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都是超級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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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書好像午後陽光中的吻。應該有人寫信給考夫曼先生，感謝他有一顆柔軟的心，而且用那麼溫柔的方式描述一個有趣的故事。我覺得這故事以後會取代巧克力和鮮花，成為追求真愛的禮物。」──編輯暨作家／席拉．海蒂（Sheila Heti）
「這個故事會無聲無息偷偷靠近，再用它無比的創意和智慧誘惑我們。」──小說家／泰瑞．葛里斯（Terry Griggs）
「安德魯．考夫曼的小說和心碎的安靜聲音一樣奇妙。這個世界荒謬得完美，世界中誤入任何文學的兔子洞，都會拉出另一個古怪驚人的真相。《驚奇四超人》都沒這麼...

第一章
指定候機區

湯姆和完美女坐在加拿大多倫多的萊斯特．Ｂ．皮爾森國際機場第二航站二十三號登機門的指定候機區。時間是上午十點十三分。湯姆看著完美女檢查她手提行李吊牌的地址。她扯著吊牌；這是她第三次檢查了。她張望著機場大廳。很多人沒位子坐，她不懂為什麼沒人坐她右手邊的空椅子。
但那張椅子其實不是空的，湯姆就坐在椅子上，只不過完美女看不到湯姆。他自從六個月前八月十四號他們婚禮那天，就一直想讓她看到他。湯姆對她輕聲細語，也對她大呼大叫；打了電話也傳了簡訊，發了電報也發了電子郵件。他們共同的朋友也一直想讓她明白湯姆就在那兒。但他們看得到他，她卻看不到。湯姆只對完美女一個人隱形。
登上AC117號飛往溫哥華的班機之前，他們還有十五分鐘。完美女完全不知道湯姆在她身邊。他碰碰完美女的後腦勺，完美女開始打呃。每次湯姆碰到她的頭，她就會打呃；他碰到她的腿時，她的肌肉會抽搐；碰了她的背，她會打噴嚏。湯姆把摸她頭的手收回他膝上，完美女就不再打呃了。
他們的戀情從來不單純。完美女是超級英雄。她的力量源於她需要秩序。她太需要秩序，甚至能以意志命令事情發生。湯姆不是超級英雄，不過完美女不是他交往的第一個超級英雄了。
湯姆的第一個超級英雄女友是娜天。她有一頭紅髮，身材嬌小，有兩種超能力──她把事情想得遠大的能力強得不可思議，而拖延的能力則無遠弗界。不過娜天一直沒有同時使用她這兩種能力，第一次用，是她和湯姆開始約會三個月後的一個星期天早上。他們那時正躺在床上。
娜天望著天花板說：「你想想看。」
「嗯。」湯姆說著吻了改天女雀斑點點的肩頭。
她說：「我們會結婚，擁有一個家。我們會有小孩……」
湯姆不再親吻她雀斑點點的肩頭，他的手指也停下來。一片寂靜中，他們聽得見冰箱的聲音。
「……等哪天吧。」娜天連忙加了一句。
話說出口的那瞬間，她突然縮小了。之後這種事就不斷發生。
她會說過：「我要粉刷浴室……」
湯姆會喊道：「別說！」
而娜天會說：「……等哪天吧。」然後她又縮小一號。
娜天每次同時使用兩種能力，就會縮小，而每次縮小的幅度都多一點。他們三月見面的時候，娜天一百六十公分。五月時她一百三十八公分，到了八月底，她已經變成二十八公分了。十月的時候，她睡在阿斯匹靈藥罐底的棉花上。湯姆最後一次看到她是在十二月，他用顯微鏡看到她站在一粒灰塵旁邊。
湯姆對她說：「娜天，我好想妳！」
「哪天你就不會想我了。」
她說完，就此沒了蹤影。
湯姆的第二個超級英雄女友是電視女。電視女從小就喜歡電視。她不能體會一般人的感覺，卻能體會電視上的人的感覺。她一天到晚看電視，非常關心她看到的那些人，她和電視因此有了生物學的連結──她開始哭出電視。電視女難過的時候，臉上就會流下小小的電視機。
湯姆家沒有電視，所以對電視女不太好。他會跑去她公寓，對她很壞，只為了看她哭泣。
湯姆自己的婚宴上，有人介紹他和情境劇小子認識。湯姆不知道情境劇小子是電視女的哥哥，他伸手要和情境劇小子握手，情境劇小子卻握起拳頭，一拳揍在湯姆嘴巴上。
情境劇小子說：「老兄，她是我妹！」
湯姆問道：「你說誰？」
「電視女啊！你讓她覺得自己好像莫樂莉大學時跟哥哥艾利克斯的麻吉約會一樣。」
湯姆用餐巾紙按著嘴脣。他沒反擊。他知道嘴巴挨那拳是他活該──或許不該在新婚之夜被揍，不過他的確該揍。婚禮來賓圍到湯姆和情境劇小子周圍。而催眠男知道他的機會來了。
只有完美女注意到催眠男朝她走去。她不怕他，她知道他的手段。他們初次見面時他就耍過手段了。當時他來到她工作的餐廳，在中午用餐人潮讓她接應不暇的時候坐到吧臺邊，命令道：「我要咖啡。」
催眠男在她眼前揮揮手，催眠了她。
完美女就這麼拋下一切。她放著一盤盤漢堡在保溫燈下涼掉，特地幫他新煮一壺咖啡。她在馬克杯裡盛滿咖啡，直接端給催眠男，擱在他面前。
完美女問道：「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催眠男答道：「妳人很好。」
「所以呢？」
「妳想好好服務我。」
「所以呢？」
「我雖然催眠了妳，但催眠只能讓人做出內心想做的事。我只不過認可妳那麼做而已。」他用湯匙敲敲馬克杯緣催眠她，讓她覺得和他做愛會體驗到她這輩子最棒的性愛。之後完美女和他熱烈交往了三個月。
完美女回憶起他們的戀情，覺得「他催眠她，讓她覺得那是她這輩子最棒的性愛，但他們的性愛或許真的那麼棒」。對催眠男而言，他對她的感覺遠比這深刻。他在婚宴上朝完美女走去時，心裡還愛著她。
完美女動也不動地站著。他的時機抓得剛好；擺鮮蝦的那一桌旁剛爆發一場爭執。即使他引起一點騷動，也不會有人發現。催眠男擁抱了她，她也抱住他。畢竟這是她的大喜之日，她想做什麼，用不著任何人同意。
他壓低聲音說：「恭喜恭喜。」
完美女說：「什麼？」
「恭喜恭喜。」這次他說得更小聲了。
完美女又說：「什麼？」她聽不到他在說什麼，於是轉過頭，把耳朵湊向催眠男。而催眠男靠向她說了悄悄話。
只有耳朵先生聽到催眠男說了什麼。耳朵先生當時在洗手間換他耳裡塞的棉花，剛剛把用過的棉花從耳裡掏出來，新棉花還拿在手裡，這是他的聽力最敏銳的時刻。
耳朵先生聽到湯姆和情境劇小子打架。他聽到有人在打鬥聲中低語。
耳朵先生聽到有人說：「妳擔心他和我們不一樣嗎？」他認出那是催眠男的聲音。對方沒答腔，所以耳朵先生不曉得催眠男在跟誰說話。
完美女沒說話，是因為她在思考。沒人問過她這個問題，而她明白她根本不讓自己思考這件事。
她咬著下脣，點點頭。
催眠男問：「妳在他身上看見什麼特別的地方？」
完美女答道：「我……我……不知道。」她雖然很清楚自己愛湯姆，卻突然不知道為什麼愛他。
耳朵先生一聽出催眠男說話的對象是完美女，就衝出洗手間。他奮力推開圍著湯姆和情境劇小子的人群跑去，同時側耳傾聽。
耳朵先生聽到催眠男低聲說：「其實呢，我想妳什麼也看不見。」
耳朵先生大喊：「小美，不行！」
但耳朵先生慢了一步。完美女已經被催眠，看不見湯姆了。


第二章
他的朋友都是超級英雄

一群孩子身穿一模一樣的藍色Ｔ恤，手牽著手走過湯姆。湯姆坐在不舒服的機場椅子上，上身往前靠，目送他們離去。湯姆彎身靠向完美女，注意不碰到她，向她懇求著：「拜託看見我吧。我們降落在溫哥華的時候，妳一定得看見我。」
沒錯，完美女要搬去溫哥華了。她把她的東西都運過去，租了間公寓。AC117號班機落地的時候，她會把湯姆在內的一切都拋在腦後。他帶給她的所有痛苦、所有煩惱和愛，都將消失無蹤。她會讓溫哥華變得完美無缺；而且她有能力做到。對她而言，他消失已經六個月了。六個月已經夠久了。
那一晚，是兩棲類把湯姆從催眠男身上拉開的。兩棲類讓湯姆揍了催眠男五拳，才拉開他。催眠男倒在地上，一鼻子鮮血。兩棲類覺得五拳已經夠了。他抓住湯姆的手臂，把他從催眠男身上拉開。
湯姆拼命反抗。兩棲類使盡全力才把湯姆的手臂扣在他身後。
「讓我再給他一拳。」湯姆叫道。
「揍他也於事無補。」兩棲類說。
「再一拳！」湯姆說。
「別白費力氣了。」兩棲類說。
湯姆雙臂一垮，不再反抗。催眠男嘴角勾起蔑笑。湯姆在催眠男臉上啐了一口。他當初就不想請催眠男來婚禮。
兩棲類和湯姆現在是好麻吉，不過湯姆剛搬來多倫多的時候，他什麼人也不認識。他找了個清理游泳池的工作。工作季快結束了，湯姆之後還沒找到別的工作。那時，他有個游泳池沒按時程清好，他正在放乾池水。那池水帶了點暗綠的色調。游泳池的主人幾個月不在家，隔天就要回來了。他得放乾游泳池，但有東西卡住池底的排水口。
湯姆脫掉鞋子、短褲和襯衫，光溜溜地跳進池裡，游到池底。
水裡的化學藥劑讓他睜不開眼睛，只能用手到處摸索。他的手指摸到某種黏乎乎的東西。中間很堅固，但表面感覺軟軟的。湯姆使勁一拉。不論那是什麼，總之真的卡住了。
湯姆把腳抵著池底，把腿探進去，鬆開那鬼東西。他勉強睜開眼，瞇裂看到的景像讓他倒吸一口氣，吞下一大口含氯的池水，然後死命游向水面。
那東西輕而易舉地趕過他，溜出池裡。
湯姆知道那東西在等他，當然不肯上岸。他在憋著氣池裡游來游去，努力思索該怎麼辦才好。最後他終於沒氣了，不得不浮出水面。
「謝謝你！」兩棲類說。
湯姆望著兩棲類的綠皮膚、帶蹼的手腳，他原以為那東西會把他大卸八塊，結果慘劇沒發生，他如釋重負。
「不客氣。」湯姆答道。
兩棲類問：「你的超能力是什麼？」
「超能力？」
「對啊，你知道的嘛。你的超能力啊。」
湯姆對他說：「我沒有超能力，我只是普通人。」
「真的嗎？」兩棲類說。
湯姆游到游泳池邊，兩人握了手。
兩棲類把湯姆介紹給他所有的朋友，他所有的朋友都是超級英雄，於是兩棲類的所有朋都成了湯姆的朋友。這下湯姆所有朋友都是超級英雄了。不過因為他們都有超能力，而且他們認識的所有人都有超能力，因此對他們來說，有超能力一點也不稀奇，他們覺得沒超能力比較特別。他們不能想像沒超能力怎麼過活，總覺得很不可思議。

地勤人員宣佈道：「十四排至三十四排的乘客請登機。現在登機的是十四排至三十四排的乘客。」
完美女拿起她的登機箱，排到隊伍裡。湯姆在他的坐位上等待。他不喜歡沒必要的時候排隊；完美女卻受不了可以排隊時卻光看別人排隊。反正這時候他們分開也沒關係。


第三章
安伯羅斯的心碎修理服務

湯姆在完美女眼前隱形的第一個星期什麼都沒做，只像跟屁蟲一樣跟著她。愛人看不到你，也有些好處。他看著完美女穿脫衣服。他看著她以為他不在時，隨心所欲地看電視──主要是益智節目和重播。他看著她把有顏色的衣物依色調分類。他隱形的時候，在某方面而言和她更親近，卻也更自在，他愛她更得更深了。
婚禮後四個星期的一個星期三，完美女帶了一包香菸回家。她以前從不抽菸的。她迅速拿出那包菸，在廚房桌旁抽了起來，一圈圈的菸飄過廚房。一連四天，完美女都坐在廚房桌邊吐出菸圈飄過房裡，手指都發黃了。她別的事都不做，就這麼等待湯姆。
那一晚，湯姆的胸口開始發疼。第一次疼痛是晚上十點開始的，痛楚強烈而持久。他痛得彎了腰，但疼痛終究過去了。接著是兩小時之後；到了早上，每十分鐘就痛一次。完美女正在睡覺，湯姆知道還是別碰她的好。於是他打電話給兩棲類。
「嗨。」湯姆說。
「嗨。」兩棲類說。
「啊啊啊……」湯姆的心臟一陣激痛。
「怎麼了？」
「我胸痛。」
「痛得強烈持久？」
「對。」
「會重複發生？」
「對！！」
「很頻繁嗎？」
「現在不到十分鐘就痛一次了。」
「我找個醫生過去。」
「我怎麼了？」
「他的醫術無人能及。」
「到底是怎麼回事，告訴我！」
「你心碎了。」兩棲類說。
兩棲類的醫生安伯羅斯十分鐘後抵達湯姆門前。
安伯羅斯的手掌厚實，手指結實，指節膨大，皮膚油潤。他從褲子後口袋掏出一條紅布抹抹臉，問湯姆說：「你是心出了問題的那個傢伙？」
「對。」
安伯羅斯脫下他的棒球帽等湯姆請他進門，然後把帽子戴回頭上，挑起眉頭說：「我沒空跟你耗……」
湯姆急忙從從門口讓開。
「廚房在哪？」安伯羅斯問。
湯姆領著安伯羅斯穿過客廳，來到廚房。安伯羅斯的目光飄向廚房桌上。
「桌子夠牢嗎？」安伯羅斯問著，把他全身重量壓在桌子一角測試，然後跪下來檢查桌面下方和桌腳的接合處。「也只能將就了。」他說著開始清理桌上的報紙和早餐盤子，命令湯姆：「衣服脫掉。」
湯姆開始解扣子。
安伯羅斯指向廚房桌子，說：「趴下來。」
湯姆一絲不掛地爬到桌上。鋪著油布的桌面貼在他臉頰上，涼涼的。
安伯羅斯啪喳啪喳地在右手戴上一條橡膠手套，他把一隻指頭插進湯姆的肛門，湯姆倒抽一口氣。安伯羅斯往上一勾，湯姆感到胸中砰地一聲。安伯羅斯把湯姆翻過身，湯姆發現他的胸口鬆開，像車子引擎蓋似地開了。安伯羅斯掀開湯姆的胸口，用一條肋骨把他胸口蓋撐住，固定成四十五度角，然後開始在裡面戳戳弄弄。
安伯羅斯指示他：「想想你的女朋友。」
「她是我老婆。」湯姆說。
「隨便啦，想她的臉就是了。」
湯姆想著完美女的臉。
「然後想著她最美的容貌。」安伯羅斯指示著。
湯姆想著完美女的鼻子，感到安伯羅斯的手放到他手臟上。他淺淺地呼吸，而安伯羅斯把手伸到他心臟後，從下面一捏，一道血柱咻地噴出來，噴得安伯羅斯一臉。
「或許是這個問題吧。」安伯羅斯說著伸手到後褲子後口袋掏出布來抹抹臉。
「什麼？怎麼了？」
「你上次是什麼時候清理的？」
「我沒清理過。」
「這就對了。」安伯羅斯說。「處理這個，需要史都華。」
史都華是安伯羅斯鮮少用上的某種笨重長形器具，他收在他卡車後面了。安伯羅斯讓湯姆光著身子躺在廚房桌子上，自己離開廚房去拿。
湯姆傾聽著公寓的門開了又關。安伯羅斯離開了十五分鐘，而湯姆就光溜溜地躺在桌上。他伸著脖子低頭往右下看，看見了自己的心臟在跳。
安伯羅斯回來時，拿了一個長形的金屬工具箱。他從箱裡拿出某種薄而鋒利的不鏽鋼長形器具，這就是史都華。安伯羅斯雙手握著，指示他：
「深呼吸，回想你第一次吻她的情景。」
湯姆想像著他之前的住處。那是間糟糕的公寓地下室，最糟的是廚房的塑膠地板，地板上滿是鞋子的刮痕和香菸燒壞的痕跡。地板不再是白色，而是永遠髒兮兮的灰色。
完美女受不了那片地板。一個星期三，她帶著兩桶鮮藍色的地板漆和兩把油漆滾筒出現在他門口，他們第一次正式約會不過是五天前的事。
湯姆看了說：「好主意。」
他們著手油漆地板，從地毯和塑膠地板的接縫開始，以驚人的速度向後油漆，把面前的地板漆完之後，往後挪幾呎，繼續油漆。不久兩人就退到了廚房後方的牆邊──他們把自己逼到角落了。湯姆抬起頭，完美女正朝他微笑。
湯姆問道：「這下子該怎麼辦？」
然後完美女便吻了他（那一吻完美無瑕）。
湯姆回憶著那一刻，同時感到器具推下他的主動脈。痛楚猛烈得不可思議。湯姆睜開眼，伸長脖子，發現他的心冒出一隻小小的鬼魂。
湯姆認出那個鬼魂是潔西卡．肯莫。她的頭從他心臟裡擠出來，接著是胸部、臀部，最後是雙腿。她往上飄去，在碰到天花板之前化為虛無。
安伯羅斯把長形器具推得更深。莎莉．摩根的頭出現了。接著是莎莉的胸部，最後她的腿脫離了心臟。她也往上飄，在碰到天花板之前化為虛無。
下一個是南茜．華倫斯坦。然後是莎拉．李文斯頓。然後是黛蒂．庫克。
安伯羅斯叫道：「老天，你有多少個啊？」
「應該還有一個。」湯姆說。
湯姆抓著廚房桌子邊，咬緊牙根。安伯羅斯把器具推得更深了。詹妮．拉明頓的頭冒出他心臟。她自己掙脫了心臟，飄到湯姆的頭旁，瞪著他瞧，看起來好哀傷。她繼續凝望著也眼睛，然後化為虛無。
湯姆閉上雙眼，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氣。每次心跳他都能感覺到史都華插在他心臟裡。
「喔，沒效。」安伯羅斯說著把史都華從湯姆的心臟裡拔出來。
「什麼？」
「你的心還是碎的。清理乾淨也好。你不會再心痛了，可惜心還是碎的。」
「你不能修好嗎？」
「不行。整個心都碎了，碎成那樣，誰也沒辦法。」安伯羅斯說著用他褲子後口袋那條布把史都華擦乾淨。「也許會自己復原吧。有時候心的確會自己復原。」
安伯羅斯把肋骨放回原位，用指尖捏著湯姆胸口的蓋子，然後放手讓蓋子落下去。他收好工具，搖搖頭，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第一章
指定候機區

湯姆和完美女坐在加拿大多倫多的萊斯特．Ｂ．皮爾森國際機場第二航站二十三號登機門的指定候機區。時間是上午十點十三分。湯姆看著完美女檢查她手提行李吊牌的地址。她扯著吊牌；這是她第三次檢查了。她張望著機場大廳。很多人沒位子坐，她不懂為什麼沒人坐她右手邊的空椅子。
但那張椅子其實不是空的，湯姆就坐在椅子上，只不過完美女看不到湯姆。他自從六個月前八月十四號他們婚禮那天，就一直想讓她看到他。湯姆對她輕聲細語，也對她大呼大叫；打了電話也傳了簡訊，發了電報也發了電子郵件。他們共同的朋友也一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