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謊言、全是謊言!
面對最愛的人,她滿口謊言,雙手沾滿鮮血……
壯闊憂傷,令人動容的機器人大河劇!讓宮部美幸放下工作,
恨不得一口氣看完的故事!
★日本人氣書評網站超過7000筆迴響,
讀者票選最想推向國際的精彩系列!
★破天荒入選超過10次日本三大代表性文學週刊選書!
★3年間奪得4項日本文學大獎的暢銷作家嘔心力血傑作!
★榮獲日本重量級作家宮部美幸、貴志祐介、恩田陸、大澤在昌、
淺田次郎、京極夏彥等人盛讚:這部作品讀起來讓人樂此不疲!
★日本讀者感嘆:和這系列相遇真是太幸福了!【故事簡介】
為何鬆開妹妹的手?為何彈不完那首曲子?
為何追求救贖,卻走上地獄的道路?
我等著解答,但可以告訴我的人一一遠去,
謊言,是我唯一留給自己的答案;
死亡,是我最完美的救贖……
萊莎,生長北愛爾蘭的平凡少女;數年後,化身全球聞風喪膽的恐怖份子。她不問原因,只遵從組織指揮,忠實殘忍地處刑逃兵。可是,她從未告訴任何人,每次任務結束,唯一獲得平靜的方式僅有聆聽親生妹妹錄下的琴聲。但一次爆破英國倫敦車站的恐怖攻擊後,她毫無理由地銷聲匿跡,淪為叛徒。四處逃亡的她最後潛伏日本,成了日本政府中神祕機器人「龍機兵」的駕駛員,絕口不提過往,如行屍走肉般隱藏求死的渴望。
一日,萊莎回到公寓,見到四名意外訪客。那是她噩夢根源,也是恐怖組織的前同袍--代號詩人、舞孃、守墳人與獵人的恐怖份子。詩人大膽捎來死亡預告,英國外交官近期訪日,他們將密謀暗殺,並手刃叛徒萊莎。萊莎最初不願告知日本這個消息,但殘酷的橫濱屠殺案點燃危險的引信,她不得不對所有人暴露自己黑暗血腥的人生。逃避已久的悔恨,拚命隱瞞的祕密,終於追上她逃亡的步伐!
她選擇的路,是謊言交織的結果;她手下的亡魂,全非她自願所殺,她曾將人生交給別人,犯下無數過錯,但究竟從哪裡開始走錯了路?而日本政府追查恐怖份子的行蹤,看似無關的事件彼此交錯,詩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敢直接宣告目標?這件事也許從最初就是一個巨大的謊言,而他們只是舞台上的人偶,跳著詩人譜寫的樂章……
作者簡介:
月村了衛 TSUKIMURA RYOEI
一九六三年出生,早稻田大學第一文學部文藝學科畢業。大學期間向清水邦夫、高橋玄洋學習戲劇和撰寫腳本。一九八八年,以日本動畫「妙手小廚師」的腳本家出道。二OO一年,以「NOIR」這部動畫廣為人知,亦參與過「少女革命」 、「天地無用」等知名動畫的腳本製作。二O一O年,月村在早川書房用處女作「機龍警察」系列,踏上夢寐以求的職業作家生涯。
「機龍警察」系列獲獎無數,目前出版四部長篇及一部短篇,分別是《機龍警察》、《自爆條款》、《暗黑市場》、《未亡旅團》及短篇集《火宅》。二O一二年,《自爆條款》獲得冲方丁、宮部美幸、貴志祐介等日本作家讚賞,奪下第三十三屆日本SF大賞;隔年,他以《暗黑市場》榮獲第三十四屆吉川英治文學新人賞,一舉成為備受矚目的跨領域新秀作家。
月村的文字風格帥氣俐落,擅長描繪豐富的人物形象、高潮迭起的情節,以及精采流暢的動作場景。日本推理評論家霜月蒼稱他是「日本冒險小說的復興者」。其他代表作有《柯爾特M1851殘月》、《沙漠之花》等。
作者個人網站「月村了衛的月錄」:
http://d.hatena.ne.jp/ryoue/
相關著作
《機龍警察》
譯者簡介:
李彥樺
1978年出生。日本關西大學文學博士、台灣東吳大學日文系碩士。鑽研翻譯理論多年,譯作涵蓋文學、財經、實用叢書、旅遊手冊、輕小說、漫畫等各領域。
各界推薦
得獎紀錄:
◎「機龍警察」系列榮獲
第33屆日本SF大賞
第34屆吉川英治文學新人賞
2010、2012、2014年早川書房 「BEST SF2010」選書
2012年「AXN MYSTERY 闘うBEST 10」選書
2012、2014年週刊文春 「MYSTERY BEST 10」選書
2012、2013、2014年寶島社「這本推理小說了不起」選書
2012、2013、2014年早川書房「好想讀這本推理小說」選書
2015年 讀賣新聞主辦十年間日本娛樂小說「SUGOI JAPAN Award 2015」入圍
名人推薦:
◎「機龍警察」系列日本名家讚譽:
我覺得最不得了的是,月村了衛爽快了當地寫下自己想寫的故事,他具備著執行這份心情的強烈意圖,同時徹底覺悟到,我就是要寫一部娛樂小說給讀者看。可以寫下自己想寫,又提供讀者想要,這份執行力是作為娛樂小說家的理想,他是相當稀有又有執行力的傑出作家。
──恩田陸(作家)
就算是對科幻和警察小說無感的讀者,或是對「為了確保故事的真實性而加上額外架空設定」過敏的讀者,兼具良好速度性與故事性的《機龍警察》,讓人讀起來樂此不疲。尤其世界觀十分特殊,卻呈現出具普遍性的故事,這種能力不是半瓶水作家辦得到。
──京極夏彥(作家)
我撰寫(日文版)解說而再讀「機龍警察」系列時,無數次因為與人心共鳴的故事而流下淚水。月村了衛的《機龍警察》並非單本完結的故事,而是壯闊悠遠,名為「機龍警察」的大河劇。
──霜月蒼(推理小說研究家)
這是一部令人振奮,超越類型的超弩級傑作小說!
──千街晶之(日本推理評論家)
這部作品結合了警察和冒險小說的元素,讓人無比期待後續發展。
──池上冬樹(日本推理評論家)
月村了衛是非常具實力的作家,描繪人物實力十分高明。
──淺田次郎(作家)
閱讀過程中不知不覺就被吸到故事中,這部作品散發出來的才能和實力讓我重新體會到由縝密想像所架構出來的現實。
──伊集院靜(作家)
這是以近未來科幻作為鎧甲,描繪出來的冒險小說傑作!「機龍警察」系列對我而言全都是評價極高的傑作。
──大澤在昌(作家)
二零一零年,「機龍警察」系列第一作依登場,徹底改變了日本的科幻推理小說史。這一系列保持著如此強烈的存在印象,驚人地折射出二十一世紀的社會現實。他從國際視角,正面捕捉著發生在現代社會中的暴力事件。而「機龍警察」魅力就是滿溢緊張感的硬派故事及寫實性,同時保有無比縝密的設定,支撐著「幾乎不可能的」近未來幻想日本。
──堺三保(SF小說研究家)
談到二足步行機器人,這是日本動畫業界相當熟悉的主題之一,「機龍警察」系列便是用機器人戰鬥作為調味,細膩真實地描寫警察內部的權力鬥爭,以及和暗中活躍的恐怖分子的激烈戰鬥。月村了衛無比逼真的寫實筆觸,不僅寫活以日本近未來為舞台的SF世界,也充滿了扎實硬派的警察小說魅力。隨著「機龍警察」系列每一本的故事進展,不斷揭發出「特搜部」成員壯烈的過往,以及接連不斷滿溢著人情味的群像劇,這也是故事的看點。
──SUGOI JAPAN
一打開「機龍警察」系列第一集,幾天之內就渾然不覺地讀完至今為止出版的系列作品,實在幹得好,月村了衛太厲害了。
──馳星周(日本作家)
◎「機龍警察」系列讀者讚譽:
這部作品實在奢華到讓人讚嘆的地步!
結合推理、動作、科幻,同時更是究極的人物群像劇!
──日本讀者
正是人與人間的鬥爭,在故事裡帶走了許多寶貴的事物,令人不勝唏噓。諷刺的是,也正因為如此,三名主角才能以優秀的「戰鬥」人才的身分,投身曠野,在世界之中生存下去。
──臺灣讀者
得獎紀錄:◎「機龍警察」系列榮獲
第33屆日本SF大賞
第34屆吉川英治文學新人賞
2010、2012、2014年早川書房 「BEST SF2010」選書
2012年「AXN MYSTERY 闘うBEST 10」選書
2012、2014年週刊文春 「MYSTERY BEST 10」選書
2012、2013、2014年寶島社「這本推理小說了不起」選書
2012、2013、2014年早川書房「好想讀這本推理小說」選書
2015年 讀賣新聞主辦十年間日本娛樂小說「SUGOI JAPAN Award 2015」入圍名人推薦:◎「機龍警察」系列日本名家讚譽:
我覺得最不得了的是,月村了衛爽快了當地寫下自己想寫的故事,他具備著執行這...
章節試閱
這是個特別昏暗的夜晚。低垂的雲層掩蓋了星月的光芒,就連路燈的亮光也彷彿遭蔓延在柏油上的冰冷空氣所遮蔽。
田町一棟面對運河的小公寓內。萊莎將本田CBR1000RR FireBlade重型機車停進了停車場,登上樓梯。萊莎的住處是這棟公寓三樓的閣樓。除了萊莎之外,公寓內沒有其他住戶。這棟公寓本來即將被拆除重建,後來卻因不動產公司倒閉導致重建計劃不了了之。周圍其他公寓及大樓的狀況也大同小異,萊莎彷彿獨自一人住在廢墟之中。
萊莎登上了昏暗的階梯,心裡想著故鄉,想著故鄉的廢墟,想著冷颼颼的港口,想著運河。即使流浪到了日本這個遙遠東方國度,自己依然只能住在跟故鄉毫無不同的廢墟裡,這是多麼諷刺的一件事。不論是故鄉還是這裡,都是名副其實的死城。差別只在於造成居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兇手,一邊是子彈,另一邊則是蕭條的經濟。好不容易逃離了廢墟,卻又進入另一個廢墟,天底下沒有比這更可笑的事情了。難道對於有如行屍走肉的自己而言,廢墟正是最合適的牢籠?
瘋狂的思緒,被吸入了無聲無息的運河內,消失得無影無蹤。死寂,正是死亡的最佳佐證。煉獄裡即使充塞著亡魂的怨懟之語,也不會有半點聲響。而這裡,正是煉獄延伸至地表上的空間。
萊莎走到住處門前的一瞬間,感受到了人的氣息。
從皮革外套的內側掏出史密斯威森M629手槍,以左手握住門把。強烈的殺氣沿著門把傳遍萊莎的全身。
這一天終於來了……
萊莎心中並沒有得償宿願的歡欣。空洞而乾涸的內心沒有任何滋潤,當然也起不了漣漪。
躡手躡腳地走進門內。裡頭的燈是亮的。萊莎舉起手槍,沿著內廊前進。兩側的浴室及客廳感受不到任何氣息。萊莎繼續朝著最深處的起居室前進。氣息就是從那裡傳出來的。
挑高天花板的樓中樓格局。窗前站著一個男人。他拉開了萊莎一次也不曾拉開過的米黃色窗簾,低頭俯視著下方黑壓壓的運河河面。
難道是他……?
萊莎的身體彷彿凍僵了一般。內心刮起了一陣風。那是來自於過去的風,是來自故鄉的風。
這男人的背影,是如此熟悉。
〈詩人〉。
為了心愛的故鄉而吟詩,為了心愛的故鄉而持槍。以自己的鮮血點綴詩句,以敵人的鮮血濡濕臉頰。過去不知有多少人在〈詩人〉的引導下投身於鬥爭之中。就連萊莎,也曾是對他景仰崇拜的追隨者之一。
「是你……」
萊莎不禁脫口說出了母語。不,英語不是母語,只是從小到大說慣了的敵國語言。
男人緩緩回頭。修長的身軀,配上一頭波浪狀的銀髮。微微下垂的眉梢,帶著三分親切。雙眸同時流露著少年的熱情、青年的理想及壯年的狡獪。白皙而斯文的臉上,漾著和煦的笑容。身穿毛織上衣,罩著一件軍綠色的連帽防寒外套。一切的一切,都與回憶中的他沒有絲毫不同。
「沒想到你會親自來找我……齊里安。」
〈詩人〉齊里安・昆恩張開了示意擁抱的雙臂。
「與久違的同志重逢是一件多麼令人欣慰的事。」
萊莎將槍口指向對方的頭部。
「我們已經不是同志了。」
「妳真的這麼認為?」
「…………」
「在妳臨陣脫逃之後,參謀本部立即認定妳背叛組織。但妳或許不相信,我一直為妳辯護到最後一刻。」
「我跟你不是同志。」
齊里安聽萊莎說得冷酷無情,只能聳了聳肩。
「正因為我已不是同志,今天你才會出現在這裡。」萊莎接著說。
「沒錯,我來這裡的目的是為了肅清妳。不,嚴格說來並不是這樣。我來這個國家還有另外一個目的,肅清妳只是『次要目的』而已。」
萊莎並不在乎「首要目的」是什麼。不管是什麼都無所謂。
「我的『首要目的』,似乎被妳現在的所屬組織察覺了,所以我才來打聲招呼。」
齊里安的說話口氣還是跟以前一模一樣,永遠讓人捉摸不透。工於心計的心思,就連神也無法看穿。
「噢,我把妳的事說成『次要目的』,一定讓妳不高興了吧?妳別誤會,妳的事一直是組織內相當重視的待解決事項。對於妳所闖下的禍,我也得負一些責任。但是一般的處刑者根本拿妳沒轍,這一點我們已經印證了許多次。巴黎兩個、斯德哥爾摩三個、馬德里一個,到目前已有六個處刑者死在妳手裡。參謀本部也得顧面子,總不能一直這麼跟妳玩下去。」
萊莎手中的M629槍口指著齊里安,一動也沒動。
「沒錯,正因為面子問題,我們才能奇蹟般地重逢。命運真是讓人難以預測。」
IRF絕對不會將萊莎出賣給英國政府當局。倘若萊莎有落入公權力手中的危險,IRF反而會積極協助萊莎脫困。
處決背叛者必須親自執行,絕不能假手他人。這是IRF的「面子」,也是IRF的「信條」。
萊莎身為日本警察的一份子,也絕對不會向上層洩漏關於想要除掉自己的舊東家IRF的任何情報。萊莎與警視廳之間所簽的契約書內,明確地記載著除非涉及特搜部正在承辦的案子,否則警視廳不能向萊莎索求IRF的任何情資。這是在萊莎的要求下額外加入的條文。萊莎不會背叛從前的盟友,警視廳也不會強迫提供情報。萊莎為日本警察工作,正是建立在這樣的互信基礎之上。
「我很清楚妳所遭遇的悲劇。除了悲劇之外,沒有其他字眼足以形容。」齊里安閉上了雙眼,彷彿進入冥思狀態。「我沒有任何辯解。就算我說得再多,妳也不會原諒我。我也一樣,不論任何理由,都不可能寬宥一名逃亡的士兵。」
萊莎曾經是專門負責制裁逃兵的處刑者,對這規矩當然心知肚明。
齊里安看著指向自己的槍口,感慨萬千地說道:
「妳還在用這把槍。」
史密斯威森M629V-Comp。一把有著六英吋閃亮銀色不鏽鋼槍管的特殊規格手槍。
「果然妳是一個不會忘記過去的人。或者應該說,妳忘不了。」
〈詩人〉將視線移向窗外。
「這裡的景色跟伯發斯特好像。尤其是那條黑色的運河。分不清哪個部分是夜色,哪個部分是汙泥。」
我有同感,齊里安。
「萊莎,妳沒有這種感覺嗎?」
「從來沒想過。」
手上的槍依然指著齊里安。
「怎麼,我還以為妳住在這裡,是因為這裡跟故鄉很像。」
「這裡是哪裡都一樣。伯發斯特也好,東京也罷。總之你的鬥爭將在這裡終結。」
「那也不見得。」
齊里安露出了曾經被形容為「笑臉貓」的笑容,在房間內四下張望。
「看來在這活屍的墳墓,是不會有酒了。早知如此,我該帶一瓶威士忌當伴手禮。」
正如同齊里安的形容,萊莎這房間裡四壁蕭條,完全看不出生活的跡象,活屍的墳墓這句話可說是相當貼切。
「我剛剛說過了,今天我只是來打個招呼,跟老朋友敘敘舊而已。上次我們一起喝酒,是什麼時候來著?」
「別說廢話了,快點讓這一切結束吧。」
就在萊莎想要扣下扳機的一瞬間,手指驀然動彈不得。
背後傳來強烈殺氣。萊莎反射性地想要回頭,身體卻不聽使喚。不僅是手指,全身的每個部位都彷彿僵化了一般。萊莎的本能在告訴自己,現在絕對不能動,一動就會沒命。
進門之前明明已再三確認,卻還是完全沒有察覺到。凡人能如此完美地掩蓋殺氣,簡直是匪夷所思。
殺氣共來自兩個方向。萊莎明確感覺到自己正被敵人以槍口指著。兩道殺氣慢慢繞到萊莎的前方,自左右兩側映入萊莎的眼簾,由無形的殺氣轉換成了有形的軀體。那是兩個男人,手上皆拿著貝瑞塔Px4手槍,自左右邊的斜前方以槍口指著萊莎。其中一個男人身材魁梧,滿頭紅色捲髮,身穿羽絨外套;另一個男人則是頭戴鴨舌帽的矮小老人。紅髮男人臉上帶著傲慢的冷笑,老人臉上則帶著溫和的微笑。這兩人都是萊莎相當熟悉的人物。
「〈獵人〉跟〈守墳人〉。妳這麼久沒見到他們,是不是有點懷念?」
〈詩人〉對著萊莎的槍口輕輕一笑。
紅髮男人是〈獵人〉史恩・麥克連。
老人是〈守墳人〉馬修・菲茨吉本斯。
「好久不見了,〈死神〉。」
紅髮男人對著萊莎說道。〈死神〉是萊莎從前的綽號。〈獵人〉跟〈守墳人〉也跟萊莎一樣,是IRF組織內首屈一指的處刑者。
〈獵人〉露出既惋惜又歡愉的神情,說道:
「我就知道會有這一天,〈死神〉。但能在酒吧裡接受請客的人,可不是〈守墳人〉老爺爺,而是我。」
多了兩名護衛的齊里安跟著說道:
「這有什麼好驚訝的?要對付鼎鼎大名的〈死神〉,我當然也得祭出手上的王牌。」
擅長恫嚇獵物的〈獵人〉,以及擅長潛藏在墳場暗處的〈守墳人〉。
這是考驗耐心的時刻。倘若承受不了緊張感而輕舉妄動,將遭到〈獵人〉全力獵殺,被〈守墳人〉踢進墳坑。萊莎感覺自己彷彿站在一根比頭髮還細的繩索上頭。
但強大的殺氣並非僅來自於這兩個人。事實上還有另外一道。
萊莎持續以M629指著齊里安,並緩緩將視線往上移。不知從何時開始,挑高樓中樓設計的上層位置竟出現一片白色的人影。那是個女人,同樣以貝瑞塔Px4手槍指著萊莎。臉蛋嬌小,一頭清湯掛麵的黑色長髮,身穿有如白鳥般的風衣,身形嬌小纖細。年紀大約二十出頭。不,或許還不到二十歲。容貌秀麗可人,但散發出來的氣勢卻與〈獵人〉跟〈守墳人〉不遑多讓。
三人所釋放出的殺氣,以可怕的濃度瀰漫在整個室內。沉重的壓力幾乎令萊莎窒息。
女人沿著扶手走向螺旋階梯,以宛如跳舞般的輕盈步伐下了樓來。那神態就像是正要走入舞臺的女演員。
「妳跟她應該是初會吧?我來介紹,她是伊芬・奧德尼,同伴們都叫他〈舞孃〉。」
〈舞孃〉大膽地走到萊莎的正前方,以一對烏溜溜的大眼睛朝著她打量,宛如是在評斷斤兩。
「哼……」〈舞孃〉揚起可愛的鼻樑嗤嗤一笑,轉頭對齊里安說:「她就是〈死神〉?」
「是啊,我所認識的處刑者中最厲害的一個。」
「你看看,她在發抖呢。」
〈舞孃〉肆無忌憚地以言語對萊莎挑釁。潑辣蠻橫的態度,令人難以招架。
「妳既然叫〈死神〉,應該殺了不少人吧?怎麼,輪到自己被殺,還是會害怕?」
萊莎緊握手槍,只感覺全身難以移動半分。
眼前這名少女所散發出的暴力氣息,令萊莎回憶起了故鄉所飄散的陣陣屍臭,以及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傷害同胞及非同胞的瘋狂衝動。
「三個像你們這種等級的處刑者齊聚一堂,誰能不發抖?連我都有些心裡發毛。」
齊里安對伊芬說了句玩笑話,轉頭對萊莎說:
「她現在為我工作,是我手中最強的王牌。說起來,她算是頂替了妳的位置。妳別看她這樣,她可也是天賦異稟的人才。」
她頂替了妳的位置……
萊莎正面承受著來自伊芬的視線。圓滾滾的大眼珠,毫無顧忌地釋放出濃濃的惡意。萊莎感覺彷彿被那激烈的眼神緊緊吸住了,沒有辦法將視線移開。宛如靈魂已遭無限鏡像的魔力所禁錮。
沒錯,無限鏡像。
這個女人與自己在外貌上並不相似,但內在的憎恨情感卻有如鏡中的投影。那彷彿是個自己的罪愆遭到無限串聯的世界。永遠沒有辦法從罪惡的連鎖反應中獲得解脫,自己只能在其中任憑擺布。
「如何,是不是很像以前的妳?」
「一點也不像。」伊芬提出抗議。
齊里安沒有理睬她,重新轉頭面對萊莎,說道:
「妳現在的身分是萊莎・拉德納警部?剛聽到妳成了警察時,我著實嚇了一跳。但我馬上歡喜讚嘆,並且感謝神的恩典。妳必須以警察的身分與我們對決。當我們殺死妳,我們殺的不是從前的同志,而是一個警察。妳在臨死前將失去所有的尊嚴,淪為最低賤的職業。對IRF來說,這正是最理想、最完美的處刑方式。」
齊里安喜孜孜地說完後,轉身走向房內唯一的一張椅子。隨著他的移動,萊莎的槍口如影隨形地指著他的頭部。
「妳想跟齊里安同歸於盡?」〈舞孃〉以手中的槍抵住了萊莎的太陽穴。「妳以為我會讓妳這麼做嗎?」
冰涼而堅硬的槍口,傳來了〈舞孃〉毫不掩飾的陣陣殺意。
齊里安以手搭著造型樸素的木椅椅背,並沒有坐下,只是感慨萬千地說道:
「這椅子有點像故鄉的工藝品,讓我想起了妳的父親德里克,他總是坐在車庫裡的這種椅子上喝酒。萊莎,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妳的身體從來沒有離開過原地,但妳的靈魂已經變了質。」
原本一直沉默不語的〈守墳人〉維持著滿臉的溫和笑容,卻以刻薄的口吻說道:
「叛徒馬克柏雷。」
〈守墳人〉的兩眼乍看之下帶著柔和而謙沖的笑意,但其瞳孔的深處卻隱藏著厭惡與鄙視。只有在面對打從心底唾棄的人時,才會顯露出這種彷彿多看一眼也會弄髒眼睛的態度。
「我早就說過了,『叛徒的血統』絕對不能相信。打從一開始,把馬克柏雷家的人當成同伴就是個天大的錯誤。」
相當熟悉的字眼。從小到大,萊莎已聽過這汙衊的字眼不知多少次了。
「我認識妳的祖父喬舒亞・馬克柏雷。就在七二年,『流血星期日』那陣子。他就跟妳一樣,是個不知廉恥的叛徒。你們馬克柏雷家的人都是一個樣。」
「她已經不姓馬克柏雷了。現在她是更低賤的拉德納警部。」
安撫了看似平靜卻怒火中燒的老人後,齊里安轉過了身。
「既然打過招呼了,我們走吧。」
〈詩人〉悠哉地與萊莎擦肩而過,走向門口。萊莎的槍口已不再緊跟著他。
「打擾了,晚安,警部。今晚沒有星辰,恰好適合看著運河,夢一夢遭妳拋棄的祖國。」
〈獵人〉〈守墳人〉及〈舞孃〉跟隨在齊里安的身後,無聲無息地消失於門外。
臨走前,〈舞孃〉似乎曾停下腳步,轉頭嗤嗤一笑。萊莎雖然背對著門口,卻能感受得到。
隨著門被關上,訪客的氣息也消失了。
緊縛全身的緊張之繩終於鬆綁,萊莎直到此時才敢放下M629的槍口。
萊莎一口氣吁出了鬱積在胸口的濁氣。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寒意。全身抖個不停,簡直像得了瘧疾。一個不小心,M629脫手落下。萊莎不禁以雙手按住兩邊的手臂。強烈的寒意,連咬緊牙根也無法做到。這是恐懼。齊里安・昆恩帶著三名隨從離開了,卻遺留下難以抹滅的恐懼。
但是令萊莎顫抖不已的恐懼,並非源自於求生的意志,而是源自於過去犯下的罪行。強烈的罪惡感如今依然迴盪在空洞的靈魂深處。
萊莎勉強抬起了頭,凝視正前方的窗戶。窗外的那片深邃的黑暗,正如同故鄉的黑暗。
報喪女妖(Banshee)。愛爾蘭的女妖精。每當有人即將過世,報喪女妖就會坐在那戶人家的窗邊啜泣。
萊莎的耳中彷彿聽見了報喪女妖的啜泣聲自窗外傳來。
9
隔天清晨,沖津將特搜部的主要幹部召集至部長室。城木及宮近理事官、三名附屬警部、搜查主任由起谷及夏川,以及技術班主任鈴石綠。
辦公桌前胡亂擺著各式各樣的椅子,從待客用的沙發椅到鐵椅都有,所有人各自挑了一張椅子就座。
沖津在提醒大家務必保密後,簡單扼要地說明了外務省透過非正式會談所傳遞的消息。
「齊里安・昆恩……」
姿低聲重複了這個名字。包含綠在內,所有人都對這個名字有所耳聞。以恐怖份子的國際知名度而言,這個人物恐怕僅次於伊斯蘭原教主義組織的精神領袖。
綠跟往常一樣身穿警視廳內勤人員制服外套。放在膝上的雙手,不禁緊緊握拳。城木朝她輕輕一瞥,眼神中帶著些許不安。
齊里安・昆恩,綽號〈詩人〉。建立IRF的最大功臣,參謀本部的大老。害綠失去家人的「查令十字慘案」的幕後主謀。
「但是……部長,我們還不確定昆恩是否已經入境日本……」
城木這句話才說到一半,已被萊莎打斷。
「齊里安在日本。」
「咦?」
「他昨晚來到了我住的閣樓。」
所有人皆愕然無語。
萊莎淡淡道出了昨晚發生的事,語氣不帶絲毫感情,彷彿事不關己。
然而內容卻是讓人聽得瞠目結舌。
〈詩人〉來訪,身邊還跟著三名恐怖份子〈獵人〉〈守墳人〉及〈舞孃〉。
「國際通緝犯竟然來到一個警察的住處自投羅網?」
宮近忍不住大喊。綠心裡也不禁有同樣的想法。
「妳就這麼放任他們離開?就算沒有能力『緊逮』(緊急逮捕),好歹也該立刻回報,或是提出『緊配』(緊急配置)申請吧?」
萊莎沒有回答。
「不能申請『緊配』。」城木歪著腦袋說道:「在警察體系內正式通報齊里安・昆恩正在東京,肯定會引起恐慌,這麼做會壞了外務省的計劃。」
「這麼說也對……」
宮近也只能無奈地低頭不語。對方的名頭實在太響亮,轄區員警要是知道他在東京出沒,肯定會鬧得沸沸揚揚,根本不可能保守秘密。
夏川忽然像是下定了決心,起身說道:
「我也抱持著與宮近理事官相同的疑惑。不,我相信在場所有人都一樣。當然,姿警部跟奧茲諾夫警部或許例外。」
夏川彷彿要吐露心中積鬱以久的心事,接著說道:
「剛剛拉德納警部那番話,讓我有些摸不著頭緒。不,就算不談這次的案子,我認為關於拉德納警部的來歷,未來總是得對基層搜查員交代個清楚。請問當部下們問起,我該怎麼回答?其實我跟部下們都早已聽到了傳聞,但傳聞畢竟只是傳聞。我知道這或許是不能說的秘密,但繼續這麼隱匿下去,將難以維持部下們的士氣。」
「我贊同夏川主任的話。」
由起谷也毅然決然地站了起來。
沖津凝視兩人,說道:
「沒錯,拉德納警部的身分是不能說的秘密。我們特搜部有不少像這樣的秘密,如果沒有這些秘密,我們特搜部根本不會存在,這點你們應該也很清楚。」
「我明白,但是……」
夏川張口結舌,不知該如何回應,沖津接著說道:
「多知道一件事,肩上就多一分負擔。城木理事官與宮近理事官知道內情,卻也必須背負相應的風險。『不知情』為你們提供了不必背負責任的權利。不過你們遲早必須放棄這個權利,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夏川略一遲疑,說道:
「我不需要這個權利。我必須對基層搜查員們負責。」
「由起谷主任,你怎麼說?」
「跟夏川主任一樣。」
此時城木也跟著幫腔,說道:
「我信得過夏川主任及由起谷主任。拉德納警部剛剛那番話,我也覺得有許多不解之處。夏川主任說得沒錯,必須擁有全盤的理解,在面對問題時才能做出正確的判斷。」
「好吧。」沖津轉頭對萊莎說道:「拉德納警部,把妳的本名告訴大家。」
「萊莎・馬克柏雷。」
萊莎以機械般的口吻回答。
夏川與由起谷臉上並沒有特別的反應,因為他們從沒聽過這個姓氏。至於其他人,則是早已知道萊莎的真正全名。尤其是姿與尤里,不僅還知道萊莎的綽號是〈死神〉,更深知她在水面下的社會裡可說是令人聞風喪膽的人物。
「說出妳以前的隸屬組織。」
「IRF。」
「說出妳在組織裡的身分。」
「處刑者。」
「說出具體的工作內容。」
「排除一切有礙祖國獨立的敵人,並肅清違反軍紀的士兵。」
處刑者。這似乎是IRF給予專門從事暗殺者的稱呼。
「說出妳遭從前同志追殺的理由。」
「違反軍紀,擅自脫離戰場。」
「說出妳跟齊里安・昆恩的關係。」
「他邀我加入組織。進入組織後,他一直是我的直屬上司。」
「妳的表現是否有助於鞏固他在參謀本部內的地位?」
「我認為有。」
「多大程度?」
「很大。」
兩人持續著訊問般的一問一答。萊莎在回答的過程中,臉上絲毫沒有遲疑之色。
「過去妳是否曾遭英國政府當局或其他國家政府偵訊或調查?」
「沒有。」
「妳是否曾遭到通緝?」
「沒有。」
「是否曾背負犯罪的嫌疑?」
「沒有。」
「妳認為IRF為什麼不將妳的資料洩漏給英國當局?」
「IRF打算親自依軍規將我處刑。」
「齊里安・昆恩昨晚來找妳做什麼?」
「宣告處刑。」
「謝謝妳,警部。」
沖津接著轉頭向眾人說道:
「以上應該大致囊括了你們想要的資訊。若有任何問題,直接問她吧。」
「我想問一個問題。」綠站了起來,目不轉睛地凝視萊莎。身體感覺緊繃而僵硬。「剛剛的問答內容,沒辦法為宮近理事官的質疑作出合理的解釋。妳既然遇上了恐怖份子,為什麼沒有立即回報?」
「我沒有義務這麼做。」萊莎面無表情地說道。
綠一聽,頓時傻住了。
其他人的反應也跟綠大同小異,唯獨姿警部露出若有深意的微笑。
「這麼說不對吧?妳已經跟警視廳簽了約,不管過去妳是什麼身分,至少妳現在身為一個警察……」
「在我的契約裡,有一項特約條款。除非是特搜部正在偵辦的案子,否則警視廳不得向我索求關於IRF的任何情報。」
「既然是這樣,妳更應該回報,不是嗎?我們正為了這個案子……」
綠說到這裡,忽然想到剛剛上司才說過,特搜部將從這個案子抽身。綠頓了一下,才接口說道:
「現在是一回事,至少在昨晚的時候……」
「在昨晚的時候,我並不清楚齊里安與大黑碼頭屠殺案之間的關聯性。」
「…………」
「我以為齊里安只是基於私人因素來找我。」
宮近聽萊莎說得語氣冷淡,再一次勃然大怒。
「妳那是什麼口氣!」
「喂,宮近……」
城木趕緊打起圓場。但是這一次,就連他及由起谷等人的立場也偏向跟宮近站在同一陣線。
「你們讓我說下去!這傢伙是最惡劣的犯罪者,根本沒資格當警察!」
宮近在暴怒下說出口的這句話,幾乎等同於否定了特搜部的核心價值。但他這麼說完全是出自於身為警察的驕傲與尊嚴,在場每個人都感同身受。
「為什麼妳不能體會鈴石的心情?」
「我明白她的遭遇。」萊莎以平靜的口吻說道。「她是『查令十字慘案』的生還者,但是……」
萊莎說到一半,沒有再說下去。
綠心想,她後面要說的話不是「這與我無關」就是「我無法體會她的心情」。這讓綠的情緒更加激動了。
「讓我們將問題重新整理一遍。」
綠勉強壓抑下情緒,說道:
「拉德納警部,妳昨晚跟企圖殺死妳的IRF成員見面並交談,但妳任由他們離開而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對吧?」
「是的。」
「妳是否認為被他們殺死也無所謂?」
「不。」
「這不是前後矛盾嗎?」
「或許吧。」
「我不懂妳在想什麼。」
「妳不必懂。」
宮近再次大吼:
「夠了沒有!要胡鬧也該有個限度!」
萊莎臉上依然毫無變化。
「我會盡全力執行我的任務,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我不相信。」
綠調勻了呼吸,鼓起勇氣說道:
「身為技術班主任,我認為『報喪女妖』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一直有著某種傾向,那就是行動極端引人注目。」
「報喪女妖」是萊莎所駕駛的龍機兵的代號。
「當然,我的意思並不是妳刻意違反命令。妳在命令的執行上,可說是精確而確實的。但在命令的允許範圍內,妳有著刻意引起注意的傾向。這是經由分析及觀察『報喪女妖』的行動模式,所歸納出的結論。雖說依『報喪女妖』這架機體的特性,確實需要這麼做才能發揮最大的能力,但是……」
綠遲疑了數秒,才接著說道:
「我認為妳只是單純想尋死。」
「這個推論可以說正確,也可以說不正確。」
眾人一聽,更是有如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
「到底正不正確,妳說個清楚!」
再也沒有人試圖安撫宮近的情緒。就連沖津也是表情冷酷而不發一語。
「我也認為這問題該問清楚。」姿警部這時開口了。「不管妳是拉德納,還是馬克柏雷,老實說都與我無關。我只知道妳是個值得信賴的夥伴,更是重要的戰力。就算是傭兵界的老手,能力像妳這麼優秀的人也不多。可惜妳有個最大的問題,那就是妳像一顆不知何時會爆炸的定時炸彈。我可不願意一天到晚帶著這樣的東西上戰場。」
所有人都將視線投射在萊莎身上。
「我不能自行了斷生命。」
這就是萊莎的回答。
「兩小時後開會,由我來向搜查員們解釋狀況。」
沖津宣布解散。
姿與尤里似乎接納了這個回答,但其他人起身時各自露出無法釋懷的神情。
綠走出了部長辦公室,內心依然不斷重複著想要質問萊莎的問題。
妳奪走了我的家人,奪走了那麼多條人命,為什麼還能活得如此逍遙自在?
這是個特別昏暗的夜晚。低垂的雲層掩蓋了星月的光芒,就連路燈的亮光也彷彿遭蔓延在柏油上的冰冷空氣所遮蔽。
田町一棟面對運河的小公寓內。萊莎將本田CBR1000RR FireBlade重型機車停進了停車場,登上樓梯。萊莎的住處是這棟公寓三樓的閣樓。除了萊莎之外,公寓內沒有其他住戶。這棟公寓本來即將被拆除重建,後來卻因不動產公司倒閉導致重建計劃不了了之。周圍其他公寓及大樓的狀況也大同小異,萊莎彷彿獨自一人住在廢墟之中。
萊莎登上了昏暗的階梯,心裡想著故鄉,想著故鄉的廢墟,想著冷颼颼的港口,想著運河。即使流浪到了日本這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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