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上花（3）

第一章 不歡而散

花廳裡坐著的都是成了精的老太太，她們一眼就看到了唐氏母女。
唐氏年輕時，那也是皇城一枝花，長寧侯府向來受到陛下關注，他膝下唯一的女兒自然也是眾家兒媳婦搶奪戰的中心。
後來唐氏嫁入了安國公府，雖然不是世子夫人，但穆三老爺可是陛下跟前排得上號的人。
所以，唐氏一直都是皇城貴婦社交圈的中心人物，只不過這兩年守孝，淡出了大家的視野罷了。
便有人小聲議論道：穆三夫人好像昨日才除的服。
站在王妃身邊的那個小姑娘很眼生，我還是頭一次看到，難不成，她就是穆三老爺養在外面的那位？
啊，是了，初二那天在西營校場救了張家小姐的那位。
我都聽說，皇城的酒樓茶肆裡最近都不講蘇大小姐的故事了，換成了這位穆觀音。什麼？穆觀音？這也有點太言過其實了吧，不過是個從平城小地方來的小姑娘罷了，妳瞧她，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面，裝得端莊大方，其實心裡怕死了吧。
妳看不慣也不成，人家的手可是被東安王妃拉著呢。
昨日才除服，今日就來了花會，看來東安王妃是有心要捧這對母女了。
仔細想想，這位穆五姑娘雖然是外室女生的，但已經認在了嫡母名下，聽說他們家太夫人很寵愛這個孩子。我瞧她相貌生得好，頭一次見這麼大場面也沒有畏畏縮縮，倒像是個好孩子。
聽說，她還學過醫術，會一些醫理，尤其會做藥膳。
這個我也聽說了，穆家三房那小七，原本太醫說活不過三歲，經過他姐姐調理，聽說已經大好了。
老姐姐，妳家孫兒不是正要說親嗎？我覺得這個行。
大部份的議論都是好奇的，但也有一些充滿了惡意。
永春侯府的唐太夫人就說道：我說老姐妹們喲，妳們也不想想，一個平城小地方來的姑娘，短短時間就收服了太夫人、嫡母、兄弟，連沒有血緣的外祖母都被攏得服服帖帖。
她冷笑一聲，道：這姑娘該得有多麼大的心機和厲害的手段呢。妳們不怕？反正我是怕的。
言下之意，就是明明白白的說，穆五姑娘那可是厲害的心機女，若是真的娶回家，那可就是找了個攪家精了。
甯遠大將軍府楊夫人的臉色也不好看，道：昨日安樂侯和安鄉郡主領了些孩子們去圍場打獵，這位穆五小姐也去了，聽說，郡主都被她氣跑了。
她嘆了口氣道：我家十四丫頭回來就捂著被子哭，好像也鬧了點矛盾。
立刻便有了附和聲。
昨日能去圍場的，都是秦王系下，跟安樂侯玩得好的，雖然他們心裡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一旦遇到這種需要對外踩人一腳的事，他們是絕對不會錯過的。
而昨日在場的好幾位小姐也都跟著自家祖母或者母親來了這裡。
成山伯夫人繪聲繪色的說道：妳們不知道吧？昨天臨安伯家的小兒子被這丫頭甩了一鞭子傷了臉面，聽說半邊臉都血肉模糊了呢。
她頓了頓，一副心驚膽顫的模樣，道：這便罷了，居然還傷了人家的眼睛。臉上的傷養養就能好，可眼睛多嬌貴，聽說以後也看不清了呢。
這幫人越說越離譜，大概也就是仗著坐得離王妃比較遠，以為那邊聽不到。
這時候，榮國公府的袁九姑娘聽不下去了，撇了撇嘴道：換了妳們，剛從平城小地方來還畏畏縮縮的，一心想著要拍馬屁哄好人，還能這麼囂張跋扈氣跑郡主，弄哭楊十四小姐？
她頓了頓，道：這就算了，她一個纖弱的女孩子，到底是有什麼本事，才能把臨安伯家的大塊頭兒子弄傷？妳就說她是鞭子甩的吧，妳看她這個子，能比大塊頭矮一個頭吧，她那胳膊細得跟麻繩一樣，到底是怎麼甩的，不然妳們給我試試看？
一聽就漏洞百出的傳聞，這幫人卻津津有味的當個正經八卦說，簡直是……無腦。承山伯夫人聽了很不高興，道：袁太夫人，妳家小九在家裡也是這樣說話的嗎？榮國公府的太夫人與黃太夫人交好，也早就聽不得這幫人嘰裡咕嚕在她耳邊說個素未謀面的小姑娘的壞話。
這會兒，居然又把矛頭指向了她的孫女，說她袁家教養不好？
袁太夫人也是個火爆的性子，拍了拍桌子，道：今日是東安王妃開的花宴，能接到帖子來到這裡的人，也都是我們大盛名門世家出身，該當個個都是懂禮尊尚的，哼。她冷笑著說道：不過這裡……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什麼菜市場呢。
言下之意，這些端著高貴架子的太夫人夫人小姐們，居然一點端莊禮儀都不講究。比起在東安王妃身邊優雅端正的穆五姑娘，可是差得遠了。
永春侯府唐太夫人有些生氣：妳！
榮國公府太夫人對唐家那點破事知道得門清，她也早就不想和這個老婆子玩耍了，只不過不巧，座位被安排在了一塊兒。
她正覺得晦氣呢。
正好，唐太夫人就送了這個藉口來。
袁太夫人立刻領著自己的孫女袁九起身，道：來，我帶妳去見過王妃。
她帶來的人聞言知心意，便都跟著太夫人到了前面王妃那裡，也就是一瞬間的工夫，唐太夫人身邊的座位便都空了。
袁太夫人跟王妃打了招呼，就近找了個空座椅坐了下來。
唐氏看著袁九不停和穆嫣說悄悄話，便笑著說道：我看這兩個孩子說得熱鬧，不如就放孩子們自個兒玩去。
王妃便叫人在她旁邊又開了一桌，讓穆嫣、穆念蓉和袁九一塊兒過去坐了。
她笑著說道：今日榮恩長公主也要來，安鄉和這兩個孩子年紀差不多，也能聊到一塊，等會兒讓她們一塊兒坐吧。
提到安鄉郡主，唐氏的臉色便有些微微變了，但她又不能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明著對王妃說安鄉郡主與穆嫣有些過節。
榮恩長公主是王妃的侄女，她們是親戚，親疏遠見，一看就很分明。
她能說出口嗎？
唐氏便只能笑著說道：王妃真是有心了。
正在這時，門口的嬤嬤高聲說道：榮恩長公主駕到！
榮恩長公主是陛下與陳皇后的長女，她出生時，陛下還未登基。
陛下的奪嫡之路也並非一帆風順，陳皇后與榮恩長公主都因此受過很多苦。榮恩年幼時還曾經被皇叔綁架，差一點就沒有能救回來。
因此，陛下對待這位長女十分看重。
宗親們都說假如榮恩長公主是男兒身，那這皇位就沒有幾位弟弟的事了。
之所以這麼說，除了陛下對榮恩的隆寵之外，也因為她殺伐果斷的性格。
比較起來，端乾太子太過仁慈，甚至還有些優柔寡斷。
而秦王又顯得過於深沉陰鬱了。
陛下將他最疼愛的女兒嫁給了當時的皇城第一公子安樂侯林峰，原本夫妻恩愛，倒也是一樁佳話。
只可惜安樂侯短壽，年不過三十就離世了。
陛下心疼女兒原本想讓她另擇良婿，但長公主卻只肯守著孤兒弱女過此餘生。
因此，陛下更憐惜榮恩長公主，對如今的安樂侯和安鄉郡主也十分寵愛。
駙馬去世之後，長公主一直深居簡出，很少過問世事。
直到六年前端乾太子出事，長公主才逐漸在朝中活躍起來。
她旗幟鮮明的站在了自己僅剩的胞弟秦王一邊，甚至還曾埋怨過陛下不曾迅速立儲，令鄭王淮王起了貪念。
後來陛下抬舉柔妃所出的盛王，更是令長公主十分不滿。
短短六年，曾經親密無間的父女感情已然千瘡百孔，最近更是有劍拔弩張之勢。
儘管如此，朝中卻無人敢對長公主的地位有所質疑，就連近日聲勢浩漲的柔妃與盛王見了她，仍要畢恭畢敬。
人人都知道，就算陛下心中已經放棄了這個女兒，但在明面上，榮恩長公主仍舊是他的掌上明珠。
因此當嬤嬤回稟榮恩長公主駕到時，大花廳中所有的太夫人夫人們都起身站了起來，恭迎長公主蒞臨。
穆嫣輕輕抬頭，看到門簾微動，進來一位莊嚴肅穆的貴婦。
貴婦人看起來四十多歲的年紀，身材瘦削，臉上棱角分明。因為瘦，看起來有些乾癟，可又讓她的氣質多了幾分淩厲。
不怒自威。
穆嫣心裡輕嘆一聲，道：大皇姑還是原來的模樣，六年了，一點都沒有變。
不，其實還是有變化的。
六年前的大皇姑雖然很瘦，但她的眼角眉梢是溫柔的，渾身上下的氣質沒有現在這麼尖銳。
這六年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大皇姑有今天的變化，是因為父王嗎？
穆嫣很想去近距離的瞭解一下，可一想到小皇叔對她的警告，不由就往後退了兩步。她心想，不急的，所有的秘密都會揭開，所有的真相都會解開，不急在一時。
跟在榮恩長公主身後進來的，是她的女兒安鄉郡主。
郡主的眼力顯然很好，在人海茫茫中一眼就看到了穆嫣，然後便是一記鄙視的目光，與昨日一模一樣。
穆嫣有些無語，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得罪了這位小祖宗。
她只能在心裡暗暗的祈禱，祈禱這位小祖宗不要將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引來榮恩長公主的矚目。

第一章 不歡而散

花廳裡坐著的都是成了精的老太太，她們一眼就看到了唐氏母女。
唐氏年輕時，那也是皇城一枝花，長寧侯府向來受到陛下關注，他膝下唯一的女兒自然也是眾家兒媳婦搶奪戰的中心。
後來唐氏嫁入了安國公府，雖然不是世子夫人，但穆三老爺可是陛下跟前排得上號的人。
所以，唐氏一直都是皇城貴婦社交圈的中心人物，只不過這兩年守孝，淡出了大家的視野罷了。
便有人小聲議論道：穆三夫人好像昨日才除的服。
站在王妃身邊的那個小姑娘很眼生，我還是頭一次看到，難不成，她就是穆三老爺養在外面的那位？
啊，是了，初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