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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手徵求有驚喜
步入社會
退伍後因為忙著遞履歷表、面試，我幾乎沒怎麼出門，說沒空是騙人的，口袋沒錢才是眞的。舜中有時會打電話給我訴苦，工作一個換一個眞的令人沮喪，但是我自身難保，雖然很想多說幾句安慰的話，可惜沒辦法講太久，畢竟全家人共用這支電話，我不能霸占著不放。
一天，舜中約我出去吃飯，說有要事要跟我聊，而我剛找到一份錄影帶拷貝的工作，正想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同時也很好奇他想跟我聊些什麼。來到西門町我們常來的門卡迪咖啡廳，我看到他的臉色似乎紅潤許多，我問他是不是找到好工作了？他說，前一陣子眞的走頭無路，甚至跑去牛郎館想當牛郎，我很驚訝的問：「是哪種牛郎？」我心裡想，「難道我有機會了？要是他能接受別的男人，應該更能夠接受我才是吧？」他說，老闆解釋了工作性質，認為他的身材和長相會很搶手，所以覺得他會大受歡迎。在面試後老闆請他看一卷錄影帶，內容正是他在工作時要做的事，影片還沒完全看完，他就已經落荒而逃。我問他內容是什麼，他說：「就是男男在做的事，太噁心了，我沒辦法服務男人。」聽他這麼一說，我的心再度往下沉，原本懷抱的希望又落空了。我說：「那你今天找我出來幹嘛？」如果不是想接受我，那還有什麼事是不能在電話上談的呢？「我是想告訴你，我找到一份工廠經理的工作。」他很興奮的跟我說。「是什麼樣的工廠？做什麼的？」我問，他說：「是做紙袋的，就是商店給客人的手提購物紙袋的工廠，經理事實上是業務兼監工，所以如果量多的話，有時自己也要下手做。」原來如此，我替他高興終於有了出頭天，而我也告訴他我剛找到的錄影帶拷貝的工作，其實這工作是表哥介紹的，現在因為錄影帶正夯，幾乎家家戶戶都會去租影片回家看，這是個新興行業，所以非常缺人手，不需要相關科系的經驗就可以工作，正因為事多人少，所以有時要輪大夜班，因此我白天可能偶爾會有空，可以約舜中出來見面吃飯。剛找到新工作的我，在替我們倆慶祝新生活時，殊不知他的那份經理工作，未來竟會造成我們之間的決裂。
退伍將近一年，我做錄影帶拷貝的工作也有八個月了，老闆希望培養我，在未來能成為影片剪接師和字幕師。我一開始對這家公司和這份工作並沒有很大的向心力，偶爾還是會投履歷表應徵別的工作，甚至在下班或假日時擔任臨時演員。踏進臨時演員這一行並非偶然，由於剛進入社會，為了不要像在求學過程中被嘲笑「娘娘腔」，我報名報紙上登的一家演員訓練班，上課時確實有老演員教導我們走位、記台詞、做表情、動作等課程，而男子漢該有的一舉一動以及說話的抑揚頓挫是我學習的重點，為了不要在社會上再度被排斥，我非常認眞學習如何當個男子漢，課程中當然也有教導女學員如何的動作比較纖細，像個淑女，我也謹記在心，不要不經意地做出這樣的動作，結業後，大家就在家等機會接通告當臨時演員，雖然當演員不是我的目標，但是既然上完表演課後有這個附加價値，何不試試看？臨演大部分只是當背景或路人，只有資深的臨演才會有台詞。當臨員非常辛苦，總是要在大牌明星之前到場，等個四、五個小時後才上場是常有的事，但出勤一場戲都只能領兩百塊錢，非常浪費時間也不値得，想被導演發掘而成為大明星的機會幾乎微乎其微，回頭想想，我既不帥也不高，長得也不夠特別，還不如把時間投資在剪接工作上比較實在，從此全心投入，認眞學習、勤加班，幾個月後在主管的愛護和教導之下，我從一個毫無經驗的新人變成資深員工，不只學得一技之長還升為組長，也慢慢的培養出對這行的興趣。由於剪接和上字幕的工作需要長時間作業，不能中斷，加上影片上字幕必須有基礎的英文程度，所以我每天行程都排得滿滿的，不是加班就是進修英文，幾乎把兒女私情拋諸腦後。
有一天，舜中突然找我出來見面，在幾個月後才又接到他的電話，感覺很意外。我們約在我公司巷口的咖啡廳見面。走到巷口時看到他開著轎車，西裝畢挺走出車外，幾個月不見，感覺他有點發福，但不算胖，應該說是把原本失去的肌肉又長回來了。我們找靠窗角落的位置坐下來，他說：「你看起來氣色不錯。」我說：「你也很好啊，還穿西裝，開轎車呢。」他說那是二手車，至於西裝則是業務上的需要。我問他：「今天怎麼突然來找我？」他說：「我想你啊。」「少來了，一開始就不要我的人，現在還開我玩笑。」雖然心裡希望他說的是眞話，但我太了解他了，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我當老闆了。」他笑著說。原來這才是他來找我的原因，來告訴我他飛黃騰達了。我眞的替他高興，才短短幾個月，從到處碰壁的業務員變成大老闆，這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達到的成就。「我到現在還只是個小員工，大老闆下次可要請吃大餐才行。」我趕快先楷點油水要他請客。他說：「哪天週末有空，我來載你去我公司，順便請你吃飯。」有這麼好康的事，我是絕對不會錯過的，於是我們約好下下星期的星期六，他到我家巷口接我。
舜中的車雖然不能說很豪華，但也乾淨，以二手車來說算是維護得很好的。因為是週末，他不用工作，所以只穿著汗衫和短褲出來，再度看到他黝黑的肌肉和毛毛的壯腿，以及從他身上散發的男人味，我好想把手伸過去摸一把那爆筋的肌肉壯腿和圓滾滾的胸肌，腦海再度浮現在部隊時和他一起生活的甜蜜時光，過去常常可以看到他穿著短褲在寢室走廊跑來跑去天眞帥氣的模樣，對照現在的他似乎有點世故老氣，還是個大煙槍。這也難怪，要做生意自然得融入生意人的世界，太天眞可是會被生吞活剝的。
車子來到板橋一家小工廠的門口，美其名說是工廠其實只是一幢四層公寓的一樓，所以廠房並不大。裡面堆滿了原料紙和一架工作臺以及一台打包機。他把車子停好，我們下車進入工廠，眼前看到一位女性工人正在處理紙袋產品，另外有三個小孩在旁邊玩耍。舜中走進來對那女工叫了聲「小珍。」她抬起頭，點點頭後又繼續工作。舜中說：「我先帶他去吃飯。」那位小珍並沒有回答，舜中再對那三個小孩說：「要乖哦。」我們就上車了。
顯然舜中有對那位小珍提過我的事，只是不知道他透露多少。在車上舜中似乎有心事想說，卻欲言又止，我對於剛剛看到的那一幕也有許多疑問，我猜舜中是要等我開口問吧。其實我心裡已有個底，只是為什麼他要把我牽扯進來呢？又要我從何問起呢？
車子來到一家小吃點，我們點了幾道熱炒，在上菜前出現一段靜默的時間，他煙一根一根猛抽，我也把眼光轉向門口車水馬龍的街道，兩人似乎都有默契在考驗對方的耐心，他看著我，微笑著，就是沒有人要先開口。
以上內容節錄自《楓葉下的彩虹》王翁舟◎著．白象文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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