在我的意識裡，創業者是一種榮耀的稱呼，對於一個真正尊重創業的人來說，他可能會一輩子都會說自己是創業者。當你不斷堅持做一件事情，不斷把這件事情做好的時候，創業就是最高榮譽了，不需要畢業。創業不是一件可完成的事情，也可以說，創業是一棟沒有完工日的大樓。沒有結束的話，你必須考慮的就是它的傳承，它怎麼樣去繼續，能不能提供適合當代的服務，能不能及時進行重組和變革——重點不在於能不能做百年企業，重點是能不能跟年輕人一起活。
谷町君 CEO 劉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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