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緒為了尋找離家的父親薰,在十八歲時踏上旅程,從美國前往日本拜訪盲眼的姑姑杏樹,從此揭開了父親家族受命運捉弄而難以圓滿的戀愛史:第一代的蝴蝶夫人愛上美國海軍士官平克頓,遭其遺棄後飲恨自刎;第二代的JB遊走於美國、日本、哈爾濱,在三位女性身上尋找亡母的幻影;第三代的藏人愛上了一位電影明星,而她卻是美軍元帥麥克阿瑟的秘密情人;第四代的薰從小就愛慕姐姐的朋友麻川不二子,對她的強烈依戀,演變成一場禁忌的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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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1
杏樹猶然記得在自己度過四歲生日時,在父親耳畔低語的言詞。父親抱起杏樹,詢問她想要什麼樣的生日禮物。
「我想要有個弟弟。」
杏樹的那個反應是整件事情的開端。為了讓坐在同桌對面的母親也能聽見,父親要她再說一次相同的事。杏樹也還記得那時父親和母親的反應正好相反。
「好啊!」父親輕易答應,母親卻驚慌地交替注視丈夫和女兒的臉龐,然後說聲「就從某處帶回來吧。」母親常磐亞美子剖腹生下葵,然後流產一次,要生杏樹時已有幾近流產的經驗,所以不想再品嚐生孩子的痛苦滋味。在杏樹出生四年後,夫婦間已經默許不再製造孩子。
父親有時會陪伴葵或杏樹在附近散步。每次去散步時,父親都會有急事或瑣事。對他來說,散步不是隨便走走,而是記起已遺忘的事之一種儀式。散步總是在離家門不遠的公園或車站就中斷,然後葵和杏樹必須一個人回家。
父親遺忘的事早就決定好了。和孩子們分手後,父親招來計程車或乘坐電車兩站,去找對岸河邊的某戶人家。父親的朋友夫妻就住在那裡。母親克制不深入探查,默認父親背地裡的行動。因為通常父親外出都會使用司機隨行的車子,父親會用自己的腳走路的唯一機會就是那個謎樣的散步。或許是以前常跳交際舞留下的後遺症,總覺得父親稍微內八字的走路方式顯得笨拙。杏樹好幾次目送父親的背影,父親都頻頻回頭,對女兒揮手並露出心情愉快的笑容,完全看不出是否會擔心女兒尾隨其後。
杏樹八歲的某日,和平時一樣陪父親散步。不過只有當天父親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凝視玩得入迷的杏樹。杏樹不時窺探父親什麼時候會想起急事。每次父親都會笑著向她揮手。當她的目光暫時離開一會兒時,父親不是陷入沈思就是抱著自己的頭。仔細一看,他像在喃喃自語,也像在聆聽坐在隔壁長凳上的年輕女人說話。
結果當天父親難得和杏樹一起回家。沿路杏樹不禁詢問父親。
「爸爸!今天怎麼沒去朋友家?」
父親停止走路。凝視感受性比別人加倍強的女兒之臉龐,以訓戒的口吻說。
「朋友死了啊。留下一個比杏樹小的孩子。人死了會變成怎樣呢?會從此消失了嗎?還是脫胎換骨轉世成另外一個人?」
父親的眼眶濕潤。杏樹認為父親在向自己尋求安慰。
「爸爸!您剛才在公園裡和死去的朋友說話吧。我認為人如果死了一定隱藏在另外一個世界。有時剝開空氣的薄膜,就可以見到死去的人,不是嗎?」
雖然是隨口說說,杏樹的話讓父親非常感動,不由得抱緊聰明的女兒。
朋友好像死了,父親仍持續散步。當葵十四歲、杏樹十歲時,兩人陪父親的散步終於結束了。
父親與到了難纏年齡的長子透過撞球開始對話。直接接受過全日本冠軍教導的父親,一邊傳授兒子技術,一邊暗中查探兒子的學校生活和交友情形,而且定期性地規戒他的怠惰,又某種程度地採取放任的態度。學業方面全權委託給家庭教師,父親則談論機敏的人生訓示,努力表現出做父親的威嚴。
女兒杏樹時常說出令父母震驚的話。不過,大致上都是將讀過的書現學現賣,依然還是和年幼時一樣非常怕黑。父親喜歡和杏樹聊天,現在想暫且讓她成為一起散步的同伴。
冬天的某日,是個星期六,杏樹正打算出去上鋼琴課的時候。正好和父親散步的時間一致。杏樹記得那天穿的是她喜歡的英式帶風帽的紅色粗呢大衣,父親則穿上平常很少穿的皮質運動夾克。
「爸爸!你要去做什麼?」杏樹背對著門詢問。父親回答:「去河灘散步。」朋友死後已經過了好久,杏樹懷疑父親還有事要去河對岸的家嗎?她半開玩笑地問:「又想起急事了嗎?」結果,父親以嚴肅的面孔低聲私語似地告訴杏樹。
「杏樹還記得四歲生日時獲得什麼禮物嗎?」
已經得到十個生日禮物的杏樹雖然無法立刻想起第四個是什麼禮物,不過她想要弟弟的說法與母親看似為難的臉交織在一起。父親想確認她真的想要什麼東西的記憶。而且,父親還詢問杏樹現在是否依然想得到四歲生日時沒能得到的東西。家裡有狗狗Pavlov和貓咪Tao。不過,覺得沒有弟弟深感遺憾的杏樹不加思索就回答:「想要。」
「因為是約定。」父親露出滿臉笑容,然後就與杏樹分手了。杏樹目送那個背影,父親卻一次也沒有回頭。剎那間心裡湧現不安的情緒,或許父親就這樣一走了之不再回家。
那時候杏樹察覺父親有兩個可以返回的家。朋友已經死去理應沒有要事,不過朋友的太太和孩子就住在河邊的家,父親每週一次回去那裡。
當他在與母親、葵和杏樹一起生活的此岸這個家裡時,對岸的另一個家就好像不存在,等散步途中甩開孩子們渡到對岸,剎那間又忘記此岸這個家的生活。然後,等要再度返回此岸的家時,就陪朋友的兒子沿河散步,途中想起有重要的事,就在那裡和男孩分手,接著渡河。
杏樹終於了解平日母親經常說的話之真意。母親是這樣說的。
「和爸爸的散步不可以跟到最後。不可以去河的對岸。」
總之,就是對岸有孩子們最好不要知道的世界。葵在那時候就已經知道父親有小老婆的事。葵曾對親近的友人說「下次我要去看父親的小老婆」之類的話。
結果葵的小小冒險沒有實現。父親最後帶十歲的杏樹一起去散步後,就不再突然想起急事。
父親的小老婆在父親和杏樹最後散步之後不到一個月就撒手人寰了。
2
父親說要去視察公司的新專案,要出差三天。他雖然常常因公司業務而出差,但對公司和家人來說都是屬於秘密的工作。為了不讓大家胡亂瞎猜秘密,他沒有一次不為妻子和孩子們帶回旅遊地的土產,有時女僕們也有份。除了母親外,大家都很歡喜地被父親收買了。由於父親從來沒有將外邊的混亂帶回家中,儘管母親心生疑心,只得勉強屈服於父親的冷靜。
不過,母親卻在那時候變成一頭豹或面目可怕的女鬼。
因為出差回來的父親帶回的土產竟然是一位男孩。
在女僕恭迎下的父親,緊握著男孩的手,在門口的大廳叉腿站著大叫:「杏樹在嗎?叫大家來這裡集合。」女僕穿過走廊,呼喚母親、祖母、葵和杏樹。「先生在叫大家」。杏樹很高興父親回家,率先奔出房間。接著是女僕、一樓餐室的祖母、然後是母親,最後是擺出一張臭臉的葵到大廳集合。沒有人吭聲。葵看一下父親的臉,又垂下視線看一下男孩的臉,馬上又把視線移開,佯作沒有看見。只有杏樹與祖母察覺男孩非常緊張,立刻對他微笑。男孩沒有時間微笑,就照父親說的那樣,背挺直、嘴吧緊閉、不看任何一個人,眼光注視著放在大廳的洗臉缽。
「杏樹!我已經照約定,把弟弟帶來了喲。」
從聚集在大廳的家人冷淡的沉默中,可以明顯地看出形勢對父親不利。父親已經有所覺悟,除了預先將杏樹納入夥伴,他必須不斷堅持地勸導家人。
「你說弟弟,那個孩子是從哪裡帶來的?」
母親立刻開始追究。刻不容緩,父親抬出與杏樹四歲生日時的約定。母親立刻拒絕說:「天底下哪裡有把小孩任性說的話當真來聽的笨蛋父母啊?」父親卻回答說:「不就在日本嗎?」他的話令人再度驚訝不已。
「爸爸!那個孩子是在哪裡買來的?多少錢?」
葵斜靠著樓梯的扶手,嘻皮笑臉地詢問。「你在說什麼啊?」父親瞪了葵一眼,拳頭舉到肩膀。瞬間從鼻孔排掉怒火,開始陳述事先想好的一套說詞。
「這個孩子是我好友的小孩。父親很早就過世,前些日子母親也死了。我從以前就照顧這個孩子,而這個孩子也和我很親近。如果就這樣棄之不顧,他就會變成孤兒了。幫他找過親戚,似乎沒有可依靠的家。送去孤兒院又於心不忍。因此就決定把他帶回我們家。這個孩子死去的母親在生前也同意了。從現在開始這個孩子就是我們家裡的一份子,冠上常磐的姓。這個孩子的名字叫薰,那就是常磐薰了。是和常磐這個姓很相配的名字吧。也應該是這樣。因為這個孩子的名字是由我命名的。亞美子!從今天開始薰就是妳的兒子。葵!杏樹!從今天開始薰就是你們的弟弟。媽媽!從今天開始薰就是妳的孫子。文哉、圓、春枝!妳們要協助薰早點適應這個家。以上報告完畢。」
「說什麼以上,你這樣會不會過於唐突啊?我們家又不是教會或飯店,也不是葵或杏樹的朋友留下來過夜,突然把別人家的孩子帶回來,說是要當弟弟什麼的,我們只會認為是在開玩笑,而且沒有準備房間、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什麼都還沒有準備好。你說的最好朋友是誰啊?莫非是你的孩子?什麼都沒有和我事先商量就隨隨便便決定了。啊!你……」
母親陷入恐慌中,眼看著蒙娜麗莎優雅的笑容產生皺紋,瞬間變成了畢卡索之哭泣的女人。父親打算採用與出席公司會議時封住幹事們異議的封建君主之態度,在預先表明自己的方針後,再慢慢施以懷柔政策。
當天從妻子的臥室整夜傳來母親如梅雨聲的啜泣聲。
3
祖母什麼話也沒有說。兒子茂的博愛總是在大家遺忘時發揮的淋漓盡致。而且,明治以後常磐家都是由能幹的人來繼承,始得以繼續維持家聲,因此沒有理由拒絕茂收養養子。祖母認為茂因長子葵的資質不太好,擔心他將來會危及常磐家,為了保險起見,所以才把那個孩子帶進家門吧。以葵的立場來說,由於突然闖進來一個競爭對手,應該覺得很無趣吧。葵一定會輕視薰吧。已洞燭機先的祖母決定站在薰這一邊。
杏樹在那個夜晚左思右想始終無法成眠。她先整理一下思緒然後就眠,結果惡夢卻攪亂了她的腦海。
父親拜託杏樹在還沒有準備好薰的房間時,先讓薰在她的房間留宿。葵拒絕不認識的孩子進入他的房間。如果讓薰一個人在寬廣的客廳裡睡覺,他一定會害怕吧。硬冠上一個能將薰培養成好弟弟的只有年紀相近的杏樹之理由,決定讓他們兩個一起度過最初的夜晚。
薰用舖在地板上的被子蓋住整個頭,然後背對著杏樹睡覺。薰被邀請進入常磐家後,沒有開口說出任何一句話。杏樹肩負著要讓薰打開那張沉重嘴巴的任務。父親必須花整夜時間來說服母親。葵又採取拒絕的姿態,祖母打算沉默地注視事情的發展。誰都不打算和薰說話。薰似乎誤解那就是「沉默」的命令。
杏樹雖然想跟薰說些什麼話,不過薰緊閉雙唇的態度看似目中無人,杏樹不由得也鬧彆扭,想比賽看誰能沉默更久。
杏樹無法相信父親真的把弟弟帶來了。沒想到四歲時心血來潮說的話,竟然以這種形式掀起家庭風暴。就如同想要一隻貓的感覺,杏樹只不過說想要有個弟弟。
突然間杏樹試著計算自己和薰年齡的差距。薰即將滿八歲。也就是說,杏樹四歲的時候,薰是兩歲。當杏樹說「想要弟弟」時,弟弟就已經被準備好了。
杏樹懷疑自己被父親的陰謀利用了。如果薰是父親的私生子,而父親隱瞞了事實,策劃如何讓他進入常磐家,於是杏樹就變成是幫兇了。
葵深信薰是小老婆的孩子。他比杏樹更早察覺出去散步的父親背後的愧疚,因此無法接受這個會帶給家庭糾紛的不吉利弟弟。
葵和杏樹都很擔心父親和母親協商的結果。時鐘的短針指向上午三點時,母親臥室的門打開,響起母親邊抽鼻涕邊走去廁所的跫音。接著就是父親追趕母親的大步腳步聲。他們兩人好像在樓下的起居室繼續協商。
杏樹討厭家裡的和平被擾亂了。她想如果薰是元凶,即使今天、明天不說,下星期或下下星期內,一定要把他送到別人家。如果讓他當父親認識的朋友、沒有小孩、富裕人家的養子,這個孩子也就不會變得不幸了。杏樹發誓再也不順口說出想要弟弟的話了。一般而言自己的房間睡著別人總覺得很不自在。又不是有臥舖的列車。是啊,這個孩子只不過是在臥舖列車的包廂內偶然在一起的乘客。到達目的地後,只是寒暄互道:「再見!珍重了。」
想到這裡,總算全身有了睡意,杏樹開始打鼾。
她從將母親珍惜的基諾理(註:Ginori,義大利高級陶瓷器具的一種品牌)咖啡杯打破的惡夢中驚醒。天色已亮。結果杏樹始終無法熟睡。醒來後杏樹的眼簾出現的是薰蓋著棉被的背部及後腦杓。和幾小時前瞥一眼時是完全相同的姿勢。
這個孩子的睡相很好。
原本這麼想,但在重新觀察時,發現他的肩膀微微顫動。而且微微聽到他在聞東西味道的鼻聲。心想他睡夢中的呼吸聲不自然,等仔細聆聽,明白他似乎是以手摀住嘴吧屏息在哭泣。繃著身體始終保持相同的姿勢,為的是不讓睡在同一個房間的杏樹注意到他在嗚咽吧。他似乎整個晚上沒有翻身、沒有作夢、沒有合眼,只是一昧地承受惡劣的心情,到了黎明,越發忐忑不安,終於忍不住啜泣起來。
看到他的情景,杏樹決定把凌晨三點在心裡描繪的事作罷,而且停止孩子氣。她對著顫動的背部出聲。
「明天你也可以睡在這裡喔。」
4
薰這個名字是為在葵和杏樹之間預定要生的次子而準備的名字。以母親亞美子的立場來說,她無法忍受丈夫毫不在乎地將別人生的孩子取名為薰。她堅持即使要她讓步承認薰這個名字,如果拿不出那個孩子的父親不是丈夫常磐茂的證據,家裡就不能安置那個孩子。要讓那個孩子作為養子,如果不是純粹發揮博愛的精神,她是無法承認的。
召開家庭會議了。
薰在錯認是走廊的桌子右側與父親並排坐著,對面依序是祖母、母親、葵和杏樹。薰一個人要回答從現在起被問到的所有問題,為的是要試探和父親的說明有沒有出入。絕對不允許父親補充或掩飾薰說的話。
母親換上一張露出優雅微笑、社交用的面容,葵明顯地露出不高興的臉色,祖母保持中立,而杏樹以內心來支援薰。母親開始訊問了。
「你要老實回答!即使隔壁的叔叔要你這樣說,你也要說出真正的事喔。明白嗎?」
薰點頭,看了一下杏樹的臉。
「你真正的爸爸和媽媽叫什麼名字呢?」
「我爸爸叫野田藏人。媽媽叫野田霧子。」
這是薰來到常磐家最初說的話。
「你爸爸是做什麼工作?」
「他是作曲家。」
「你記得爸爸的什麼事嗎?」
「葬禮的事。」
「常磐叔叔什麼時候去你家的?」
「不知道。不過,媽媽說在我出生以前爸爸就和叔叔是朋友了。」
「叔叔在你家都做了什麼事?」
「爸爸活著的時候,他們都談論工作的事。爸爸去世之後,他鼓勵媽媽,買玩具給我。」
「媽媽是怎麼談論叔叔的事?」
「說他是個非常好的人。媽媽說如果她死了,要我照叔叔說的話去做。」
昨晚一句話也沒有說的薰,對母親的盤問一點也不遲疑,而且以符合八歲孩子的口吻來回答。整夜抽泣,用光眼淚,心情已恢復了嗎?薰看起來好像已經決心「要當這家人的小孩」。
「是個聰明的孩子。在母親去世沒有多久就這麼堅強。這個孩子是『待價而沽的美玉』喔。將來一定是個美男子。而且他的聲音很好聽。」
祖母幫薰推波助瀾了。瞬間薰的表情變得開朗。父親從祖母的感想中判斷是絕佳時機,於是這樣說。
「對了,因為這個孩子是作曲家的兒子,所以歌唱得很好聽。你可以好好唱首歌給叔叔,哦不,是爸爸聽嗎?用媽媽的鋼琴來伴奏。你可以為大家唱一首歌嗎?杏樹!妳來鋼琴伴奏。」
因為父親的一句話突然開始音樂會了。薰非常清楚自己該怎樣做。杏樹問:「你要唱什麼歌?」薰冷淡地回應:「什麼歌都可以。」父親立刻說:「薰!就唱那首。」他取出收在樂譜架內理克爾德公司出版的聲樂樂譜,然後把它放到樂譜架上。那是杏樹也知道、名叫「弄臣」抒發女人心的歌。雖然認為孩子是不可能會唱歌劇的曲調,杏樹還是彈出八分之三拍的韻律。當薰一開口唱出聲音時,在場的每個人都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杏樹敲打鍵盤的手指也不禁放入了力量。
薰凝視虛空,太陽穴青筋曝露,以刺破鼓膜的高亢聲音唱了起來。不知道是義大
利話、還是痛罵人的話,他以令人不太明白的歌詞唱出。聲音忽高忽低,最後以
穿透頭頂的聲音作結束。不知在什麼時候女僕們也集中在客廳,大家都喝彩叫好
。以大家不認為是適合八歲孩子的曲調、正確的音程、以及充滿憤怒的少年之高
昂聲音,母親和葵都驚愕到不由得拍起手來。大家都被他的專注說服了。父親以
滿足的表情對杏樹使了一個眼色。杏樹看了祖母一眼,她正默默地點著頭。
薰不由得臉紅起來,第一次在新家露出笑容。薰是憑著自己的歌聲讓常磐家的人承認是他們家的小孩。這時薰懵懂地悟出歌聲是超越說理的道具。
第二章1杏樹猶然記得在自己度過四歲生日時,在父親耳畔低語的言詞。父親抱起杏樹,詢問她想要什麼樣的生日禮物。「我想要有個弟弟。」杏樹的那個反應是整件事情的開端。為了讓坐在同桌對面的母親也能聽見,父親要她再說一次相同的事。杏樹也還記得那時父親和母親的反應正好相反。 「好啊!」父親輕易答應,母親卻驚慌地交替注視丈夫和女兒的臉龐,然後說聲「就從某處帶回來吧。」母親常磐亞美子剖腹生下葵,然後流產一次,要生杏樹時已有幾近流產的經驗,所以不想再品嚐生孩子的痛苦滋味。在杏樹出生四年後,夫婦間已經默許不再製造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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