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拉.李普曼繼《貝塞尼家的姊妹》、《愛麗絲與蘿妮》之後,
又一探索人心幽微黑暗、直剖信任與背叛的震撼力作!
◎獨立書商協會(ABA IndieBound)、紐約時報暢銷榜雙料暢銷作
一個事業走下坡的小說家,為了東山再起,
不惜挖掘兒時好友的過往,準備出賣她的人生;
昔日沉默寡言的女孩,為人母後被控殺嬰,
寧願緘默服刑七年也不願說出真相。
誰是孩子的父親?到底誰殺了嬰兒?屍體在哪?
誰也無法想像,當年風光校園的姊妹淘們,
各自隱藏了不可告人的祕密。
她靠出賣別人的人生名利雙收,卻沒想到,自己的人生早在十歲就變成謊言
那些難以說出口的祕密,看似事實的謊言,卻成為禁錮著每個人的牢籠
作家卡珊德拉將自己的人生寫成書,兩本回憶錄毫無保留地揭露家人、朋友、情人和自己的生活,得到讀者的青睞,也讓她名利雙收。然而,她接下來的那本虛構小說卻不成功,於是決定回到非小說領域東山再起。這次,她將出賣兒時朋友的人生……
二十年前,卡莉歐普涉嫌殺害自己的男嬰,屍體始終未曾尋獲,而卡莉也堅決保持沉默,迫使法官以蔑視法庭的罪名判她入獄七年。在卡珊德拉記憶中,卡莉是一個安靜內向的女孩,總是像個影子般跟在卡珊德拉和朋友們身邊轉,誰也沒料到,她長大後竟然有如此戲劇化的人生。卡珊德拉相信,這個真實世界的未解之謎,將可成為她下一部暢銷大作。
可是,她這趟返鄉追尋往事之旅並非人人樂見,舊友們對她的成功並不以為然,彼此共同的歷史卻有各自的版本。在深入挖掘卡莉歐普黑暗祕密的過程中,卡珊德拉意外地發現一些跟自己有關的事,不得不重新審視她最寶貴的回憶。
事實像一道強光,照亮了一位母親的痛苦,一個父親的背叛……並且照出了某個可怕的日子裡「真正」發生的事。
作者簡介:
蘿拉.李普曼
生於1959年,曾在《巴爾的摩太陽報》擔任記者達十二年之久,後轉而嘗試小說的創作,目前定居馬里蘭州巴爾的摩市。1997年出道至今,發表了十部「黛絲探案」系列,四部獨立作品,不但獲得愛倫坡、安東尼、夏姆斯、阿嘉莎等推理大獎,在羅曼史、主流文學圈也均獲得肯定,包括浪漫時代女性偵探成就獎、馬里蘭作家獎、首屆巴爾的摩市文學獎等殊榮。
譯者簡介:
譯者 王欣欣
譯有《冰與火之歌》、《穿著PRADA的惡魔》、《極地熊寶貝》、《硫磺之火》、《黑人魔術師》、《愛麗絲與蘿妮》等書。
廣播節目《欣欣咖啡屋》主持人。個人網站:www.xinxintalk.com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若想感受籠罩著背叛、自我欺騙、幽暗念頭,黑暗卻又引人入勝的世界,李普曼這部令人難忘之作,完美地辦到了。──《波士頓環球報》(The Boston Globe)
《無期徒刑》針對自我、友情家庭關係、記憶、種族主義、自我欺騙和背叛等主題,進行了一番扣人心弦的挖掘。──Bookmarks Magazine
根基於引發好奇的人物、遍布暗裡較勁的對話和尖銳的社會洞察,這個關於人心的謎案故事,讓人誤判、同時又揭露真相,透過巧妙的敘述而成立。作者對於人們傾向自我迷惑,寧可選擇虛構之事卻捨棄真相的習性了解甚深。──Booklist
她們的故事具有力量、栩栩如生,能觸發一定的讀者群,我認為女性尤其能在這部故事裡,發現自己生活和友誼的影子。──華盛頓郵報(Washington Post)
身為巴爾的摩人,李普曼以相當的技巧將中產階級社區的種族和經濟緊張氣氛躍然紙上,成為一部沉痛悲傷、引人入勝的小說。──Daily News
精采的表現。李普曼充分掌握了故事素材,將種族、家庭、虛構之事和自我欺騙,編織成一個緊湊的謎團,讀者幾乎不敢往後讀下去、同時又無法停止。──People
「李普曼不只擴展了類型小說的新領域,更豐富了文學的整體內涵。」──芝加哥太陽報
「蘿拉.李普曼已經超越推理小說的範疇,成為了我們這個時代最值得注意的社會寫實派的小說家。」──小說家麥迪遜.史馬特.貝爾
「我愛她的書。」──犯罪小說家哈蘭.柯本
名人推薦: 若想感受籠罩著背叛、自我欺騙、幽暗念頭,黑暗卻又引人入勝的世界,李普曼這部令人難忘之作,完美地辦到了。──《波士頓環球報》(The Boston Globe)
《無期徒刑》針對自我、友情家庭關係、記憶、種族主義、自我欺騙和背叛等主題,進行了一番扣人心弦的挖掘。──Bookmarks Magazine
根基於引發好奇的人物、遍布暗裡較勁的對話和尖銳的社會洞察,這個關於人心的謎案故事,讓人誤判、同時又揭露真相,透過巧妙的敘述而成立。作者對於人們傾向自我迷惑,寧可選擇虛構之事卻捨棄真相的習性了解甚深。──Booklist
她們的...
章節試閱
卡珊德拉
《粉妝花園》在各方面來說幾乎都可說是成功的文學小說,只有書評不那麼認為,一面倒地糟,就好像一整組外科團隊齊聚卡珊德拉床前,給她最終宣判:寫出兩本可喜可賀的回憶錄並不表示妳就能寫出好小說。這比帶著惡意以傷她為樂的評論更教人難以承受。
《粉妝花園》賣得不壞,可是銷售速度沒有她新的出版商預期的那麼快,新出版商花了大把銀子把她挖來,自然有所期待。她的編輯已經提出暗示:雖然他們很愛很愛很愛她的小說,但如果她想重返非小說領域的話,也很……很有意思啊,不是嗎?她都快五十歲(我不是說妳看起來有實際年齡那麼大!)了,總有另一個十年的經歷可供開發,有另一段生命之旅吧?她寫過身為某人之女的歷程、寫過身為某人之妻的歷程,兩個故事裡她都是某人的誰,難道不能再寫寫單純做自己的故事?
她自己是看不出這種可能性啦。她生活中殘餘的片段和想像全都用在這本小說裡,就連《祕密花園》裡面最喜歡的部分(女孩探索禁區,男孩臥病在床……為什麼她得一再解釋這個?)都用上了。說起來,讀者對她的興趣大過對她作品的興趣,讓她有受寵之感,但問題是,她的生活已經耗用殆盡。
回到旅館房間,她無法決定自己要吃什麼,索性叫了一大堆食物到房裡。她打開電視,轉到CNN,在新聞報導聲中浮沉夢鄉,夢見了家鄉,夢見了那座山丘上的怪房子,直到凌晨四點,她才發覺是新聞主播每隔二十分鐘就提到巴爾的摩一回,夜間新聞不斷在重播。
「……紐奧良的案子讓我們回想起巴爾的摩也曾有類似事件,二十年前,一名女子卡萊歐皮.詹肯斯不斷行使第五修正案所保障的緘默權,拒絕將她失蹤兒子的下落告知檢察官與警方,入獄七年也從未動搖。此種非常特殊的法律策略再度經人使用……」
「特殊」前面不該加修飾語,卡珊德拉心想,而且如果有人再用同樣的方法,也就不特殊了。還有,電視主播發音不對,那個名字的正確唸法是卡莉歐普,跟那個樂器或繆思女神的唸法不一樣,所以當年緹莎才會叫她卡莉。
一秒鐘後,她猛然睜大雙眼,那則報導已過,提供的影像片段也已不見,她得等下次重播才能看見那張二十年前的舊照片。照片中的女子臉上帶著令人害怕的冷酷表情,身邊跟著兩名法警,在電視上一閃即逝,卡珊德拉來不及確認,但巴爾的摩有多少女人會叫那個名字,又恰好是那個年紀呢?難道會是……一定是的。她認得那個女人,嗯,應該說是,她認得的女孩後來變成了那個女人。那女人顯然做了某些不可告人的事,忍住七年不說,不給任何解釋,就連撒個謊也不肯,還真像卡珊德拉過去認識的那個沉默女孩,她總是盡其所能避開人家的注意。
「這位是卡萊歐皮.詹肯斯,在學年中轉進我們學校。」當年老師這麼跟班上的四年級生說。
「卡莉歐普。」那女孩遲疑地輕聲糾正,好像她無權要求別人把自己的名字唸對似的。她長得又高又瘦,有張漂亮的臉,可惜班上男生年紀還小,不會注意,而女生對此又不在意。身為轉學生,她將受到檢驗、測試,在布萊森太太班上找到合適的角色。在這個班上,最高等級角色——諸如衣著最好、舞跳得最好、性格最好、功課最好(就是卡珊德拉)的寶座從三年級這學校剛開始招生的時候就讓人坐定了。這些女孩子並不凶殘,可是如果卡莉歐普太過急切,想搶著擔任大家覺得她配不上的角色,就等於自找麻煩。她是新來的,她的命運將由其他女孩決定。男孩子會想用諧音給她取難聽的綽號;卡珊德拉會告訴卡莉歐普,她的名字跟繆思一樣,很優雅,而她自己則跟希臘神話裡的女預言家同名。但真正救了卡莉歐普一命的人是緹莎,她決定叫她卡莉。
卡珊德拉對卡莉的記憶就從那裡開始,卻也到那裡就結束了。怎麼會這樣?她突然同情起連續殺人犯的鄰居,他們提供那些陳腐的描述,實在也是不得已,那些人都深藏不露,沒什麼可說的。某個她認得、還很可能參加過她生日會的人,長大後犯下了恐怖的罪行,而卡珊德拉卻只記得她話很少,是個內向的人。
想不到長大後她竟是最戲劇化的一個,孩子死掉,坐牢七年,拒絕開口。她到底是誰啊?怎麼有辦法從沉默的卡莉變身為現代米蒂亞?
卡珊德拉看看時鐘,快五點了,紐約還不到八點,要打電話給經紀人還太早,要打給編輯就更是太早太早。她穿上旅館的袍子,走到桌邊坐下,電腦正以睡眠模式等在那裡。她開始寫信。下一本書將會是一個真實故事,裡頭除了她還有別的,除了她招牌的回憶之外,還會有一個新故事,與往事對照,不只卡莉,那年代她記得的每一個人:緹莎、東娜、法堤瑪,所有人後來發生的事她都要寫進去。
卡莉會是下本書的主角,她一定犯了罪,但究竟是臨時起意?還是意外?屍體怎麼藏的?她怎麼有辦法不責怪自己,在牢裡坐上七年呢?她的兒子有沒有任何一點可能還沒有死?她是不是在保護什麼人?
卡珊德拉目光回到電視上,看卡莉的重播鏡頭,她了解媒體,知道一兩天內卡莉就會從螢光幕消失,她不過是目前新聞事件的註腳,在沒有最新進展時用來填版面,之前大家忘記過卡莉,之後也將再度遺忘。她的孩子也給忘了,永遠被棄置在一個模糊未知的時空,沒有正式宣告死亡,又不算正式失蹤,就只是下落不明,像清單上的一項。一個小孩,一個美非混血男孩,就這樣消失,沒有解釋,沒人急著找。他的母親幾乎可以確定就是該為此負責的那個人,卻用沉默打敗了公權力。
卡珊德拉對自己說,那很好,然後把這也寫進了備忘錄。
葛羅莉亞
葛羅莉亞從不請人到家裡玩,她希望家是個隱私的地方,只屬於她自己。
今天,她在貧血的冬日晨光中醒來,容自己享受一下週六賴床的悠閒,然後煮一壺咖啡,把艾迪麵包店買來的起士麵包烤一烤。背景裡有國家公共廣播電台史考特.賽門的聲音,她並不在乎聽不聽得清他說什麼,只是喜歡他的聲音,很能撫慰人心。
報紙頭版有她那個模範童軍巴迪.海靈頓的報導,葛羅莉亞心知肚明,《燈塔光明報》一定是覺得這篇報導太弱,上不了週日頭版。這新聞在他們看來太幼稚,沒什麼真的「新聞性」可言。報導中用全國性的數據來說明孩童殺害父母是很罕見的事,噢,這應該會讓那些星期六一大早全家一起坐在餐桌前的家庭好過一些。統計數字顯示,弒父弒母十分罕見,讓我們上購物中心買些東西慶祝,回家路上順便吃個麥當勞吧。
但是殺害子女的父母有多少呢?多多了。葛羅莉亞為了要幫她的模範童軍辯護,做了些研究,殺子女比殺父母普遍得多。有些案例中青少年會還手,但很小的小孩會死在父母手裡。受害者在一歲以下的時候,加害者總是母親,而且幾乎都很窮,多半精神有病。
就像卡莉歐普.詹肯斯。葛羅莉亞不會跟任何人提卡莉歐普,更不會跟記者提,但如果真講到她,她會立刻提醒對方,正式說來卡莉並未定罪,也沒被認定為精神病患,雖然入獄七年,跟殺人服刑一樣久,也許更久,但不能叫她殺人犯。
霍華德與霍華德法律事務所承接這起案子的時候,葛羅莉亞還在那家公司當律師,公司有時會接這種慈善案件,免費為窮人服務。安卓.霍華德不處理謀殺案,他哥哥朱利亞斯又還想著有天能當上市長或官員,所以他們就把這案子丟給了急切的小律師。
葛羅莉亞當時充滿了企圖心,還以為分案子給她是酬庸或測試,真夠傻的。
當時她已年過三十,很晚才進入法界,二十幾歲的日子多半都浪費在巴爾的摩的公立學校體系裡,當高中老師,這對工友的私生女來說算是很了不起的成就。巴爾的摩的流言說她父親是某前任市長或市議員,但這種流言純粹是附會之說,用來解釋這名女律師性格為何如此剛強。葛羅莉亞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她只知道自己在法界的成功與血統無關,與出身無關,而是來自於在他人質疑之下湧出的強大意志。
她還記得初次見到卡莉歐普那天,卡莉還沒被關,她只笨到沒有律師在場就接受警方偵訊,沒笨到說出任何事。據葛羅莉亞所知,警方申請搜索票去搜她家,法官就把消息傳給了讓霍華德兄弟來接案的人。葛羅莉亞很開心地接下此案,接這種慈善案件雖然會害她不再是公司賺最多的律師之一,但霍華德兄弟對這案子顯然十分看重,她有沒有可能正在向合夥人之路前進?那時候還沒有白人女律師當上合夥人,就連白人男性都很難。
警察離開很久以後,她才開車抵達雷門街那間連棟屋。卡莉掃視她一遍,那眼神不能算懷疑,但絕非信賴,應該說是很不安。瘋了?有可能。葛羅莉亞總覺得卡莉能看得出某些不在眼前的東西。
她說:「我沒什麼好說的。」
葛羅莉亞說:「我是妳的律師,來自霍華德與霍華德法律事務所,我們公司會義務幫妳辯護,不用錢。」
「我知道。」卡莉臉上露出扭曲的笑容,但是葛羅莉亞看不出她聽不聽得懂「義務」的意思,那表情彷彿早就認定她請律師不用花錢。
「身為妳的律師,我希望妳能明白目前所能做的總共有哪些選擇,妳已援用憲法避免警方陷妳入罪……」講話幹嘛這麼文言,這麼誇張?卡莉歐普.詹肯斯身上帶著某種令人不安的特質,不是最近找她辯護的模範童軍那種邪惡,而是某種令葛羅莉亞想要……甚至渴望去取悅的特質,很特別。「那是合法的權利,但法官也許會因此將妳拘禁,甚至關進牢裡,逼妳說出兒子下落,所以,如果妳能把兒子變出來,讓大家看見他很安全,就該考慮這麼做。」
「我大兒子已經被法院帶走了。」卡莉的聲音平板虛弱。「他們會把東泰也帶走。」
「這恐懼很合理。」葛羅莉亞盡可能不露出驚訝之色,但她並不知道卡莉還有一個兒子,她只知道社福系統通報失蹤的這個孩子打從出生就受到監護,卡莉歐普從前失去過一個孩子?葛羅莉亞擔心這件事藏不住,社會福利局一定會把消息放給電視台。會嗎?他們自己也已經闖了大禍,放著失職的母親三個月沒去督導。法律明文規定,就算有虐待或疏忽的前例,也不能以此為由把另一個孩子帶走,社會大眾一定會抓住這件事要高層負責。
「我可以不說。」她並不是在向葛羅莉亞挑釁,倒像在唸經,機械式地提醒自己。
「妳可以,沒人能逼妳說話,可是,我還是得提醒一下,法官不會輕易放過妳。法官他……某種角度來說,法官代表妳兒子,他會用盡一切方法,為妳兒子的利益……」
「我兒子。」卡莉歐普皺起臉,聲音像低吼,整人看起來就好像很多天沒吃也沒睡,當然也沒洗澡。卡莉歐普臭死了,聞起來有發霉的味道,還有點尿味。之後她發誓沒有毒癮,但葛羅莉亞始終不怎麼相信。就算她吸過毒,也已經戒掉了,坐牢七年,還有什麼戒不掉?
「如果你能把兒子變出來,如果妳能讓大家看見他好好的……」葛羅莉亞說話十分謹慎,避開任何可能引出招供的詞。公司雖然沒有明說,但她想,接下這起案子應該只是為了公司形象。「如果他現在人好好的,妳就應該證明給大家看。」
「好,好,好。」卡莉歐普看起來魂不守舍,她怎麼有可能在五小時偵訊中什麼也沒透露?「不,我不會把他變出來,我要……」
「援引。妳不必管用詞,就說妳不想說話就行了。我會在場陪妳,法律相關的事都由我來說明。會有一場聽證會,會後妳可能會被關進牢裡,但我會陪著妳。」
「妳會站在我這邊?」她語氣裡帶著希望,想不到。
「對。」
「不管多久?」
「不管多久。」她說這話是真心的,那是她說得最真心的一次,結果卻無法做到。卡莉歐普.詹肯斯被關了七年,第五年葛羅莉亞就離開了霍華德與霍華德法律事務所,自行開業,把卡莉歐普交給雷吉.巴爾。他一度是她在公司最好的朋友,她的知己,也是與她競爭合夥人位置的對手。她背叛了卡莉歐普,更糟的是卡莉歐普既不生氣也不驚訝,在卡莉歐普的人生中,遭逢背叛是常態。
唯一令人感到安慰的是,卡莉歐普是這世上少數對雷吉魅力冷感的女人。葛羅莉亞逼問她為什麼不喜歡新的辯護律師,她說:「我不喜歡他的古龍水,太甜了。」
太甜了。那是葛羅莉亞與卡莉歐普.詹肯斯最後一次談話。太甜了。在那以後,葛羅莉亞接觸過數不清多少客戶,有的會用超難聽的話罵她,有的會要她去做可怕的事,有一次客戶甚至甩她巴掌,但相較之下,最讓她受傷的經驗還是卡莉歐普.詹肯斯淡然接受她違背承諾。到了最後,卡莉歐普竟還體貼顧及葛羅莉亞的感受,努力讓她相信新律師沒什麼不好,只有香水不佳。
一架飛機劃過早晨的天空,往南飛向機場,看見飛機總能讓她心情變好。葛羅莉亞只為享樂旅行,而且只坐頭等艙或商務艙,所以很難想像在飛機上會不快樂。在她心目中,旅行永遠是開心的,機上每一個人都正飛向很棒的地方或很棒的人。葛羅莉亞從九〇年代中期開始就住海菲爾大廈,卻從沒留意東面天空飛的是國內機,九一一事件後那些飛機消失了一個多星期,她才發現,天空突然空了,還想了想才明白過來。原來有些東西要等不在了,才會有存在感,這事真令人不寒而慄。
東泰.詹肯斯失蹤那年,馬里蘭州的社會福利署接受民眾通報,針對虐童與疏忽照顧展開數百件調查。東泰.詹肯斯這個沒人見過的孩子突然變成了每個人都關心的對象。他所有的照片都跟剛出生時醫院拍的快照一樣,皺皺的,毛毛的,像個火星人。大家對他的關注持續到下一個孩子出事為止,有個女孩被活活餓死,有個幼兒被餵食美沙酮,然後下一個,然後再下一個,每兩年左右就會出現一個,把之前的孩子比下去。直到紐奧良的案子重提他名字,才又喚起大家注意,否則已經好幾年沒人再想到他了。原先說東泰是個「古柯鹼嬰兒」,後來才知道是媒體編造的謠言。有時候葛羅莉亞忍不住會懷疑,東泰到底有沒有存在過,她做了這麼多努力,但這孩子的生命會不會只存在卡莉歐普.詹肯斯迷亂困惑的腦子裡。
然後她心中就會再度響起那淒厲的悲鳴:「我兒子……我兒子。」卡莉歐普也許是毒蟲,也許是瘋子,也許是冷血殺手,也許不是。唯一能夠確定的只有,她是個母親,除此之外一切成謎,這都多虧了城裡最好的法律事務所提供的忠告。
卡莉歐普
爐子燙。
孩子壞。
爐子燙。
孩子壞。
爐子壞。
孩子燙。
爐子壞。
孩子冷。
爐子孩子燙冷。爐子孩子燙冷。爐子孩子燙冷。冷爐子。冷孩子。燙爐子。燙孩子。壞爐子。壞孩子。孩子爐子。孩子爐子。孩子爐子。
她醒過來,渾身是汗。也許是更年期的原故,但她想那應該只是部分原因,畢竟這夢已經跟了她十年。它其實也算不上什麼夢,因為什麼也看不見,就只有破碎的字句接踵而至,好像烘乾機裡的硬幣,響個不停。
但即使今晚冒汗是由於那不算夢的夢,她也明白自己的更年期到了。直到一年前,她還相信總有一天能再懷一個孩子,能得到一枚婚戒。一開始是雷內,然後是東泰。她要的那麼少,有時候她覺得這就是問題所在,她要得太少了。妳要求得越少,得到的就越少。有自信敢要月亮的女孩不但會得到月亮,人家還會多送她幾顆星星。那些女孩從不讓人討價還價,男人要不就買帳,要不就走人。妳若開始跟他們討價還價,就洩了底,他們會發現妳願意接受低於妳所想要的價格……不,不是低於妳所想要的,而是低於妳所需要的……一旦如此,他們就會將妳吃乾抹淨。
熱潮紅已過去,但她沒法重新入睡,起身換了件乾睡衣,披上袍子,走到有落地窗的陽台上。站在那裡可以俯瞰她整潔的後院,也看得見鄰居的院子。這是條值得住戶自豪的街道,他們雖不是有錢人,但把居家環境維護得很好。可愛的小房子,可愛的小城鎮,可愛的微不足道的人生,達拉威的橋鎮。
她寧可坐牢。
其實,她根本就是在坐牢,只是這一回沒有任何東西支撐,沒有希望,沒有夢想,也沒有承諾。不,這不是監獄,這是地獄,她在地獄裡。這地獄裡沒有火與硫磺,沒有肉體上的折磨,這地獄在一個小鎮上的小房子裡,冰箱裡有充足的食物,銀行裡有充足的錢。不太多,但很夠,她從來沒有過這麼多錢。她無須為現實擔憂,所有時間都可以用來翻來覆去地想那些無法重來無法挽回的錯。要是當初她……?要是當初他……?要是當初他們……?橋鎮,就像地獄,大多數人都會認為她應該要得到更悲慘的命運。
也許他們是對的。
卡珊德拉 《粉妝花園》在各方面來說幾乎都可說是成功的文學小說,只有書評不那麼認為,一面倒地糟,就好像一整組外科團隊齊聚卡珊德拉床前,給她最終宣判:寫出兩本可喜可賀的回憶錄並不表示妳就能寫出好小說。這比帶著惡意以傷她為樂的評論更教人難以承受。《粉妝花園》賣得不壞,可是銷售速度沒有她新的出版商預期的那麼快,新出版商花了大把銀子把她挖來,自然有所期待。她的編輯已經提出暗示:雖然他們很愛很愛很愛她的小說,但如果她想重返非小說領域的話,也很……很有意思啊,不是嗎?她都快五十歲(我不是說妳看起來有實際年齡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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